第四章

袁琇琇側卧在床，二隻手合掌枕著俏麗的臉龐，一雙眼睛熠熠生光，顴骨浮現興奮的紅暈。

終於找到宇哥哥了！

她就知道宇哥哥不會忘了她的，宇哥哥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好、一樣的疼她……

過度的喜悅讓她的眼眶染上一層薄霧，用手背抹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唇角泛著傻笑。

思及剛才的畫面，秀麗的臉龐染上一片嫣紅。她攏緊自個的手臂，彷若依稀感覺方才的餘溫還停留在手臂上，她的心狂猛地跳著，臉孔不覺燒熱了起來。

這是真的，千真萬確，不是她在作夢！

她興奮的睡不著覺，翻來覆去，想的全是她的宇哥哥……

另一個房間里的唐繼宇同樣未眠。

他雙手枕著頭，表情嚴肅。

琇琇不知道他之前已經見過她兩次，所以對他撒了謊，但是他心底很清楚，她的日子過得並不好。

一股罪惡感不由得襲上心房，理智上他清楚的知道這不干他的事，但情感上他卻拋不下責任感。

記憶像拉開的捲軸，一泄而下——

他閉上眼睛，黑暗中浮現出袁琇琇坐在樓梯口哭泣的模樣、枕在他手臂上甜睡的模樣，以及在遊樂園裡歡笑的模樣……一幕一幕清晰鮮明。

微微的刺痛、苦惱的記憶，穿過他冷漠許久的心牆，驀地，耳邊似傳來久遠的呼喚，那一聲聲「宇哥哥」令人心憐……

原來他從不曾忘了她呀！

輾轉反側，總是無法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嘆了一口氣，他翻身坐起。驀地，一條細細的黑影自門縫透了進來，他一怔。

「琇琇，是你在外面嗎？」唐繼宇問。

地上的影子抖了一下，半響後，怯怯的嗓音才傳了進來。「對不起，我睡不著，我只是起來走走，這就回去睡……」

不及細想，唐繼宇已由床上躍起，在她轉身離開前，打開房門。

門開的同時，兩人都怔了住。

四目相對，唐繼宇盯著她，駭著自己意外唐突的舉止；袁琇琇則圓眸凝視著他，臉頰燙紅：心頭小鹿亂撞。

「原來你也還沒睡啊？」還是袁琇琇先打破僵局。

「嗯。」

氣氛再度陷入尷尬。

她低頭絞著手指頭，悄悄的拉回栘開的腳步。

「剛巧我也睡不著。」她提氣抬起臉來，一張俏臉上綻開笑容，看著他身上的睡衣，又探頭去看了看他的卧室。「我可以進去嗎？」

唐繼宇凝視著她盈盈的燦眸，側過身子，讓出一條走道。「進來吧。」

在袁琇琇的身後，他隨手要把門關上，想了想，最後又把門推靠牆壁，讓它大開著。

這就是宇哥哥住的房間！

袁琇琇到處摸摸看看，一雙眼瞳好奇的到處打量，她摸著他桌上巨大的液晶螢幕，回頭問：「宇哥哥是在電腦公司上班吧？好厲害，留學回來果然不一樣！」

唐繼宇亞口，考慮著該不該據實以答。

「還記得有一回半夜，我跑去找你的事情嗎？」她看著他的大床，憶起了小時候的情景。

「記得。」唐繼宇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邊。

「真的？」袁琇琇抬頭看他，眸光閃亮。

「宇哥哥都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她在床畔坐了下來，伸手去觸碰柔軟的棉被，「那你一定也記得咱們打勾勾的事了！」她指的是遊樂園的那一次。

他眸色黯了黯。

她抱著枕頭枕著下巴，甜甜地笑著，「我答應你以後不哭，並且要很勇敢的事情，你也一定都記得，對不對？」

「對，我都記得。」回憶使他臉部的線條柔和了。

袁琇琇微笑，表情幸福。

唐繼宇的眼色溫柔，他跟著坐下，盯著她看的黑眸，閃動著憐惜與疼愛的眸光。

袁琇琇很自然的將頭靠過去，倚著他的肩膀。

「我也沒忘哩，從來都不敢忘哦！」目光濕潤，嘴角上揚。「宇哥哥，能再見到你真好！」她哽咽，「真的很好！」

一滴淚滑下面頰，她很快的用手抹去。

他緘默，表情凝重。

「我睡不著，也不敢睡，好怕醒來後，發現這又是一場夢……我好笨，對不對？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我現在的心情，我好高興，又好害怕，明明知道你是我的宇哥哥，但是又覺得有一點陌生，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

「別說了！」他伸手攬她入懷，安撫地拍著她的背。「我知道，我統統都知道。」他又何嘗不是？

她伏在他胸前哭了一會，淚沾濕了他的棉質睡衣。他取了面紙給她，她擦去臉上縱橫的淚，又擤了鼻涕，然後抬起頭綻露一個羞赧、歉然的笑。

「謝謝你。」她凝視著他，戚激著他此刻坐在她的身旁。

他盯著她，輕緩地拉過她的右手，平放在自己雙掌中，緊緊密密、溫溫柔柔地貼合口著。

「你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找不到我了，我就在這，」他由褲袋裡掏出一串鑰匙，拔下其中一支給她。「我會一直在這，並且隨時歡迎你來。」

袁琇琇凝視著他：心頭鼓漲著異樣的甜蜜，淚又不受管束地滑下。「宇哥哥，你真好！」

他揉著她的發頂，心頭好像壓著一顆沉重的石頭。

「傻丫頭！」

胸口起伏的騷動，可是因經年的愧疚而起？

唐繼宇的百坪豪宅門前，出現了一具纖細俏麗的倩影，以及一隻肥胖的小雪球。

袁琇琇吹了一聲口哨，將手中的鑰匙朝空中拋了幾圈，這才笑咪咪的將鑰匙穿進鑰匙孔內開門。

宇哥哥不在，他去上班了，她知道。不過，她不是來找宇哥哥，她是來幫他打掃屋內以及做晚飯。

袁琇琇想，宇哥哥待她這麼好，所以她也想為宇哥哥做一些事情，但是她左思右想，除了整理房子和做飯外，實在也想不出自己還能替他做些什麼了。

於是她把清潔公司的那份工作辭了，挪出這段空檔，她可以先幫宇哥哥做完飯後，再到PUB上班。

「小宇，咱們開始工作啰！」她親了一下瑪爾濟斯犬說。

拉開窗帘，窗外燦爛的陽光照得她全身奔竄著活力，她感到生活再次美好了起來，舒暢開懷地活絡她所有的細胞。

她提水，擰塊布四處擦拭，小狗狗就在屋內跑來跑去，一下子翻玩桌底下的報紙，弄得亂了一地；一下子又打翻水桶，把袁琇琇搞得又好氣又好笑。

「小宇，不要亂動嘛，這樣時間會不夠耶！」袁琇琇嬌嗔地白了它一眼，嘟起嘴訓誡，「不要壞壞，不然以後不讓你來了！」

小狗像聽得懂話似的，發出像哭的聲音，縮到一旁的牆角。

袁琇琇好笑，又回頭去重新提水。

她將窗帘、桌巾全都拆下來清洗，又到唐繼宇的房間尋找能洗的衣服，不過衣櫥一打開，裡頭掛的衣褲全覆上洗衣店的透明塑膠袋。

「下次要記得跟宇哥哥說，衣服不要再送洗衣店了。」她喃喃念著，目光轉向電腦桌前一堆文件。

她上前想動手收拾，但咬唇想了想後，還是退出房將門扣上。

接著，她又到廚房裡去忙了。

不一會，桌上已經擺了四、五道熱騰騰的菜肴，她看了看腕錶，時間也差不多了。

她撥了唐繼宇的行動電話，不過電話沒接通，所以她留了語音——

「宇哥哥，我是琇琇，嗯……沒有什麼事，只是提醒你要回家吃飯哦！就這樣，拜拜！」

掛上電話，她笑盈盈地朝小狗招手。「小宇，咱們要走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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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繼宇晚上有場飯局，飯局結束後他才聽見了袁琇琇留下的語音，於是又匆匆趕回家去，但開門一看，屋內黑漆漆的，依舊是沒有溫度的空間，心當下沉了下去。

隨手開了燈，將公事包擺到桌上，動手鬆開領帶，突地，他發現，裡邊的餐桌上面似乎擺了東西。

唐繼宇納悶地走上前去，看見滿桌已涼的飯菜，一張俊容立即斂了起來，看了一眼表，都近十一點了……

他踟躕了一會，最後還是決定跑一趟袁琇琇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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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繼宇去過了袁琇琇的住處，問了阿婆才知道原來她還沒有下班，於是又趕往她工作的PUB。

車子還沒到，遠遠的就看見袁琇琇自店門口走出來。

他唇角梢稍上揚，正想將車子直接開過去接她時，突地，袁琇琇的身後追出來兩三個青少年。

唐繼宇怔了怔，以為對方是袁琇琇的朋友，於是不作打擾，悄悄地將車子駛向路旁靜觀。

袁琇琇疾走著。

「喂，你走這麼快乾嘛？不是說了要請你吃消夜！」一個較瘦的青少年追出來，一手扯住袁琇琇的手臂問，另外兩個青少年也圍了上來。壞了！袁琇琇皺起眉頭。

這群人從剛才就死纏著她不放，聽同班的小妹說，其中一個還是剛從感化院出來，不過死性不改，看一個就想上一個，這裡的小妹個個都很怕他。

今晚被他看上，算她倒楣！

「放手啦，我不去不行啊！」袁琇琇惱極，她雖然心底怕的要死，不過還是裝起腔來死瞪著他們。

在這地方上班，薪水是還不錯，但萬一不小心惹上這種麻煩，根本沒人會出手相救，只能自認倒楣！

她冷汗直冒，眼角到處瞟著，渴望著能出現個好心人來救救她！

「搞清楚，我們老大看得上你，是給你面子！」另一個青少年故意用手肘去撞她，「有吃又有得玩，老大高興還會給你零用錢花，像這麼好康的事情不是每個女人都有的！」說著，就輕佻地用手指劃過她的下巴。

袁琇琇嫌惡的揮開手。「我沒空，你們走開啦！」

用力推開他們，心頭惴惴地埋頭苦走，現在能走一步是一步，她還真怕他們當具死纏著她不放，那就該糟了！

「那個女人到底在吊什麼啊？」

「還不給我抓起來！」

袁琇琇一驚，拔腿想跑，後頭一道黑影逼近，緊接著她就感覺到頭皮一陣麻痛，身子硬是被人往後扯去。

天！雖然她這輩子活的很辛苦，不過她還不想死，起碼不要在這時候死，她好個容易才找到宇哥哥……

「屌啊，你再屌屌看啊！把她帶走！」

袁琇琇嚇壞了！一幕裸體女屍的畫面閃過腦海，她腦中轟地炸開！

「啊……你們要幹什麼！？救命啊！」她死命地拳打腳踢，嘶聲狂喊：「救命啊，強暴啊，救命啊、救命啊！」

不喊還好，這一喊本來周邊還有三三兩兩的路人，一聽到袁琇繡的喊聲，個個全都飛也似地趕快奔開。

倏地，一道迅捷的黑影自她的眼前飛掠而過。

袁琇琇被人往牆角猛一推，砰！頭去撞著了牆后，摔跌在地。

好痛！真的好痛好痛！

揉著頭，忍著疼爬起身，回身就看見眼前一場混戰，她愣了下後，不敢置信地再瞪大眼。

與那群青少年毆打成一塊的是——宇哥哥！？

天！怎麼會這樣！？

「宇哥哥！」袁琇琇驚喊。「哎呀，小心背後！」喊聲的同時，她縮了一下頭，彷佛那個又重又狠的拳頭是挨在自己的身上。

「完了、完了！」她急的跳腳，擔心的程度比剛才更甚。

「琇琇快跑！」唐繼宇喊，又揮出一拳擊中對方的下顎，「我的車在前面，快跑！」

袁琇琇哪裡肯跑？她急都急死了！

咬著下唇，她慌慌張張地四下張望，瞥眼瞧見牆角有一個裝啤酒瓶的塑膠硬盒，抓起來就衝進混戰里，朝一個青少年的肩膀猛敲。

「我打死你，打死你！」

唐繼宇驚駭，他怕袁琇琇受傷，於是朝她沖了過來，但在擋她的同時又吃了一拳，不過他也不客氣的馬上回敬以更重的拳頭。

青少年不甘，一個人又回頭取出木棒、大鎖，頓時陷入激戰。

唐繼宇一方面要護著袁琇琇，一方面又要對抗三個血氣少年，雖不至於落敗，但吃個幾拳總避不了。

不過還好，不一會警車的鳴笛大響，三個青少年聞聲立即逃之夭夭。

緊繃的情緒頓時鬆懈，袁琇琇立刻感到腿軟，雙腿一屈便跪了下去。

「你有沒有怎樣？」唐繼宇回頭，跟著蹲下身問，擔憂地注視著她。

袁琇琇凝視著他，眼眶覆上一層薄霧，就差沒放聲大哭了。她緩緩地搖頭，力氣似乎已經耗盡。

「來，讓我看看。」他牽著她的手往懷中一帶，溫暖的大手摸索過她的後腦，以確定沒有任何腫脹，不過她的額前倒是腫了一個大包，左邊的臉頰也有一個鮮紅的手印。

他撫著她，「很疼吧？」

淚光模糊了她的視線，凝視著眼前那雙擔憂的黑瞳，袁琇琇抽了幾下鼻子。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她嚇壞了！剛剛她好怕宇哥哥不小心有個三長兩短，要是那樣，那她以後要怎麼辦！？

「不哭、不哭，沒事了！」一雙手臂圍了上來，緊緊的將她護在胸前，安撫她拍著她的背。

她伏在他的胸前啜泣，彷佛時光又回到了從前。

「我剛剛好怕、好怕哦！我怕你受傷，我怕你被他們打死了，我好怕……」她放任自己盡情的大哭，也唯有在宇哥哥的懷裡，她才可以這麼做。

他的眉頭蹙得很緊，手臂摟得更牢。

他何嘗不是？一思及她差一點被那三個男人押走的情景，他就全身顫抖，如果他今晚沒有來找她，是不是就真的出事了？

他用力的閉上眼，拒絕浮上腦海的可怕念頭。

「沒事了，都已經沒事了……」他喃喃地道，告訴她亦告訴自己。

哭了好一會後，她吸吸鼻子，情緒已恢復了泰半，這才發覺宇哥哥摟得她好緊、好緊，她唇角往上一揚，滿足地把頭壓在他的胸前。

聆聽著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她感覺奸溫暖、奸安全，就像小時候一樣……不過，感覺上奸像哪裡又有點兒不同……

嗯，她仔細的分析，小時候的宇哥哥體溫沒有這麼的暖熱，力量也不及現在的強悍，胸前也沒有這麼魁梧，更沒有男人古龍水的味道……她的表情有點迷惘，心跳突然變得有點兒快。

警察先生走了過來，詢問剛才發生的狀況。

袁琇琇悄悄地拉開彼此間的距離，而唐繼宇似無所覺，所以她偷了個空檔，仔細地研究他。

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似熟悉又陌生，她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只是看著看著，竟然有點兒呆了、痴了，剎那問，她的心跳撞得飛快，她的臉一陣燥熱，她忽然感覺呼吸困難……

怎麼回事？

她、她、她不會是愛上了宇哥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