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走開!
別來煩我!
我不要再愛你了!
一個月後日本東京
一串連續的、惱人的敲擊聲,將杜雨青從床上驚醒。
她先是茫然地瞪視著前方,接著下意識地看了眼床邊的鬧鐘。
糟!九點了!這麼晚了她還沒去接紀勛。
她從床上猛地跳了起來,七手八腳換下睡衣,衝進浴室洗臉刷牙。
突然有什麼閃過腦際,她獃獃地注視著鏡中的自己。
是了,她忘了。
現在她已不再是他的助理,這裡也不是台灣,她不用再趕著去接他,也不用再擔心他是否起得了床。
她,自由了。
自由。這本是她夢寐以求的字眼,如今卻令她有一絲苦澀的悵然,雨青對著鏡中的自己苦笑。
整理好上課要用的東西,她決定還是早點出門,隔壁的敲打聲實在快把她逼瘋了。
昨夜回來時,她記得看見搬家公司的人,正將傢具搬入鄰室。
新鄰居嗎?也許吧!可是那傢伙也未免太過分了。
一整晚搬傢具的吵雜聲,和今天一大早的噪音,實在令人忍無可忍。
日本人不是都很注重禮貌的嗎?她當初搬進這棟出租公寓時,還挨家挨戶去打招呼。
那囂張的傢伙不但沒登門拜訪,還愈來愈過分!
她背著背包,在走過隔壁時,瞪了那緊閉的大門一眼。
門上的名牌還沒掛上,不知那傢伙姓啥名誰。不過杜兩青已有預感,自己遇到這種惡鄰,絕對沒清靜日子過了。
她嘆口氣,離開大樓,走人寒風蕭瑟的東京街頭。
今天早上沒課,杜雨青悠哉地在街上閑逛。逛累了,便找家快餐餐廳,點了漢堡和一杯咖啡,當成早午餐。
端了食物在角落坐下,她從背包中拿出昨夜收到還沒拆的郵件。撕開包裝,是台灣的娛樂周報。
怎麼沒有呢?她翻遍了那本雜誌,疑惑地輕蹙起眉頭。
他們不是預計這個禮拜發片的嗎?不可能連一篇專訪都沒有啊!延後了嗎?為什麼?心頭閃過千百個疑惑。
關妳什麼事?心裡有另一個聲音告訴她。妳已經不再是樂團的助理了!
她不是擔心紀勛,她關心的是阿凱他們,畢竟相處了那麼多年,會想知道他們的近況他是無可厚非的吧!
杜雨青將雜誌啪地闔上,像生著什麼氣似地大口咬著漢堡......
造型課的老師是演藝界相當有名的造型師,她是賽門極力推崇的大師級人物。
當然杜雨青絕不會錯過她的課,她早了三十分鐘進教室,只為了佔個好位置。
果然兩點一到,課堂里擠滿了黑鴉鴉的人群。
山田麗香走了進來,她臉上精緻自然的彩妝是最好的廣告。不只是如此,簡約高雅的服飾,更襯托出她姣好的身材更加凹凸有致。
她今天顯然心情極好,一反以往冰冷的表情,臉上堆滿了笑容。
"各位!"她笑著道。"你們真的很幸運,今天有一位特別來賓,自願擔任你們的MODEL--"她看向門外。"我們歡迎他。"
學生們熱烈地鼓起掌來。
雨青也跟著翹首望向教室門外。不久,一個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他一身黑色緊身皮衣、墨鏡,長發緊束在耳後。
轟地一聲,雨青杏眼圓睜,感覺全身血液在一瞬間凍結--
怎......怎麼可能是他?!
這一定是一場惡夢。她用力地掐著自己的大腿--可是他沒有就此消失。
更過分的是,他站在麗香身邊,摘下眼鏡,還對坐在前排的她擠了擠眼,邪邪地笑了。
震驚消失,雨青頓時燃起火熱的怒焰,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紀勛。
他怎麼可以?!竟然這麼若無其事的再度介人她的生活!難道她說得還不夠清楚嗎?為什麼他就是不肯放過她?
絲毫不覺紀勛和杜雨青之間的波濤洶湧,山田麗香情緒高昂地介紹著紀勛,說他是港台知名的歌手云云。其實不用她說,學員們對紀勛早就耳熟能詳。
雨青沒專心聽山田麗香說了什麼,她綳著臉,別過視線,不去看他,直到坐在旁邊的女同學推了她一下。
"喂,小青,老師要妳上台。"
"什麼?"她還沒回過神來。
"杜同學,難得紀勛肯讓生手動他的頭髮,上來吧!"山田麗香在台上對她說。
"我不......"兩青搖頭。
"麗香,怎麼?妳教出來的學生會這麼沒膽量?"紀勛戲譫地盯著山田麗香,實則是譏諷著雨青,卻也令山田麗香大失面子。
"杜同學!上來!"山田麗香這回板起臉來沉聲道。
雨青惡狠狠地瞪了紀勛一眼。
他卻揚起唇角,給她一個足以氣死人的燦爛微笑。
原來是他的教唆,說什麼讓學員更有印象,最好由學員來動刀,山田麗香只要在一邊指導就好了。
他分明是故意的!
雨青僵硬地站在紀勛身後,在將毛巾繫上他脖子的時候,她的手自然免不了觸到他的頸部肌膚。
不知為什麼,這樣一個簡單無比的動作,竟讓她感到如此煽情。她緊咬著唇,剋制指尖傳來的酥麻感。
不!他已經無法影響她了,她告訴著自己。之所以會有異樣的感覺,是因為沒預料到他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一定是這樣的!
"剪髮......"陷在自己思緒中的杜雨青沒聽清楚他說什麼,直到山田麗香驚喘出聲......
"為什麼要剪短?紀,長發很適合你啊!"
紀勛撥了撥蓄了多年的長發,無所謂地笑了起來。
"是該改變的時候了。"說時,他深邃的眸子濃烈的鎖著小青。
那樣平淡的句子中,彷佛蘊含著更深沉的意義。她抓不住,一時間只能怔愣地回視他。
"那麼我來吧!"山田麗香說道。她怕小青會砸了她的招牌,更怕紀勛的歌迷追殺。
"不!我要她!"他用霸道而強悍的語氣說。
聞言,小青全身一震。
"來吧!"他攫住她的手。"我要妳幫我剪。"
他掌心的熱度幾乎要燙傷她了,她怔怔地注視著他捏在掌中的手......
不用言語,他們同時憶起當年她幫他洗頭的景象,如遭電擊,她驀地抽回了手。
在山田麗香的指示下,小青用盡了全力止住顫抖的雙手,堅定地剪下每一刀......
他的發在她手中,就像他全然信賴地將自己交付給她。
時間過得很慢、很久......
其間除了山田麗香偶爾來的指導聲之外,全場一片沉寂。
漸漸小青覺得世界里只剩她和他,沒有別人異樣的眼光,她可以正大光明的表現出她的情感......
多麼諷刺啊......這曾是她一心期盼的......
沒想到,卻是在分手之後......
終於完成最後一刀!
奇怪的是,她竟有種不舍的感覺......
"不錯!"山田一麗香笑著讚賞。"杜同學做得很好。"
全新的紀勛在她面前,短髮削弱了他狂傲頹廢的魔魅氣息,換上的是陽光般迷人的光采。不同的他,同樣俊美得令人難以直視。
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小青清楚,那絕非她的。
女孩兒們迷戀狂熱的眼眸,讓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沒有什麼改變,他還是鎂光燈下最閃耀的巨星。
他與她之間,就像火熱的太陽與冰冷的月球之間一樣:遙不可及。
垂下眼眸,她靜靜退場。
下課後,紀勛被一群要求籤名的學員所包圍,整個教室的人愈擠愈多。
雨青穿過人群,沉默的走出室外。
沒有人會注意她的離開,紀勛?恐怕被那群尖叫不已的女性所淹沒了吧?
早該習慣了的場面,不知怎地,今天卻讓她煩躁不已。
"小青!"
從身後傳來的微喘男聲讓她渾身一僵。
不可能!她像看著怪物般的瞪視著他。
深吸口氣,她轉過身去,不理會他,繼續往前走。
紀勛也不再喚她,只是跟在她身後,一直維持著一公尺的距離。這距離不遠也不近,足夠讓她回頭瞪他的時候,清楚地看見他臉上可惡的笑容。
不要理他!小青告訴著自己。不理他,久了他自然會感到無趣的走開。他不是個有耐性的人,更不曾對任伺女人窮追不捨。他只不過是一時好奇罷了,很快就會過去了。
但杜雨青的理智顯然面臨嚴重的考驗,尤其當紀勛竟然跟著她擠進了同一班地鐵,並因擁擠的人潮推擠而緊貼在她身後時,她幾乎要忍不住尖叫了。
別回頭,不要看他!把他當成陌生人!她不停地說服自己。
可是那太難了!他結實的身體緊抵著她的,修長的腿頂進她的腿間,她感覺他的氣息包圍著她。
更過分的是,他堅實的部分正烙印著她,不可能錯認的,那......那確實是他的男性慾望。
雨青的臉霎時燒紅了,雙腿微微打顫。
此時列車驟然停下,她一個不穩,往前跌去,一隻強壯的臂膀及時鎖住她。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那手臂竟靠在她豐滿胸脯的下方......
無恥的大色狼!她吸口氣,正準備訓斥他時,他已經放開她了。
雨青回頭,看見他們中間擠入一、二個剛上車的高中女生。
她心中竟然隱隱有種悵然若失的遺憾。
她轉過頭,列車緩緩駛離車站。她聽到後面小女生竊竊低語著,說那個戴墨鏡的男人好帥......
他也那般厚顏地貼著那個制服美女了嗎?
瞪著車窗,不經意的,某種奇異的酸澀感哽在她的胸膛,久久不散......
"夠了!你到底要做什麼?!"身後的男人跟隨著她走進她的公寓,上了同一層樓,杜雨青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吼出聲。
紀勛並沒有被她的怒氣嚇倒,反而勾起一抹富含深意的淺笑。
他指了指在他身側的門,上面掛了塊新的名牌--
紀勛。
原來是他?!雨青驚訝地瞠大眼,他就是她的新鄰居?!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的鎮靜已離她好遠了。"你到底想幹嘛?!"
"沒什麼。"他神色自若地回答,然後從褲袋中取出鑰匙,開了門,"我只是剛好住在這裡而已。"再對她一笑,當著她的面,關上了門。
良久,杜雨青只是死命瞪著那扇門,怒氣並沒有消散,反而隨著一分一秒的過去而滋生、熾盛。
該死!他根本就聽得懂她的問題,他居然還回答她,他只是剛好住在這裡?!他居然還當著她的面關上門?!
她忿忿地進了自己的公寓,激動地在房間里踱步。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她對著天花板喃喃道,猛揮雙手。
他沒有理由出現在這裡的,他的專輯呢?他的演藝事業,他的歌迷呢?怎麼辦?誰會相信身價超過上億的紀勛,會屈居在東京的廉價出租公寓里?"他到底在想什麼......"從她的喉中迸出近似咆哮的聲音。
他是來找我的!他還租下了隔壁的房子,可見他有了長期抗戰的決心。雨青的心底有個細小而微弱的聲音這麼說著。
可是她的理智拒絕相信。
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拋下多采多姿的生活,離開鎂光燈的焦點,只為她?
雨青停在窗口,望著屋外的景象,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得搞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她坐了下來,拿起電話,迅速撥了一組熟悉至極的號碼。
"喂--"電話那頭,阿凱的聲音聽來有氣無力的。
"我是小青。"
"小青?!嗨!好久沒聽到妳的聲音了。怎麼?最近好不好?東京的生活適不適應?"
"還好。"雨青緊張的玩弄著電話線。"你怎麼樣?樂團的人都還好吧!"
阿凱沉默了半晌。"老實跟妳說吧,"他苦笑。"老大不見了。"
"什麼?!"她跳了起來,話筒差點掉了下去。
"他只留了張字條,說要離開一陣子,人就不見了,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找他。包括公司的人、媒體記者,我們都快瘋了!原訂出片的計劃也都暫延了,還有,下個月的演唱會也不知道怎麼辦?唉,現在公司那邊透過關係,暫時先封鎖了這個消息,只是再拖下去,恐怕也壓不住了。到時候那些歌迷知道了,恐怕......"
小青呆愣地抓著話筒,臉上已毫無血色。
他是玩真的,該死!
"小青!?妳還在聽嗎?喂!"
"是......"雨青驀地回過神。"我在聽。"
"他是不是去找妳了?"阿凱深吸口氣,終於問道。
"不!"她尖聲回答。
"怎......怎可能......你怎麼會這樣想......"雨青的身子靠在牆上,虛軟地說道。
"是嗎......"從他的語氣中,兩青可以想象他挑眼皺眉的模樣。
"自從妳走後,他消沉了好一段時間......"他說。
雨青咬緊了唇,沉默以對。這種結果是她從未預料到的,她以為他會很快復原,甚至對她的離去而感到鬆一口氣,怎麼會......
"那好吧。"阿凱遲疑地說。"如果他真的去找妳了,記得要他撥個電話回來,大伙兒都很擔心他。"
"嗯。我會的。"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好,BYE--BYE!"
收了線,雨青依然未自震驚中回復過來。她瞪著那道連結隔室的白牆,有種衝動,想要衝到他房中問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從他到日本到住她隔壁,他的行為已經徹底擾亂了她原本平靜的生活。
至於她為什麼會感覺到一絲酸甜的喜悅......
這點,連她自己也不敢去深究了......
她決定不理他,過自已原本的生活。
首先她得填飽肚子,雖然她實在沒有食慾,可是為了別讓自己胡思亂想,她得找些事來做。
從小冰箱里挑出食材,她在小小的流理台上切菜、洗菜,再把米放入電飯鍋里。
沒辦法,東京的生活物價高得嚇人,她只好盡量避免外食,通常她會煮一碗面來解決晚餐,可今天晚上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她多煮了兩道菜。
只是打發時間罷了,她想。沒什麼,就吃得豐盛點吧!
等她把糖醋里肌、開陽白菜和一大碗酸辣湯端上她窄窄的小圓桌,她才怔愣了一下。
怎麼搞的,這麼多菜她一個人哪吃得完?真是神經。她盛了碗白飯,正要開始享用晚餐時,一陣敲門聲傳來。
"誰?"雨青穿上拖鞋,匆匆跑去開門。
看清來人是誰時,她立刻變了臉,可是要甩上門已經來不及了。
紀勛一雙修長的腿伸進門內,及時阻止了她關門的動作。
"你來做什麼?!"她咄咄逼人地問。
他不理睬她的問題,只是皮皮地一笑。
"嗯。"他吸了口氣。"好香。"接著他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往裡面走去,像被什麼所吸引。
"我不曉得妳的廚藝這麼好!"他站在圓桌前,讚歎道。
明知不應該,雨青仍因他的讚美而微紅了臉。
"我的事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她綳著臉說道。
"是啊......"他喃喃重複,臉上閃過一抹遺憾和悲哀。
雨青的心突地一揪,莫名地抽痛了起來。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大剌剌地坐了下來。
"你到底來這裡做什麼?!"看見他竟捧起了她剛扒了一口的飯碗,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雨青終於忍無可忍地怒問他。
"我餓了。"他只說了這三個字。
但他眸中跳動的深意,和低沉性感的嗓音,剎那間雨青竟無法呼吸。
"你......你真是......"她漲紅了臉,本來想罵他厚顏無恥的,接著一想到紀勛這種人根本就霸道慣了,罵也是白罵。
她鼓著腮幫子,咽下這口氣,很不情願地轉身給自己添了另一碗白飯,這才坐在他對面,低頭吃了起來。
兩個人的晚餐沒有太多對話,但氣氛卻是安適愜意的,就好像一對老夫老妻......
難道自己今晚煮這麼多菜,是潛意識裡就期待著他的到來嗎?這個想法驀地竄進兩青腦中,害她差點嗆到,猛咳了起來。
"妳還好吧?"紀勛立刻來到她身邊,關切地拍著她的背。
他剛健的男性氣息立刻包里著她,他的手在她背上的感覺,竟是如此驚人的親昵。
雨青驚跳了起來,狼狽地往前爬了幾步,稍稍遠離他。
天!她又臉紅了。他應該會把她的臉紅,解讀為嗆到之後的反應吧?!她安慰著自己。
不自在地自眼底偷瞄他一眼,見他沒有嘲弄,只有關心的表情,她才鬆了口氣。
"謝......謝,我沒事。"她坐了下來,繼續低頭吃飯。
只是這回她卻有些食不知味了......
"你這樣是很不負責任的。"
吃完飯,洗了碗盤,雨青看著還賴在榻榻米上不肯走的紀勛,忍不住生氣地說:"阿凱都告訴我了,你知不知道你突然失蹤,造成他們多大的困擾?"
他躺在榻榻米上,頎長的身軀平卧,閉著眼,似乎根本不把她的斥責放在心上。
雨青的眸中燃起兩簇怒焰,她走到他身前,俯視著他。
"你究竟打算做什麼?"她叉著腰間,這回已下定決心,不再讓他逃避她的問題。
她沒有料到,他居然驀地睜開眼睛。當她發覺自己直視進那對深幽的黑眸中,心中為所見的而狂跳起來。
"剛開始,我並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他嘎聲道,臉上不再有戲譫的神色。
"妳走後,我覺得好空虛......我只是憑著直覺來到日本。我偷偷觀察妳,我看見妳獨立勇敢的在異鄉生活;我看見妳每天趕著搭車、打工、上課;我看見妳擠在這狹小擁擠的鴿籠里,我看見妳過得有多辛苦、拮据,可是我卻在妳瞼上見到以前從沒有過的自信和光采。"
他專註地望著她,微笑。"那一刻我才發覺自己要的是什麼--我要妳。我要和妳一起生活,我要重新認識妳,我要妳重新愛上我。"
雨青震驚地張嘴看著他。
她無法忽略自己狂擂的心跳,可是,不!她搖頭,這是不對的,她絕對不要讓自己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
她閉上嘴,臉上迅速恢復淡漠的神色。"那是不可能的,別再浪費時間了。"
他沒有反駁,黑眸凝視著她,在那雙合沉難懂的深潭中,她讀到一抹不容抗拒的堅持。
這一刻她恍然見到,他個性中固執的一面。
不由自主地,雨青的雙膝微微顫抖起來......
從那天開始,杜雨青就擺脫不了紀勛。
他常常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冒出來,不管是在她搭電車上學的途中,或是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甚至連續兩天死賴在她打工的餐廳,直到凌晨打烊下班。
"晚上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雨青還沒罵他無聊,他居然就先皺眉訓斥她。她氣得嘟起嘴不理他,直直往前走,而紀勛則恬不知恥地繼續跟著她。
到了雨青的公寓門口,她從皮包里拿出鑰匙,一抬眼,果然--
他還閑閑地倚在門旁,一點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夠了吧!你可以回去了吧?"她銳利地瞪視著他。
"還沒吶,我還沒洗澡。"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你以為我還會讓你進來,那你就是瘋了!"
紀勛根本不理會她,徑自從她手中搶過鑰匙,開了門,直接進去了。留下雨青一個人站在門口氣得發抖。
"你怎麼可以這樣?"
雨青氣憤地跟著他進門,看著他神色自若的從她的衣櫃里,拿出一套他的換洗衣物,走向浴室。
"為什麼你非得在我家洗澡不可?"她擋在他身前,雙手握拳,氣呼呼地吼道。
紀勛聳聳肩。"我剛搬來這兒,還沒裝熱水器。"他嚴肅地說。
"那也不是非來我這兒不可!"雨青已經忍無可忍了。"你根本是故意的,裝個熱水器要多久?更何況,你根本不用住在這種地方,你為什麼不幹脆去住大飯店?該死的你,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她還沒說完,紀勛早就越過她,直接走入浴室,讓她只能追在他身後跳腳大喊。
浴室里熱氣瀰漫,他突然轉過身,讓她一個不小心鼻頭撞上他堅硬的胸膛。
她聽到一聲悶笑,忿忿抬眸怒視他。
沒錯!他真的在笑她!可惡的痞子!
"你......"
"怎麼?"他嘲弄地微笑著。"妳想幫我洗嗎?"
雨青的臉一瞬間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可惡!他從不放棄抓住任何一個機會,提醒她過去他們曾有多親昵。
她怒瞪他一眼,跺腳,氣呼呼地走出浴室。
杜雨青坐在榻榻米上,手裡握著遙控器,頻頻轉檯。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沖水聲,持續地擾亂她的思緒,幾分鐘后她終於頹然地丟掉遙控器,將頭靠在桌上,嘆氣。
她在騙誰啊?
他就隔著一道薄門,全身赤裸,而且還用她的沐浴乳,甚至是用她擦過自己身體的毛巾,擦拭著他糾結強健的身軀......
這叫她怎能平靜吶!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她本來以為一個禮拜,最多一個月,他就會厭煩而離去......可是,已經過了兩個月了......
她不但沒有擺脫他,而且,更糟的是--
她的浴室里有他的盥洗用具,她的衣櫥里有他的睡衣和幾套衣服,她的冰箱里擺滿他愛吃的食物......
除了不同床,他們的生活和她離開之前根本沒啥兩樣!
她處心積慮策畫的逃離難道全是白費嗎?雨青痛苦地呻吟出聲。
浴室的門打開,她的頭趴在桌上,瞪他。
紀勛穿了件白色的浴袍走出來,淋浴后的濕發往後梳,褐膚上新添了層最近曝晒的顏色。他帶著一身清爽的肥皂香走近,剎那間雨青竟覺呼吸一窒。
她狼狽地別開眼,心跳狂亂。
真是瘋狂!她以為自己早已對他的魅力免疫了。
"你還不走嗎?"她蹙眉,看他大剌剌地坐在她身旁,接管了她的遙控器。
"嗯。"他輕哼,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別太過分了。"她咬牙低吼,人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他終於面向她,對她展開一個無害的微笑。
"泡杯咖啡好嗎?我好想喝。"
哇咧......居然有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雖然這麼想著,可奇怪的是,雙腿好像有自己的意識。
她站了起來,走到流理台邊,開始磨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