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不知道雷文和媽談了些什麼。
那晚，她坐在艾琳房內等她回來。等了一整夜，終於在黎明時分，艾琳回來了——
「踐什麼踐嘛!有什麼了不起!?好像我齊艾琳非你不可似的，一點雅量都沒有，算什麼男人!」一連串的詛咒自艾琳的嘴裡流泄而出。
「媽，怎麼樣了?」沐晴站了起來，奔到媽媽身前。
艾琳抿緊了唇，停住了成串的抱怨，倔強的淚水在她眼眶中打轉，然後她突然崩潰似地抱住沐晴，驚天動地的哭了起來。
沐晴的震驚是無法形容的。
從小到大，艾琳身邊的男人來來去去，她從來不曾為任何—個男人哭過。現在她居然……哭了!?
「不要哭了……噓……」沐晴慌張地安慰她。
她將艾琳安置在床上。可是不管沐晴怎麼努力，艾琳的淚卻像永遠停不了似的，彷佛要把以前忍往的淚全數哭盡……
難道是因為她的病!?
沐晴不由得擔心起來了。
「媽，你別這樣，萬一哭壞了身體怎麼辦?」沐晴真的很怕。「告訴我，雷文叔叔到底說了什麼?」
彷佛過了一世紀之久，用完了一盒面紙，艾琳的哭泣才漸漸弱了下來，變成抽噎。
她茫然的目光無神地盯著床單，一瞬間看來蒼老了好多。
「他說我騙他，他罵我是貪圖富貴的騙子，他不相信我……」
一抹不甘心湧上她的眸子。
「他居然不相信我!」她的拳頭泄怒地鎚打在枕頭上。「居然就為了這麼點小事，就否定了我們共享的一切。」
「媽——」沐晴憂心地握住艾琳的手，她實在很想說雷文絕對有權利生氣，但——她絕不會現在說這種話。
「我不會讓他瞧不起的。」艾琳抬眼看著沐晴，顯然她個性中頑強的那部分克服了自憐。「既然那個懦夫這麼經不起考驗，我也沒什麼好留戀的。我決定了，我們今天就走!離開他的皇宮!哼!有什麼了不起嘛。不過是個國王而已!」
才說完，她就拉出衣櫃的衣服——
「叫人來幫你吧?你身體不好。」沐晴忍不住阻止艾琳。以她現在盛怒的狀況來看，那些價值不菲的衣服恐怕會讓她撕得粉碎。
「不要!」艾琳甩開沐晴的手。「他的人、他的任何東西我都不要了!」她簡直是有點歇斯底里了。
「好!好!那我幫你，行了吧?」沐晴嘆氣說道，接收了艾琳手上沉重的衣箱。
接下來她費力地將艾琳的東西一袋袋打包起來。
從眼角的餘光，她好像還見到艾琳在偷偷掉淚。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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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去哪裡?」
在門口攔下她們的是洛斯。
艾琳戴著墨鏡，抿著唇，沒有回答。
沐晴回視洛斯不贊同的瞪視，不知怎地，心中感到一絲苦澀。
「我們要離開了。」
她再也見不著洛斯了嗎?這個念頭撕扯著沐晴的心。
「據我所知，雷文並沒有要你們離開。」洛斯綳著臉，顯然對她們要走的事感到憤怒。
「哼!我們要走就走，難道還等人家趕嗎?」艾琳尖銳地說。
她一扭腰，往前走去。
沐晴低頭，提起二人的衣箱，跟著艾琳。她不敢也不想抬頭看洛斯，只因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
「沐晴。」他用力扯住她的手臂，沙啞的語氣令沐晴的背脊竄過一陣輕顫。
別走。他的眼神無言地傳達著這個訊息。
他的感情第一次那麼赤裸裸的展現在她面前。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無措地瞅著他，驀然感受到一種揉和了酸楚與甜蜜的複雜情感……
「沐晴!?」艾琳急切的喚她。
沐晴狼狽地掙出他的掌握。
「我們必須離開。」她說。艾琳的自尊不容許她再賴在這裡，相同的，沐晴一也是。
洛斯眼中一閃而逝的狂怒令沐晴呼吸一窒。有那麼一刻她幾乎以為他要不顧一切地留住她們。然而，他顯然克制了他血液中的野蠻因子。
「你要去哪裡?」
「可能……先回我的宿舍吧……以後……再說了……」沐晴結巴道。
他的臉沉了下來。
「我送你們。」最後他僵硬地開門。
沐晴想拒絕的，但洛斯給她一個殺人似的目光，讓她及時咽回了抗議。
她知道他不容否定的答案。此刻，他天生的王者氣勢壓過了—切。
洛斯一挑眉，站在門口的侍衛立刻提起衣箱，他的座車也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停在她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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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文國王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一整天。
傍晚時分，他終於走出書房，一臉陰鬱地走向右翼艾琳人人的寢室。
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跟國王陛下講話，他們從沒兒過國王那麼生氣的模樣。
雷文瞪著艾琳緊閉的房門，他努力壓抑下心底沸騰的怒意。
冷靜。他告訴自己，他必須冷靜地再和艾琳談談。他可以給她最後一次機會，只要她不要再堅持那可笑的理由……
他深吸一口氣，敲門——
沒有回應。
「艾琳!開門!」他沉聲命令。
還是沒有回應!
他猛力推開門，迎接他的是一室冷清。
一陣寒意竄過他的背脊。他走進她的房間，卧厲里一片靜悄悄的。在他習慣她的存在後，這空洞令人難以忍受。
他迅速梭巡過整個房間，找尋她還在的痕迹——可足沒有。
她的衣櫥空了，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也不見了。
當他瞥見一個閃亮的銀戒靜靜地躺在枕頭上時，一陣痛心的感覺衝擊著他。
她走了。
居然連他送給她的定情之物都不要了!
雷文站在留有艾琳淡淡香氣的床畔，瞪著那隻戒指，他的思緒陷入無比的痛苦和絕望。
然後絕望漸漸退去……只剩下狂怒。
她居然對他做出這種事!?
雷文暴跳如雷的咆哮引來所有僕人的注意，但只有膽大的侍衛長敢進房來查看是什麼讓他生那麼大的氣。
幾句簡短的詢問後，雷文怒氣沖沖地走下樓去，機靈的僕役已為他備好車子。
「去找艾琳夫人!」他只對司機下了這樣粗暴的命令。
那司機困難地咽了口口水，「啟……啟稟國王陛下，我……我不知道艾琳夫人在哪……」
「胡扯!她沒要你送她?」雷文沉聲怒吼。
「沒有一早上艾琳夫人和沐晴小姐堅持要自個兒叫車，是洛斯王子堅持，她們才坐上王子的車……」
「那洛斯呢?」
「王子還沒回宮。」司機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立刻聯絡洛斯!」雷文忿忿地下令。「開車，我要找遍所有的旅館!」
國王陛下要找艾琳夫人似乎不用親自跑遍所有旅館吧!?司機疑惑地想。
不過他可沒膽和國王爭辯，他立刻筆直地將皇室禮車駛出皇宮。
雷文陰沉地瞪著窗外，他冒火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他要她回來!
此時，他沒心情去細想他要她回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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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
齊沐晴窄小的宿舍里擺滿了大小不一的紙箱。它們一一做上了記號，有些準備海運的箱子則堆在門口，只等貨運公司來收。
她正揮汗把一個個要丟棄的大型垃圾，推到樓下的垃圾筒旁。好不容易整理好了，她全身也累癱了，乾脆躺在翠綠的草地上，喘口氣。
一個黑色、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上方的陽光，黝黑的男性臉龐俯視著她。
沐晴終於看清來者，心跳陡地漏了一拍，她像觸電般跳了起來。
「洛……洛……」她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回事?」洛斯寒著臉。「我可以容許你搬離皇宮，但不許你離開索尼亞!」
面對他專制的態度，沐晴皺起眉來。
「我們的去留用不著你批准。」她平靜地說。
「該死的用不著!」他深邃的眸子不可遏抑地冒著怒火。「別忘了我是誰!」
是啊!她怎麼會忘了呢?他是索尼亞的儲君，擁有的權力又豈止能阻止她們母女出境。
只是他怎能用他的地位來壓迫她?
沐晴的臉沉了下來，「你究竟想怎樣?」
洛斯沒有回答，他直視著她。藍眸深處有一簇和臉上的冰冷相反的火熱，令沐晴的心跳加速，呼吸變得急促……
「艾琳呢?」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這句話。
沐晴驟然驚醒。
「她……在樓上。」她微微紅了臉，為自己片刻的失神。
「跟我來!」洛斯語畢，即拉住沐晴的手，往他的車子走去。
「你做什麼?」沐晴驚呼。
他不理她，將她塞入車後座，接著坐了進來，並把車門鎖住。
今天他開來的是一輛加長型禮車，關上門後，後座成為一個小小的私密空間。一星期來兩人首次的獨處，令沐晴的心情為之一亂。
「洛斯，你——」
她話還沒說完，他的唇就急迫地落在她微張的櫻唇上。他的氣息包圍著她，他的手臂佔有地鎖住她抗議的身子，而他的吻則帶著壓抑許久的狂野慾望。
這真是瘋狂，她竟感覺到一股快樂的熱流直往下竄，很快地，她便融化在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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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出去!」
沐晴苦惱地將頭埋在掌中，一旁的洛斯則仰頭大笑。
「你這罪魁禍首，居然還敢笑!」她齜牙咧嘴地瞪著他。
沒錯，都是他害的，害她不敢踏出車外。
一個鐘頭過去了。他們也都穿妥衣裳了……只是……
她還是沒膽出去!
「對了!」沐晴突然想到了什麼，驚恐地看著洛斯。「司機呢?剛剛我們在……的時候……他難道……就在前座!?」
洛斯實在很想騙她說是，可一見她臉色慘白，竟又狠不下心。
「沒有。我早叫他走開，二個小時以後再回來。」
「原來你早有預謀!」沐晴的嘴嘟了起來。
「沒錯!」他邪邪地一笑。
真不要臉!他居然承認了!沐晴給他一個白眼。
「別生氣了。」他揉揉她的長發，將她纖小的身子擁近。「大不了下次我們挑個隱密點的地方。」
「下次!?你想得美!沒有下次了!」她嘖斥。
「有的，有下次!」他突然正色道，認真的表情讓沐晴心情悸動。「有下次、有下下次……有無數次，我們之間是不會結束的。」
她張開了嘴，全身顫抖著，內心因喜悅麗狂跳不已，淚水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你……你說什麼……」
「我愛你。」
一句簡單的宣示讓沐晴的淚更是不受控制的狂飆。
「怎……怎麼可能?你……你不是氣我騙了你?你還一直威脅我……還逼我和你……怎……怎麼可能……」
「你哭什麼呢?」洛斯嘆息著拂去她的淚。「我從來沒忘記過你，三年前你離開後，我就沒停止過找你……」
「胡說!」沐晴抬頭看他，一臉的憤慨。「三年來你的緋聞根本沒停過，那些什麼國際名模、女星一大堆，天知道你還行多少個碧琪!」
「你很關心我的動態嘛!」他戲謔地調笑。「可見你對我也並非無心啰!?」
沐晴氣絕，別過臉不理會他。
早該知道他是情場浪子，那些愛語不過是戲言，她居然還相信!
「生氣了?」洛斯輕嘆。不顧她的抗議，將她的臉捧住，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
「我無法告訴你這三年來我過著僧侶般的生活，但大部分的緋聞都不是真的。事實上我是曾經和一些女人交往過，但沒有一個女人能給我你所帶給我的喜悅。我試過忘記那個三年前消失的女孩、試過用別的女人來做到這點，可是沒用，她們都不是你。」
「可是當你發現我的偽裝後，你是那麼的生氣……」她委屈地想起被他壓榨的日子。
「我怎能不生氣呢?」他譏誚地扯出一抹苦笑。「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三番兩次地愚弄他的。我不得不展現一點男性的尊嚴……」
所以要這樣欺負她嗎?沐晴不服氣地想。
等等，他剛才說什麼?
他的……女人!?他的!
沐晴莫名其妙地因這句話而感到輕飄飄的。
唉!女人還真是意志薄弱，尤其是在面對心愛男人的時候……
「不要回台灣了。留下來!我們結婚!」他突然宣布。
沐晴陡地睜大眼，跳了起來。
「不行!」她說。
洛斯的表情好像要掐死她似的狠厲。
「我不是不嫁你啦!」她急忙澄清。「只是，這段時間我得陪陪媽媽，你也知道的，她最近相當沮喪……」
洛斯綳著臉，但似乎沒有反對。
「我必須陪她回台灣!」
「不行，太遠了，我不能忍受!」
「拜託!洛斯，你不了解，我媽媽是個相當倔強的人，她不會再待下來了，我一定要陪她回去。」
「你什麼時候再回來?一個星期?二個星顛?」
「我不知道……」
「什麼叫你不知道!?」洛斯忍不住咆哮。
「我媽她生病了。」沐晴晈著下唇。「那是另一個她隱瞞的秘密。她得了很重的病，我必須待在她身邊……」
「我看不出來——」洛斯漠然道，仍為沐晴要走的事感到不悅。
「是真的!」她也不禁提高了音調，他怎能懷疑她!?
他們互瞪著彼此……
「好吧。」最後，洛斯終於不情願地點點頭。「可是我不會讓你離開太久，最多一個月，我就會去台灣找你。」
沐晴終於鬆了口氣。
「嗯。」她柔順地依偎在他胸前。「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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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搭今晚的班機回台灣!」
洛斯踅進雷文的書房，靜靜地丟下這枚炸彈。
雷文的身子明顯一震，但他什麼也沒說，再度專註地瞪著眼前的文件。
洛斯斜倚在門框，「要我把她攔下來嗎?」
「不!」雷文簡短的回答顯示他不願多談。
洛斯卻不打算放過他，「為什麼?她走的那天你像瘋子一樣到處找她!」
雷文抬眼看著自己的兒子，他的目光如冰、嘴唇緊抿。
「我想過了，她走了最好，我不會找她回來的，她只不過是個貪慕虛榮的騙子。」
是嗎?那為何雷文眼中流露出那種悲痛?
這回洛斯沒再說什麼，聳肩轉身離去。
他知道雷文還無法原諒艾琳的欺騙。
有些結是一時沒辦法解開的，他們需要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