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斯諾,這個送你。」知道寒雪的英文名字之後,傑瑞就開始這樣叫他,每次的叫喚總讓他想起滿大白雪。
「這是什麼?」寒雪瞧若傑瑞替他套上的手煉。
「這是貝姬的幸運符,那是她七歲時在一家店裡頭看到的,之後不論在什麼地方,她都一直帶著。我相信它真的能帶來幸運,至少貝姬比醫生所預料的多活了好多年。」
手環的本身是用白金串成的細鍊,上頭零碎串著一顆顆紫水晶,他希望這串手煉能帶給他幸運。
「謝謝。」寒雪誠心地收下禮物。「我會好好愛惜它的。」
「我知道。」傑瑞就是知道他會好好愛惜,所以才毫不猶豫地送他。「你最近好象瘦了。」暑假的關係,上課的人數銳減,才沒人來跟他爭斯諾。
「天氣熱的關係,所以吃不多。」寒雪淡淡帶過。
其實他每一餐都有吃,而且也吃不少,不過剛吃完沒多久就忍不住全吐出來,有吃跟沒吃一樣,會瘦是當然的。
「你身體不強壯,要多吃點。」身材都已經這樣單薄了,再瘦下去還得了。
「會的。可是我有長高喔!」寒雪怕他擔心趕緊補充道。「真的嗎?多高了?」
「一百六十一了,我平均每三個月就長兩公分。」
「那不算什麼,我跟你一樣十七歲的時候,一年就長了十一公分,我媽咪說我跟樹一樣,好象光澆水就能長高。」不過到了十九歲就沒再繼續長了,幸好也已有一百八十四,不算高也不算太矮。
「真好,希望我也能長得那麼高。傑瑞,你暑假為什麼不回家?」
「我都是聖誕假期才回家。不過今年加上暑修,我的學分已經修滿了,等暑修結束拿到證書我就要回家。你呢?」
「我?我不知道,也許很快就會回去了吧!」想到這兒,寒雪覺得頭有些暈眩,乾脆在書桌上趴下。
「怎麼了?不舒服嗎?」
寒雪微笑。「只是很想睡覺而已,今天的天氣很適合睡覺。」
頭好昏,連眼睛都不想睜開。
這幾天浩天都沒回家,晚上只有他一個人在房間,如何也睡不著,幸好韓森留給他的葯還剩下一些,吃了至少可以好好的睡上四五個小時。
浩天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回家?即使每天都會有一通電話,他還是好想念他。
昨天的電話里有一個女孩子在他身邊說話,前天也有,大前天也有。
這時,駱雲玥的模樣浮上腦海。會是她嗎?浩天真的不要他了嗎?
「斯諾?」細細審視寒雪的表情,傑瑞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他不是在睡覺,而是半昏迷了,一張臉蒼白得嚇人。
「傑瑞,我想吐……」噁心的感覺使得胃一陣翻攪,全身上下已經失去跑洗手間的力氣,他覺得他就要吐在教室里了。
「忍著點。」
傑瑞一把抱起昏昏沉沉的寒雪,才剛到洗手間,寒雪立刻吐了起來。可是寒雪吐了老半天除了酸水還是酸水,因為在今天早上吃完早餐時,他就已經把東西全吐光了。
吐不出東西又很想吐,刺激難聞的味道在口腔及鼻間瀰漫,那種難受的感覺使得呈半昏迷狀態的寒雪像個孩子一樣小聲委屈地哭了起來。「傑瑞,我好難受……好難受……我不要這樣……惡……」說著,他又乾嘔起來。
「我知道,等一下就好一點了。我帶你去看醫生,看完醫生就會好了。」傑瑞細心地幫他擦去嘴邊的穢物,抱起他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貝姬不舒服半昏迷半清醒時也是這樣,像個孩子一樣不知所措。
可是不一樣啊!貝姬的病死亡率極高,可是斯諾沒有同樣的病症,他一定會沒事的。同樣的容顏不一定有同樣的命運,上帝不能將天使一再地收回他懷裡。
「這幾天你都很忙嘛!」寒擎天皺了皺眉,一來公司就看見他跟駱雲玥聊得十分開心的模樣。
只見兩個人緊緊的靠在一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交往很久的情侶呢。實際上似乎也差不多了,兩人的眼中都有著對彼此的讚賞,才會毫無顧忌地做一些親密的動作。
「要一起來嗎?」駱雲玥誠懇的邀請他參加討論。
「這是什麼?」寒擎天走到辦公桌旁仔細看著桌上那張精細的草圖。
「最新的壓縮程序,我跟浩天還沒完全弄好,一起來吧!你也是我的學長不是嗎?」她跟寒浩天都非常喜歡發明研究,同樣是陷入研究就難以抽身的狂熱者。
寒擎天看了一下,興趣也來了,乾脆找一張椅子坐下。
交代完所有事項,正準備回英國繼續工作的應翔天,經過辦公室時看見三個人相處融洽的樣子,微微一笑。
然而他提著公文包又走沒幾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小薇,這幾天浩天有回家嗎?」
秘書搖一搖頭。「總裁跟駱小姐都很沈迷於工作,所以這幾天都是在公司的休息室過夜。」
「謝謝。」換句話說,就是丟小雪人一個人在家啰?
看看時間,離上飛機還有兩個多小時,先去看一下小雪人好了。
電梯門一開,應翔天先是對敞開的大門皺起眉頭。怎麼這樣不小心?
走進屋子裡,順手關上門,他發現裡頭的燈光全開著。
「小雪人,你在哪裡?」他直接往卧室走去,果然聽見聲音,可是……怎會是嘔吐的聲音?
「小雪人?」打開卧室里的浴室門,他這才發現寒雪趴在馬桶卜不停的吐著,「怎麼會這樣?」他立刻走過去抽出七、八張面紙,將他嘴邊的穢物擦去,但才剛擦好,寒雪馬上又吐得亂七八糟。
「我帶你去看醫生。」
寒雪搖頭。「不用了,我才剛看完醫生回來,等一下吃藥就會好一點。」
再次擦去他嘴邊的穢物,應翔天才抱起全身軟綿綿的寒雪到床上躺著休息。
「浩天知道嗎?」其實他不必問也可以猜出答案,如果浩天知道就不會在公司里跟人聊得那麼愉快了。
寒雪很快的搖頭。「別說,我很快就會好了,別讓浩天擔心。」
應翔天心疼地摸著他毫無血色的臉,不但感覺不到溫度,而且發覺他又瘦了不少,幾乎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模樣。「怎麼可以不說,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簡直……」
「別說,拜託。」他不想讓浩天知道。「為什麼?」
「浩天現在很快樂對不對?」寒雪美麗的微笑里有著藏不住的凄涼。「你知道?」
寒雪點點頭。「翔天哥。浩天是真的喜歡我對不對?」「當然……」
「那他一定會回來的,沒什麼好怕、好擔心的不是嗎?」寒雪直視應翔天的雙眼,澄澈的眼睛像是洞悉一切,含著很深的悲哀。「可是你們都在擔心,我可以從你們的眼睛里看到。」他舉著無力的手,探嚮應翔天憂愁的臉頰。
「沒有的事……」應翔天抓住臉上纖細住弱的手,因被他說中事實而心驚膽跳不已。
寒雪美麗的笑容加深了。「你們都是很好的人,小雪真捨不得離開。」
「你在說什麼話?你要去哪裡?」
「去哪裡?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有一種感覺,說了你不能笑喔!」
應翔天點點頭,事實上他也笑不出來。
「我覺得我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心好痛,可是他好想笑,不知為什麼,好想笑……他的話讓應翔天的背脊一涼。「醫生是不是說了什麼?」難道小雪得了什麼絕症嗎?
「呵!別擔心,你看我的身體很好,只是太累又缺乏營養而已。」寒雪將床頭的診療單拿給他看。
「那你為什麼……」
「只是一種感覺而已,也許不會成真啊!對不起,是不是嚇到你了?我不該亂說話的。」他嘴邊掛著寂寞的微笑。
「小雪,別這樣,別再笑了!」他的笑容讓他覺得心好痛、好不安。
「不好看嗎?」他依然笑著。「好看,但是……」
「很假?可是我停不下來,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個人是笑著死去,大家一定會認為這個人很幸福、很快樂吧!對了,翔天哥要回英國嗎?」他看見門邊放著他的行李。
「是啊!等一下的飛機。」可是他現在不想走了。
「那快點去吧!放心,我真的沒事,要不然你到英國的時候可以打電話給我,那時候我一定是睡得很飽剛起床,健健康康的跟你聊天。」
「小雪……」
「我說真的,你不相信我嗎?」彷佛沒有剛才的那一段對話,寒雪可愛地嘟嘟小嘴。
「相信,我當然相信。」「那打勾勾?到英國耍打電話給我喔!」
「好,我會記得的。」
兩天前嘔吐的癥狀稍微好一些,寒雪正想回到學校上課,電話鈴聲就響了。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浩天打回來的,但一聽到那嚴厲的聲音,才知道是浩天的母親。
寒瑛采對他沒有責?也沒有嘲笑,只是很簡單的告訴他,浩天最近過得很好,與末婚妻相處得十分融洽,以後可能不會再去找他了,還問他需不需什麼。
門口信封裡頭是一張機票跟填有五百萬元的支票,還有浩天跟駱雲玥在海邊玩的照片。
怪不得浩天最近沒再打電話給他,打去公司也都不在,原來是去玩了。
照片裡頭的地點他很清楚,之前浩天也帶他去玩過,那天兩人還撿了很多的貝殼,現在就放在書房裡當擺飾品。
寒雪在家裡發了兩天的呆,這才想起機票的時間就是今天,於是他坐上了計程車。
要回英國嗎?回英國能去哪裡?
「先生,到了喔。」計程車司機好心提醒盯著外頭景色發獃的寒雪,這樣漂亮的外國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而且還會說國語。
寒雪回過神。「謝謝,麻煩等我一下好嗎?我還要搭回去,這一千塊先給你。」
「好,不過這裡不能停車,你要多少時間,我再過來接你。」
「一個小時后好嗎?謝謝。對了,你可以到機場嗎?」「中正機場還是水湳機場?」
「中正機場,錢我可以加倍給你。」
「可以,不過你搭客運會比較便宜,要不然去水湳機場搭飛機過去也比較快。」他是很想賺這個錢啦!不過他只賺良心錢。
「沒關係,等一下見。」提起小背包下車,寒雪熟悉地往海邊的別墅走去,他想現在還早,浩天應該還在睡覺。
結果,寒浩天的確是在,不過已經醒了,正在陽台上跟駱雲玥說話。
看到這情景,寒雪的腳步一步也邁不出去。他今天來只是想問浩天。是不是已經不要他,是不是已經不再喜歡他了?
而眼前的景象已經告訴他答案,浩天以往抱著他的手現在正抱著另一個人;如以往對他所做的一樣撫摸著她,溫熱的唇吻著她。
忍著心口的揪疼,寒雪直直的往前方走去,二樓陽台上的人一直都沒發現他,連他已經走進屋子上了二樓站在落地窗前,他們也沒發現。
不願意看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寒雪轉身走回二樓的卧室,一滴眼淚滑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卧室的門被打開,出神發獃的寒雪抬頭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寒浩天,而是全身只套了一件薄衫的駱雲玥。不單是他呆住了,駱雲玥也因為卧室突然出現的陌生人而嚇了一跳,接著想到自己衣衫不整,不由得叫了一聲,一巴掌立即甩過去。
寒雪早習慣被打,自然而然地抓住她揮來的手。聽到尖叫聲進來的寒浩天只看見一個穿著米白色短衫、頭戴帽子的男人抓著駱雲玥,毫不猶豫地一個拳頭揮過去。
強大的衝擊力將纖弱的寒雪打飛出去,重重地撞在牆上,帽子跟著打落,露出一頭燦爛的銀髮,頓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駱雲玥是因為發現來人驚人的外表,而寒浩天則是因為錯打人。
在地上掙紮起身的寒雪因強烈的疼痛讓他無法思考……這件米白色的短衫是上次來時,寒浩天怕海風吹得他頭疼幫他買的,現在米白色的衣服上,沾著鮮紅的血?。
寒浩天說不會打他的,即使他做錯什麼事也不會打他,那他現在是不是做了很嚴重的錯事,浩天才會打破誓言?
被打的痛楚好久沒有嘗到,寒雪現在才發現原來不是被打的地方會疼而已,心也好疼。
雙眼不敢瞧眼前的兩人,寒雪半低著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擾你的,對不起。」他撿起背包,困難的站著。
「你怎麼會在這裡?」寒浩天還處在驚愕中,他狼狽的模樣讓他好心疼。
「我是來問你……不用了,我已經找到答案。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我現在就回去。」面對兩人露出一抹艷麗至極的微笑,他匆匆的離開別墅,生怕被瞧見跟著微笑滑落的眼淚。心好痛,痛得他無法呼吸。
「你不追他嗎?」駱雲玥像是了解了什麼。
追上前幾步,又停了下來的寒浩天,皺眉伸手爬梳過微濕的黑髮。「不了,明天回去我再跟他說。」現在的他,心裡混亂得不知該跟寒雪說些什麼好。
這些天來,他被自己的心搞得一團亂,無法不承認駱雲玥的確是讓他心動的對象。如果他不曾遇見小雪,可以想見不久的將來,雲玥會是他的另一半。可是對小雪呢?他是那樣該死的確定自己是愛他的。
他知道白己對這兩人的感情是有些不同,卻無法分辨不同的地方在哪裡。
晚上七點半,寒擎天帶著晚餐想陪寂寞的寒雪吃,當他來到寒浩天的公寓時,裡頭卻是空蕩蕩的一片。
同一時間,寒雪坐在香港轉往英國倫敦的飛機上,紫藍色的雙眼茫然地盯著黑漆漆的窗外,身邊除了一開始就拿著的背包之外,什麼也沒帶。背包裡頭只有護照、錢包,跟一張支票。
回到公寓,他發現其實自己根本沒什麼好帶的,所有的東西都是浩天給他的,沒有一樣是他自己的。
於是他只將沾了血的衣服換掉,提著一直背著的背包,重新坐上計程車到中正機場。
「你是英國人嗎?」頭等艙里,一位貴婦人忍不住想跟這樣漂亮的孩子說說話。「是啊!」
「我也是,你住在哪裡?」寒雪微微一笑,看得貴婦人一愣一愣的,沒聽見他接下來說的話。
「我沒有家……」飛機抵達倫敦時已是隔天早上,秋天的倫敦比台灣還要冷上很多。
一路上問著行人,一個人慢慢走著長長的路回到東區貧民窟,來到熟悉的小巷子深處。
「小夥子。找誰?」房東太太惡聲惡氣的問。
不過寒雪並不怕,以前每次被媽媽打得不省人事時,都是房東太太好心送他到醫院,她一直是個面噁心善的人。
「珍姨,我是斯諾,我想找我媽媽。」
「咦?你是斯諾?你幹嘛回來?快走快走,趁沙娜還沒看到你的時候快走。」說著,她就推寒雪走下玄關前的階梯。
「沒關係的,珍姨,我是特地來問她幾句話的。」反握住她粗壯有力的手,寒雪很冷靜的說。
珍奇怪的看他一眼,發現小小的斯諾變了,不像以往膽小怯懦,人世長高了些。可是她一點也不喜歡他這樣的轉變,那雙藍紫色的眼睛依然美麗,卻像少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失去光彩。
「沙娜昨天才喝整整一瓶的伏特加,現在還在發酒瘋,你自己小心點。」雖然是長高了,兩個人打起來一定是沙娜贏。
「我知道。珍姨,這個給你。」寒雪從小背包里拿出兩千英鎊交給她。那張支票真好用,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家銀行開門,順便將它換成英鎊。似乎不用任何繁雜的手續,銀行便將它兌換成剛好十萬英鎊交給他。
從主管的竊竊私語中,他聽到了浩天的英文名字,讓他更深刻的了解到兩個人之間的不同。
「你給我這樣多錢做什麼?」
「我知道媽媽常欠你房租,每次都要拖很久才給你,這些錢是我幫媽媽還的,至少這一年你可以不用?錢煩惱。」沒等房東太太有所反應,他熟悉地踏著老舊的樓梯上了二樓,一點也不意外母親不在屋子裡。
他打開外頭的安全梯門,一步一步往頂樓爬。媽媽為了躲債,時常失蹤,每次失蹤其實也不是跑到哪裡去,不過是順著安全梯爬到樓頂,跳到對面房子的小儲藏室躲著。
跳過四層樓高、一公尺寬的樓房間隙,很容易地找到在儲藏室吞雲吐霧的沙娜。
裡頭的沙娜先是被突然照進來的陽光給嚇了一跳,在看清來人之後,毫不猶豫地抓起旁邊掉落地小石磚往寒雪身上砸。「你這個小混蛋,還知道回來,你老娘差點沒給奈森那個粗肥給堵死,他媽的,被干一下會死嗎?你老娘天天被干都沒說什麼了。」
「你真的一點也不介意嗎?」躲過石磚,寒雪問。
「介意什麼?你的身體又沒比老娘高貴多少,這裡的男妓多的是,就你一個不能被干?」沙娜如火焰般美麗的臉龐即使在毒品煙酒的侵蝕下,仍美麗得驚人。
寒雪的五官遺傳自母親,甚至比母親更精緻幾分的樣貌,再過個一、兩年絕對是無人能比。
「可是我是你的孩子不是嗎?」
「是我的孩子又如何?你給了我什麼嗎?」沙娜狂笑,彷佛他剛才說了一個什麼大笑話一樣。「你什麼都沒給我是吧?既然什麼都不能給我,我何必要一個廢物。」
寒雪苦笑,她的話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他以為自己至少會有一點點悲傷,可是他沒有。心裡頭唯一記得的一句話,就是他什麼也不能給。
「我一直很好奇,是誰能讓你願意生下我,你一定很愛他吧?」既然不要他,卻又生下他,這其中必定有不眾人知的理由吧!
「廢話,如果我不愛他,何必不讓你出去工作?如果讓人知道他跟一個妓女生下小孩,那……」發現自己說得太多,沙娜猛頓住話語,用力地吸了一口煙。
寒雪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煙,而是大麻。
替她接下接下來的話,他也是不久前才明白人跟人並不是相同的。「那就會毀了他的地位、名譽、家庭。那你呢?你怎麼辦?」
「我怎麼辦?我還能怎麼辦?我只是個妓女不是嗎?連提人家的鞋都不配,還奢望他能愛我一輩子,結果我只是他玩弄的對象……」用力丟下燃燒中的煙,蹲下身將臉僅僅埋在膝間,雙手用力的抱住頭。「可是我愛他啊!即使他不要我,拋棄我,我還是愛他啊!」
「媽媽……」
「別碰我,你也一樣,你也被拋棄了不是嗎?否則你怎麼會在這裡?」沙娜又哭又笑。「我是個妓女,你也一樣,讓人玩弄你的身體,丟幾張錢給你、再把你踢到角落……你也一樣:」沙娜用力朝蹲下身的寒雪甩了一個巴掌。
跌坐在水泥地上,寒雪本能地摸摸嘴角再度破裂的傷口,指尖有著鮮紅的血?。「我也一樣……」不知是麻木還是怎樣,以前覺得如火燒灼般的巴掌,現在一點感覺也沒有。
「跟男人做愛的滋味怎樣?那男人看起來是老手了,技巧一定不錯吧?」那天她就在巷子口附近用剛拿到的錢買酒喝,將所有經過看得一清二楚。「下次換奈森如何?反正都是賣,哪個男人都一樣。不過你也真幸運,第一個男人有錢又英俊……呵呵,要賺錢就趁現在,客人對年輕的男孩子比較有興趣。」
寒雪站起身,她的話重新將他心中的傷口割開,痛得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狼狽地站起身,他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怎麼?想跑了?想跑到哪裡去?你以為那個男人還會保護你,還會要你嗎?他現在一定手裡抱個女人,過個一、兩年再跟有錢有勢的富家女結婚,然後把你忘得一乾二淨。別忘了你是個男人,誰會要一個男人,而且還是個妓女生的孩子……哈哈……別想了……」大麻煙已經開始發生效果,沙娜不停地傻笑。
寒雪空洞的眼神直望著母親,頹然地往來處走去。
如果他父親跟他長得有點相似,又是個名人,那他可以猜得到是誰||一個現在有著地位、家庭、幸福的男人。透過電視里的那雙眼,他知道他已忘記生命里曾經有過一個叫沙娜的女人。
說愛很簡單,就如同忘記是那麼容易。是母親太傻,還是人奢望?
是奢望吧!就跟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