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文森則雙手交疊在胸前,神情莫測。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終於,桑柔禁不住低聲的問。

「你指的是什麼?」文森喟然反問。

桑柔閉上眼,「什麼時候開始對我那麼……關照?」

「發現你在舞娘之後。」他道。

「不……不對!」她心思雖亂,卻不至於將時空給倒錯,「那時候,我根本不認識你。」

「我認識你,那就足夠了。」

桑柔驚詫的抬頭看他,他的話像一支箭,直直的射進她沒有防備的震蕩情緒中!

「只因為認識我,而買下舞娘!太……太荒謬了!當初我去求你不要拆掉育幼院,你甚至還無情地理也不理!」桑柔困難的說,冰冷的雙手無助的交握著。

文森和她四日交接,俊臉上鎮定而平靜。

「那件事實是因為你個人的誤會,但在你找我之前,其實我們很早就見過面了,在電車上,我相信你並沒有忘記。」

「什麼!那人真的是你!」他真的就是那個……色……難怪她總是覺得他眼熟,可是……「那足以令你這麼做嗎?」太匪夷所思了!

「不足以!」她的日記在文森腦海里翻掠,但他不想多做說明,可是桑柔期待他的回答。

「那……到底是為什麼?」她不希望其是像璃蘿所說的那樣。

「為了你。」這真的是唯一的答案。

桑柔再度措手不及,腦袋一度空白!

如果他是為別人而做,或許她會誇他真是有心人,可是為了她,這簡直教她消化不良的人情系統再度故障!

有心人!

這三個字似乎曾在哪裡聽,誰說過!不就是他嗎?他說過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當時她沒把這三個字放在心上……雞道……她看著他的眼有些迷眩,心也不斷溢出某種令人發昏的情愫。

如今這三個字帶給她的感覺正如同驚蟄般轟烈!

難道這三個字和另三個字有關!昨天他說他……她不敢,也沒勇氣再往下想,可是她愈不想,那三個字愈是蠢蠢欲動,像浮在血液里的亢奮因子催著她不得不想。

他說他愛她!難道是真的!

那麼說來,他所做的一切,包括收養孩子們,都不是偶然的了!

「我要離開東京!」她驚嚇過度的垂下頭,不敢看他,紊亂的決定。

「為什麼?」他壓抑的語氣揪人。

「我不能這樣下去!我不能……一直在你的視線下生存下去!」這是她真正不能的理由嗎?

「可以,二十歲以後你愛去哪裡都可以。」文森也收回眼,聲音和此時的心情一樣沉。

「不!我得馬上離開。」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事。」

「算我求你,放我走,我不希望你再為我做什麼了!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我不希望自己在莫名其妙下又欠了你許多,那會令我於心不安,而且你也不要以為金錢買得到一切,那對我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只會造成更多的困擾。」

「困擾?」文森緊縮起眉?。

「而且我希望你收回昨晚的話,因為我並不愛你。」桑柔拚命的只想拒絕,無心中卻傷害了他。

文森謙然的將受傷深鎖在眼中。

「你懂嗎?」她急盼他理解。

文森沒有回答,深倚在座位上,別開頭,望向窗外。

「你同意我離開東京嗎?」她希望他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

他終於開口了,但不是對她說,而是開啟了隔音窗對司機說:「回家去。」

「是。」旭東臉上原本帶著笑容,由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的情況,看來老闆頗有進展,這次已經確定了目的地,可是他的表情看來有些糟……算了,別研究了,還是開他的車吧。

隔音窗又關上,「放了我!」桑柔絕望的請求。

「廢話可以少說。」文森抑鬱又不耐的直視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

桑柔有些泄氣,他擺明了是拒絕溝通。

可是她怎能就此做罷呢!

她所欠下他的這一筆又一筆的債,就是到下輩子也還不起!

該怎麼辦?

領養十個孩子不談,光是買下舞娘的兩千萬,就是一個天文數字啊!

她煩擾的看著窗外,任過往的街景在無意識的眼中飛掠,腦子裡不斷的想起在舞娘打工時所受的「特殊待遇」,竟然全是他所為!

為了她!喔!她何德何能啊!

「如果有人這麼對我,此生就了無遺憾了!」秋本璃蘿的話,像雷電般導引著桑柔惶恐的心,她止不住心中的狂顫,只有任它抖落了許多自己無法解讀的東西。

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她的心終於在歷經幾翻拉鋸之後,驅於平靜,平靜令她的思潮清醒。

或許她是該感謝他的,或許她該留下來好好的為他做事,就算無法報答,也做到令他安心,畢竟「逃避」不是解決之道啊!

而且時間一向過得快,二十歲一晃眼就到了,到時候她想逃多遠他都無權再干涉了,是不?

隱隱約約中一股近似不由自主的力量牽引著她,她竟忍不住想看他一眼,悄悄的,她移動眼睛,瞥見他冷如鋼的側臉,初次在電車上尷尬的偶遇他就是這種表情,令人不敢恭維。

以他的洞察力,他該知道她正瞧著他的,可是他卻無動於衷,甚至閉上眼,好似無言的在說:「懶得理你。」

桑柔有些自討沒趣的收回眼,學他也閉上眼,故做深沉,但她的一顆心卻是浮躍不已的。

「這些資料,明天一早我上班要用。」文森丟了一大疊字跡潦草,難以辨識的文件給她。

桑柔在他的書桌前坐定,咋舌的看著攤在桌上那堆小丘,她就是寫到天亮都寫不完。

他倒清閑捧著本書坐在他書櫃旁的骨董大椅上,雙腳交疊逕自看了起來。

她知道他看似無意其實是留下來監工的。她可不想白領他的薪水,卻不喜歡他的存在,那會讓她無法專心工作!

尤其是他那副傲岸默然,不大想理人的模樣,好似不斷的在提醒她對他的虧欠,令她恐慌又內疚。

「如果工作可以做得完,我不反對你繼續發獃。」文森合上書,站立起直視她,桑柔連忙的低頭下去工作。

「抄不完不準下班。」他嚴格的下令,放下書,逕自走出書房。

桑柔鬆了一口氣,抬起頭,朝他噘了噘嘴,不料文森又走了進來撞個正著。

「如果希望自已快點成年就別老是做出小孩子的舉動。」文森說得像是提醒,又有點事不幹己的嘲笑,他拿了椅子上的書又折了出去。

桑柔頭垂得老低,嘴卻噘得更高了。

文森暗忖著,其實那堆文件不過是以往的會議紀錄,根本不真是他明天急著用的文案,他的用意是想藉著寫字磨磨她的銳氣,然而重點是在如何將她留住。

不論是用什麼方法,他就是不放走她。

※※※

夜半三點,整座華廈靜悄悄的,桑柔揉著惺松的眼,忍住腫痛的手指,勉強打起精神完成了最後一個字,鬆懈之後她突然覺得好累,累得全身沉重,她想俯靠在桌上稍做休息,遂迷濛蒙中竟睡著了。

她睡得好熟,文森立在桑柔身邊,信手翻了翻那堆文件,她居然全整理得井然有序。

「桑柔,宮澤桑柔,回樓下去休息吧,在這裡會著涼的。」他喚她,怎奈她睡得沉,喚不醒。

他只好抱起她,這只是單純的護送行動別無他念,怎知地無意識的雙手竟主動環住他的頸,他吃驚的俯下頭瞥她靈秀的小臉,她仍然沉睡的像朵飄然出塵的美麗白蓮。

「你真的愛我嗎?」她在說夢話。

他沙啞道:「是啊。」

「可是……」

「可是什麼?」他柔聲問。

「我並不愛你啊!」這個回答令他的心落進深谷。

「不需要一再提醒……好嗎?」

他沉鬱的眼眸背負著傷痕,加快腳步地走出書房,一路上,他似乎有難以平衡的心情在將他拉扯。

他不是不求償的嗎?怎地到頭來才發現原來自已不是超凡的,他不過是在偽裝自己,欺瞞自己,其實他多麼渴望她能有所回應。

可是她不但當著他的面拒絕,就連在夢裡也……夢話和事實總是如出一轍的,看來他該有所覺悟,也該有自知之明。

他不能再騙自已,不能再敷衍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真代價太沉重,回頭需即時,不論是否已陷人太深,他必須試著走出這個沒有結果的期待。

但如同他付出感情的方式,他將沉默不說。

※※※

我在作夢嗎?還是真實的?為什麼會有這麼讓人感到安全、安逸、安靜的胸懷可以倚靠?

迷濛中,桑柔戀戀不捨的偎得更深更緊。

她喜歡,甚至希望這樣的感覺永遠不要停止。可是夢是虛無幻妙的,愈是想緊追它愈是容易消失……桑柔輕嘆了聲,輾轉醒來,清晨的陽光令人溫馨,可是床那麼柔軟溫暖教人捨不得離開。

她躲在被子里伸了伸懶腰,發現腰酸背疼,雙手還沉得像是提著啞鈴似的!

昨天工作得好晚!這輩子該寫的字似乎都在一夜之間寫完了,公演就在後天了,她的手卻僵得舉也舉不起來。

現在還是遵守被兒暖暖的,人兒遠遠的原則起來練舞拉拉筋吧,她可不想賴床成為習慣,更不想公演那天把天鵝公主跳成木乃伊。

她一躍起床,疊起被子,把床單鋪平,邊做邊想,不對啊!昨天她最後有記憶的地方不是這張床!昨晚她是累壞了但總還沒累到神志不清啊!她何時回到二十二樓來的,她怎麼會沒有一點印象!

「桑柔媽媽早……」囡囡摟著她的布娃娃妮妮,逕自開門走進房來。

「囡囡早。」桑柔坐在床沿朝她展開懷抱。「桑柔媽媽,你昨天回來得好晚哦!囡囡等了你一整晚。」囡囡跳躍上桑柔的腿。

「對不起啰,昨晚我工作忙,沒回來給囡囡講故事。」桑柔撫撫囡囡的紅臉頰。

「沒關係,桑柔媽媽正為文森爸爸工作呢。」

囡囡何時改口叫他文森爸爸了,聽起來怪怪的。

「小乖乖真體貼。」桑柔撫撫囡囡的頭。

「文森爸爸才體貼呢,昨夜裡囡囡見到你和文森爸爸緊緊的貼在一起。」

「就是這樣哩。」囡囡懷抱起她的布娃娃,模仿她所見到那「貼在一起」的樣子。

「啊!真的?」桑柔受窘的臉紅!

「嗯!我半夜起來尿尿時看到的,我還和文森爸爸一起為你蓋被子哩。」

什麼!那……那個溫暖堅固的胸懷不是夢,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是他的!

他為何不搖醒她呢!為何需那麼「費力」!

想到自己躺在他的懷裡,她禁不住的幡然顫抖,還好當時她睡得不省人事,否則她真的會羞得亂了心。

然而此刻呢!此刻她就不心亂如麻了嗎?

她的情緒和心跳一樣盲亂。

無助的她閉上雙眼,隨即他的影像就像深悠的風纏回腦海中,她清楚的捕捉住他孤傲的模樣,那模樣隱隱的策動著她,她的心隨著他的影像悸動。

桑柔訝異的暗自喘息!

他的形影居然可以那麼自然的飄進她心頭難以消卻!

當一個人很自然的會憶起對方,那絕對是需要時間來經營的,可是對她而言,這代表什麼意義呢?

她不是不愛他,甚至想逃開他嗎?何以她會對他如此記憶深刻呢?

她輕易的可以想起他對孩子們的仁慈,想起他的音樂,他的擁抱,他的吻,他狂放的關注,還有他的……愛。

她並非是無動於衷的,對這一切她感動也感恩,可是她怯儒的只想選擇退縮!

退回自己原本平淡的世界,那會安全許多,至少她不會心慌得無所適從。

「桑柔媽媽你在想什麼?」囡囡側著小臉問。

「沒……沒什麼。」桑柔聳肩。

「你的臉好紅哦!」

「暖氣太熱了!」她撫撫自己的臉,放下囡囡走向窗邊看看天色,卻未能走出思維。

※※※

為了明天的公演排練了一整天,回到「家」已逾晚上八點了,桑柔來不及梳洗,就直接上了三十樓打工。

「老闆今天有應酬會很晚回來,這些資料他明天要,他要你今晚做完。」管家交給桑柔一疊比昨晚份量略少的文件。

「是。」桑柔放下背包開始工作。

深夜十二點她完成了,她收拾好書桌上的紙筆,正要離開。

一股酒味引得她朝門口一看,發現了她的僱主。「你回來了!」

「嗯。」文森佇足書房外朝她點頭,似乎不準備入內。

她背起背包走向他,交給他那份文件。「你身上有應酬的味道,還有一點淡淡的……香水味。」桑柔確實聞到了,而且是女性香水,那味道讓她由心底升起不舒服。文森瞥了她一眼,收下文件毫無反應的道了句:「晚安了。」遂逕自的離開了往樓上走去。

「神田先生。」她還有點話向他說呢!

「什麼事?」他站在第二層階梯上回過頭來。

「我明天就要公演了,你會來看嗎?」她知道他會去的,他說過。

「看看吧,如果時間允許的話。」他說得不經心像是無所謂,又往樓上走去。

「噢!」桑柔很意外,但他再也沒有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他怎麼這麼出爾反爾,她記得他說過他會出席的,雖然那時她並不期待他去,可是……她現在是真心的邀請他,希望他參加。見他消失在樓梯口,她的心打結似的栓住了,久久都無法解開……※※※

簾幕就要拉開了,桑柔身著雪白的紗稱,挽起長發的髮髻,兩側飾著絨絨如霧的白羽毛,她有些緊張,有些期待,但原因並不完全是即將上台。

「我爸媽都來看我了呢!」

「我們全家人都來了。」

「我也是。」

同學興奮的談論,無形中讓桑柔感到落寞!

她落落寡歡的,悄悄的躲在幕後看著貴賓席,席上幾乎沒有空缺了,或者神田文森是不會來了!

為何她竟如此盼望他的出現呢!

不謂是她對他的期待已經勝過了對這場公演的重視!

樂聲響起了,她的眼卻黯淡無光如同黑夜,甚至想放棄這個舞台。

直到有人拍了她的肩,她方才回過神,風谷對她鼓勵的笑著:「開始了,拿出我們的默契,學妹。」

「嗯。」桑柔重新確知此時自己重任在身,只好暫時的逼得自己心無旁騖,儘力去跳到最完美。

※※※

最後排有一雙專註的眼,默默的看著舞台上舞姿翩翩的白天鵝。

神田文森並未以貴賓的身分出席。

他和一般的觀眾一樣,坐在不起眼的位置。

或許遠遠的看她,才能讓自己的感情保持清醒吧!一頭熱的愛情就像獨腳戲,總是孤掌難鳴!

況且傻瓜都看得出她和男主角是一對戀人,只有戀愛中的人才能舞得如此真情流露。

伊藤風谷,他記得,桑柔提過。

她早已有了戀愛的對象。

而他不想再繼續下去。

縱使此刻台上潔白如雪的她,和在舞娘初見時令人熱血憤張的她同樣深深吸引著他。

然而他愛她的心,她可能永遠不會懂。

對她,他將默默的放手,默默的遠離,不著痕迹。

※※※

桑柔懷裡捧著同學們的獻花,踢著路上的小石子,負氣的沿著人行道走,公演非常成功,而且春假假期也開始了,她卻開心不起來。

同學們都去參加慶功宴了,唯獨她遠離人群,形單影隻。

她走到住宅附近的一個小公園,在石圍的矮欄杆上坐下,她不想上樓,心裡有嚴重被忽視的委屈,被誰忽視呢?

這是心結的重點,卻也是她不敢去正視的!

她居然不喜歡神田文森這麼忽視她!

她真想問他,他這個監護人是怎麼當的,連人家最重要的公演也不來!

但她有什麼資格左右他呢!畢竟腳生在他身上,他有不來的自由。

可是他怎能突然放棄了對她緊迫盯人的關懷方式,這令她的心突然失去了平衡似的搖擺不定!

她這輩子嘗盡了被忽視的滋味,但都沒有像被他忽視這樣難過!

也許一開始她不理解他,不能接受他,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這麼「重視」過她!

而她竟是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有他的重視!

然而地何時重視他呢?他的感受,他的感情,他的愛情!

她因為懵懂而拒絕了他的愛,也從不知道原來自己竟是如此強烈的在乎著他!

她把臉埋在花堆里,那股馨香刺激得她的腦子異常清楚,而且是從未有過的清楚!

她愛他!她沒有嘗試過愛情的味道,但那絲絲縷縷如嵐煙般糾纏人的意念催促著她,她無法否認自己愛上他了!

一朵由衝突,爭執,感動,失落之後才綻放的愛情火花。

在他強烈的行動表達時她仍不自知,唯在此刻她空洞的心湖不再有他的激蕩她才體悟到,原來被愛、被重視的感覺那麼幸福,原來那就是愛情。

她該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情意嗎?

現在還來得及嗎?

「小妹這花,一束賣多少錢?」眼前不知何時佇足了一對情侶。

桑柔驀然抬頭,淚霧阻擋了視線,但她仍看得出他們親匿的摟著對方,她被當成賣花女子,她眨眨眼問那男子:「你重視她嗎?也愛她嗎?」男子被這突兀的一問而眼睛睜亮,他看了女孩一眼,毫不猶豫的道:「當然。」

「你呢!你也重規他而且愛著他嗎?」桑柔又問女孩。

「嗯。」女孩笑得羞答答的。

「送給你們吧,祝福你們。」桑柔起身交出了手中的花束,兩人吃驚這從天而降的好運,連連道謝。

看著那對情侶離去,桑柔的心有了篤定的意念,她真確的捕捉住自己的感情,不再無助,不再躊躇。

「我放春假了,以後我可以早一點來。」打工時間未到,桑柔就上三十樓,在客廳見到衣著光鮮的文森。

「哦。」文森由眼角瞥了她一下,逕自讓管家為他套上外衣。

「你要出去嗎?」她朝他甜甜一笑。

他悶聲的嗯了一聲,沒看她。

「那……我去工作了!」她收起笑,他的不理不睬讓她的心不自主的瑟縮。

他點頭,「書房裡有我明天去橫濱開會的資料,麻煩你整理一下。」

他客套的語氣聽來遙遠陌生得像是不真實。

說完,他出門去了,桑柔訕訕的看著他離去,喃喃的自問:「他是怎麼了?」桑柔沒精打採的工作,文森的態度令她困惑,他不一樣了,以前他總是霸道跋扈,命令她該怎樣怎樣,不該怎樣怎樣的,怎麼今天變得這麼客氣?

他突然的改變令她有想哭的衝動!

以前她不是這麼懦弱的,她早遺忘了有種叫失落的感覺,如今它又不斯的出現侵擾她。

桑柔情緒低潮的埋首文件中,念頭卻全系在神田文森身上,他去了哪裡呢?看看壁上的古董掛鐘都快十點了,那天他身上的女性香水味侵襲性的出現在她的嗅覺記億里,好似一種無形的挑釁。

她想像他和別的女性共度夜晚的情景,心底好難過!

「清醒點好嗎?」她用筆桿敲了敲額頭,卻仍清除不了腦子裡的雜訊。

鐘敲了十二下,桑柔將文件整齊的放人抽屜,有秩序的把文具歸回原位,下意識的往門口看去,但門外空然無人,她掩不住失望,心底有如霜降!

※※※

「桑柔小姐,老闆去了橫濱,他要你這些天不用來了。」翌日上午管家轉達了神田文森的口信。

「他……什麼時候才回來?」為什麼他不自己告訴她呢?桑柔心緒下跌的問。

「不知道。」

「那好吧,沒想到還能好好的放個春假。」桑柔故作輕鬆。「對了,我昨晚忘了我的發簪了,我去書房拿回來就走。」

管家微笑請桑柔進屋裡,桑柔熟悉的走進書房,她的發簪就在桌沿,她取回了正要往回走,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打開抽屜,天啊!文件怎麼還在?

這不是神田文森要帶去橫濱的開會資料嗎?她辛苦的整理出來他竟然忘記帶了!

這麼重要的柬西怎會忘掉!

他現在一定急著要的,看來她只好幫他跑一趟了!

※※※

桑柔搭上了JR京濱東北線,三十分鐘后她已經到了橫濱,依照管家給的地址找到了神田集團在橫濱的分部。

二十樓的走道上布滿人潮,看來像是會議剛暫告一個段落,桑柔急急的問人。

「我是神田先生的助理,請問在哪裡可以找到他?」

「他和歌川小姐在特別室。」

「謝謝。」

桑柔尋徑找到了特別室,她很禮貌的敲門。

「進來。」是神田文森的聲音,她鬆了口氣打開門,一股似曾相識的香氣迎面而來,他正和一位穿著入時高貴的女士坐在沙發上,兩人低垂的頭幾乎要碰在一塊似的看著桌上的平面圖低聲的討論。

桑柔久久沒出聲,也沒走進,心裡酸溜溜的,她發現了他身上香水味的由來!

「桑柔!!」終於他抬起頭來看到了她,有一絲驚訝卻蹙著眉立起身朝她走來,走前還輕聲對身旁的女子說:「等我一下。」

「好。」那女子回給他一個美艷奪目的笑靨,略朝桑柔一瞥,便端起桌上的飲料優雅的喝著。

「你資料忘記帶了。」桑柔不悅的交出手上的公文袋。

「什麼資料?」文森刻板的臉上寫著疑問。

「昨晚你要我整理的資料呀!」桑柔心裡難受,他的表情像是極度不想看到她。

「昨晚……」他回想起什麼似的了悟,接過袋子「你怎麼來的?」他正色的問。

「搭火車啊,你以為我用走的啊!」桑柔有些氣惱。

「我不能送你回去。」

「我不用你送,我怎麼來就怎麼走,而且……你正忙著呢!」桑柔挖苦著。

文森略為思慮了下她的話,雙眸停佇在她多變的小臉上。

「我要走了。」桑柔正要轉身。

「別走。」出其不意的,他拉住她,由西裝口袋裡取出一串鑰匙放到她手上。

「做什麼?」桑柔盯著鑰匙問。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搭車。」他只對她這麼說,就逕自打了行動電話。

「旭東,你載宮澤小姐回別墅。」

他收起電話,接著對她說:「在這裡等司機。」

「你要我去哪裡?」

「我在山下公園附近的房子。」

「我為什麼要去那裡?」

「說過不放心你一個人搭車。」

「可是……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東京呢?」

「你急著回去?」他問,語氣和心情一樣突然惡劣。

「不……是啊!」他貿然的口吻令她莫名火大,不是也硬說成是!其實她什麼時候回去都無所謂,反正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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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夢幻舞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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