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概是娃娃當太久了,此刻,紫瞳的好動一點也不受到眼睛的影響,在起床后先是確定慕容炎昊在自己身邊,然後一個人爬過身邊厚實的胸膛,不知道想跑哪兒去。
別說慕容炎昊本來就是個警覺心極高之人,加上一個睡得正熟的正常人,被像紫瞳這樣一個不算輕的人爬過身子,而能不醒來的人實在很少。
有著密長眼睫的雙眸一張開,就看見寶貝半個身子懸在床榻邊緣,只要再爬過一步就要掉到床底下去了,霎時剩下的睡意全被嚇跑,馬上眼明手快地將人給撈回床上。
「紫瞳想做什麼?」一大早就看見這麼刺激的畫面,對身體實在是不太好。
感覺自己被捉回去,又聽見慕容炎昊的聲音,紫瞳立刻拍拍腰上的大掌。
「喵喵!有喵喵!」他一醒來就聽見惟惟叫聲,不清楚那是什麼聲音,立刻就想爬下床弄個清楚。
慕容炎昊嘆了口氣,想起慕容莊院里沒有貓,怪不得他會好奇。「那是貓,等一下昊再捉給你,好不好?」
紫瞳偏過頭。「喵?」
「不是喵,是貓。」他那模樣實在是可愛到了極點,慕容炎昊忍不住笑出聲。
「貓?」
「對,貓。」抱他下床穿鞋襪,功力深厚的他可以聽見已經有僕人往這裡過來。
「貓。」紫瞳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認真的傻樣讓慕容炎昊又笑出聲。「昊捉貓給紫瞳。」
「貓跟馬兒,會怕。」他是想說貓會不會跟馬兒一樣讓他感到害怕。
慕容炎昊懂他的意思。「肉包不可怕。」
「肉包?」
「是貓兒的名字。」因為它肥嘟嘟的,所以別院里的僕人都叫它肉包,已經有很大的年紀了。
「紫瞳摸肉包。」讓慕容炎昊穿好鞋之後,他又想溜下床,正好房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進來吧!」慕容炎昊一邊穿上自己的鞋,一邊抓住紫瞳不讓他隨便亂跑,讓僕人將裝滿水的銅盆送進房內,而定睿跟紫顏就跟在他身後。
「公子睡得好嗎?」紫顏熟練地從衣櫃里拿出衣服幫紫瞳更衣,查看他的臉色,想多跟他說說話。
「好,紫瞳要貓貓,昊捉貓貓。」穿好衣服后,他乖巧地讓紫顏扶著他在鏡台前坐下,等她替他梳理一頭光可鑒人的烏絲。
依照禮制,男子到了一定年紀就必須加冠,不同的帽子表示不同的身份;可是因為紫瞳以前從不出門的關係,所以一直沒有戴帽的習慣;而現在要幫他戴帽子,過沒多久他就會弄掉,所以乾脆就不戴了。
反正一向對這種禮制沒啥好感的慕容炎昊也討厭戴帽子,因此也沒說什麼;他自己則除非出遠門,在家裡時也僅束髮而已。
「肉包啊!」定睿當然曉得他口裡的貓是哪只。「肉包根本不用提,誰手裡有包子,肉包自然就會過去。」這也就是肉包名字的由來。
「對了少爺,聽雷剛他說,昨天咱們遇上的那群人,好像是我們離塵別院的新鄰居呢!」
慕容炎昊恢復平時冷然的模樣。「敢惹上我的人,管他是誰。」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問題是人家已經找上門來了。」這家人還真是奇怪,他們是昨天打人的,怎麼沒立刻來討回公道,偏偏選在這種一大清早的時候來。
慕容炎昊冷哼,回身拉了剛讓紫顏穿好衣服的紫瞳就往外頭走。「我們去找肉包。紫顏,吩咐早膳送到後園。」他又看向定睿。「把帳簿一起拿過來吧!」有這句話就夠了,定睿馬上將赫連家的人拋諸腦後,興奮地去書房將堆積已久的帳簿抱到後園亭子里。
紫瞳讓慕容炎昊牽著手,一步一步很小心地走著,一隻手向前探索,一隻手死命地抓著大手,怕極了摔倒時的疼痛。
看他怯怯的模樣,走沒幾步,慕容炎昊乾脆直接將人給橫抱起,絕美的小臉蛋立刻換上滿足的神情,看得一旁的僕人們不禁莞爾,愛煞了這心智上仍是個孩子的公子。
***
換過一本帳簿,正巧雷剛帶著人來到園子外頭,慕容炎昊的頭抬也沒抬,彎身將坐在一邊跟肉包玩的紫瞳抱進懷裡。
「少爺!」雷剛停在外頭沒敢往前踏近一步。
「我有說請他們來嗎?」
「沒有,少爺。」雷剛很快回答,看見紫瞳正不安分的對肉包揉揉捏捏,惹得肉包拚命掙扎、鬼叫,卻只讓紫瞳覺得更好玩。
他的雙手直接摸上肉包渾圓的肚子,在毛皮上來回摩挲,還將小臉塞進肉包的毛皮里汲取溫暖。那天真可人的模樣,教人移不開視線。
幸虧慕容炎昊同樣被這可人的一幕吸引著,沒注意到他那剛毅木訥的手下正被紫瞳迷失了魂,否則雷剛可有一頓排頭好吃了。
「既然沒有,你帶他們來這裡做什麼?」摸摸紫瞳的臉蛋,慕容炎昊一點都不同情正在遭受蹂爛的肉包,在他眼裡,恨不得紫瞳對自己這麼做。
「他們說要燒了離塵別院。」雷剛據實以報,基本上他還挺佩服這赫連家來的人,居然在等了兩個時辰后只放話說要燒了別院,還真是有風度!
慕容炎昊冷笑,把剛剛那句話當作笑話看待。
「算了,讓他們來吧!定睿,送紫瞳回去,等會兒在流風水榭用午膳。」沒打算讓其他不相干的人見著紫瞳的容顏,讓離塵別院的人認識他已經是慕容炎昊所能忍受的極限了。
定睿望了望正在抄寫的帳本一眼,正打算丟下先帶紫瞳到流風水榭去,雷剛則已好心地走過來,從慕容炎昊身邊橫抱起紫瞳,動作間不忘記遮去赫連家人的目光。
「你幫少爺的忙吧!我來就好。」
定睿看了慕容炎昊一眼,確定他沒有反對之後,才繼續抄寫剛剛寫到一半的帳冊。
紫瞳抱著肉包,鼻間聞著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看不見的深紫色眼珠兒拚命轉動,秀眉輕擰。「雷……雷……」念了老半天,他依然想不起雷剛的全名。
一向少有表情的雷剛露出微笑,有點驚異雙臂上輕盈的重量。扣去肉包的重量,紫瞳公子跟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差不多,如此嬌小的身子還散發著一股極好聞的味道,既像是女子身上的薰香,偏偏還有男性的清爽,是天生的嗎?
「雷剛。」
得到他的提示,紫瞳很用力地點頭,讓看的人很擔心一不小心他那纖細修長的頸子就會這麼折斷了。
「紫瞳記得雷剛。去哪?昊呢?」
雷剛發現紫瞳公子的話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難懂,於是向慕容炎昊點了個頭之後,抱著人一邊解釋,一邊朝流風水榭走去。
***
「你們打算在那裡站多久。」慕容炎昊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停下工作,雖沒瞪著那幾個求見的人看,但那冷然的氣勢足以嚇死一群三歲小孩。
又過了半晌,終於有人鼓足勇氣向前一步。「想必您就是慕容當家,我是赫連家的右總管關翔風,今日來打擾是為了我家小姐的事情而來。」
慕容炎昊放下筆,似有心卻無意地朝關翔風望了一眼。「是來道歉?還是來討債?」關翔風?他似乎聽過這個名字。
定睿察言觀色,大略猜出主子的想法。「關翔風為北地一代的名劍客,與咱們南方的駱雙獻並稱『南駱北關』。」
在一般人眼中算是相當不得了的人物,不過在深藏不露的慕容家眼裡,頂多算是可以入眼的能手而已,以他小小定睿就可以打發了。
聽見自己的名號被人提起,關翔風不免略顯得意之色。多看了定睿一眼,確定自己不曾見過這麼一號人物,再看他身上的衣物,不過是一般小廝的裝束,上不了檯面的角色。
定睿很清楚他在想什麼,但在主子還沒開口吩咐前他是不會動手教訓的。
「昨日的確是我家小姐太過任性,但慕容當家似乎沒有重創赫連家的必要——」
「那你就是來討債的了?」慕容炎昊沒打算讓他多說話,徑自截斷他的語尾。
見慕容炎昊外表斯文,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即使氣勢逼人,想來也不會強到哪裡去才是。昨日被他打敗的人都僅是江湖上的新一代,稱不上高手,能打敗他們並不代表強勢。何況慕容一家向來以商業手段聞名,不曾聽聞他們的武功程度驚人。
腦中略一心定,關翔風露出自信的微笑,展開手上的摺扇,給後面跟來的人一個暗示。
「是的,雖然慕容家鼎鼎有名,但我們赫連家也不容人小覷……」語未留音,他目光直視又開始翻閱石桌上書冊的慕容炎昊,突然覺得這個年輕人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恐懼感。
這次慕容炎昊連理都懶得理他,以最快的動作檢閱帳目,確定一條條的帳目並沒有任何遺漏或缺失。
定睿嘆了一口氣,知曉這個時候該換他出馬了,少爺對這種看不上眼的對手,除非惹火了他,否則向來當作路邊的垃圾一樣,看過就算了。
「我家少爺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道歉,那就快點回去,如果想報仇,最好秤秤自己的斤兩后再出手。」
「你這是什麼意思!」關翔風因他語氣中的蔑視而心火高張,若不是修養頗有功力的話,早一劍殺了眼前笑得十分憨厚的定睿。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都已經到了要用膳的時間了,他實在是不想動手毀了自己的胃口,因為慕容家對敢入地盤挑釁的對手,往往只有殺人滅口這一道規矩。這也就是為什麼慕容家興盛了四十多年,卻沒人曉得他們武功超高的原因。
「找死!」通常這個時候都是小嘍先不知死活地衝出來替主子擋駕,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關翔風身後的五、六位大漢蜂擁而上,展開摺扇的手一搖,還來不及露出得意的笑容,就看見定睿一個踏步上前,伸出右掌由右向左轉半圈,輕如柔絮地拍上第一個大漢的胸口。
沒料到如此輕微的一掌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他們只能張大耳朵聽見那教人脊髓發涼的骨碎聲,眼睜睜看同伴壯碩的身軀,恍若斷線紙鳶般被飛拋而出,撞在院落石牆邊,吐出一大口鮮血。
所有的事情不過在一眨眼之間發生,沒有人認為那個胸膛凹陷如坑的傢伙還有機會活著喘息,整個園子靜了下來,耳邊只能聽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關翔風勉強算是鎮定的一個,雙眼直直盯著定睿,認為他可能如他一樣是慕容家請來的食客,因為一個小小的僕人不可能有如此精深的功力。「敢問閣下為何方人士?」
嘖嘖!他一個小小的僕人什麼時候升級為「閣下」了?怎麼他自己會不知道?待會兒記得問主子是不是他偷偷替他加薪升職了。
「呵呵!快點出手吧!我一個小小的僕人沒有跟將死之人說話的習慣。」想到等一下這些人都會是墳墓堆里的一群,他那顆小小、易受驚嚇的心臟就不停怦怦跳著。他定睿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主子跟惡鬼。
「好個利口小兒!」關翔風手中摺扇一拋,同時一道銀光閃出,銳利冷芒射向定睿的頸子。
定睿嘻嘻一笑,略微驚險地躲過這一劍,同時腳下使起遊蹤步法跟敵人纏鬥起來。
一旁的慕容炎昊好似待在另一個空間里,迅速有條理地將該做的工作一一完成,心裡頭分心兩用,想著剛剛紫瞳淘氣的模樣。
美麗典雅的庭園刀光劍影,不但慕容炎昊沒有出手的打算,連不遠處的僕人也僅僅隔著一段距離觀戰。
即使定睿身上已見血光,但仍沒有一個人的臉上是帶著驚慌的。
刀劍碰擊聲逐漸消失,定睿氣喘吁吁地坐倒在亭台階梯上,這時慕容炎昊剛好也將桌面上的帳冊全部查閱完畢。
「退步了。」對於定睿的努力,他只給了這麼三個字的評語。
定睿垂頭喪氣地唉了一聲。少爺說的沒錯,他太久沒有實戰經驗,在進退殺敵方面的確是退步了。之所以學武就是防身與攻擊,招式練得再熱,功力再如何增加,一旦上了戰場,這些不過是助力罷了,最重要的還是存活下來的技巧。
「我錯了!少爺。」這不是少爺第一次責備他,卻是最令他難受的一次。他不知已經有多少年的時間沒有被指責過了,因為他每天告誡自己要不斷進步,可現在他失了對自己的信心。
慕容炎昊起身,走過血腥遍布的「戰地」。
這些東西他從小看到大,並沒有什麼感覺。慕容家的祖訓就只有「勝者為王」這句話。其實他們慕容家兄弟原來不只這麼幾個,現在剩下來的都是能在慕容寒嚴苛冷酷的訓練下活下來的!所以他們對敗者的同情心早已被磨滅殆盡。
慕容炎昊想起紫瞳,他也是父親冷酷變相之下的犧牲者,想到那時他不動不笑、不言不語的空洞,打從小時起對父親的恨意因此就更深了一層,對自己所有物的保護之心也更加深刻。之所以沒給定睿鼓舞,就是因為他慕容炎昊身邊的人只能變強,不停地增強,除了自己與想保護的人之外,沒有人可以傷害自己。這樣一來,不但掌握住自己的命運,也減卻所愛之人的擔憂。
定睿很明白這一點,那也是憑他一個不低於一般的身手,卻甘願臣服於慕容炎昊這個主子的原因。少爺不但教導他武功及一切謀生技巧,還給了他這個孤兒不曾擁有的親情。在他心中,他可以為主子死,為主子活。
***
紫瞳的手啪的一聲,拍上了在一旁侍侯兩人吃飯的定睿的額際,嚇了眾人好大一跳。奇怪如此的暴力行為怎麼可能出現在紫瞳身上?
「定睿,怪怪的,紫瞳不喜歡。」從定睿一接近他的身邊開始,敏感的紫瞳就發覺出他的消沉。他不會說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也不懂怎麼問,於是很直接地做出如此驚人的舉動來。
定睿撫著額頭,一雙大眼猛眨,雖然不痛,可是紫瞳的動作讓他是一頭霧水,一時間愣在原地,另一隻手還提著酒壺將倒且倒。
只有慕容炎昊一人明白紫瞳的意思,驚訝於他比一般人敏銳的感覺,心裡對他的那份憐惜也就更深了。
會有這樣敏銳的感覺,是因為長久以來處於寂靜狀態中培養而成,還是他天生的本能,而被父親殘忍的壓抑在一場孤獨的遊戲之中?
如果是後者……
拉過紫瞳的手,他仔仔細細地感覺那一份牽扯力量的存在。
紫瞳被他的大手拉回注意力,另一隻手觸向他的臉頰。
「昊也怪怪的,不舒服嗎?昊不舒服嗎?」學自己過去生病時,紫顏都會伸手探向他光潔的額際感覺體溫,他纖細的掌心慢慢順著臉頰的輪廓往上爬,來到慕容炎昊的額頭。
然而這動作僅止於模仿的本能,為什麼要觸摸額頭的原因他並不曉得,所以無法從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今他心慌。
「昊是不是不舒服?紫瞳不知道,紫瞳不會……」如同孩子般的心性未曾學會隱藏情緒,著急的淚水很快滑下潔白的兩頰,快速滴落的水珠兒幾乎不曾在臉頰上留下痕迹,彷彿斷了線的水晶珠兒一顆顆滾落,模樣煞是美麗動人,帶著晶瑩剔透的純然。
慕容炎昊馬上吻去他臉頰上的淚珠,心疼地在他耳邊細語安慰。「沒事的,昊沒有不舒服,昊現在很好,紫瞳別哭、別難過。」
偏著頭,氣惱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他將身子偎進慕容炎昊懷裡。「昊不舒服跟紫瞳說,紫瞳幫昊。」怎麼幫他不曉得,更沒花心思去想,單純的腦袋裡只確定如果慕容炎昊真的不舒服,他一定會用他所有的能力去幫忙,要不然他的心也會很不舒服,很痛、很痛的感覺。
慕容炎昊欣慰道:「昊一定跟紫瞳說,現在昊很好,如果紫瞳快點把午膳吃光光,昊會更好。」
紫瞳立刻乖巧地坐好,讓他一口口將食物喂進肚子里去,吃到一半才想起為什麼他吃光光昊就會很好?然而這個問題還沒找到答案,他又想起剛剛感覺到定睿不同的氣息。
「定睿呢?定睿有沒有不舒服?」
再多的不愉快都讓他純美、天真的模樣給帶走,定睿立刻控制不了地像個傻瓜一樣露齒而笑。
「很好,定睿很好,謝謝公子的關心。」當作沒聞到主子毫無道理的陣陣醋味,心裡為紫瞳對他的關心開心極了,總覺得心裡的一塊田地種了好多、好多的花,然後在公子的純然笑顏下,一朵接著一朵開,幸福極了。
感覺到不好的氣息消失,紫瞳也很開心,將慕容炎昊餵給他的每一樣食物都吃進肚子里,很難得沒有挑食。由於過去慕容寒都只喂他吃些帶著香味的花花草草,所以一開始他還不敢吃葷食。
然而十分注意他身體狀況的慕容炎昊,自然不允許他繼續挑食下去,於是他要廚子一點一點、小心不讓紫瞳發覺地增加飯菜里的葷食。現在除了腥味較重的羊肉跟魚蝦、海鮮類之外,其他的東西紫瞳都敢吃了,只是食量比較小而已。
然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重要事情,紫瞳的小嘴啊的一聲。「定睿要衝水水,臭臭,身上臭臭,討厭。」
聞言,定睿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剛剛打鬥時留下的汗臭味嗎?
腦子兀自想著,紫瞳就已經先說出了答案。「血,定睿有肉肉的味道。」他好討厭、好討厭這味道,每次聞到這種味道,身上一定有地方痛痛。
原來是剛才的血腥味啊!公子的鼻子還真是敏感,接到主子丟過來的眼色,定睿很快退下去將一身的血腥味洗去。
「紫瞳不喜歡這味道嗎?」
他毫不猶豫地立刻點頭。「味道,好痛,不喜歡,肚子會不舒服,想吐。」
語畢,所有人都將他的話記在心裡,會記得下次行動時,絕對不沾染上血味。殺人不見血的方式,多得很。
空氣一下子冷凝起來,看不見一切的紫瞳皺起秀眉,下意識地拉拉領子。「你們怪怪的,紫瞳不喜歡。」他徑自爬離慕容炎昊的懷中,尋聲去找剛剛還在陪他玩的肉包。
慕容炎昊當然不可能放他一個人這樣到處亂跑,很快地又將人抱回懷中。「想去那裡?」
「找肉包,你們怪怪的。」以為他沒聽到他剛剛說的話,他又重複了一次。
「怪怪的?哪裡怪怪的?」慕容炎昊忍住聞自己身上味道的衝動,記得剛剛他離戰場頗遠,應該沒沾到血腥味才是。
「冷冷,像要紫瞳當娃娃的人,不喜歡。」慕容寒詭魅的氣息,突然熟悉地自紫瞳空洞的腦海里浮現,令他身子跟著顫抖。
察覺出他的懼怕,慕容炎昊心疼地抱緊他,想起他過去所遭受的非人折磨。
「昊要紫瞳當娃娃嗎?」慕容寒帶給他的那股不安與恐懼,如水裡的空氣般不斷浮出水面,一個接著一個。
「不,昊不要紫瞳當娃娃。」紫瞳咬唇。「可是昊冷冷……」跟記憶里的那股氣息相同。
「紫瞳別怕,昊不要紫瞳當娃娃,冷冷不是因為紫瞳。」以後千萬記得別在寶貝的身邊顯露殘性。承襲自父親的殘,非但紫瞳不喜歡,更是他自身所惡,他怎麼會忘記而任由這樣的性子於內心成長?
紫瞳大概了解他的意思,不安很快自內心消除。「昊不當冷冷,當暖暖,跟太陽一樣溫溫。」
「會的,昊會為紫瞳溫溫。」他同紫瞳孩子氣地說話。
為了紫瞳,為了自己,他必須做某些改變,但在開始改變之前,一切路邊的障礙都必須清除,什麼都不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