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經過一夜的宿醉和輾轉難眠,宋涵伊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自己的住所。
幾乎是一打開門就聽到尖銳的電話鈴聲。
她衝到電話旁接起話筒。「喂?」
電話那頭有幾秒的靜默,然後傳來聶凡似乎極力壓抑的聲音。又是一陣冷冽的沉默。良久,她才聽到他像是從齒縫間綳出來的低吼。
「我現在過去找你,有些事我想當面跟你說!」
什麼?!不!她不想見他!特別是現在……
「聶凡,你別過來,我……」
「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他打斷了她。
她愣愣看著電話,彷彿看見一隻駭人的怪獸。
「不……」她虛弱地抗議,可是他早巳收了線。
不到幾分鐘,事實上她才剛掛斷電話,門鈴就響了。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她過去應門。門鈴在她到達前又響了一次,並隨之傳來不耐的敲門;聲。
涵伊深吸了口氣,挺起肩,打開門。
聶凡就站在門外。他看起糟透了,雙眼沉鬱地瞪著她。
「怎麼……這麼早,剛好經過這裡嗎?進來坐嘛!」收起紊亂的心情,她擠出一個微笑。
他隨她走了進來,坐在他每次來都習慣坐的沙發上。
「要喝咖啡嗎?還是茶呢?」
他注視著她身上穿著的昨天的洋裝,微微凌亂的頭髮,嘴唇抿成一直線。
「咖啡好了,我記得你喜歡喝咖啡的,我去泡。」
她匆忙躲進廚房,沖泡兩杯熱咖啡。
他向來是不加糖,只要奶精的,她記得他的習慣。無意識地攪拌著褐色液體,心情也像那混和白色和黑色的飲料般雜亂不安。
終於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涵伊端著二杯咖啡走進客廳。
他啜了一口苦澀的咖啡,抬起頭凝視她。
「你還記得我的口味,可是有很多事,你都忘記了。」
她震了一下,清楚的看見他醉底蘊涵的深意。
「你說什麼嘛!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婆婆,我的記性可是好得很呢。」她打著哈哈,迴避他的視線。
「昨天晚上我打一個晚上的電話找你,一直找不到你,我在樓下的車上等了你一夜。」他已經不想再迂迴下去了。
涵伊的臉色倏地刷白。
「你……為什麼?你沒陪sharon嗎?你沒跟她在一起嗎?」
「為什麼?你還問我為什麼?!」他痛苦地嘶喊。「我還要問你為什麼呢!為什麼把我推給別的女人?」
「你跟她……很配……『』她就要崩潰了。」我覺得你們很適合啊……你都三十好幾了,該找個好女人定下來……結婚……,『她強撐著在他狂熾的怒眸下挺直地站立。
聶凡從來不知道有女人能殘酷至斯,他咬牙忍下捏住她肩頭狂搖的衝動。
「那你呢?你從來不考慮你自己嗎?」
「我有T.ny了啊!」她的語調不覺揚高了。
聶凡的表情像是被打了一拳。
「昨天晚上,你跟他在一起、你們做了什麼?」他醋意橫生。
「我們都是成年人了,何必問呢!」
「你跟他上床了!」一想到那畫面,他就氣炸了。
「聶凡!」她大聲吼他,感覺被激怒了。「我們是朋友,但我沒有必要對你說這些事情。」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做她的「朋友」,她會不懂嗎?!
「你愛他嗎?」
只要她說,他就會死心,不再痴纏。
「我……」話已至口邊,她卻說不出來。
「愛」對她而言是慎重的、神聖的,她無法輕易說出那個字,即使是說謊也不行……
「你究竟在做什麼?!」她受不了地大喊。「我跟T.ny在一起很快樂;很自在。有一天或許我們會結婚,誰知道呢?你幹嘛一副質詢的樣子,一大清早的,你一定要跑來我家罵我嗎?」
「你不愛他,還能跟地上床?!你究竟是怎麼搞的?」
「聶凡,夠了1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們男人還不是這樣?!為什麼女人就不行?!我有權享受我的生活,不需要別人的贊同與否。」
「你變了!」他痛心地吼。
「我就是這個樣子。」她倔強地回視他。「只是你一直沒看清楚。」
聶凡搖頭。「不是的。」他的聲音熱烈而狂野,灼熱的目光幾乎可以穿透她。「不是這樣的,我很清楚。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是用全部的心靈和身體來愛我的。我永遠記得——」
「別再說了!」她用手捂住耳朵,崩潰地吼。「別說了,我都忘記了!」
「真能忘記嗎?」他拉住她的手腕,翻轉過來,銳利地注視著上面淡淡的痕迹。「你真的忘得了嗎?」
他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殘忍?
「都過去了,聶凡。我承認當時我太年輕、太不懂事,你就不能把這些忘掉嗎?難道我們連朋友也不能做了嗎?」
「朋友?那是你要的嗎?」
他的眼神在凌遲著她,而涵伊就快撐不下去了。
「是的。」
為什麼他要這麼對待她!
「是的……」
他僵直地站立著。
「聶凡……」他的表情令她害怕,她輕觸他的手臂,「別這樣,過去就讓它過去吧!羽潔是個好女孩,好好珍惜好,好嗎?」
他像觸電般彈開,狂怒地注視她。
「你真的要我珍惜她?!」
她張開嘴,難發一語,只覺得喉頭乾澀無比。
「說呀!」他叫:「你說!我要你再說一次!」
「是的!是的!」
他的臉色鐵青,他的嘴唇毫無血色,眼裡燃燒著冰冷的怒焰。
「好!我會如你所願!」他咬牙切齒地道。
他衝出她家,大門被用力地甩上。砰然的巨響讓她一震,隨後是一片窒人的沉寂。
宋涵伊一動也不能動,淚水卻瘋狂地爬滿臉頰……
星期一,宋涵伊很早就到辦公室。
她的臉蒼白得嚇人。
「Joyce!早!」Debbie神清氣爽地喚她。「咦?」她好奇地打量著涵伊。
「你今天怎麼戴墨鏡?外面太陽很大嗎?」
「沒有……」涵伊的聲音聽來很慌張似的。「好玩罷了。」
「喔——」Debbie的聲音暖昧起來。「是不是這個周末太累了,養了兩個黑眼圈?怎樣?上禮拜跟聶總去吃飯之後,還去哪裡了?從實招來!」
「你想到哪裡去了。」涵伊真是哭笑不得。
「別那麼小氣嘛!」Debbie對她眨眨眼。「分享一下嘛!」
「快回去工作啦!還有時間在這裡八卦。」她用文件夾輕敲她的頭一下。Debbie縮編肩。「是!老闆!」
看著Debbie扭腰擺臀地走出她的辦公室,涵伊的笑倏地隱去,頹然的摘下墨鏡。墨鏡底下是一雙微微紅腫的雙眼。
「Joyce,電話!」Debbie一反常態地直接跑進她辦公室對涵儼說。「是聶總哦!」
涵伊的心一突,怔怔地瞪著桌上的電話,竟有種想逃走的念頭。
「快接啊!」
Debbie的催促令她再無逃避的理由。
「喂——」
「是我,聶凡。」
「你……有什麼事嗎?」
「找個時間一起吃飯吧!」
「呃?」
「我想請你幫我約Sharon,到時找你男朋友一起來,我們四個人來個DebbieDebbie.」
「為什麼要這樣……」她很困難地問。
「我跟Sharon交往,二個人剛開始難免有些尷尬,這麼做她比較能放鬆心情,你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嗎?」
不。她在心裡大喊。
「聶凡……」
「你該不會連這個忙也不幫吧?你不是想為我跟羽潔牽線?」
「就這麼說定了。你安排好再通知我時間、地點。」他頓了一下。「這回你不用再費心機騙我去了,我會全力配合你的安排。」他的語氣中有一絲苦澀的嘲諷。但涵伊還來不及辨別,他就掛上了電話。
她瞪著電話,身體僵硬,指尖泛著涼意。
聶凡——你究竟想做什麼?
她選了一家高級的法式餐廳。涵伊和周偉先到,侍者令他們到她事先預定好的位置。
「我真搞不懂你在幹嘛!」他們落坐后,丁ony抱怨著。「我真是瘋了,才會答應你來參與這場鬧劇。」
「別這樣,再幫我這次,算我求你!」
然後,聶凡和杜羽潔來了。涵伊注意到他將手有意無意地搭在她的腰間,她的心立即疼了一下,不過她沒讓自己懦弱。等他們走近之後,她揚首對他們微笑。
「讓你們久等了。」聶凡有禮的解釋。「我去接羽潔,我們在她家聊一會兒。」
「沒關係,我們也才剛到。」
他們在她的對面坐下,侍者前來點餐。
「你不吃牛肉吧,我記得。」他看著羽潔說。
「是啊,真傷腦筋,來吃西餐卻不吃牛肉,真不知該點什麼好。」
聶凡傾身靠向杜羽潔,近得二人的頭幾乎相觸在一起。
「不會啊!這裡的鴨肉蠻好的。」
他抬首,看著涵伊。
「Joycc應該也會建議這道菜吧!」
鴨肉是她的最愛,每次她跟他來這裡必點的。涵伊不知他是否在暗示著什麼,可是他叫她Joyce的神態卻讓她畏縮了一下。
他不再喊她涵涵了嗎?
「嗯!真的不錯,你可以嘗嘗。」她勉強擠出笑容。
「好啊!」杜羽潔很快地作了決定。
用餐期間,聶凡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杜羽潔。
「你記得Sharon嗎?他現在在Tony作MarLeting.」
「是嗎?他不是說不再作retail了嗎?」
「是Amy拉他進去的……」
「那Rebbcca現在在哪邊?上次我在倫敦轉機的時候遇見她,她說要去歐洲遊學,回台灣了沒有?」
他們聊的凈是以前共同的朋友,涵伊一點也插不進話。她沉默地低頭用餐。
那以往總令她食指大動的鴨肉,如今嘗來卻有如嚼臘。
「涵涵……」Tony輕觸她的臂膀,眼底有著憂心。
你還好吧?他無聲地問。
宋涵伊回以微笑。
也不知是故意為她出頭還是怎樣,Tony開始熱烈地找涵伊聊天。他還反常態地摟摟她,故意握她的手,做盡一切親昵的動作。
「噯,你瞧瞧,奶油沾到嘴角了。」
Tony誇張地嘆氣,拿起餐巾,溫柔地為她拭去。
涵伊怔住了,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有任他這麼做了。
下意識地看向聶凡。他臉上沒有預期的陰鬱不悅,事實上他根本沒看她,他正低頭跟羽潔講話。
宋涵伊臉色變得更蒼白。
「對不起。」她猛地站起身來。「我去洗個手。」
說完,她就匆匆逃離餐桌,像在逃避什麼似的。
聶凡面容深沉地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的慵懶笑容逝去。
儘管杜羽潔是個溫柔甜美的女伴,儘管他努力的忽視涵伊的存在,聶凡惱怒地發現他仍無法不去注意涵伊的一舉一動。每次Tony將手放在她身上,他都恨不得能砍掉他的手。
他第一次有機會好好打量涵伊的「男朋友」。他的雙眸眯緊,望著那個男人整潔的髮式,時髦的衣著。他太過世故、太過圓滑了。該死!她看不見這點嗎?
聶凡的視線移向周偉保養良好的修長雙手,嘴角輕蔑地揚起。
他不信任這種外表光鮮的男人,他要警告她離開這種男人!
聶凡被自己的念頭震住。該死,他還管她做什麼?他不是早就逼自己放棄她了嗎?他該把心力放在身邊的人身上。羽潔既溫柔又成熟,只要他努力,也許這回他終於可以終結宋涵伊對他的影響。
涵伊回座時,聶凡和羽潔已經準備要離去了。
「我打算帶羽潔上陽明山看夜景。」聶凡輕鬆地道。低沉嗓音包圍著杜羽潔。
「我知道有個地方既安靜又迷人……」
涵伊聞言忍不住輕顫起來。
她知道聶凡提及的地方,那是她學校的後山。他們會無數次互相擁抱著,看著腳下的萬家燈火。
不要!不要帶別的女人去!涵伊在心中吶喊。
他難道不知道那地方對她的意義嗎?
「那就這樣吧!我們先走了。」聶凡為羽潔拉開椅子,扶著她站起來。他的手沒有離開,仍輕輕地攬著她的腰。
「謝謝你今晚所安排的一切。」
經過涵伊時,聶凡低聲對她說出這句話。
涵伊木然的僵立在原處。里著他們的背影離去,久久無法移動……
那之後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她不再有聶凡的消息。這是第一次他那麼久沒跟她聯絡。
宋涵伊也彷彿有了顧慮,不敢打電話給他。
能跟他說什麼呢?問他和杜羽潔之間進行得怎麼樣了嗎?
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想知道答案。
「JOyce!」
中午休息時間剛過,Debbe拿著一張照片衝進涵伊的辦公室。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在說什麼?」涵伊從電腦後面探出頭來。
「這個啊!」Debbie將照片丟在涵伊桌上。「我今天中午跟聶總的秘書一起吃飯,她跟我說聶總有女朋友了,就是這個叫杜羽潔的女人。你看!她給我這張照片,是她們公司上星期力員工旅遊時拍的。聶總不只帶那女人參加,還一副殷勤體貼的樣子,你說氣不氣人,這照片未免太親熱了嘛!」
涵伊怔愣地注視著照片。
照片中的二人笑得好開心。杜羽潔將手搭在聶凡上臂,而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二個人穿著相同式樣的休閑上衣……
應該是情人裝吧。她想。
情人裝,正符合那二人現在關係——情人。
他真好看。縱使心像被人擰住般疼痛,她仍無法不注意到這個事實。
照片中的他襯著夕陽的光芒,看來強健又性感。現在她才發覺他笑起來時是這麼年輕而英俊。
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太少笑了,大多時候是憂傷,還有憤怒……她從不曾帶給他歡笑。
她是對的,涵伊酸楚的頓悟了。他跟羽潔在一起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Joyce!怎麼會這樣?!聶總怎麼可以背著你跟別的女人交往?你們不是一直很好嗎?「Debbie義憤填膺的指責喚醒了她。
涵伊抬頭對Debbie淡淡地一笑。
「我跟他不是情人的關係,我早就告訴過你了。」
「可是明明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他對你……」
「Debbie!」涵伊截斷她的話,直視著Debbie.「他跟羽潔是我牽的線。」
Debbie雙唇微張,不敢置信地瞪著涵伊,彷彿她是什麼怪物。
「你瘋了……」她喃喃道。「這麼好的男人,你居然……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Debbie搖頭頹然地走出涵伊的辦公室。
涵伊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久久,她的視線仍無法自照片上的聶凡身上移開,他的笑容依然粲亮。她又甜又澀的揚起唇角。
毫無憂慮的快樂——那正是她所期待的。
宋鎮遠六十大壽,盛大的宴會在凱悅飯店舉行,身為女兒的宋涵伊是不能不參加的。
她選了一件粉色無肩式的長禮服,頭髮挽成一個優雅的髮髻。晚宴采自助餐的方式,有樂隊演奏,有一塊寬闊的舞池。現在正在舞池開舞的,正是今晚的男女主人。
宋涵伊捧著一杯香檳獨自站在一隅。看著爸爸和二媽,他們一舞結束,手牽手走出舞池,麗雪和她的丈夫迎上前去,還有他們的小兒子,立刻黏著爺爺不放。
她沒有迎上前去。從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在那樣的一個家裡,並沒有她的位置。
她不是傷心,也沒有年輕時的激憤或不平,時間已經教會她很多事。如今她知道媽咪一個人在美國過得自由又快樂,而爸爸也很滿足,這就夠了。
「涵涵!」宋鎮遠向她走來。
「爸!生日快樂!」
她趁這個時候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禮物,她送宋鎮遠的是一副鑽石袖扣,而媽咪托她代送的是一幅小型的油畫。
「是媽咪自己畫的喔!」涵伊說。「爸,你不知道,媽咪現在是小有名氣的畫家呢!」
畫中是宋鎮遠年輕時的模樣,細膩的筆觸,把畫中人飛揚、俊朗的神采掌握得入木三分。涵伊知道那是媽咪眼中的爸爸,永遠停在他們相戀的那一刻。
宋鎮遠痴痴地望著那幅畫,雙眼微微泛紅,握畫的手輕顫。
「你媽咪是個很有才華的女人,她真的……很好……很好……」看著父親,涵伊有種酸楚的感動。
「爸,對不起……」事隔多年,她終於能了解父母間的感情,和分開的原因。
「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他愕然。
涵伊苦笑。「有一段時間我很叛逆、衝動,讓你擔很多的心……」
「還提那些做什麼,你會有那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吧。」
「我一直以為媽很可憐。可是去了美國,見到她,才知道她很看得開,也過的很好。常和她聊天,她告訴了我很多你們當年發生的事,我才知道;以前的我根本就太自以為是……」
宋鎮遠欣慰的微笑,女兒的諒解對他而言彌足珍貴,他更感謝前妻的良善。他握緊女兒的手,無聲的傳遞著感情。
在父女兩人相視而笑中,多年的心結化解了。
「爸,我先走了。」
「再留一會兒,吃些東西吧?」
這個動作雖然極細微,可是涵伊還是看清楚了。她胸口湧起一抹苦澀。
「是涵涵為我們牽的線」聶凡拖長了語音,嘲弄地看著涵伊。
「是嗎?」在商場打滾多年的宋鎮遠立刻恢復了鎮定,笑道:「那很好你們年輕人多聊聊,我也要去找老朋友聊天了」
宋鎮遠帶著疑惑離開。這涵涵和聶凡是怎麼回事?明明看他們是一對的,難道不是嗎?
他搖搖頭,決定待會兒再好好問問涵涵。
宋鎮遠離開后,又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跳舞吧?」聶凡低頭對杜羽潔說,完全無視於涵伊的存在。
「好啊!」她仰首對他桀然一笑。
涵伊木然地望著他們挽著手離去。
他們在舞池中轉著圈圈。聶凡不知對羽潔說了什麼,只見她仰頭開心地笑起來。
她想別開視線,卻力不從心、她想逃卻全身都麻痹了。她想哭,卻哭不出來。
「聶凡……聶凡……」
聶凡是被懷中女子提高的聲調喚醒的,他的表情顯得有些狼狽。
「你剛剛說了什麼?」杜羽潔的唇畔泛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她怎麼會感覺不出來,他只有在涵伊面前,或有人在場的時候,才會表現出特別的殷勤與熱情。她怎麼會沒察覺,當涵伊靠近時,他全身都緊繃起來。她怎能不懷疑,交往這麼久,他連碰她的慾望都沒有。
他不愛她。這些事她都知道,卻依然依戀著這段感情,配合著他的謬劇演下去。
一個女人肯讓一個男人這麼騙她,原因無它。只因在她內心深處仍有一絲希望——有一天他終究會忘記涵伊。不管那希望有多渺茫。
杜羽潔搖搖頭。「沒什麼,只想告訴你,我很喜歡你!」
聶凡一怔,隨即被一陣愧疚所淹沒。儘管努力說服自己,他依舊無法制止自己只要在涵伊面前,就忍不住要借羽潔的存在刺激她的衝動。這對羽潔這樣好的女人實在是不公平,他恨自己無法控制的情緒,卻又身不由己。
他擁緊了羽潔。透過羽潔烏黑的髮絲,他望向涵伊。
她孤零零的站在角落,一身盛裝,臉上卻有掩不住的脆弱、茫然……
某種奇異的疼痛感梗在他的胸膛,讓他久久都無法轉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