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唉!」一聲輕嘆幽幽的自一名貌艷若花的女子口中逸出,她臉帶輕愁的坐在梳妝鏡台前攬鏡自照,鏡中映現出自己艷若桃李的容顏,取來今晨小婢剛買回來的胭脂點在唇上,朱紅的唇色更增添了幾分艷色。
女為悅己者容,如此精心的為他裝扮,他今夜來了,見到艷麗無雙的自己,總該有幾分的眷戀吧?那可恨的薄情郎!明知過了今夜,她就將歸屬他人為小妾了,他竟還能無動於衷!他不知道她的心只屬於他嗎?這無情的人,怎還能談笑自若的說今夜要為她做最後的餞別!
窗外輕輕的掠過一陣風,忽地一名風姿俊美、雙目朗若星辰,似笑非笑的年輕男子立在梳妝鏡前,由后輕摟住鏡前的佳人。
「你刻意裝扮得這麼美,莫非是有心要教我更難捨於你?」他沉厚的聲音輕緩的拂在她耳後,俊臉上含笑的瞅著鏡中的人。
「你會捨不得我?若你真捨不得我,又怎會如此無動於衷的任我被人贖走呢?」她怨慰的瞥著鏡中俊朗的笑顏。
他俊臉上浮起了一抹痛楚的神色。
「唉!你以為我願意讓你被人贖走嗎?你被人贖走我會無動於衷嗎?只要一想到以後我來醉月樓再也見不到你時,我的心便揪得好緊。但是奈何對方財大氣粗,為你贖身的一萬兩銀子眉頭皺也不皺一下便拿出來了;一萬兩銀子對我來說是多大一筆數目!當初在老鴇為你辦的開苞競價時,我幾乎已經花盡了所有的銀兩,現在教我拿出一百兩銀子可都是一件難事,我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你被那肥頭豬腦的人贖走外,又能如何呢?難道你教我去殺人放火、強盜搶劫嗎?」
「方情,我……知道你無能為力,我不該再這麼苛責於你,對不起!」她站起身,熱情的擁抱住他,獻上自己濕熱的艷唇向他道歉。
他舒展俊顏,暢快的享受美人甜蜜的芳唇,在兩人激烈的吮吻下,她嬌唇上的胭脂融入兩人的口中。
「我們只剩今夜了,不要浪費了這最後一夜的良宵。」他的手不安分的探向她包裹著輕紗的曼妙胴體。
「你這麼說,難道你以後不再見我了?你還是可以偷偷的來常府看我的呀!我們還是可以私下幽會的。」
「不,明天以後你就算是常天的小妾了,我們怎還能再見面,況且我也不希望破壞了你在常府的地位,常天肯花這麼大筆銀子贖你,可見他是十分喜愛你的,今後你好好的服侍他,我相信他應該不會虧待你的。」他的手忙著解去她的衣衫。
「我根本就不愛他,方情,你該明白我的心意的,呃,我……」她突然痛苦的雙手按在心口,唇角滲出腥紅的鮮血,「我……我……怎麼會這樣?!」
話末說完,美目突地暴瞪,身子無力的垂下。
「秋夢,怎麼回事?!」他急急的探向她的鼻息,驚訝的發現她已經斷氣了,倏地,一股腥膩的氣息直衝他的胸臆間,他立即跌坐下,運起內勁,抵禦胸口那股急竄而上的腥臊。
是蝕骨摧心散!他是怎麼中毒的?!
內勁暫時壓抑住毒性的發作,他站起身,瞥了一眼秋夢,再梭巡屋內,在梳妝枱發現了秋夢用剩的困脂,他拿起一嗅,俊眉微蹙,看來是有人想要他這條小命,卻利用秋夢間接的來毒殺他,可憐了秋夢,成了無辜的亡魂。
他敏銳的發覺窗外幾條人影掩映的往這直來,由那輕靈的步法,他知道來人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若沒中毒,要應付這些人的圍殺,絕非難事,但是此刻他身中劇毒,若要躲過圍殺,怕是不易。到底是誰?如此處心積慮的想要置他於死地!
沒能多想,那幾條人影愈來愈接近,他迅速的由西邊的窗子疾躍而出;今晚生死如何,要看天意了。
絕妙的輕功掠過闋寂的街道,方情身後緊緊的跟著數條人影,盡展輕功急追在後,皎燦的月色,將幾人的影子拖映得長長的。
「他中了毒,我不信他還能再支撐多久,我們緊跟住他。」
「不錯,他中了蝕骨摧心散,他愈是使用內勁,只會讓毒氣沿著血脈擴散至全身,到時,就算大羅神仙也難救了。」
話完,暗夜又歸於平靜。只見幾條鬼魅的人影在暗夜下賓士著。
半晌,人語又響起。
「他想逃進淮州山!我們要截住他,不能讓他逃進山中。」
「就算讓他逃了,他也活不了多久,怕什麼?」
「話不能這麼說,你們別忘了,他外號叫妙手邪聖,是武聖與醫神的後人,非但武功深不可測、出神入化,醫街也神妙莫測。雖說蝕骨摧心散是三大奇毒之一,但若是讓他逃走,難保他會沒辦法解毒。」
「不錯,我們不能讓他逃走,今夜有這麼好的機會,一定要將他除掉!他的腳程慢了下來,看樣子毒已經在他體內發作了,我們快追上。」
「好。」語畢,幾條人影發足的奔近。
而方隋卻在山口處停了下來,氣定神閑的等他們追來。
「你們的輕功還不錯嘛!這麼快就追來了。」他唇角含笑,瞅著在他面前停下腳步的四個黑衣蒙面人。
「你別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我們知道你已經中了蝕骨摧心散,我們現在要殺你簡直是易如反掌。」其中一名黑衣人目露凶光冷峻的道。
方隋冷淡一笑。「是嗎?那麼你們試試呀!看先死的會是誰。」
四人有些驚疑的面面相覷了一眼,其中一人沉聲的道:「別中了他的計,他已經中了毒,不可能會是我們的對手,所以故意佯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想教我們害怕膽怯;我們四人一起上,非教他命喪在此。」
另一位黑衣人對其他三人道:「說得不錯,而且我看他的樣子,應該也不過才及弱冠不久吧!我就不信他能有多大能耐,我看,武林中人可能是被他是武聖與醫神的傳人之名嚇到了,誇大了他的武功。」
方情唇邊始終含著一抹笑,不在乎的道:「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才只二十一歲,比起你們,我應該是比你們年輕了許多,不過,武學分的是高下,並非是論年紀的。來吧!你們儘管四人一起上,我也正想知道你們這四個藏頭露尾、見不得人的鼠輩到底是誰?」說完,他已正面接下了一名黑衣人突然發出凌厲兇狠的一掌,接著,其餘三人或掌或劍或拳先後夾攻而到。
他輕靈的一個旋身後退,避開了他們的攻擊,同時雙掌運勁推出了一掌,各襲向其中兩名黑衣人心口,兩名黑衣人中掌各退了數步,口中狂噴了數口血。
「你、你沒中毒?!」受傷的一名黑衣人驚恐的問。
方情驀地放聲狂笑。「你們既然設計毒殺我,總該知道我的身分,我妙手邪聖,難道是沽名釣譽而來的嗎?這點小毒,我還不放在眼裡。」
那四人聽到他內勁充沛的笑聲,不由暗暗的寒起了心,方才那數招間,他們之間武學的高低立分,眼前這少年非但內功深厚,武功招式也奇詭得精妙莫測,縱使他們四人絕招盡使,怕也絕非是他的對手,外面傳聞果然沒錯,他的武功出神入化,已臻化境。
「你們是要自己告訴我你們的身分,還是要我動手親自揭開你們的蒙面?不過,只要我一出手,你們可是非死即殘。」他冷酷的笑道。
「你以為我們會怕了你嗎?」其中一名黑衣人朝其他三人使了個眼色,四人立即動手再攻向他,不過,他們只虛攻了一招,倏地,四個人分由四個方向逃逸,遁夜色中。
含笑看著他們的人影沒入夜色中,方情的唇邊滲出了一道暖熱的液體,他緩緩的往山中移動。心知那四人一旦再碰頭,一定會懷疑他為何沒追趕他們,到時,他們一定會知道剛才他是硬撐著,他必須先找個隱密的藏身之所療毒,以防他們回頭找他。
他遲緩的拖著身軀,緩步往山中行去,饒他有妙手邪聖之稱,但此刻身中三大奇毒之一的蝕骨摧心散,加上方才那一陣盡展輕功的飛躍,與運勁和他們強過了數招,氣血翻騰,加速了毒氣在體內的運行,劇毒已侵入他五臟六腑之中。若是常人中了這種毒早已斃命,此刻他憑著自己深厚的內力硬是將毒性暫時壓抑住,方才只要他們再與他過數招,他登時便會喪命在他們手下。
蝕骨摧心散雖然是三大奇毒之一,劇毒無比,不過,他曾花不少時間研究過三大奇毒的毒性,早已研製出解蝕骨摧心散的解法,只是若他在一天內不能找到他需要的藥草,他仍將毒發身亡,暴屍在這座山中。只是,以他此時的情形,怕是無力自己尋找解毒的藥草了。拖著愈來愈沉重的身軀,他的腳已不聽任他的使喚,終於跪倒了下來。
被護法長老他們說中了,他這麼愛沾花惹蝶,總有一天會死在花下,果然……
那些護法長老若是知道他們說的話真應驗了,不知會做何感想?苦笑了一聲,他平躺了下來,第一次感覺這麼接近死亡。他從沒想過「死」這個字會在他身上這麼快出現,但此際……
今夜的月色竟然如此的明亮,星子如此的耀目,多麼令人眷戀的塵世啊!
但他卻恐怕再也見不到明夜姣燦的月亮——體內的劇毒令他疼得鎖緊眉首,他撐起身子坐起,想取出懷中的丹藥,雖然這丹藥無法解蝕骨摧心散的毒,但多少能減緩劇毒所引起的不適。他無力的取出瓷瓶后,吃力想的打開瓶蓋,虛弱的手忽地一個顫抖,瓷瓶由手中跌落,滾到了山壁前的長草叢裡。他自嘲的露出無奈一笑,費力的伸長手臂探進長草叢裡想勾出瓷瓶,卻摸了一個空,微一怔愣,他勉力的費盡最後僅剩的些許精力,撐起身子,探身撥開了草叢,原來是一個幽深的洞口。
他緩步走進,闐暗中聽到了水聲,他慢慢的往水聲的地方走去,幽長的山洞盡處原來是一處雜木亂草叢生的山壑,一瀑布由岩壁上垂落而下,在洞口前形成了一水簾幕。瀑布下匯聚了一條溪流,暗夜輕風送爽,微風中沁著一股醉人的甜香,看來溪畔長了不少的花。
他走到瀑布旁,臨著瀑布靠著岩壁而坐,聽著水聲,慢慢不由自主的合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臉上的一陣冰涼令他睜開了眼。一片光亮倏地刺進眼裡,他眯了眯眼,等適應了光線,才將眼睛完全睜開,一張小小的臉映入眼帘。
「喂,你是誰?你怎麼會在我的水簾洞?」略帶稚氣清亮的聲音鑽進他的耳里。
「小丫頭。」是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他強笑出聲,「你說這是你的水簾洞?」
這小女孩長得真是標緻,長大后必然是個人見人愛的大美人,才這麼一想完,他忽地「啊!」了二聲,見到小女孩轉過來的右臉頰,她的右頰上一道如娛蚣般醒目的疤痕爬在她粉嫩的小臉上,他的手不由的輕撫在她的疤痕上。
「可惜了!你臉上的疤是誰划花的?」那很明顯的是用刀劃出的傷疤,而且出手之人十分狠毒,存心要讓她留下深深的疤痕。
「是我舅母划的。」她的雙眼好奇的盯在他身上問:「你是誰?你為什麼會在我的水簾洞呢?你的嘴在流血呢!你是不是受傷了?」看著他的唇角滲出血,她好心的抬起袖子為他擦拭,「啊!你痛不痛呢?你的嘴一直在流血呢!舅母划傷我的臉時,也流了好多的血,我也好痛呢!後來隔了好久,結疤了才不痛了。」
「你舅母為什麼要划傷你的臉?」對這麼一個小女孩,為什麼要下這麼重的手毀她的容貌?而且那人還是她的舅母!容貌不啻是女子的生命,一旦容貌毀了,教她以後要怎麼面對別人異樣的眼光?以後還有誰會要她呢?
「是我不好,我沒聽娘的話,偷偷的跑出了林子外去玩,所以舅母才會這麼處罰我的。」她笑著說,驀地驚呼道:「啊!你吐血了!你要死了嗎?」
「我確實快死了,不過你別害怕,倘若你可以幫我一個忙,我或許就可以不用死了。」他的白衫染滿了暗紅色的血漬,唇邊仍不斷汩汩滲出血,她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了。
「我……我……我要怎麼幫你?」她瞪著他白衫上的一攤血,一時驚怕得語聲囁嚅,手足無措。
他虛弱的笑道:「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而我若能僥倖沒死,你長大后,我就娶你為妻。」
如果他真能僥倖沒死,他以這麼大的犧牲來回報她的救命之情,等她長大后,她該要十分慶幸她曾救過他這件事。
「你要娶我?可是,我要問過我娘才可以。」她愣愣的呆瞪著他。
他虛弱的聲音低啞的道:「好,這件事以後再說吧!你先幫我去找來蒼朮、甘草和山藥這三味藥材。」
「蒼朮、甘草和山藥?」她跟著低低念了一遞。
由懷中取出銀子,他道:「嗯,你必須在中午前買來給我,否則我就見不到午後的陽光了。」
她怔愣的道:「買?我不知道要去哪裡買,我從沒下過山。」
方情望天慘然一笑,低聲幽幽的道:「看來天真要亡我了。」原還以為有一線生機,看來他得命喪在此了。
他才說完,小女孩便仰首道:「不過,我知道在這附近便可以找到你說的這三味草藥,娘有教我認過哦!」
「真的?」絕望中,他驚喜的傾身握住她的肩。
「好痛哦!大哥哥。」她一臉痛相的揪緊小臉。
「啊,對不起。」他倏地放開她,「那麼你快去幫我找來。」
「是不是你吃了這三味藥草,便不會再吐血了?」
「嗯。」他點頭。
「好,我現在就去幫你找來。」
她開心的轉身要奔出洞口,他忽地拉住了她的手,叮囑的道:「若是有人問你有沒有見到過我,你不能告訴他們曾見過我,更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在這裡,知道嗎?」他相信那幾人一定會再回頭尋他的。
「為什麼?啊!我知道了,他們一定是壞人對不對?是不是他們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
他微笑頷首。
目送她離開后,方情靜坐調息了半晌,再睜開眼睛時,已快晌午了。
她還沒回來!莫非他真要死在這裡?
「大哥哥。」才這麼想著,那聲清亮的聲音倏地鑽進他耳中。
「我……」她喘吁吁的由洞外奔來。「我方才見到了那幾個壞人了,不過,我沒有告訴他們你在這裡,我騙他們說你已經下山了。」
「你遇見了他們?」他們果然再回來找他了。
「嗯,不過,我看那幾位叔叔好像不像壞人呀!」她走到他身邊,將找來的一大把藥草交給他。
欣喜的接過藥草,他微驚的問:「他們沒蒙面?你見到了他們的真面目?他們是誰?」既然他死不了了,這筆帳他早晚要回報他們。
她搖頭道:「我不認得,不過他們很親切呢!一點也不像壞人的樣子。」
「人不可貌相,善與惡,是不能單看外貌表相的,有些人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但卻是衣冠禽獸;有些人雖長得兇悍可怕,卻是面噁心善。你要記住,人是絕不能由外表來區分好人與壞人的。」他說著,將手中的藥草放在地上,低垂著頭,取來身旁的石子捶碎藥草,「小丫頭,幸好你在中午前趕回來了,再晚一步,就算找來了這些藥草,我也沒救了。」
「啊!」她抬頭望了望天色,果真快中午了,「我要趕快回去了,娘見我這麼久還沒回去,一定會很擔心的。」她說完,匆匆的跳下溪畔,隱沒於亂草叢中。
「小丫頭,等一下,你叫什麼名字?」他拾眼要問,卻發現已不見了她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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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個月教你們的三妙陣法,你們三人練得如何了?」東方傲情輕呷一口茶,瞥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三名年輕男子,隨口問道。
三名年輕男子恭敬的環立在東方傲情坐著的石桌前,突聞他此話,三人皆面有難色,互看一眼,最後由身穿青衫立於左邊的李騰雲開口。
「師父,您上個月教我們的那套三妙陣法博大精深,我們一時還未完全參透,所以……」
「都已經一個月了,你們有臉對我說還未參透!莫非這一個月里你們全在偷懶,根本沒在練習我教你們的這套陣法?虧我還花了一個多月,特地為了你們創出這套陣法,而你們竟然如此偷懶!」東方傲情坐在石椅上聞言怒聲的責問。其實這種小事,根本不值得他動怒生氣,只是這幾日覺得無聊得心悶,情緒自然不太好,因此才會借題發揮,遷怒到三個徒弟身上。
「請師父息怒,不是我們沒認真練習師父所教的這套陣法,而是這套陣法深奧絕妙,所以我們才一時還未能完全參透。」身穿黃衫立於中間的方凌雲惶恐的附和著。
身穿紫衣站在右首的林乘雲也接著道:「是呀!師父,我們一點也沒偷懶,日夜不停的練師父所傳的這套陣法。只是,我們資質魯鈍,所以才會仍未完全參透陣法的精妙之處,不過,只要再給我們兩個月,我們一定能參透三妙陣法的奧妙之處的。」
李騰雲一臉方正老實的再接著說道:「師父,您不能要求我們也如您一般是武學奇葩呀!雖然您創出這套陣法只花了一個多月,但是就算再聰明的人要練會,沒有個一年半載是絕難能有小成的,我們能在三個月內有此成績,已經實屬難得了。」也就是說,他們已經算是很厲害的了。
東方傲情瞥了一眼李騰雲,再端起石桌上的一杯茶悠閑的啜飲。「騰雲,你的意思莫非是說我管教你們太過嚴格了,對你們的要求太高了,嗯?」
方凌雲委婉的為師兄解釋:「不是的,師父,大師兄的意思是說,我們的資質不如師父那般的聰明絕頂,所以一時難以參悟師父所教的陣法,請師父再給我們兩個月的時間,我們一定能參透這套陣法的精妙之處。」師父素來喜怒無常,他的喜與怒通常都是由心情的好壞來決定。心情好的時候,有時該發怒的事他反而不會生氣;但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算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芝麻小事,都會惹得師父發飆。就如這件事,師父分明知道為了練會這套陣法,他們三人可說是早晚勤練,但此時卻來為難他們,責怪他們沒好好練習,這根本就是存心找他們麻煩。看來,師父此時的心情一定不太好。
東方傲情不置一語的放下茶杯,站起身定向滿溢桂花飄香的庭中,他折了一枝樹枝,在桂花樹下舞了一套精妙劍法,紛紛飄落的桂花圍繞著他風姿俊美的身形,煞是美極了。劍隨氣收,停下手中的樹枝時,桂花如雨,飄飛在半空中緩緩的飛落。
「好,門主這套舞花劍法真是絕妙。」迎面走來一位年約五旬的男子拍手贊道,他斜睨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三名男子,若有所思的道:「莫非他們三人惹了門主不高興了?」
「不是,是我對他們期望太高了。」東方傲情懶懶的說完,丟下手中的樹枝,緩步走回石椅,坐下望著他道:「東護法,看你笑得這麼愉快,莫非有什麼好事嗎?」
東護法彌勒佛般的胖瞼笑望他。
「門主果然英明,一眼就看穿屬下的心事。不錯,是有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東方傲情懶懶的問。
「門主可還記得四年前中了蝕骨摧心散那件事?」
「怎麼?莫非查出了是誰暗算我的?」當時他原以為應該不難查出暗算他的四人是誰,怎知,竟然查了四年一點頭緒也沒有。他一向化名方情行走江湖,武林中人甚少有人知道他就是有「妙手邪聖」之稱的東方傲情其實他會化名該說是方便他尋花問柳,江湖中事他素來少理,也嚴令修羅門中之人不許去管武林中的閑事。
修羅門曾是殘酷嗜殺,令武林中人人聞之色變的詭密門派,不過,自從他的父親武聖東方焱娶了當時武林中人稱醫神的石靈后,修羅門便一改做法,嚴令下屬不準再沾染江湖血腥,而且,也不再介入武林中恩怨。
「門主可還記得當時調查這件事時,我們發現曾有人假冒門主之名在武林中行走之事?」
「記得,但是後來派人追查那假冒我名字的人時,他不是被人滅口了嗎?」
「當時他雖然被人滅口了,不過,我們畫下了他的容貌,最近我們查出他的來歷了,他有一個兄長叫王煥,是寄楓山莊莊主李儒鴻的大弟子;而那冒名之人則是王煥同母異父的弟弟叫王行,他生得和王煥極為相像。」
「東護法,你的意思是說那假冒師父之名的人與寄楓山莊有關?」李騰雲問。
「不過,寄楓山莊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們修羅門素來與寄楓山莊無任何瓜葛,他們找人假冒師父,又有什麼用意呢?他們難道不怕與我們修羅門結仇嗎?」方凌雲不解的問。
「我想就是因為怕我們修羅門知道是他們找人假冒師父的,所以,他們才會殺人滅口。」林乘雲臆測的道。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他們為什麼找人假冒師父呢?而且,這件事情和師父遭人暗算中毒之事有什麼關係?」李騰雲提出疑問。
東護法沉思的推測道:「依我推測,或許是那王行假冒門主之時,做了什麼事惹到了那些人,所以那些人才會向門主下毒,我想,或許他們原本要殺的也許是那假冒門主之人,而非是門主。」
東方傲情淡淡的開口:「東護法所說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我素來多以化名方情在江湖走動,他們竟然知道我的真實身分!真正知道我真實身分的人除了我們修羅門門人之外,外人少有人知道的,這要做何解釋?」
「這很顯然是有人指點了他們,他們才會知道上哪可以找到師父。」林乘雲沉吟的道:「難道有人盯上了師父?」
方凌雲接著道:「師父一旦離開修羅門,連我們都不知道師父的去處,會是誰竟然知道師父的行蹤?」
東方傲情沒答,兀自沉吟深思著。
「不過門主,屬下有一事至今仍想不透,依門主的武功,照理要下毒暗算門主不是件容易的事,當時,他們究竟是用何法下毒暗算了門主,以致門主毫無所覺?」東護法問出心中多年的疑惑,當年他們也曾問過他這個問題,不過他總是輕描淡寫的帶過,不肯將如何中毒之事細說明白。
東方傲情陰著俊臉道:「事過境遷,這件事沒必要再提。東護法,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要告訴我?」他怎麼可能將自己如何中毒之事告訴他們,他們若是知道后,這四個護法長老不成天羅唆個沒停才怪,而且,他也不能讓徒弟看笑話,這件事若是宣揚出去,教他哪還有臉做人!
雖然他愛遊戲花間,但是女人一向只被他視為玩物,雖然必要,但卻絕不重要。何況他愛穿梭花間,是為了打破北護法曾說過,他將來必為「情」所苦的話。
為情所苦?未免太好笑了!在看到了爹對娘的痴愛,他從小就下定決心,絕不真心愛人;他不想像爹一樣,為娘擔驚受怕、受盡苦楚折磨,最後,還為娘殉情。愛人是如此一件痛苦的事,他才不會那麼傻,自尋痛苦。所以,他一向無情得只視女人為玩物,他怎麼可能會因女人而苦?再說,這麼多年來他玩過多少的女人,還不曾有哪一個女人能讓他駐足三天以上,再美的女人也無法永遠吸引住他的目光,最多玩過三天,他便厭倦那女人了。
若說到現在有哪個女人是他還不曾厭倦的,就只有秋夢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就這麼香消玉殞,實在可惜!
事隔四年了,倒是那個小丫頭現在不知如何?當年她離開后,他服下了藥草后調息了兩日,都沒再見到她來那處「水簾洞」。雖然他服了藥草,解了體內大部分的毒,不過,因蝕骨摧心散的毒侵入了他的五臟六腑,餘毒一時無法全數清除,所以,他只得匆匆離開那裡,回到修羅門調養,直到半年後,才完全把餘毒全部清除。這期間,他曾命人到那座山中去找她,將她帶回修羅門,因為他曾允諾等她長大要娶她為妻。他原是打算在她長大的這段期間,慢慢調教她成為他理想中的妻子,反正他雖不會去真心愛女人,那麼塑造出自己滿意的女人為妻子,倒也是件有趣的事。只是派去的人在那裡守了一個月,都沒見到她,不知她到哪去了?
過了四年,她長大了吧?思及她,東方傲情取出懷中一隻白色膏藥,低首瞥了一眼,這是他為了她臉上的那道疤痕,花了不少時間、用去不少珍貴難得的藥材調製成的去疤膏,可以消去她臉上的那道醒目的刀疤,可惜她無福享用。
知道門主不願意再談四年前那件事,東護法識趣的轉移話題。
「不錯,屬下還有一事要稟告門主。近日來各路人馬紛紛彙集在陰平縣,據說有人尋到了靈泉寶藏的藏寶圖,要在那裡公諸於世。」
「靈泉寶藏?!」將藥膏收回懷中,東方傲情驚訝的望住東護法,「就是傳說中藏有一大批金銀珠寶,與已絕跡的武學秘笈,還有能令人長生不老的靈泉的『靈泉寶藏』是嗎?」
「不錯。」東護法興奮的點頭。
「這件事情在三十年前隨著那陣尋寶人潮一去不復返后,不是早就平息了嗎?武林中已經許久不曾聽人再提起此事了呀!為何此時靈泉寶藏的事會再被提起?」東方傲情狐疑的道。
「不知消息是由哪裡發出的,不過,近來靈泉寶藏將出土的消息甚囂塵上,武林中許多人紛紛已趕到了陰平縣。」東護法據實回報道。
「師父,我看這八成是樁陰謀,有人想藉此來製造武林的亂象,乘機謀奪什麼利益。」李騰雲分析道。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武林四十年一亂,算算時間,武林太平了四十幾年了,也是該亂的時候了。」東方傲情笑吟吟的瞥了三名徒弟一眼,「我教你們的那套三妙陣法,很快就派得上用場,你們要趕緊練熟。」
「三妙陣法?是門主創的那套五行陣式嗎?」東護法問。
東方傲情笑道:「不錯,我創這套三妙陣法,原是遇上了比自己武功高出數倍的絕頂的高手時,用來以弱擊強的陣式。當三人齊使出這套陣法時,縱使對手武功再高,也非將他困死在陣中動彈不得;但若是人數不足時,也可兩人同使出這套陣法,只是陣式會減弱很多,但若要自保脫困,應還不至於有問題。」
「哦,那麼屬下可以先一觀這套陣法嗎?」東護法好奇的問。
東方傲情冷瞥了三名徒弟一眼道:「很遺憾,東護法,我這三個不肖徒到現在還未練成這套陣法,若現在使出來,恐怕畫虎不成反類犬,讓東護法見笑了。」
東護法為他們辯解道:「像門主這般武學奇才,百年也難得出一個呀!以他們的資質,在武林中也算是一時之選了,他們拜在您門下不過才六、七年,此時以他們的身手早已臻一流高手之列,也誠屬難得了。」愈是絕頂聰明的人,往往愈是無法忍受資質魯鈍的人,這三個娃兒自拜在門主門下,著實被他苛責得很慘,不過,門主也只在武學上會苛求他們,其他時候他倒是都拿他們當朋友般看待,不會怎麼端起嚴師的架子。
東方傲情彎身拈起地上一朵桂花,細望了片刻道:「自上次中毒以來,算算我也四年沒離開過修羅門了,這次我打算親自到寄楓山莊一探他們找人假冒我之事,順道查查有關靈泉藏寶圖之事。」在修羅門悶了四年,鑽研了四年醫術與武學,他凡心又動,不禁十分想念起美人的溫柔嬌語。不過,可不能讓護法長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
東護法道:「門主既然要親自去查這兩件事,那麼不如帶騰雲他們三人一起去吧!這段時間他們練三妙陣法,還是需要由門主親自指點才能早日練成。」要他們三人隨行其實是借口,他心知門主素來喜歡獨來獨往,不喜有人跟在身邊。但自上次中了暗算后,他們幾位護法便商議,往後門主若要行走江湖,必須有人隨侍在旁,以免不測。尤其他愛沾花惹蝶,更必須小心紅顏禍心,上次門主所以中毒,門主雖不肯明說是如何中毒,但一定與女人脫不了關係。他朝方凌雲使了個眼色,門主的三名弟子中,屬他最是機靈。
方凌雲立即會意東護法的意思,說道:「是呀!師父,我們跟您一起去吧!也可趁此機會多多歷練歷練,而且若有機會,說不定還能一試三妙陣法的精絕威力。」
手拈著桂花,東方傲情細思片刻才道:「也好,就帶你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