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台北十一年前在人的一生之中,到底會發生幾件讓自己刻骨銘心的事情?程蝶衣,不,應該說是鄺雅雲才對。

鄺雅雲當年只有十四歲,雖然年齡偏幼,滿臉的不懂世事,卻已經脫去青澀的外表,活脫脫是一個美人胚子。她的身份更增加了她的份量,她是鄺氏企業的二小姐。

她是一朵在溫室中被細心呵護的花朵。

她是所有人眼中的寶貝,她真的是美麗,高貴的白雪公主。

「鄺雅雲!」

中學放課以後,走出教室門口沒有幾步,有人在鄺雅雲的背後喚住她。

雅雲回過頭,才知道是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同學叫她。

「剛才老師要我轉告你,你的司機今天不能接你了,所以老師要我送你一程。」

鄺雅雲的父親是學校的贊助者之一,所以對鄺雅雲,學校也相當的照顧。更何況她的父親太有名氣,這種重要人物的女兒自然需要好好保護。不過叫一個學生做另一個學生的護花使者,這種學校還真少見呢。

「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走好了!謝謝你!」

雅雲對著同學微微地笑了一下,她可不想有這種特殊待遇。

今天的天氣這麼好,很適合一個人慢慢地散散步,但不需要還有一個走在自己身邊當保鏢的人。

「鄺雅雲!?」他正要追上去,身後卻擁上一群嘰喳亂叫的學妹,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纖細的背影越走越遠。

雅雲一個人自由自在的走在路上。

春天撲面而來的氣息令她感到神清氣爽,這種感覺好舒服。

天天坐在空調房車裡走來走去,她連感受大自然的權利也沒有了!雅雲閉著眼睛,沉醉其中,這種機會可不多喲!「吱——」公共小巴在前面嗄然而止,雅雲睜開了眼睛。

試一試坐在小巴里的滋味是怎麼樣的,這個主意不錯。

雅雲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以後,兩眼也發起光來。

對於一個長期養尊處優的富家小姐來說,坐一次公車也是一種新奇的享受。「小姐,上來吧!去新港花園的!」

車子上探出一個腦袋,他已經看出了雅雲的猶豫,這是他常常看到的情形。「快點上來吧,車子上人不多,很快就會到新港的,上來嘛!」他一邊說,一邊就伸手過來拉雅雲,雅雲跟著上了車。

車內果然沒有幾個人,雅雲一上車,他們就非常整齊地把目光投向她。

這麼美麗的小姐,怎麼會一個人呢?前排的兩個男人不禁相互對望一眼,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等一等!」話音剛落,又上來一個年輕男人。

雅雲自顧自的挑了一個靠窗邊的位置,這樣可以看見窗外的景色,又能吹到飛馳的風,一定很棒!

「小姐,不介意我們坐你旁邊吧!」前排的兩個男子一起擁了過來,這句話其實是白說,因為他們已經坐在雅雲的身邊了!雅雲沒有說話,因為她現在已經很緊張了!怎麼會碰到這種人?

「哎呀!不用緊張,我們只是陪著你吹吹風,如果你高興,我們不介意再陪你下車逛逛公園!」

「哦!對了,前面一站就有一個公園,聽說很不錯呢!」

兩個人一唱一合,還不時發出邪惡的笑聲,真是令人做嘔!他們一邊說,一邊還向雅雲身上擠過來。

「你們,你們到底要怎麼樣?」雅雲脹紅了臉,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喲!小姐還有一點脾氣呢!有個性,我就喜歡這種女孩子!」

「哈……哈……哈……」

車廂里傳出一陣放肆的笑聲,車上其他幾個人不由得轉過頭來,沒人敢管這種事情。

「笑夠了沒有,如果差不多了,你們也可以閉嘴了!」

一陣低沉的嗓音在頭頂上響起。

兩個男人頓時停住了笑聲。他們不相信會有人來管這種閑事。

「拜託!不該你管的事情你還是少管的好!不然一會兒我們可不能擔保有什麼後果發生在你身上。」

「我可以不管你們,不過也希望你們不要騷擾這位小姐。」

男聲又響起的時候,雅雲不禁抬起頭看了談話的人一眼!他好年輕,不過卻透出一股成熟男人的陽剛之氣。

他的身上有一股懾人的氣勢。

「我看你今天是想找碴!好呀?給你一點厲害瞧一瞧。」其中一個男人向他撲了過去。

雅雲不禁發出一聲驚叫。

「砰——」的一聲,有一種很沉重的東西倒在地上時發出的聲音。

雅雲只看見那個撲向他的男人倒在車廂的過道上,鼻子流了許多血出來。車廂里的其他人也都叫了起來。

不過,他們都只發出聲音,沒有人敢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你這個渾蛋!」眼看同伴如此不堪一擊,另外一個男子氣極敗壞地撲向他。

「砰——砰——」這一次的聲音稍微要大一些。

雅雲卻再也不敢看下去了,長這麼大,還沒有看過這種真實的暴力鏡頭。車廂里頓時好安靜,大家都被眼前這一場惡鬥嚇壞了!車子急速地向前飛馳而去,而且有一種越來越快的趨勢。

「不好了,剎車失靈了!怎麼辦?」

前面傳來司機惶恐的叫聲,他一邊叫著,一邊用腳不停地使勁踩剎車。

「啊——今天是什麼日子,我們什麼倒霉的事都碰到了!」

說話的人拍拍頭,兩眼斜斜地瞥了一下打架的人,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雅雲也覺得身體因車子不停地向前沖而急劇地抖起來。

她坐的恰好又是最後一排,抖動的程度又比前面的乘客要劇烈一些。

突然,雅雲覺得自己的手被一股非常有勁的力量拉起來。

是他!他正伸出一雙手拉住她的手腕。

「快點過來,動作快一點!」他絲毫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樣子。

他使勁抓住雅雲的手把她向前施去。前面要安全一點。

「哇!好痛呀!拜託你能不能輕一點,我的手就快被你抓斷了!」

雅雲一邊跟著走向前,一邊忍不住抱怨起來。

還沒有人對她這麼粗暴過,她覺得有點難過。

手上的疼痛感一陣陣襲來,彷彿拉著她的不是手,而是一支鉗子。

「好了,坐在這裡,不要動,不要擔心!」

他已經快步走到司機台上,司機正手舞足蹈地不知怎麼辦好!「剎車失靈了!」司機現在只有這個念頭,這個情況不妙喲!「讓我來看一看!」其實司機看見他過來,就有讓位的意思。

這個燙手山芋丟出以後,他可以舒一口氣了!不知為什麼,這個人一來,他的心裡突然有一股安全感,好像也不那麼害怕了!車子里一共有八個乘客,現在他們都只有一個動作:牢牢地抓緊前面的靠背,自己一動也不敢動。

有幾個還把頭都埋在手背上,唯一可以聽見的就是自己加速跳動的心跳聲。

雅雲有些後悔自己今天的衝動。

先是遇見流氓,這會兒又是車子剎車失靈。

雖然她對這個不是很在行,但她也知道車子剎車失靈意味著什麼。

應該說全車的人都很清楚。

車子現在好象比剛才幹穩了一點,雅雲輕呼了一口氣。希望這種經歷一輩子只有一次就好!雅雲不禁望著坐在司機台上的他的背影。

他的背影很挺直,他的雙手正穩穩地操縱著方向盤。

「請大家坐好,不要亂動!最好坐在車子前面的座位上來。」

「你們也看見車上現在的這種狀況,如果想活命的話,都聽我的話!」

整個車廂里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所有的人都睜大眼睛聽他說話。

雖然只能看見他的背影。

還好這一路都比較直,所以暫時沒有什麼危險。

他用勁地一路按著車子的喇叭,這樣子應該有所警示了吧!

「糟糕!前面有一個路溝!各位坐好了!」他只能採取一種做法了,反正車子現在是完全失控了!可以利用這個路溝來把車子迫停下來。

車子過路溝時會騰起來,這樣速度達到一個高度后,在它跨過路溝下落時,也一定會因急度提速而急度降速。這樣也許還有機會化險為夷!做好這個決定以後,他叫司機給他找了一根很結實的繩子。

他手腳麻利地把繩子綁在方向盤上,這樣可以拖延一些時間。

一切做完以後,他轉過身來面對大家,冷靜地說了一句:「現在就聽天由命吧!」

雅雲看著他淡然地走向自己,心裡有一股悲壯的感覺。

他走過來,用雙手環著抱住雅雲,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前。

兩個人抱得緊緊的,把頭埋在雙方身上。

車廂里沒有一點聲音,這是生死交叉的時刻!雅雲到現在都記得當時的情景。

她的身體幾乎全被圍在他的身體里,他的身體是完全外露的。

換句話來說,如果有什麼危險,他一定會比她早碰到,他一定會受傷,在她之前。車子突然抬高了身體,「砰——」的一聲。

車廂里的每一個人都覺得五臟六腑快被震出來一樣。

接著又是「砰——」的一下,每個人不由得向前猛傾了一下,然後車子突然沒有聲音了!

「啊——呼!」頓了幾分鐘,有人回過神來,車子已經安全停了下來。

大家都抬起頭來,不會是真的吧!確定自己身上沒有什麼損失以後,不禁都歡呼起來。太棒了!連那兩個流氓也都激動得熱淚盈眶。被打昏過去以後,是他叫其他的乘客拍醒他們,給了一個生存的機會給他們!雅雲也不禁笑了起來。

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把身體抽走了!「鄺雅雲,我送你回家!」他的話在耳響起時,鄺雅雲驚異地不知說什麼好!

「你?」雅雲實在不知該怎樣回答他才好。

「我是你父親的特別助理,我叫段月樓!」他揚起一道眉,表情有點高深莫測。

原來如此,雅雲這才明白自己今天為什麼這樣好運氣!「雅雲!」遠方忽地傳來充滿喜悅和寵愛的呼喊聲。

前面就是鄺家大院,雅雲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撲進父母的懷抱!自然是段月樓送她回來的!

「哦!對了!謝謝你救我一次。」跑了幾步,她又回過頭來笑著對他說。

「記住救命恩人的名字了嗎?」

「你是段月樓!」她又回給他一個燦爛可愛的笑容。

那是程蝶衣和段月樓第一次相遇。

在她十四歲那一年的春天。

好像是一種情態的慣性,每次和段月樓見面時,程蝶衣都不是風平浪靜的。以前是別人的原因,現在卻是自己的原因。

「你有盯著男人看的習慣嗎?」揶揄的男音,懶洋洋的調子,將程蝶衣的思緒又拉回到現在。「你到底想做什麼?」她蹙眉,他難道不明白自己已經不想和台北有任何的牽連了嗎?「我只是受人之託照顧人你一陣子,不需要提醒,你也知道你惹了不少麻煩吧!?」他咧開嘴,笑得像是披著羊皮的狼。「他們不會這麼做的。」

卡爾不會這麼做的,他了解她,一定知道自己寧願回希臘和維爾斯家族周旋,也不願意和過去的人事有牽連。「你可以撥通一電話,我不會阻止你的。」他笑得極為自信。

「我會查清楚的。」她冷哼一聲,而後怒氣沖沖的沖往屋內。

摩納哥

「卡爾!蝶衣失蹤了!」

一扇門「砰」一聲被踢開,隨即衝進一個氣急敗壞的年輕男子,他停在房間的書桌前,將目光停在一個斯文英俊的金髮男子身上。「我知道。」卡爾只手撐著下巴,眼睛盯著眼前像小山一樣的文件,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你知道?!什麼意思?」

對方瞪凸了雙眼,雙手粗暴地向前一伸,擋住對方正在閱讀的文件,雖說卡爾身為棋士團的頭頭,有很多事要處理,但現在他們的夥伴不見了,他至少也要表現出一點關心的樣子才是啊!「蝙蝠,上星期你和程蝶衣在希臘完成任務時做了什麼?」卡爾靠回椅背,摘下眼鏡,揉著眉心問。

「沒有啊!我們只是從維爾斯家偷了我們需要的女孩子而已,按照你交代的不是嗎?」其實每人在平時會依個人的意願接下不同的Case,如果五個都同意受理,他們就會齊聚摩納哥討論對策。

「為什麼炸掉他的書房?」卡爾又好氣又好笑,這些人辦事能力雖然一流,但是行事手段就是有些怪異!

「啊……我來不及阻止!」蝙蝠臉上漲紅,看到卡爾那一臉的謔樣,肯定知道他被蝶衣那個惡女吃得死死的。

「我知道她的行事比較偏激,但是你們這一次炸出問題了。」

「炸出問題了?!」蝙蝠蹙起濃眉,不由得替蝶衣感到擔心,她不會被維爾斯抓去了吧!?

「你知道希臘人的民族性是什麼?」卡爾的藍眸閃出一抹深思。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安得魯·維爾斯是希臘的龍頭,自己侄子的所作為他一定一清二楚,他一定會報復的。」

「莫非蝶衣被維爾斯家族的人抓去了?那我們必須趕快救她出來。其他人呢?」蝙蝠雙拳一緊,隨時準備應戰。

「既然身為你們的頭頭,我怎麼會輕易讓蝶衣受到危險呢?我把蝶衣交給一個可以保護她安全的人。」卡爾淡笑,跟著繼續道:「主教在義大利分不開身,我已經派城堡前往希臘暗中注意維爾斯的一舉一動,至於你……讓我想想。」

卡爾重新戴上眼鏡,視線也重新回到剛才的文件上面。

「我什麼都願意,這件事我有一半的責任,如果我看住她,就不會惹上這些麻煩了。」蝙蝠一拍胸膛。男子漢大丈夫就要勇於負責,再難的工作也願意接受。

「你真這麼想,太好了,我還怕你不願意哩!」卡爾咧嘴一笑,鏡片后的藍眸閃起不安好心的笑。

「呃……到底是什麼任務?」就算他再遲鈍,也感覺得到卡爾在打歪主意。

「很簡單,只要在這裡等電話就可以了。」他笑著開口,跟著看了一下手錶,眉頭一緊,以超人般的速度將桌上的文件一抱而起,快速走向門外。

「卡爾?!你要去哪裡?」奇怪了!這裡會爆炸嗎?不然他為什麼一秒也待不下去?

「這整間辦公室都讓給你,你只要坐著等電話就好了。」卡爾回頭對蝙蝠眨了眼,一副很大方的模樣。

「什麼電話?卡爾,你到底在打什麼啞謎?」蝙蝠追到了門邊,越來越覺得卡爾有事瞞著他,一隻手揪著他的袖子,死也不肯放手。

「鈴鈴!」卡爾桌上的電話在這個時候響起,讓兩個人同時回頭。

「去接電話。」卡爾努了努嘴示意。

「為什麼是我?」蝙蝠不悅道。

剛才卡爾的樣子好詭異,顯然和這一通電話有關係,他才不上當呢!「你沒看見我手上拿著東西嗎?」卡爾一張俊臉笑得很是無辜。「說不定是城堡打來的,我正在等他的調查報告。」蝙蝠半信半疑,拿起電話筒,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一聲。「喂?」

「你們這些無情無義的東西,看我回去怎麼修理你們,不管用什麼方法,馬上把我弄出去,否則我和你沒完沒了!聽清楚了嗎?蝙蝠?」

「蝶……蝶衣!?」蝙蝠愣了半天才出聲,還是不懂為什麼她這麼生氣。而且她說救她出去?卡爾不是說有人在保護她嗎?「你到底聽清楚了沒?」程蝶衣在另一端又爆出怒吼。

「你……等一下,我叫卡爾。」一頭霧水的蝙蝠拚命向卡爾使色,後者噙著笑,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

卡爾從蝙蝠手上接過電話,卻將話筒拿得好遠,開始大聲喊道:「什麼?我聽不清楚,該死!有人在干擾我的收訊!喂!?喂!?」卡爾叫了幾聲后將話筒掛上,回頭看著吃驚的蝙蝠。

「解決了。」他拍了拍蝙蝠的肩,笑得好不得意。

「她……她很生氣。」蝙蝠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喔!是嗎?」卡爾彎下身子,一不做二不休地將整條電話線撥了起來。

「卡爾!?」蝙蝠脹紅了臉大吼。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不是說了,我將蝶衣托給一個可以照顧她的人,我們只要在她回來之前將維爾斯的事擺平了就好,你還有問題嗎?」

「還有誰比我們更有責任保護蝶衣?」蝙蝠搔著頭,一臉不解。

「例如說,她的未婚夫。」

卡爾再次將手上的文件放在桌上擺好,打算投入被中斷了數次的報表。

「她有未婚夫!?什麼時候的事情?」蝙蝠倒抽一口氣,世上竟有這麼可憐的的男人,竟然敢做她的來婚夫。

「我也是一個星期前才知道的。她的來婚夫叫段月樓,他應該是有資格當護花使者的人,不是嗎?」

「那蝶衣為什麼那麼生氣?」蝙蝠還是搞不太懂。

「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個未婚夫。」卡爾咧嘴一笑。

「好了!我還要趕去南非開會。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這裡交給你全權處理。喔!對了,我走以後你可以將電話線再接起來。」看著卡爾離去的身影,蝙蝠將事情從頭到尾再想了一次。

蝶衣也不知道自己有未婚夫!?但卡爾卻將她交給那個叫段月樓的傢伙,這樣不是在設計她嗎?程蝶衣一向喜歡處理自己的麻煩,這一次不但沒讓她親手處理,還自作主張的讓她的未婚夫插手一切!

「我完了!」蝙蝠慘叫,終於知道卡爾為什麼不自己接那通電話了。

剛才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和蝶衣在說話,換言之,這件事不管怎麼終了,他都會是程蝶衣拿來開刀的第一個無辜者。他抱著頭不住地呻吟,覺得程蝶衣親手打造的地獄已經在向他招手了,這個時候,門忽然又打開,卡爾一臉同情的開口。「忘了告訴你,她在那克里尼島,你不會傻得把她救出來吧!」卡爾笑了笑,一顆黑色的頭顱又縮回去。

「卡爾!」蝙蝠發出了悲鳴!卡爾這個陰險的小人,這種倒楣的事就專門找他,唉!他到底要怎麼辦?烏鴉組織中最年輕、最老實、歷練最少的蝙蝠,再一次被當家的頭頭卡爾設計,在摩納哥最美麗的五月天里,他發出了慘烈的哀鳴聲……

「如何?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段月樓低沉的男音有著讓人煩惱的效果,他整個人安穩地坐在沙發上,笑著看她憤怒的掛上電話。

「你這種背後算計人的行為很下流!」程蝶衣怒啐,恨不得將他臉上的笑容撕爛。原來他早就和卡爾計劃好,剛才在游泳池才會假好心的讓她打電話回摩納哥。

「我算計你!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只是盡了一個未婚夫的責任,好心的提供你一個藏身之所。」他只手撐起下巴,懶洋洋地開口,對她的怒顏不以為意。

「我不需要藏身之所!」她大步向外走,拒絕和他共處一室。

「為了怕你不告而別,我將船停在另一個島上,要離開唯有乘直升飛機,而且要得我的指示,所以說,除非你的泳技好到可以橫跨海洋,我勸你還是乖乖地坐下來吧!」他幽幽冒出一句讓她更加忿忿的話。

「我得罪過你嗎?為什麼這樣子整我?」她怒不可遏地衝到他的面前,什麼優雅風度都沒有了,現在只想將他大卸八塊。

「你絕對不會希望得罪我,即使你是我的新娘,雅雲。」他的黑眼鎖住她的眼眸,漾著強烈的命令意味。

「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程蝶衣偏過頭,她是絕對不會承認那個名字的。

「看來我高估你了,你的確對往事念念不忘。」他的雙手一抓,將她整個人拉進自己的懷裡,一隻手握在她的胸口,喃喃地道,「這麼久了,你為什麼還是忘不掉?」

「那是我的事,不要管我。」她開始掙扎,被人刺破傷痛的狼狽勝過任何羞辱,那是她不願意被任何人看透的恥辱。

「我說過,我是為你而來的。」他堅定道,而後鬆開手。

「你不能夠把我囚禁在這裡!」這個男人太強了,他幾乎將一切都算計得好好的。

「我可以,而且我也這樣做了。」他露出一抹淡笑。

「你打算關心我一輩子嗎?神經病!」她長發一甩,挑釁地問道。

或許她現在是落了下風,但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找出他的弱點。

「或許。」他站起身往樓上前進,一副話題到此結束的模樣。

「我還沒有說完!」她插腰大吼,這個人真是一點禮貌都不懂。

「來日方長,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了解對方。」留下這句讓她氣絕的話后,他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段月樓聽到了樓下傳來的咒罵聲,嘴角揚起了一抹笑。

她的咒罵還不是普通的精!從兩人見面到現在,他幾乎略佔上風,不過他已經開始期待她的反擊了。程蝶衣花了一個下午思索離開的方法,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卡爾是不會派人來接她的,不過她絕對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鼠,她一定會想辦法逃出去的。她在原先醒來的房間開始翻箱倒櫃,想找出一些可以用的東西,但是衣櫥內全都是各式各樣的名家設計的女裝,再不然就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看來段月樓真的打算關她一陣子,光看化妝品一項,他至少就準備了半年以上的分量。最後她換上簡單的短衫長褲,將隨身的小刀掛在腰間的皮帶上,決定在島上逛一圈。她不相信段月樓的防範真的可以做到滴水不漏的地步,只要她有心,她一定逃得出去的,然而她才剛下樓梯

「你想出門?」永遠西裝筆挺的田震揚起一道眉問道。

「我是被囚禁的犯人嗎?就算是也有散步的權利吧!再說你們不是自負我逃不出你們的天羅地網嗎?」她似笑非笑地開口,經過他的身邊時不經意地伸出一隻手,美艷的臉上儘是挑逗。「你慢著。」他不著痕迹地退了一步,眼神不是平靜無波。

「田震,難道沒人告訴過段月樓,天底下唯一不能招惹的是女人?」一出手她已經約莫知道對方的底細,如果硬碰硬她也占不了上風,看來只能智取了。「月樓少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淡笑。

「對了,還有一件事。」她整個身子走出了門外,再次回頭說道:「通常愚忠的人也死得很快,看在相交一場的分上,我還是提醒你一下比較好。」田震看著她的背影,不由得搖搖頭。

程蝶衣是個難馴的女人,這也是為什麼段月嵐小姐對她放心不下的原因;她的美太誘人、太有侵略性。不過他始終弄不懂的是少爺的真正心意,他可以用任何其他的方式來困住程蝶衣,但是要娶她?!跟隨段月樓這麼多年,這一次他也猜不透他的用心了。

「看來她已經想在我們之間搞分化了。」段月樓出現在樓梯口,想必剛才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少爺。」田震回身恭敬道。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問過你對這件事的看法,你覺得如何?」段月樓走下樓梯,等著他的回答。田震是他的保鏢兼秘書,私底下他們卻是一起長大的玩伴,也是他可以信賴的朋友。

「帶她回台北是一項冒險,她……太不馴了。」田震用最保守的字眼。

「是啊!我已經可以預見到快引起風暴了。」月樓雙手撐著下巴,戲謔一笑。

「看來你已經做好了決定。」田震看出月樓眼中的強硬和佔有,既然主子已經動心,他也必須要服從,將程蝶衣視為未來的女主人保護。

「謝謝。」他向田震點點頭,知道田震已經無條件的獻出了他的忠誠。

「這是我的榮幸。」田震微微一笑,退了下去。

段月樓坐在沙發上,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外面,他開始想程蝶衣現在走到了哪裡,她又會花多少時間回到這裡。

她不是輕易放棄的女人,他已經開始期待和她的第二次戰役了。

美麗動人的程蝶衣,絢麗耀眼的蝶衣,她是飛不出這裡的,他堅信。

那克里尼島是一個未開發的私人島嶼,面積不大。雖說如此,她走了半天卻連個人影都不見。

程蝶衣走得越遠,心裡明白自己處於優勢。

在愛琴海買上一個私人島專門囚禁她,這個人若不是瘋了,就是和她有很大的仇恨,她既然沒有摩西天紅海的法力,也沒有超人的飛行速度,看來只有回去和那個神經病周旋了。

踩著忿恨的腳步,她在一個小時后回到島上唯一的建築物,亦是囚禁的美麗牢房,一進門,她就看見段月樓坐在客廳,整個人埋在報紙後面。

「你回來了?」他的聲音從一疊報紙後面傳出。她比預計的時間早了一個小時回來,可見她很聰明,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不可能的事情上。

「好吧!月樓先生,我不得不承認你很有本事,我也不想浪費時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我希望你能明白的告訴我。」她坐在他的對面,端起桌上的冰水一飲而盡,一方面是為了解渴,一方面是降下她即將爆發的怒火。

「沉不住氣了?」他放下手邊的報紙,似乎對她的認命感到遺憾。

「我是個很實際的人,既然你是我唯一出島的希望,我只好耐著性子坐在這裡,你到底要什麼?」喝了一杯冰鎮涼水,她以相當冷靜的聲音開口。

「我要你。」他還是一板一眼的說出讓她氣絕的答案。

「月樓先生……」

程蝶衣深吸一口氣,壓下想要尖叫的衝動,如果他的目的是要逼瘋她,他已經成功了一半。

「顯然你無法回答太艱深的問題,那我換一個方式問你好了,請你仔細聽清楚我的下一個問題,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

「看情況。」他雙臂交握在前胸,半眯的黑瞳閃過一絲笑意。

「看什麼情況?看天氣,還是看海面平不平穩?」她微微傾身等待答案。

「蝶衣……」他也湊近她的臉,笑得極為迷人。

「假如你是我,你很喜歡一個人,但是對方卻非常難纏,而且以普通的方法根本無法接近他的時候,你會怎麼做?告訴我,聰明的黑鬱金香?」程蝶衣愣在那,只能回視他一雙漆黑如墨的眼,彷彿被催眠似地一動也不能動。「黑帝斯對波賽芙妮一見鍾情,於是他乘著馬車將她劫持到冥府之中,立她為後,一輩子也不放她走。」他低啞著聲音,笑著說出這個傳說,細看她臉上的表情。

「這一個故事無聊透了。」這個男人太危險了,連聲音都動聽得可以誘惑人。

「或許,但這一次我可不打算和黑帝斯犯下同樣的錯誤。」

「什麼意思?」

她眉心一緊,不懂為什麼話題一轉,轉到了這個傳說,黑帝斯根本是一個傳說中的沙豬,她不得不耐下性子順著他的話題。「他讓波賽芙妮吃了六個番榴,所以她一年中只有一半時間待在冥府,另一半時間她就可以回到她母親的身邊。這就是黑帝斯犯下的錯誤,他不應該讓她的妻子有選擇的機會。」

「那是因為綁架惡行被人發現,正義終於得到伸張。」她冷哼出聲。

「既然你提到了正義,我不得不提醒你,這一回連正義都站在我這邊!」

段月樓再次提醒她蝙蝠團將她委託給自己的事,笑著看她再次氣紅了臉。「好了!我不管是用什麼方式收買人心的,但是我有權利知道我要被關到什麼時候?」想到維爾和蝙蝠就一肚子氣,希臘是她的地盤,她當然知道維爾斯家族打算報復的事,但他們未太小看她了吧!不但不讓她自己解決,還允許別人將她綁到偏遠處來避風頭!氣死人了!

「你餓了嗎?」他用眼光詢問,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

「段月樓,我到底要呆多久?」她刷的一下起身,發現和他溝通真的很辛苦。

「你要花多少時間才願意將你的身心都交給我?」他笑了,一臉的莫測高深。

「去你的!」她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跟著罵出至少四種語言的粗話。

「程蝶衣。」他踏步向前,看著她臉不紅氣不喘地罵出一長串匪夷所思的粗話,看來自己的確把她惹毛了。「我只是說出你要的答案,你越早一天接受我,你越早可以離開這裡。」

「你的精神病不是普通的嚴重。」她冷冷的諷刺道。

「我已經說出離開的條件,該怎麼做你自己想清楚。」

他揮揮手,逕自走向樓梯,復又回首淡笑道:「如你不想和我共用晚餐,我會派人送一份到你的房間,女人的心眼都比較小,從你剛才的咒罵來看,我可以了解你不想和我一起用餐。」

「豬!」

她低咒一聲,旋風一樣的沖回一樓的房間,現在她需要的是沖一個冷水澡,再仔細想一想下一步該怎麼做。要她當一個認命的波賽鞭妮!?下輩子也不可能!如果他愛當什麼鬼撈子黑帝斯,她就把這個冥府鬧到天翻地覆!裹著浴巾坐在妝台前,她把自己的臉塗成唱戲般的妖艷、俗不可耐,再取出衣櫥中一件貼身的高雅晚禮服,巧手一揮,將所有遮掩效果的薄紗通通都剪掉,更將擺設在她房間做裝飾的鮮花掛得滿頭滿身,最後對鏡中俗艷的自己微微一笑,踩著美妙的腳步準備和段月樓進晚餐。他或許可以將她囚禁起來,但她卻必須為自己日後的苦難負責,要折磨一個男人,就從傷害他的視覺開始,讓他食不下咽,就是她開始的第一小步……

程蝶衣帶著一身L』INTERDIT的薰香走進飯廳,的的確確讓屋內的兩個人一愣,進食的動作由最初的慢動作變成了完全靜止畫面。「鏘」一聲,第一個將盤子跌落的反倒是負責端菜的人,也是最先在房間曾被程蝶衣撂倒的保鏢。

「對……對不起。」保鏢雙耳赤紅,趕快將殘羹撿起,然後一溜煙地跑出去。

「我改變主意了,自己在房間吃飯很無聊,所以我決定和你們一起用晚餐,你們不會不歡迎吧門」她選擇坐在田震的對面,微微傾身對他露出個笑容,胸前完美的豐盈呼之欲出,絕對有讓人血脈賁張的功效。

「你們慢用,我先失陪了。」田震先起身,他深知不趟渾水才是保命之道。

程蝶衣咯咯輕笑,看來她的確有裝扮的天分,不但讓人跌破盤子,還讓田震馬上退場。不過她真正感興趣的主兒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難道段月樓真的缺乏反應嗎?「現在仔細想過後,嫁給你或許是個不壞的主意……你英俊、高大、多金,你真的很有錢對吧?」她的紅唇越靠越近,美艷的臉此刻只有貪婪和算計。

「這是你的真心話?!」他濃眉一緊,表情露出一絲厭惡。

程蝶衣將他的所有反應盡收眼底,心中不禁為他的厭惡感到竊喜。沒有任何男人會娶一個蕩女般的拜金女郎,她要再加把勁,他一定會取消先前訂婚的荒謬主意。「月樓……你不介意我這樣叫你吧?一開始我對你有一點誤會,所以態度很不好,你不會生我的氣吧!」她自責地讓自己像一隻八爪章魚,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身上。「為了彌補你,我特別裝扮自己來取悅你,你喜歡不喜歡?」段月樓低下頭瞥了她暴露的臉一眼,最後將目光停在她的調色盤般的臉上,眼眸從原先的嚴厲轉為戲謔,下一秒,他已經將她抱起,踏著大步走出餐廳。「你要帶我上哪兒?親愛的。」段月樓邪邪一笑,轉個彎,一腳踢開了他的房間的門,並將程蝶衣扔上了自己的床。

「既然你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嫁給我,我不介意提前過我們的新婚夜。」他將她摟近懷中,兩人一起滾到床上。

「你既然開始了遊戲,就得繼續玩下去。」他看著她低聲道,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朵,引起她的身子微微發顫。

「遊戲是我開始的,自然由我結束……嗚……」她還沒說完,就被他俯下的唇覆住,任他熾熱地佔有她。

程蝶衣緊閉著嘴,努力抗拒他的吻,掄起拳頭就想打他,但是段月樓清楚她的能耐,在吻上她的同時已經用身子將她整個人牢牢地壓住,才開始慢條斯理地誘惑她。

「不是你要的?在你穿著這一身誘惑人的暴露衣服時,心裡頭打的主意不就是上我的床?」他抬頭,黑眸閃爍著渴望。

早在第一次見到她時,他就想這麼做了,卻一直克制自己的慾望,直到她穿著一身暴露的衣服出現在餐廳,他才知道自己的自制力並不如想像那麼好。

「玩火者終自焚,你不知道嗎?」他的嘴再次覆上她的唇。

這一次他的舌竄進了她的口中索取她的甜蜜,炙熱而誘惑地與她唇齒交纏,執意要得到她的回應,在聽到她口中不自覺發出細小呻吟時,他才滿意地退開,目光鎖住她因情慾而變得渙散的眼眸。「不要再玩挑逗的把戲了,後果不是你可以承擔的。至於你扮演的角色嘛……的確很傳神,幾乎要唬過我了。這一次我放你走,但是沒有下一次了。他側過半個身子放開她,讓自己的呼吸平復,他要的是程蝶衣的心甘情願,而他相信自己一定會得到。

「你一直知道我在演戲?」她從床上起身,眼睛射出殺人的光芒。

「是的。」他站起身子,從她頭髮上拿下一朵玫瑰,輕輕滑過她的臉頰,淡笑道,「我說過,我有絕佳的耐心和毅力等你交心。」

「為什麼是我?」她第一次認真地注視他的眼睛。

以前她一直知道段月樓看她的目光和其他人不同,現在終於明白了,那一對霸道眸子中顯示的正是對她熱在心裡的決心,還有讓她不解的溫柔和憐惜。「我愛的一直是你。」他溫柔一笑,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替她開了房門,目送她離去。程蝶哀幾乎是飄著離開了他的房間,一隻手蓋住自己燙紅的額頭。

這太瘋狂了,先前包含情慾的吻都不及他最後印在她額頭上的晚安吻,輕輕柔柔地,卻又充滿了溫柔,讓她的額頭一直發燙到現在,心裡也冒出一串甜美的氣泡……這種甜蜜的感覺好熟悉、好讓人懷念,她到底在什麼時候有過這種感覺呢!?她慢慢地走下樓梯,拚命地回想這種她遺忘了很久的感覺,在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時,她忽然渾身一震,想起在十七歲那一年發生的事,幾乎讓她痛不欲生的往事。程蝶衣木然地放開自己的手,表情也從先前的迷惘轉為冷漠。

她已經不是當年的鄺雅雲了,在十七歲那一年,她已經將自己捨棄了。

她現在是程蝶衣,是一個沒有心、沒有愛的黑鬱金香,她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這一點……

隔天程蝶衣起了一大早,她換上簡單的泳裝打算晨泳。

住在希臘近十年,她一向用晨泳來保持身材和體力,雖然現在她是階下囚,卻有一整棟舒服的牢房,雖然目前沒有被釋放的可能,她也沒有半點虧待自己的打算。像一條美麗的人魚,她在游泳池來回遊了兩、三圈,正想上岸休息的時候,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螺旋槳的聲音。「莫非蝙幅那傢伙良心發現了?」她喃喃自語,隨即從水池中爬起,披了一條大毛巾就往聲音處跑去。經過昨天勘查地形后,她知道直升機唯一可以降落的地方是後院的空地。才剛踏上後面的空地,程蝶衣就看見一架直升機正以平穩的速度降落,她眯起眼睛,試著想從揚起的塵埃中看清楚直升機的人。

「哇!希臘果然是一個好地方,一下來就有大美人穿著泳裝接機。」螺旋槳一停,直升機上就跳下一個高個的東方男子,在看到程蝶衣之後,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一旦確認對方不是蝙蝠后。程蝶衣不禁後悔自己因為晨泳而沒有帶出隨身的小刀,這樣子威脅駕駛員或者是撂倒眼前的登徒子都會方便許多。

「哈羅!大美人,我是劉財福。」對方穿著休閑的POL0襯衫,展開雙臂欲擁抱蝶衣,想感覺一下正宗地中海式的熱情。就在蝶衣要出手給他一記耳光的時候,一隻手更快地將她向後一扯,瞬間她跌進了一具溫熱的堅硬胸膛,程蝶衣一嘆,知道自己失去了逃脫的機會。「月樓!幹什麼這麼小氣?她是你在這裡找的玩伴?她的身體真是棒!」劉財福以台語說道。程蝶衣雖然是黑髮黑眼,但是卻有西方人高瘦的骨架,因此對方認定她不是台灣人,她絕對聽不懂台語,便開始用自己的語言粗俗地評價她。

「月樓!」

一聲甜膩的呼喊,適時地打斷了程蝶衣要發作的脾氣。

直升機走下來第二個人,是一個嬌滴滴的傳統嫻淑美女:撲了白粉地圓臉上有一張櫻桃小嘴,單眼皮的眼在看到段月樓后綻放異樣的光芒。她撐起一把碎花洋傘,更好笑的是穿著一整套高貴的日本和服!程蝶衣的嘴角不禁戲謔地上揚,看來段月樓並不歡迎他們的到來,因為他的兩道眉緊蹙在一起,連拉住她的手都不自覺地加強力道。她不動聲色,等著更多的驚奇。

「爸爸!」直升機中跳下了最後一個人,她是個不足十歲的小女孩,頭上綁著兩條蝴蝶結,甚是可愛。「茜茜!?」段月樓一愣,看著飛而則至的小女孩。

程蝶衣這時從他懷中退開,似笑非笑地一攏身上的浴巾,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討厭這種其樂融融的天倫圖。「你要上哪去?」段月樓回神,抓住了轉身欲離去的程蝶衣。

「月樓先生……」她回眸,噙著冷笑。

「你只有兩隻手,你打算擁抱幾個女人?」

像是要呼應她的話似的,小女孩和服美人同時撲進了他的懷中。

程蝶衣不再理會他的欲言又止,將一群人遠遠拋在身後。這個意外是從天而降的好機會,如果她不好好把握機會逃離,她就是一個傻瓜。她再一次回到前院的游泳池,噗通一聲跳進沁涼的池水中,昨晚她竟像個純真的十七少女,為他印在額頭上的吻臉紅了半天,真是丟人!他是個大騙子,已經有了一個看似親密的女友,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還敢信誓旦旦地想要她的心?!段月樓!她在心裡再一次詛咒他,他做了一件最不應該的事——欺騙!忽然之間,一陣刺痛猛然襲上心口,她遺忘了好久的痛楚突然毫無預兆地襲上她整個身子,程蝶衣為這突如其來的痛楚差點停止呼吸。

她忍著一口氣努力游回岸上,將嗆人鼻子中的水拚命咳出,才發現自己竟然流下了兩行淚水。「我必須堅強……我必須堅強……」

她撐起手臂喃喃自語,這是這幾年來,在自己快崩潰的時候她常說出的句子,就是這些自我鼓勵的話支持她一路走到了現在,她絕不能前功盡棄。

「你沒事吧?」她的背後響起熟悉的男音,正是受命要看守程蝶衣的田震。

「只是不小心嗆到。」她低著頭,用毛巾遮著自己的臉和一身狼狽,最後起身往屋內走去。她現在需要自己冷靜一下。

「少爺會給你適當的解釋。」他知道從台北來了一群人,卻不知道程蝶衣的異樣反應從何而來,他以為她是那種對感情嗤之以鼻的女人,這些年來她的報告顯示,她就是這樣遊戲人間,讓許多男人失了魂、丟了心。

「他不欠我任何解釋。」她回頭,又恢復田震熟悉的那個程蝶衣,美麗的臉閃著嘲弄和詭譎。段月樓!在短短的兩天內竟然引發了她遺忘許久的傷口,她必須要避開他,避得遠遠的,她明白自己再也無法忍受另一次的背叛和心痛,她必須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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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夜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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