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程蝶衣一醒來,才發現身邊空無一人,她抬頭看向窗外早已經快中午了,她羞紅了臉,連忙跳進浴室將自己梳洗一番。
這下子糗大廠,自己從來不曾睡這麼晚過,都要怪自己不好,不應該縱慾過度的:。
「早安。」
她在書房遇到了卡爾和蝙蝠。
卡爾好風度的什麼也沒說,但蝙蝠卻笑得賊頭賊腦的,好不得意。
「你睡得好不好?」她正想開口問段月樓的行蹤,一雙手臂已經自她的身後環上她的腰,親昵地在她的脖子上印下一個吻。
「很好,謝謝。」
喔!這個該死的男人一點節制都沒有嗎?她本想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現在全被他破壞了,還大大方方地表現出他的佔有慾,討厭!
「蝶衣,我可以和你談一下事情嗎?」卡爾微笑地打斷他們的凝視。
「好吧!不過不要太久。」段月樓鬆開了手,警告的目光卻直盯著卡爾。
「你是不是說了我什麼壞話?為什麼一覺起來,他變得這麼有敵意?」卡爾苦笑,對程蝶衣無可奈何。
「沒事!」她頑皮一笑。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白昨夜和我聯絡,希臘的事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維爾斯的把柄我們也掌握到了,如果他不安分,我們不會讓他好過的。」他向蝶衣簡單地說明了事情處理經過,要她專心處理她自己的事。
「替我向小白說謝謝,我欠他一次。」她笑了,很難形容對烏鴉組織成員的感謝和信賴之情,或許這八年因為有他們,她過得比以前都來得好。命運在作弄她之後,又送給了她更好的際遇,這是不是表示她可以將過去的一切全部忘記?
「不要想太多,我們都不是聖人。」卡爾拍拍她的肩。
這個時候,屋外響起了螺旋槳的聲音,程蝶衣的指甲緊緊掐住自己的肉,是他來了嗎?
「他來得好快!我們走吧!」卡爾看著程蝶衣一臉猶豫的表情,溫柔地攬上她的肩,和蝙蝠一前一後的護著她前往後院。來到了停機坪,蝶衣看到段月樓摟住一個長發的年輕女子,她的身材和自己差不多,不過矮了一點,她一眼就知道對方是段月嵐。
像是感覺到她的注意,段月嵐從月樓的懷中抬起頭,兩個人的視線對個正著。
段月嵐的確有一雙和她相似的眼睛,像是十七歲的她。純真、對世界充滿著信賴。
「她的確和從前的你很相像。」卡爾在蝶衣耳邊低語,有點了解為什麼凌風會將段月樓收為自己的情婦了。
「雅雲!」一聲激情的叫喚聲忽然響起,從直升機下來的第二個人,穿著上等剪裁的西裝,梳著整齊的頭髮,斯文的臉上有著狂喜和不可置信。
程蝶衣和段月嵐不約而同的將視線鎖在從直升機步下的男子身上,他的眼中似乎只有程蝶衣。
他大步跨向前,最後停在蝶衣面前。「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顫抖的手一把掠住她的肩頭。
「好久不見。」程蝶衣的嘴揚成苦澀的弧度。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在背叛之後還對她微笑?彷彿過去的一切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他怎麼可以……
「我這次再也不放你走了。」他一步向前,激動地抱住她。
程蝶衣輕嘆一口氣,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段月嵐的身上。
她,泫然欲泣,搖搖欲墜,為什麼?為了這個男人嗎?
面對段月嵐的悲眸,心裡更是五味雜陳,她應該推開她,應該狠狠地給他一巴掌,隨便做點什麼都好,但是她什麼都沒有,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耳邊不斷重複著凌風的激動言語,她覺得好累,不知道為什麼在溫暖的陽光下,她的心裡卻泛起一絲涼意。
她記起了十五歲的那個荒廖的夏日……
從來沒有一刻讓程蝶衣這麼難捱的!她甚至希望自己是十八世紀的女人,可以用昏倒來逃避眼前的這—切。
☆
從停機的相逢開始,就像是一連串的「暴力連鎖反應」,當段月樓看到緊抱著她不放的凌風時,雙眼立刻浮現出殺氣。
「拿開你的手!」段月樓將胸前的月嵐移開,怒不可遏地大步向前。
「是你?」凌風一回頭,顯然想起了他是綁架雅雲的人。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人舉起拳就想給對方一拳,卻又在同一時間,分別被卡爾和蝙蝠攔了下來,後者將兩個紅了眼的男人架開到安全距離。
「哥哥、凌風!」段月嵐沖向前,梨花帶淚的臉龐楚楚可憐,不知道要幫哪一邊,最後似哀怨般的眼神又對上了程蝶衣,好像無聲地說著,這都是你的錯!
「我回屋子裡,這裡熱得讓人心煩。」程蝶衣蹙著眉,忽然覺得自己需要一杯水。
看著她的背影,蝙蝠重嘆了一口氣,接著用法文對卡爾輕聲道:「美麗的女人都是麻煩,她還沒開口,他們就開始拚命了!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兩位都是文明人,我想有事我們可以進屋內慢慢談。」卡爾轉向被制住的兩個人,溫和地開口。
段月樓和凌風點點頭,於是卡爾和蝙蝠也鬆了手,五個人隨即往屋內的方向移動。
「雅雲!」一進屋,凌風仍是不改激動的情緒,馬上就要將身子擠進蝶衣身旁的沙發,正要坐定,一隻手又牢牢地扣住他的肩。「又是你!」
凌風回頭,看見一臉肅殺之氣的段月樓,心中的不滿再起,以冰冷的語調道:「你以為將雅雲囚禁在這裡就不用負綁架的刑罰吧?想不到你身為段氏企業的總裁,竟然做出這麼荒謬的事!」
「我怎麼做也輪不到你來干涉,你不過是她的『姊夫』,凌先生。」段月樓以鄙視的目光挑釁。
「夠了。」程蝶衣倏地站了起來。這樣下去沒完沒了的。「卡爾,你和其他人到書房去好嗎?我想和凌先生單獨談話。」她的話一說完,就感覺到段月樓冷冽的眼光投射過來,她垂下眼避開他的凝視。她的確需要和凌風談談公司的事。
「月樓,請你妹妹到樓上去坐一會兒,我想他們需要獨處的時間。」卡爾以溫和的聲音下達命令,儼然是這個屋子的主人。
「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段月樓沉聲道,而後帶著月嵐,頭也不回的走到樓上去。
「雅雲……」充滿激動的男音再次響起。
「凌先生,我的名字是程蝶衣,請不要用其他的名字稱呼我。」她漠然的拉回自己的手,嘴角漾起諷刺的笑。
「雅雲,你為什麼……」凌風瞪著自己被甩開的手,像看怪物一樣的瞪著程蝶衣。
這真的是他的雅雲嗎?眼前的女子的確有著雅雲的美麗,她比八年前更美了,但是看起來很不同,似乎很冷淡。她真的是鄺雅雲?以前那個心中只有他的溫柔女孩嗎?
「不知凌風先生大老遠從日本來有什麼指教?」凌風的熱情讓她覺得虛偽,讓她厭惡得想扭下他的頭。
「你怎麼這麼說?我一聽到月嵐說他哥哥綁架了你,我連忙訂了飛機過來……」凌風眉頭一緊,這些年從來沒有人用這種不敬的語氣與他說話,更何況是他多年縈繞在心中的女孩。
「誰告訴你我被綁架?我和段月樓已經訂婚了,你不知道嗎?」她雙手環胸,字字帶刺,心中不禁湧起一陣陣的苦澀。
這是她逃避了八年、怎麼也不願意麵對的重逢嗎?凌風的臉上唯一沒有的情緒就是愧疚,當年的事對他來說真的這麼不值得記憶嗎?他背叛了她,為什麼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歉意?
「你和他訂婚了?你怎麼可以?」凌風額頭上青筋浮現,神情變得極為兇惡,他伸出雙手就要將程蝶衣抓進懷中。她怎麼可以這麼做?他這八年來一步一步都是為了她,他要站在事業的最高峰,然後再贏回生命中的最愛,為什麼雅雲一點都不明白他的苦心呢?
「你逾矩了,姐夫!」她手一揮擋住了他,美麗的臉盈滿冰冷的鄙視。
「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怪我?」他錯愕不已,跟著連忙解釋道。
「夠了!」她一聲怒吼,讓凌風住了口。「現在討論這一切都是多餘的,我很累了,我不管你此行的目的是什麼,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可以馬上和美雲離婚,我本來就是這麼打算的,將鄺氏企業買下來當作是給你的結婚禮物,讓我們從頭開始。」他大聲吼出這些話,隨即看見背對他的程蝶衣渾身一震,慢慢地轉過身,雙眼冷如寒冬。
「從頭開始?從哪裡開始?又要開始什麼?走過的路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她輕嘆一口氣,一步一步向樓上走去。
「我愛你啊!我唯一愛的女人是你啊!」凌風扯開喉嚨咆哮。
程蝶衣始終沒有回頭。
☆
兩個人再次從房間走出已經接近傍晚,他們在餐廳找到了卡爾,不過一向和他形影不離的蝙蝠卻難得沒有身邊。
「蝙蝠呢?」睡了一覺后程蝶衣的心情也比較好,疑惑地問起蝙蝠的行蹤。
「他回摩納哥代替我處理一切,我已經幫我們三個訂了明天的機票一起去台北,不會不歡迎吧!」卡爾淡笑,欣喜地發現程蝶衣臉上又有了笑容。
「我知道你一直都有忙不完的公事,這一次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程蝶衣知道卡爾是個標準的工作狂,這一次為了她,還打算親自去一趟日本,而對他這份難得的溫情,她又想落淚了。
「誰叫你是我們烏鴉組織唯一的寶貝小妮子,不疼你要疼誰?」卡爾笑著她的頭,遞給她一封蝙蝠轉交的信。
他幹什麼不自己來跟我道別?還用寫信的,真受不了他!蝶衣好笑地接過信。
「這個我有必要為他解釋一下。」卡爾輕咳一聲,露出淡笑,看著他們兩個道。「蝙蝠本來是要親自道別的,但是不到一分鐘他又面紅耳赤地折回,交給我這封信,我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麼,我只好假設你們有了嚴重的爭執,他才會不好意思打擾,月樓兄,經過一番爭執后,你們是否已經取得共識?」
程蝶衣俏臉一紅,而段月樓則露出得意的笑說道:「當然,我是個高明的說服者。」
「那就好。」卡爾朝他眨眨眼,笑得很開心。
程蝶衣將信紙打開,裡面是蝙蝠零亂的字跡。
親愛的黑鬱金香:
我想老天終於聽到了我的回應,送走了你這惡女剋星。不要欺負段月樓,他或許是世上唯一敢要你的男人,我和烏鴉組織的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共識,「貨物既出,概不退回」,你自己要有心理準備。當你願意親口說出你的過去時,我非常高興你已經準備走出過去的陰影,有卡爾陪你回台北,我相信一切都會圓滿解決的,可憐的我在摩納哥卻必須處理一堆又一堆的公文,不管他的,誰叫你們是我的夥伴!祝你早日得到幸福。
PS:不告而別不是我的錯,當時我敲門進入,我想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的,我是很愛惜自己的生命的。
蝙蝠
「這傢伙!」程蝶衣忍不住輕聲咒罵,嘴角卻揚起了甜美的笑。
「好了,既然日期決定了,我們趁最後這個晚上放鬆一下吧!」卡爾笑著建議,隨即取出了他從廚房找到的香檳。
「是啊!好久沒有好好喝一杯了。」段月樓接過了他手中的酒。
「今天晚上我下廚,讓你們嘗一嘗美食。」
「你會做飯?」
程蝶衣美眸突地睜大,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身上還有許多秘密可以讓你慢慢發掘。」他一語雙關地朝蝶衣眨眼,讓卡爾哈哈大笑,卻讓當事人羞紅了臉。
這一晚,三個平常根本不可能進廚房煮飯的人,紛紛捲起袖子準備起食物來。雖然煮出來的東西有些不倫不類,更有些不中不西,但是他們全都不在乎,舉起酒杯配著盤子中叫不出名目的菜,像三個孩子般又叫又笑地度過在那克里尼島的最後一夜。在明亮的夜裡,在海浪輕輕演奏的浪漫樂曲中,程蝶衣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燦爛。
在這一夜,她遺忘了許久的笑聲和歡樂,現在又重新回到她的生命之中,就在這個溫柔多情的夏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