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吃！這牛排煎得好嫩，雞腿也不錯，好好吃，請再給我一碗乾貝海鮮粥，最好再來一點龍蝦沙拉——」

毫不淑女的大吃大喝模樣，讓人看了頻頻皺眉，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自己見到了非洲難民。

「龍蝦沙拉？要不要給點帝王蟹、美國和牛、魚子醬？」施特助放出了一道冷箭。真是從沒見過這麼會吃的女人。

「腦袋失憶，會不會連腸胃也得了失憶症？」洪特助跟苦諷刺。

這個女孩子也太誇張了吧，一連吃了兩客牛排、一隻特大雞腿、一碗海鮮粥、一碗牛肉麵，還一副不太飽足的樣子，真教人不敢相信。她是腦袋失憶，胃也跟著失憶，忘記自己已經吃下了那麼多東西嗎？

沈東璇連連被冷箭射中，差點沒七竅冒煙。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帥哥叫他們好好照顧她，而他們態度冷淡就算了，還在旁邊諷刺揶揄她。

說到底，隱瞞實情、欺騙對方也讓她良心不安，但是她一時間又想不出辦法，逼不得已只好佯裝失憶，順勢而為。她真的不是故意要昏倒在帥哥的車子前面，存心占他便宜。

現在，沈東璇肚子吃飽，也有力氣跟人吵架了。

「兩位大哥大姊，我還想吃雞腿，再給我一隻雞腿。」沈東璇故意嚷嚷著，就是要跟他們作對。

衛赫勛得知她可能真的失憶后，相當自責，他讓人將氣憤不平的衛老夫人送回家，也遣走了一干傭人，只讓兩個特助和特別聘請的看護留下來照顧沈東璇，自己則去找她的主治大夫討論她的病情。

這兩個待助負責滿足她的需求，原本兩人就相當不滿，臉色已經不太好看，隨著沈東璇的要求越來越多，他們的話也越來越酸，字字夾槍帶棍。

「真的是餓死鬼投胎！」施特助不以為然，但是身負必須照顧她的責任，只好吩咐一旁的看護，讓她再去採買食物。

「我看應該是個乞丐吧，說不定她是故意撞總裁的車，心機好重。」洪特助投向她的眼神充滿鄙夷。

「這位大姊真英明，我就是故意去撞你們總裁的車，怎樣？」沈東璇賭氣地反唇相稽。

「你說出來了，你真的是故意的，你的失憶也是裝的吧？！」洪特助像是抓到了什麼把柄，拉住她的手逼問。「你年紀輕輕心機竟然這麼重，我一定要告訴總裁。」

「……啊，好痛，大姊，別拉著我了，我的手好痛，拜託你放開我，我真的好痛……」忽然，沈東璇見門外人影閃過，立刻唉唉叫。

洪特助原本只是輕輕扯住她的手，但她突然反手拉住她，還一臉痛苦，讓她當場不知昕措。

「洪特助，你在做什麼？」衛赫勛由門外定進房內，看到這種場景，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也微帶怒氣。

沈東璇及時鬆手，洪特助立刻狠狠地瞪她一眼。

「我……」洪特助轉而無辜地看著衛赫勛，又看看沈東璇，這才看穿她是故意的。「總裁，是她拉住我，我並沒有扯痛她，而且她根本沒有失憶，她只是想欺騙你！」

「是嗎？」衛赫勛沉著臉質疑。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食量太大，吃了太多東西，讓他們很不高興，都是我的錯。」沈東璇低著頭，狀似懺悔。

衛赫勛臉上的線條瞬間緊繃，眼神冷冽地看向兩個特助。

「她被車撞，失去記憶，你們就算跟這件事無關，也應該有些同情心，怎麼可以這樣欺負她？」

「我們——」兩大特助有口難言，只能瞪著沈東璇。

「算了，你們走吧。」衛赫勛下令。

「總裁！」難道他要自己照顧她？

「你們離開。」衛赫勛的聲量不大，卻充滿威嚴。

「是。」兩大特助很不情願，尤其洪持助更是恨得牙痒痒的。這個女孩真是太可惡了，多少人夢寐以求能和衛赫勛獨處，沒想到居然讓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無賴女白白得了這便宜。

可衛赫勛的話他們又不能不聽，就算再生氣也只能先行離去。

沈東璇看著他們的背影，露出了淘氣的笑意。「總裁大人，您真是英明。」

衛赫勛沒有說話，黑亮的眼眸內斂而睿智，淡淡掃過她和身旁那杯盤狼藉的景象，神情平靜得讓人猜不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沈東璇被看得有些發毛，眼神飄來飄去，十分心虛。

怎麼回事，他那種敏銳的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

「剛剛我問過醫生，醫生說你沒問題。」衛赫勛的黑眸依然直盯著她看，似乎真的能看穿她。

「我……」沈東璇脖子一縮，這不再也笑不出來。

這個傢伙也太厲害了吧，只是一個眼神和三言兩語，就差點讓她露出破綻，她真是小看了他。

不行，她不能失去這個好不容易遇到的「保命符」。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但是我是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什麼都不記得了。」沈東璇低下頭，做了深呼吸給自己打氣后，再度提起勇氣面對他。事到如今，也只能一直裝下去了。

「別激動。」或許是聽出她話語中試著掩飾內心的脆弱和恐懼，衛赫勛平靜地表示。「我說過，我會負責到底。」

這傢伙說起話來怎麼高深莫測，一下子表示醫生說她沒問題，好像想要撇清關係，一下子又說自己一定會負責到底，不知道他到底有何用意？

原本以為他年紀輕輕就能當什麼總裁，應該只是個家有恆產的二世祖，靠著祖蔭罷了，但他似乎真的有兩把刷子，很不簡單，讓人難以看透他真正的想法。

沈東璇咬了咬下唇，略帶點歉意地凝視他，輕鼓雙頰，吞吞吐吐地說：「現在……現在我只認識你，就像……剛出生的小貓第一眼看到了母貓一樣，我只能依賴你，你……你不能放開我。」

原諒她吧，這是沒辦法的事，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這樣麻煩他，她實在是逼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

太像了……這雙淘氣中又帶點嬌憨的眼神，簡直和「她」一模一樣。

就是這雙相似的眼眸，震撼了衛赫勛，一種想要保護她的念頭油然而生。

「放心，我會照顧你，直到你恢復記憶為止。」

沈東璇不敢相信世上真有這樣的好人，明明心裡對她的失憶有所懷疑，也知道她可能是欺騙他，故意要賴著他的，卻還是能如此包容她。

她的心突然一片暖洋洋的。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一直都想不起來呢？」她的語氣略帶撒嬌意味。

「沒關係。」

「我很會吃喔。」

「不要緊。」以他的財力，養百個食客都不怕了，何況是個女孩子。

「我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她爸爸老是說她是麻煩製造者，可不是浪得虛名。

「只要是能力所能及的，我都能幫你解決。」

「太好了。」她真心地對他露出笑容，那甜甜的、孩子氣的笑容，輕易地感染了他。

衛赫勛覺得她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真誠可愛。

「對了，下次別再捉弄我的特助，知道嗎？」

她那點小把戲，當然瞞不住他，只是他也不喜歡他兩個特助對她的無禮，才會順勢警告他們。

「什……什麼？」他知道？這傢伙居然看出她捉弄他的特助？

沈東璇瞪大眼睛。既然他知道事情的真相，為何要由著她？她想下透。

而且兩人非親非故，他又為什麼願意這樣縱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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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沈東璇身上沒有受傷，因此很快就能出院了。

衛赫勛也抽出時間，親自將她接回家裡。

「進來。不用怕，以後你就暫時先住在這裡。」衛赫勛的聲音溫柔又有耐性。

「好啊。」沈東璇對衛家這棟豪宅沒有太大的驚奇，自然得宛如回到自己的家。

衛赫勛對她的反應微微驚訝。一般人到沈家，都會訝異於眼前奢華的一切。他母親是個品味高調華麗的人，家裡裝潢得金碧輝煌，可是這個女孩對於眼前的一切竟然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莫非她是哪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態度才會如此自然。

「哇，你看這魚缸里的魚，好傻喔，怎麼會互相去啄對方的尾巴，好好笑，好奇怪的魚。」沈東璇看到大廳里造型精緻的魚缸，顯得相當有興趣，安靜不到片刻，立刻在魚缸前比手畫腳。

街赫勛搖搖頭。這樣大刺剌的個性，和一般言行拘謹端莊的千金小姐完全不同，怎麼可能是什麼名門千金？

「你……」衛赫勛頓了頓。「該怎麼稱呼你？」

正在欣賞魚群的沈東璇一時有些忘我，下意識地回答：「我是沈——」

「沈什麼？」衛老夫人冷硬的嗓音突然在兩人身後響起·

沈東璇回過神來，偷偷責怪自己剛才太過大意。

「我是說，要審慎地考慮……嗯，我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如果取個怪名字好像也不太好，我會審慎考慮自己該叫什麼名字的。」她有些心虛地擠出笑容，故作鎮定。

「哼。」審慎考慮什麼？跟真的一樣。衛老夫人的不滿都寫在臉上。「阿動，你真的帶她回來，要讓她住在這裡？」

「住這裡我比較方便照顧，媽，難道你要我們到外面住？」衛赫勛擺明了跟她同進同出。

「如果她真的失憶，頂多多給她點錢，哪裡需要一直照顧她？」衛老夫人完全不同意。「如果她一輩子部不能恢復記憶，你不就要照顧她一輩子？」

「是。」

衛赫勛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沈東璇。

她眼眸氤氳，感動得熱淚盈眶，跑到他的面前，激動又真誠地看著他。

「總裁大人，你對我真好，我太感激你了。」她的神情誠懇無比。「我不會白吃白住，我可以幫忙做些事來報答你的。」

沈東璇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人家對她有恩，有機會她一定會報答；相對地，如果別人敢得罪她，她也不會放過。

「不用了，你乖乖地養好自己的身體最重要。」衛赫勛叮囑。「對了，你別喊我什麼總裁大人，以後你叫我赫勛哥。」

「赫勛哥？」沈東璇傻了。

這傢伙在搞什麼鬼，有必要這麼親熱嗎？還赫勛哥，演韓劇喔？

真是奇怪，他對她這麼好，難道是對她……有意思？

沈東璇的芳心突然不受控制地怦怦跳，真的嗎？這個帥哥被她電到了？

她的心突然像是春天的雲般，高高地飄浮在天際之中，快樂的喜悅讓她差點沒得內傷。

唉，她真是紅顏禍水，真是太不應該了，哈哈~~~~~~~

不，等等，她這麼高興幹麼？

沈東璇沒忘記自己是個戀愛倒楣鬼，翻起她那長長的失戀史可真是痛啊，無論如何，千萬不能因為對方很帥又對她很好，便輕易地「涉入險地」。

「這樣喊，會不會有點怪？」她收拾歡心，發出疑問。

「不會。」衛赫勛臉色沒有太多變化，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真正的想法。他瞄了瞄她方才很有興趣的魚缸一眼，當場為她取了個新名字。「至於你，既然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就暫時叫……小魚。」

「小……小魚？」沈東璇臉部輕微抽搐，哭笑不得，慶幸自己剛剛欣賞的不是花瓶，不然他大概會喊她什麼小花或小瓶之類的吧！「叫小魚不錯，那以後就請大家多多指教。」

「少爺，那小魚小姐的房間該安排在哪裡？」管家恭敬地問。

「就安排在三樓吧。」

衛赫勛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其中就數衛老夫人最激動。

「什麼？你讓她住進家裡就算了，還讓她住到三樓？阿勛，你沒說錯吧，這簡直太荒謬了！」衛老夫人不滿地喊。

這下子不但是沈東璇自己疑惑，連衛老夫人都懷疑自己的兒子是不是真的看上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孩。

她怎麼能夠容許這種事發生引

「媽。」衛赫勛平淡的臉上沒有太多神情，但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很為難。

沈東璇下了解三樓到底是什麼地方，但她猜想得到，三樓對他們來說一定具有某種特殊意義，大家的反應才會這麼大。

雖然這個老夫人對她很下友善，但是她畢竟是衛赫勛的母親，他們母子倆為了她而爭執，也讓她心裡升起一股歉意，覺得自己是罪魁禍首。

「老夫人，如果不是我失去記憶，你們也不會吵架，請您別生氣，我會乖乖的，也會幫忙做事，儘快讓自己恢復記憶搬出去的，請您給我一點時問。」沈東璇收起愛玩愛鬧的性子，說得極為誠懇。

衛老夫人凝視著她，眼神突然露出一抹驚訝。

太像了，這女孩的眼神……

而後，她嘴巴輕輕咕噥了幾聲，這才很不情願地嘆息。

「算了，隨你吧。」原本氣焰高張的衛老夫人，突然和緩了許多。

沈東璇也不是笨蛋，不至於天真地以為自己的一番話就讓衛老夫人心平氣和地接受她。

剛剛衛老夫人驚訝的眼神，和衛赫勛看著她的眼神好像，他們母子倆到底是在她身上發現了什麼，怎麼會有那種表情？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是那雙眼睛吧！」街老夫人走到二樓小客廳的窗邊，幽深的眼神望著樓下那個好奇地四處探索的女孩。「和小曦很相似……」

站在她後方的衛赫勛不置可否地撇唇。

「她真的很像小曦，尤其是那雙眼睛，對吧？」衛老夫人回過頭，凝視著愛子。

「媽，我撞到了她，本來就該負責讓她養傷，恢復記憶，如此而已，其他的您別亂想。」衛赫勛俊逸的臉依然平靜無波。

「呵，媽還不了解你嗎？這世界上除了小曦，恐怕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可以引起你的興趣。」

「媽，別再提了。」

那是他心中最深的痛，也是他最不想提起的往事。

「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想不開。」衛老夫人輕嘆息。

衛赫勛挺拔的身形微微震了下，轉身想離開。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公司。這麼多天沒有處理公事，事情一定很多。」

「別讓自己太累了，下班記得讓老張去接你。」衛老夫人叮嚀。

「知道了。」衛赫勛隨即由二樓的小客廳走向屋外的車庫。

「總裁大人——不，赫勛哥，你要去哪裡？」正在參觀衛家的沈東璇見了他，連忙上前打招呼。

本來以為喊他赫勛哥，自己會雞皮疙瘩掉滿地，畢竟她連自己的親哥哥也是直呼名字，連聲「哥」都鮮少開口，遑論是喊個外人。

不過說也奇怪，剛剛這樣喊他，她竟然覺得很自然，好奇妙。

「上班。」衛赫勛看她跑得紅撲撲的臉蛋，似笑非笑地叮囑：「才剛剛從醫院回來，別太疲累，要記得多休息。」

「喔……哈哈~~」她傻笑。真是的，她都忘記自己早上才剛從醫院回來。沈東璇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我會的，赫勛哥也別太辛苦。」

她笑眯眯地看著他，目送他上車，眼神中那藏不住的活潑淘氣，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衛赫勛彷彿又看見了小曦的影子，一時間竟然有些發怔。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沈東璇眼眸轉了轉，懷疑地摸摸自己的臉蛋。

「沒……沒什麼。」衛赫勛這才坐上車，離開衛家。

「路上，那雙時而淘氣、時而發愁的靈動眼眸深深印在他腦海里，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曾經也有個這麼可愛的女孩，就在他身邊，用同樣甜蜜的口吻喊著他赫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