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凱芙、凱芙——」

段凱芙聽見了，但她的腳步毫不停歇，而且還越跑越快，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非得快點逃開不可。

「凱芙，等等！你等等——」

別追她、別追她，段凱芙跑得更急。

可惜香港地小人稠，狹窄的街道上滿滿都是人潮，別說奔跑，平常快步走動都不容易。

段凱芙就這樣跌跌撞撞的，不小心與迎面而來的路人撞在一起，身材略瘦的她就這樣被撞偏了去——

「啊——」她小大叫。

幸好石允剛手長腳長的，沒多久立即追到了她，及時地扶住她，緊緊護衛在自己身前。

「凱芙，沒事吧？」嚇死他了。

「還……還好。」

「你為什麼要跑？」他略微平息呼吸，詢問。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我問你，你為什麼要跑？」

「我……我也……不知道。」段凱芙卻是跑得上氣下接下氣，整個人幾乎是掛在他身上。

石允剛的表情寫滿疑惑。

「不知道？」這時候什麼答案

「就是不知道……」段凱芙也有些懊惱，她在做什麼呀？！

她捂住自己的臉。太誇張了，她竟然拋下自己的工作和一大群工作人員就這樣跑出來，太不負責任了，她到底在做什麼？

此刻她總算可以體會好友安綺竹的心情。安綺竹和上官曜翔分開八年後，兩人重逢時，安綺竹也緊張地逃走。

但是她和石允剛才分開大概八天吧，跟人家八年差很多耶，當初她笑安綺竹是心虛，那她呢？她跑什麼呀？

「都怪你，你為什麼無緣無故出現？」害她嚇一跳，做出這麼丟臉的事。

「我無緣無故出現？」是她無緣無故失蹤吧？！石允剛輕瞥了她一眼，那莫測高深的黑眸，讓她不由地緊張和心虛。

「對……對啊，我又還沒準備好怎樣面對你，你突然出現，當然會……嚇我一大跳。」她喃喃念道。

「什麼意思？」怎麼面對他？「你還在為朱函彤的事生氣？」

「誰是朱函彤？」段凱芙一臉疑惑，看了看他的表情后，這才突然想起。「喔，你同事。」

「我跟她沒什麼，她只是助理。」

「我知道。」

她知道？這麼說，她沒有誤會他們？石允剛心中的大石總算放下了。

「那你為什麼要躲？」她不是說愛死了他的手藝，沒吃到他做的東西就會活不下去，難道這些都是欺騙他感情的喔？

「因為……」段凱芙咬了咬下唇。

嗯，要不要告訴他她喜歡他？要不要說呢？

段凱芙好猶豫，她不知道話說出口後會有什麼結果，也許他現在對她很好，只是因為他在追求她，但是若兩人真正成為情侶后，這份感情會不會變質？

她願意相信石允剛，但仍然會害怕。尤其對象如果是他，那她一定會受不了。

「算了，若不想講，那就別講了。」石允剛也不想逼她。「但是請你別再無緣無故的失蹤好嗎？這些天我真的很擔心。」

段凱芙的心因為他的話而輕擰，她注意到他眼下的黑影，想必這些天他都沒有吃好睡穩，讓她更加心虛。

「對不起。」

「傻瓜，別跟我道歉。」石允剛溫柔地摸摸她的頭。「只要你以後別再忽然消失就好。」

「如果……我是說如果，」她看到他輕點頭，這才繼續說下去。「如果我以後交了男朋友，你會怎樣？」

「我會殺了那個男的滅口。」看見她嚇得目瞪口呆，石允剛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開玩笑的，我當然是……當然是尊重你的選擇，替你……高興。」

才怪！段凱芙看不出他有半點高興的樣子。

「允剛大哥，你難得會講笑話耶！」見他羞赧的樣子，她就忍不住想捉弄他。

「呵、呵……」是嗎？但他笑不出來。「你真的有喜歡的對象了？」

「對啊。」段凱芙毫不猶豫地點頭。「這幾天，我都在想該怎麼表白，我好煩惱喔，允剛大哥，怎麼辦？」

那雙古靈精怪的大眼睛藏著惡作劇的笑意，可惜她故意低著頭，讓他無法窺視。

石允剛的心一震。她也太殘忍了吧，竟然用這樣嬌嗲的語氣告訴他，她已有喜歡的對象，她是存心讓他難受嗎？

不，她是真的苦惱吧……

之前她受過傷害，若要再接受下一段感情，自然會猶豫不決，她彷徨無助是很正常的；再說，她願意告訴他這件心裡的事，表示她是信任他的。

唉！雖然滿心的不願，但是他仍得為她的幸福著想。

他希望她快樂，永遠都像剛才在鏡頭前那樣，笑得燦爛甜蜜。

「沒關係，我可以幫你去和對方說，你喜歡誰，我來幫你想辦法。」石允剛很心痛，卻又故作平靜。

段凱芙一愣，真是被他打敗了，原本以為他會緊抱著她，告訴她他死都不會將她讓給別人，結果——

哼哼！可惡的獃頭鵝！

「不用了，我回去拍廣告。」段凱芙氣呼呼地轉身就走。

她的步伐踩得十分用力，好像跟誰有仇似的。

石允剛愣在當場。咦，該傷心難過的人是他吧，該生氣的人也是他吧，怎麼她會這麼氣惱？

女人，實在難以捉摸。

可憐的石允剛只好跟在後頭，默默折返廣告拍攝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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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自己，我最——」

「卡！不行，聲音不夠自然喔。」

「愛自己，我——」

「還是不行，凱芙，你的表情太僵硬了，不要瞪鏡頭。」

「愛——」

「不行不行！卡卡卡——」導演受不了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凱芙，你是怎麼回事？這樣的表情和聲音都是不對的。」

「對不起。」段凱芙心煩地道歉。

「你喜歡這個產品，寶貝自己，你要對這個產品有感情，要表現出喜悅和甜蜜，而不是像殺人似地瞪著它。你來看看自己剛剛拍出來的東西，這樣的東西怎麼呈現給觀眾？」

「對不起。」她再度道歉。

「感覺真的差太多了，這樣不行，不如你走走吧，待會兒再拍。」

「不用了，我可以拍，我可以。」段凱芙深吸了口氣。「對不起，拖累大家的工作，真的很對不起。」

導演擺擺手，沒有怪她的意思。

「王哥，你不是說廣告的進度超前，不如先放她半天假，明天再拍好嗎？」石允剛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也在廣告界工作，和這位王導演有些交情，趕忙出面幫她說情。

「誰要你多事，我可以拍。」段凱芙不悅地沉著臉。

王導演在這一行混久了，也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好了好了，你們小倆口有什麼問題，自己快去解決吧！明天再來過，希望可以順利完成。」王導演對著工作人口貝大嚷。「收工！」

「導演，你誤會了，我跟他根本沒什麼——」段凱芙強調。「我要繼續拍。」

可她一臉負氣的模樣，早就泄漏了她的心事。

「我說今天休息，我們明天再拍。」王導演拍了拍石允剛的肩。「交給你了，希望明天工作可以順利完成。」

「謝謝王哥。」石允剛點頭，向他道謝。

段凱芙唇兒一撇，悶悶地轉身離開。

石允剛趕忙跟了上去。真想知道他到底又做錯了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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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芙、凱芙——」石允剛可憐兮兮地跟在段凱芙身後，但無論他如何喊她，她就是生氣不回頭。

怎麼回事？他有些頭痛。

段凱芙看起來真的在生氣，只是，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未料，就在他猶豫之際，段凱芙突然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見她開門上車，石允剛連忙跟著坐上車。

「你要去哪？」

段凱芙仍舊不理他，不過也沒有拒絕跟他同車。

石允剛懷著一顆忐忑的心，聽著段凱芙指揮計程車司機，沒多久，他們來到了聞名的維多利亞港。

下午時分維多利亞港少了璀璨的燈光照耀。失色不少，但海面上陽光與波光交會，波光瀲灧，別有一番風情，加上微涼的海風吹拂，讓人掃除一身的煩悶之氣。

段凱芙步行到天星碼頭前方，靜靜地看著維港風光。

石允剛一見她靠近碼頭，連忙上前阻止。

「退後一點，太危險了。」她跌入海里的畫面仍深深印在他腦海里。

段凱芙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忍不住輕笑。

「你跟著我做什麼？」她沿著碼頭邊走邊問。

「我——」石允剛也一路跟隨，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凱芙，你不開心嗎，怎麼了？」

「我在生氣。」

「為什麼？」

「因為你不在意我。」

「什麼？」他哪裡不在意她了？！

「你若是在意我，怎麼會願意讓我跟其它人在一起？」

「那是你說的……」石允剛表情很無辜。「我只是希望你快樂。」

「你不能帶給我快樂嗎？」

這個獃頭鵝！一定要她說得這麼明白才可以嗎？

「我——」石允剛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話。

「既然你沒有把握，那你就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段凱芙故意轉身要離開。

就在同時，石允剛突然吶喊一聲——

「啊——」

他聽到了什麼？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天啊，這是……這是真的嗎？！

段凱芙嚇了一跳，才轉過身來，立刻被人以「熊抱」的方式抱起來旋轉。

「凱芙，你說的是真的？你願意讓我照顧你一輩子？你願意，你願意對吧？凱芙——」石允剛前所未有的激動，他開心到幾乎到快流淚了。

「你在做什麼，我……我的頭都被你轉暈了。」這傢伙，有那麼開心嗎？

但段凱芙也感染到了他的快樂，心中一陣甜蜜，伸手主動摟住他的脖子。

「凱芙，我好開心，我好快樂。這是真的，你就在我身邊，這是真的……」石允剛緊緊抱住她。「凱芙，謝謝，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證明，我是全世界最愛你的人。」

「笨蛋！」段凱芙嬌嚷。「我快被你掐死了。」他這麼激動，抱得這麼緊，害她幾乎無法呼吸了。何況她穿短裙耶，八成也快曝光了吧。

「喔喔，對不起對不起！」石允剛這才稍稍鬆手，但仍然沒有完全放開她。等了這麼久，他實在捨不得跟她分開一點點。

「我警告你，你如果敢對我不好，我會把你踢下海喔！」

「不會的，凱芙，你放心，我絕對不會。」

「誰知道，也許新鮮感一過，你就放棄了。」段凱芙突然輕輕推開他。「我們先說清楚好了，如果將來你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沒關係，我可以退讓，但是你一定要讓我知道，別害我像個傻瓜一樣，男友劈腿了卻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我不會。」石允剛慎重認真地說；「相信我，除了你，我再也不會愛上其它人。」

「『現在』我願意相信你。」只是現在而已，未來的事，誰又能預測？段凱芙已經看開了。

這些年來，石允剛一直陪在她身邊，當然知道她受到的苦。

他心疼她，卻又無能為力。但這次不一樣了，他有能力照顧她、保護她，他對自己發誓，絕對不會辜負她，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我會證明，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真金不怕火煉，石允剛對自己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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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目中的公主就在他身邊，她的手和他緊握著，她璀璨的笑容屬於他，她嬌滴滴的聲音是說給他聽的，她美麗的眸子只專註地看著他。

石允剛覺得自己好幸福，得此佳人垂愛，他是全世界最幸運的男人。

「風景這麼美，你一直看著我做什麼，快看那萬家燈火啊！」段凱芙當然知道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誰教他表現得實在太明顯了。

現在，他們兩人在太平山上看夜景，夜幕降臨時，山下盞盞的燈火開始慢慢亮起，最後形成一幅美麗的畫面。

段凱芙來過這裡幾次，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開心快樂，這就是愛的魔力吧。

愛情能讓人傷心欲絕，也能夠帶給人無限的快樂，難怪人們總是執迷不悔，就算愛情是深淵，也願意冒險。

「我有在看。」只是石允剛看她的時間比看那些風景多。

他在她身後等了那麼久，終於等到她的回眸，現在的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有時間分神注意其它東西？

在他心中，再美的風景都比下上段凱芙的一個微笑，只要有她，去哪裡都好，都很快樂。

「呵呵！」段凱芙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熱戀，其實她偷看他的時間也比看四周的風景多耶。

怎麼辦？他怎麼越看越帥？

「好舒服喔，風好涼，心情真好。」段凱芙開心地直想大叫，想翩翩起舞。「好想去蘭桂坊，好想去海洋公園，好想去迪士尼，好想搭天星小輪游維港……」

「好啊。」不管她想去哪裡，他都奉陪。

「不過……」她擰起眉頭，小臉垮了下來。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你忘了我的廣告還沒拍完，唉，早知道別接了。」段凱芙滿後悔的，不過拍廣告其實也很有趣，說要放下也有點捨不得。

「那我跟王哥說一聲，還有時間。」

「不用了，回是早點拍完好了，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這樣你會不開心。」

「誰說的？」段凱芙斜睨他一眼，主動勾住他的手臂。「你可不準落跑，自己跑去玩，一定要全程陪我。」

「那有什麼問題？」石允剛當然會陪著她。

段凱芙笑彎了眼，俏臉抬得高高的。「真好，我好幸福，感覺好像是在做夢一樣。」

想不到她這個失戀教主這麼快又陷入了愛情，段凱芙覺得不可思議。她曾經畏懼愛情，曾經視愛情為毒蛇猛獸，但愛情來了，她又身不由己。到現在，她仍像陷入五里迷霧中，猜不透箇中原因。

「我也這樣覺得。」石允剛也覺得自己幸福得如墜夢中。

也許，這就是愛的魔力。

隔天，廣告繼續拍攝。

這一回，段凱芙連半次NG都沒有，不但迅速完成最後一個拍攝工作，甚至還美得讓人驚訝。

戀愛中的女人果然不用刻意裝扮就會特別漂亮。

導演對這種狀況似乎見怪不怪，他在這個圈子多年，看到太多男男女女為失戀而心傷，為熱戀而嬌美。

只是，眼前這對組合還滿特別的——生性內斂的石允剛到底是如何贏得甜美俏麗的美人心？令人好奇。

「阿剛，美女很難照顧，要小心。」王導開玩笑地警告他。

「我會的。」石允剛真誠地說。

他的視線一直注意休息的動靜，一見到換回輕鬆裝扮得段凱芙，他立刻迎上前去。

「凱芙，你好美。」他沒有勇氣大聲讚美，於是在她耳邊悄悄地說。

段凱芙給他一抹甜美的微笑。「導演，各位美女、帥哥們，謝謝大家的幫忙，大家辛苦，我先走了。」她朝工作人員揮手道別。

「凱芙，別忘了晚上有慶功宴！」執行製作提醒。

「知道了，我會去的，大家掰。」段凱芙再度朝大家揮手。

「再見。」石允剛也跟著點頭致意，兩人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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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凱芙和石允剛在香港多留了兩天。這兩天他們到處跑，走遍了香港的名勝，例如海洋公園、迪士尼、蘭桂坊，甚至連黃大仙廟都沒有錯過，統統有他們兩人的足跡。

「哇，假期一下子就結束了。」段凱芙耍賴。「我不想回去——」

接拍廣告也沒有那麼單純，有些廣告拍完就結束了，但這支廣告是大廠牌的產品，她不只拍廣告，還擔任該產品的年度代言人，需要配合廠商進行很多宣傳活動。

一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通告，段凱芙就覺得頭皮發麻，現在的她根本不想離開石允剛，何況是投入忙碌的工作。

「我也不想回去。」石允剛也有工作，再不回去，廣告公司的總監恐怕要親自來押人了。

兩人的感情在這幾日里迅速地加溫，濃情蜜意，簡直就像一對連體嬰，誰也不想離開誰。

只是美好的時光總是容易過去，而美麗的戀情，也有待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