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身為一個失戀者，該有什麼樣的情緒才算是正常呢？
毛筱秋一直搞不清楚，這個路堯熙到底是神經太大條，還是失戀對他來說根本沒感覺，抑或是他對孫薇妮的感情真的沒了。
否則他怎會如此洒脫，像個無事人一樣，每天照常上下班，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奇怪了，難道是身邊美女環繞，讓他根本不在意正牌女友孫大小姐的離去？
說到這個，毛筱秋真是有滿腹的苦水。
原本就很熱鬧的業務部，自從路大帥哥加入后，氣氛更加熱絡，三不五時就有一堆濃妝艷抹、穿著時尚的女人在這裡走動。
而近來，路氏企業所有職員掛在嘴邊的話題，也幾乎都離不開路堯熙——
路堯熙是留英的博士。
路堯熙是路百東的獨子。
路堯熙還沒結婚，是個貨真價實的黃金單身漢……
所有人聽到路堯熙的來歷后，原本對毛筱秋被降級的同情，都轉變成了羨慕。天啊，能夠跟這個純金打造的帥哥在同一間辦公室，就算要被降級成掃地小妹，女人們仍會大喊：我願意！
路堯熙和以往一樣，走到哪裡都引人注目，相對的毛筱秋的「行情」也跟著水漲船高，常常有女孩圍著她問東問西，內容除了路堯熙，還是路堯熙。
更慘的是，無論在公司還是在家，她和路堯熙幾乎可稱得上是形影不離，幾乎一天到晚黏在一起。
而他不知道是失戀挫折太重，還是想要陷害她，竟然當著眾人的面說他已經被她套牢，發表什麼非她莫娶的話。
真是有夠欠扁的，虧她還如此同情他。
「誤會誤會，這純粹只是誤會一場，我們家副理很愛開玩笑，妳們不知道嗎？」毛筱秋又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領。「更何況妳們看我，長相平凡，我爸還是路家的司機耶，他最近又闖了大禍，欠了路家好幾百萬，我怎麼敢高攀啊？」
大家輕易地相信了毛筱秋的解釋，畢竟她說的是事實。
毛老爹前一陣子送完路百東上班，回程時將路家那百萬名車給撞爛了，幸好人安然無恙的事，只要消息靈通的都知道。
雖然路百東不追究，但是毛家自己也會不好意思吧。
更何況，毛筱秋從小到大的外貌評價頂多就是清秀可愛，一個既沒有背景，又長得普通的人，如何飛上枝頭當鳳凰呢？
倒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現在的女孩子非常直接，倒追路堯熙的人比比皆是，而且什麼人都有，上自千金小姐，下至掃地小妹，近來業務部里——尤其是副理的辦公室，幾乎常常都是高朋滿座，人氣超旺。
毛筱秋以不變應萬變，事情處理多了，自然就很順手。
她甚至可以邊和人哈拉，邊流利地打出英文信件。
這天，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含著眼淚地找上門來，想要討個公道。
「妳說妳有了我們副理的孩子？」毛筱秋一面讀著手中的文件，一面回答，冷靜地抬頭看了她一眼，連一點點吃驚的樣子都沒有。
「是啊，堯熙在哪裡？我找了他好幾天都找不到，他到底要不要負責？」說穿了，這個女子就是想要找路堯熙，她特地「恐嚇」這個小助理，就是希望得到路堯熙的私人電話。「快給我他的行蹤，不然給我他的電話也好，要私人的，我要跟他談判。」
怪了，這個小助理怎麼一點吃驚的樣子都沒有，難道她演得不像？
殊不知毛筱秋運抬頭看了她一眼，已經是給她「特別待遇」了。
「我不是說過了，我們副理到香港出差。」毛筱秋說的可是實話。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女子尖叫。「那我的孩子怎麼辦？」
「這個……」毛筱秋突然壓低了音量。「妳真的跟他上過床？」
「當……當然是真的，這種事怎麼能作假？要我拿驗孕證明給妳看嗎？」她就是沖著她不敢要，所以才敢如此說。
「不用不用。」毛筱秋才不想看那個。「我只是覺得……覺得妳還是把孩子拿掉比較好。」
「什麼？妳要我扼殺我的孩子？」
「妳別誤會，我這都是為妳好。」毛筱秋一臉無奈。「我們家副理風流成性，外表看起來衣冠楚楚，但事實上……」她故意停頓。
「事實怎樣？」她幹麼說得這麼神秘？
「事實上，他有性病。」毛筱秋聲音再壓低。
「性！妳說他有性病？！」那女子大聲尖叫。
「小聲一點啦。」毛筱秋一副完蛋的樣子，小小聲地說：「我可沒說我們家副理有性病，我什麼都沒說……唉呀，他要我不能說的，我怎麼說出來了？慘了，小姐，妳可千萬別告訴他是我說的，這句話可千萬不能說出去，要不然我一定會被他解僱的。拜託拜託，我上有高堂、下有弟妹，妳不要害我。」
「我我……」怎麼會這樣，堂堂一個黃金單身漢，竟然有性病？
「小姐，啊，我找到了，我們副理的電話在這裡，妳要不要跟他聊聊？」毛筱秋看著她驚恐的表情，更加熱情地將手中的電話號碼遞給她。「其實我們家副理也很愛玩3P、4P，如果妳有『性趣』，下次我可以通知妳參加他的派對。」
「3P、4P……」那女子的眼睛瞪到快要掉出來，毛筱秋手中的電話，像是有毒一般，她躲得遠遠的。「不用不用，謝謝你的忠告，不用再連絡了。」
「可是妳的小孩怎麼辦7」
「哈、哈，那個好解決，好解決。」女子幾乎連滾帶爬地離開業務部副理室，頭都不敢回。
「哼，憑妳那點道行也想來恐嚇我。」毛筱秋不屑地朝著那名女子的背後扮鬼臉。
啪啪啪啪啪——
一連串的掌聲，讓毛筱秋狐疑地抬起頭來。
怎麼？又有人要來踢館嗎？今天生意怎麼那麼好？
「精采，真是太精采了！」路堯熙大嘆。
他一下飛機就直奔辦公室，沒想到就聽見他這個貼身特助與一個女子的精采對話。
「照這樣下去，我的名聲很快就會讓妳給敗壞殆盡。」
剛剛那個女人是個大嘴巴，這下子他「有性病」和「喜歡玩多P」的事，恐怕很快就會傳遍社交界。
當然，毛筱秋造的謠可多了，上回還說他早就結紮了，說他根本「不行」，都在吃藥治療；連他是個Gay這種謊言都說得出口……聽得路堯熙冷汗直冒，害他被幾個朋友譏笑。
「謠言止於智者。如果這不是事實，自然會還你公道。」何況她若不下猛葯，早晚會被他那群愛慕者煩死。
與其這樣，只有犧牲他嘍。
「這種事怎麼止於智者？」路堯熙走上前，靠近她的臉。「是妳破壞了我的名譽，妳要為我負責。」
「怎麼負責？」幹麼靠她這麼近，嚇人喔？
「嫁給我。」
「呵，昨天我看到孫小姐到家裡找你，不知道有什麼事喔？」毛筱秋顧左右而言他。
「是嗎？那不重要。」
說起來潘烈緯還真是厲害，三兩下就搞定了孫薇妮，讓孫薇妮不再黏著他，或許他該頒個「惠我良多」的獎給他。
「你女朋友都不重要，那誰重要？」毛筱秋試探他，沒料到他聽見孫薇妮的名字，竟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到底是太絕情，還是因愛生恨？
「她不是我女朋友，妳要我說幾次？妳若不信可以去查看，她現在跟潘烈緯在一起。」
他……知道這件事？毛筱秋好訝異，路堯熙居然能夠這麼冷靜地說出來。
太奇怪了，如果他真的不在意，那為什麼會時常在她面前露出憂鬱的表情？
「我喜歡的人是妳。」路堯熙真是無言，所有人誤會他沒關係，但他一定要跟她解釋清楚。「筱秋，我們在一起，這樣其他女人就不會再纏著我了。」這是兩全其美的奸辦法。
「你的意思是，要我當你的擋箭牌？」就因為怕其他女子覬覦他，所以他想跟她結婚？
他到底哪根筋不對勁？她怎麼可能會答應這麼荒謬的事？
「什麼擋箭牌？我是說真的。」
是嗎？毛筱秋覺得真奇怪，為什麼路堯熙常會用那種聽似很認真的口吻說喜歡她，那孫薇妮算什麼？他們在一起四年，時間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失戀了，還被一堆花痴纏住，那更難受吧。
也許他真的想要找個替代品轉移自己的傷心，畢竟被女友和好友聯手背叛，心裡一定很難受。
可她不想當替代品。
「真的？是好朋友，就不要再跟我開這種玩笑。」毛筱秋口氣溫柔，卻有恐嚇意味。「除非你希望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她真的這麼討厭他嗎？路堯熙有些無力。
他到底該怎麼解釋才能讓她知道，他有多認真？
e
不能讓事情再這樣下去了。
每當毛筱秋看見路堯熙那雙帶著憂鬱的眼神，就覺得於心不忍，很想告訴他，不管他之前做了什麼，或者他心裡愛的人是誰，只要他需要她，就算是當替代品，她也願意。
唉，她怎麼這麼沒志氣？
為了防止自己一時心軟答應了他，於是在百般無奈下，毛筱秋做出了一個決定——她要離開。
「什麼？妳說妳要搬到外面住？」路百東聽到她的要求，有些詫異。「怎麼了，這裡不好嗎？或者妳還需要什麼，不用客氣，妳可以告訴路伯伯。」
他幾乎把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怎麼可能願意讓她搬出去？
「老闆，你對我們一家人已經夠好了，我們哪還有什麼要求？」毛老爹替女兒開口。「只是小孩子長大了，是該讓她出去學學獨立。」
毛筱秋費了一晚的工夫，總算說服了她爸媽，而毛老爹也答應要幫她告訴路百東這件事。
「學什麼獨立？我不答應。」路堯熙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筱秋一個人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你不放心什麼？我爸都同意了。」毛筱秋覺得他很愛管閑事。
「總之我不答應，除非我跟妳一起搬出去！」路堯熙大減。
「誰要你陪？」
「那妳就別走。」
「我偏要走。」
「我不準。」
「誰管你——」
「好了好了，兩個都住口，不要吵了。」路百東看著他們倆吵架，表情似笑非笑，忍不住搖頭。「我答應讓筱秋搬出去住。」
「爸，這怎麼可以？！」路堯熙嚷嚷。
「謝謝路伯伯，還是路伯伯最英明。」毛筱秋甜甜一笑。她就知道他疼她像女兒一樣，只要她有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的。
「我話還沒說完。」路百東悄悄地瞄了兒子一眼，要他稍安勿躁，這才又開口：「妳要搬出去可以，但是得答應我幾個條件。」
老狐狸的臉上寫滿算計，可惜毛筱秋毫無所覺。
「好好好，一百個條件都答應你。」只要他讓她搬出去，要她每個星期都回家吃飯她也願意。
「第一，妳所住的房子，由我安排。」
「喔，好是好，可是……不能租太貴的。」她薪水雖然不錯，但是在這種大戶人家眼中，根本是小意思。
「放心，我會安排。」路百東再提出另一個條件。「第二，妳得負責幫我照顧阿堯。」
「什麼？我都搬出去了，怎麼照顧他？」毛筱秋傻傻地問。
「我覺得阿堯這孩子依賴心太重了，既然妳想要獨立，那他也應該學學。」路百東回頭問兒子：「阿堯，聽到沒有？」
「是，爸，你說的對，筱秋都要獨立了，那我更該學。」路堯熙神色嚴肅、正襟危坐，但心裡不禁大喊：老爸英明，您真是太英明了。
什麼跟什麼啊？路堯熙到英國念了四年的書，哪還需要學習什麼獨立？毛筱秋不懂路百東在想什麼。
「很好，這件事就這樣說了算。」路百東站了起來。「好了，我要去找王老打高爾夫球了。」
「等等，等等——」這是瞎咪情形啊？毛筱秋還是不了解。「路伯伯，您真的要把阿堯交給我？可……可是我——」她哪行啊？而且她就是故意要逃避的。
「筱秋，妳還有問題？」
「是啊，我……我是很願意盡心儘力照顧阿堯啦，但是阿堯的身分不同，萬一有什麼差池，那我不就罪該萬死。」毛筱秋認為這個理由十分充足。她真的不敢負擔這個責任。
「沒關係，如果有問題，我不會怪妳，安心吧。」她還想再辯解，但路百東卻擺擺手不願意聽。「我真的要遲到了，有什麼事妳跟阿堯說吧。」
「好，筱秋，妳有什麼話就跟我說，像是妳要什麼樣的房子，或者樣式，都可以說出來商量一下。」路堯熙得了便宜又賣乖，表情不知道有多欠扁。
毛筱秋瞪了他一眼，如果現在這裡沒人，她一定會開扁。
「咳咳！」路百東看到她殺氣騰騰的樣子，想笑又不能笑出來，實在難受得緊，害他差點忘記最重要的大事。「對了，阿堯，忘了恭喜你，你的好表現大家有目共睹，獲得一致的肯定，下星期一召開董事會，大家決定推你為副總裁。我先跟你說一聲。」
從業務部副理一下子就跳升為副總裁，這可是只有他路少爺才有的特權。
路堯熙原本愉悅的笑容僵住了。他老爸真是老奸巨猾，不但將了毛筱秋一軍，連他都不放過。
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站在「新家」門前，毛筱秋有些欲哭無淚。
「筱秋，還站在外面做什麼？快進來看看。」路堯熙卻很興奮。
這棟位於市區的高級公寓，價值不菲，鄰居幾乎都是些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路百東雖然沒說，但他很清楚，這是他老爸送給他們兩人的禮物。
他爸真是太夠意思了，路堯熙感動得不得了，現在不要說是副總裁，就算要他接任總裁一職，做牛做馬他都願意。
「快進來啊，看看裡面有什麼不喜歡的，我馬上找人換掉。」路堯熙看她仍站在門口，立刻走上前去將她拉進屋裡。
造價上千萬的頂級公寓，加上數百萬的裝潢，這間屋子根本就是金碧輝煌，和路家的豪宅相比一點也不遜色，她哪有什麼不滿意？
只是……她總覺得不對勁。
「阿堯，我……我可不可以後悔？我想搬回去住。」毛筱秋看看這棟華美的公寓，再看看自己，發現她就像醜小鴨不小心掉到天鵝的住所，有些格格不入。
「開什麼玩笑？妳這樣要我爸，他一定會很生氣。」路堯熙恐嚇。「妳不想讓他生氣吧？」
「我當然不想。」可是她也不想住在這裡，尤其還跟他同居。「我們兩個這樣……算是同居吧？就跟你和孫薇妮一樣。」
「我跟孫薇妮哪有同居？」
「明明就有，你別否認了。老實講，被好友搶走女朋友，你很傷心對吧。」要不然他不會常常露出憂鬱或無奈的表情。
天啊，她在說什麼？路堯熙這才知道，原來她誤會這麼深。
「其實我只把薇妮當成妹妹，而且我們並不是兩個人住在一起，是跟一大群留學生一起住。」他將所有的事情解釋清楚。
「真的？」那……她真的誤會了？「你對孫薇妮只是兄妹之情？」
「沒錯。」
「你沒有跟她同居，和她只是兄妹之倩……」這是下是表示她可以抱持著希望，他喜歡她是真的？
「對，就像我們這樣……也不算同居。」路堯熙擔心嚇跑她，只好硬拗。
這樣不算同居？「那算什麼？」
「呃，我們是麻吉，是好朋友。只是住在一起，就跟我們住在路家一樣，沒有什麼差別。」這個借口很爛，卻是接近她最好的理由。
「是嗎？」原來她也只是麻吉，只是好朋友？
要不然呢？毛筱秋，妳在期待什麼？她嘟著唇，輕輕地嘆了口氣。
「不是嗎？」路堯熙斜睨了她一眼，故作戒慎地抓緊了衣領。「難道妳會偷襲我？還是蹂躪我？傷害我……」
「夠了喔，路堯熙，你想太多了。」毛筱秋見他這副欠扁的樣子，真想踢他兩腳。他當她是朋友，很好，那她也只把他當成「好朋友」，怎樣？
哼！誰希罕啊。
只是這樣弔兒郎當的人怎麼當公司的副總裁？真是令人懷疑。
「對了，副總裁大人，恭喜你陞官了。」至少以後他們上班的時候不會再見面，這樣也好。
「謝謝，那我也恭喜妳，副總裁貼身特助，妳也陞官了。」
「你亂講，我什麼時候也陞官，變成副總裁貼身特助？」
「現在啊。」路堯熙抱住她。「好朋友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呃，可不可以不跟你做朋友？」
「當然——不行。」
「哎喲，誤上賊船了啦。」
「呵呵呵，妳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