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要回來了？路堯熙真的要回來了——

毛筱秋不知道自己在緊張、興奮些什麼，明知道他要晚上八點多才會抵達，但她卻嚴重失眠，幾乎整夜都睡下著。

清晨四點，毫無睡意的她坐在床邊胡思亂想，晶燦的眸子在房間里轉來轉去，隨意地瀏覽房間里的一切。

突然，她的視線被一顆小球吸引過去。

毛筱秋一笑，走上前去，拿起了那顆簽名撞球。

指尖觸碰著那顆冰冷的球，毛筱秋的心卻很溫暖。

她還記得這顆球是路堯熙贏了死對頭潘烈緯后，簽了名送給她的，當時她覺得他真是蠢斃了，而且這種事還不只一次呢。

毛筱秋將自己的抽屜打開，細數著抽屜里的東西。

路堯熙很愛在東西上簽名，然後送給她。

除了撞球以外，還有相框、放五彩石的玻璃瓶等等，甚至還送了他自己的簽名照，真是臉皮有夠厚的。

以前，毛筱秋看著照片上那張燦如陽光的笑臉，心裡都很難過，但這一回，她忍不住回他一個微笑。

「你要回來了，你終於要回來了。」俏臉上的笑意更甜，宛如蜜糖。

怎麼辦？睡不著耶，可是現在離晚上八點還有好久好久，如果她現在就叫爸爸載她到機場去等人，那……會不會太誇張？

毛筱秋的如意算盤，在接到一通電話后被打碎了。

今天好友朱妙吟放假，特地將毛筱秋拉出來作陪。

毛筱秋無法拒絕。總不能說她為了要等路堯熙，不想赴朋友的約吧？

「哎喲，我又不小心——」又來了，毛筱秋第二度打翻了桌上的水。

朱妙吟甜美的臉上充滿興味，以富含深意的眼神看著她。

「幹麼？妳……怎麼這樣看著我？我……我只是打翻了水而已，罪不至死吧。」毛筱秋趕忙解釋。

沒想到越描越黑，朱妙吟的笑容越來越深。

「是啊是啊，我又沒說什麼，妳緊張個什麼勁？」她取笑。

「我……我哪有緊張？我只是覺得妳眼神怪怪的。」

「我怪怪的？」朱妙吟斜睨了她一眼。「誰怪怪的，自己承認吧。怎樣？路堯熙要回來了，讓妳這麼坐立難安？」

「妳怎麼知道他要回來？」毛筱秋此話一出，連忙吐吐舌頭。

「哈，被我套出來了吧。」朱妙吟奸詐地一笑。「唉呀，不用害羞啦，我很了的，這種多金的大帥哥，誰也不想放棄。」

「才不是妳想的那樣咧。」毛筱秋立刻否認。

「少來了，路堯熙是所有女孩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而且他對妳又好，若妳真的對他沒意思，幹麼一副吃了春藥，春心蕩漾又心不在焉的樣子？」

「朱妙吟——」聽聽，她說的是人話嗎？

這個朱妙吟，虧她還是個白衣天使，護校畢業后，她在小兒科里當護士，一張甜死人不償命的臉孔和聲音，簡直成了小朋友們的偶像。

許多小朋友們一見到她就大喊「天使姊姊」。稱讚她美麗又溫柔，小鬼頭們個個都想快快長大，好把這個美麗的天使姊姊娶回家。

殊不知，她其實是個很現實的人。

朱妙吟的名言是：我要嫁給有錢人。

她常用這句話挫傷許多純情男子的心。什麼，你沒錢，但你有心？有心能幹么？有心可以當飯吃嗎？

有時候朱妙吟說話也很霹靂，就像現在，連春心蕩漾這種話都說得出來，真是敗給她了。

「妳不要胡說。」毛筱秋還是死都不肯承認她說對了。

「那好，算我胡說好了。」朱妙吟那雙大眼睛曖昧地一眨。「那妳把路堯熙介紹給我，肥水不落外人田嘛，等我哪天當上了路少奶奶，我一定會給妳很多好處的，怎樣？」

「妳正經點啦！」

「我很正經啊。」朱妙吟一臉認真。「路堯熙真的是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耶，他那麼帥，哎喲，我愛死他了啦。」

「是那麼有錢，妳愛死他了吧。」她吐槽。

「隨便啦。」她不計較。「怎樣，要不要幫我介紹？」

「我……」毛筱秋懷疑。她是認真的嗎？

「妳考慮什麼？介紹就對了。」朱妙吟自戀地摸摸自己的臉。「我這麼美，又這麼優秀，配他剛剛好。哇，真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對。」

毛筱秋真是聽不下去了，冷汗直冒。

「妳瘋了，阿堯不適合妳，不要去摧殘他。」雖然兩人是好朋友，但是她話可要說清楚。

這個朱妙吟的花心程度，跟當初的路堯熙有得拚，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只要另一個人條件更好，她立刻跟現在的對象說掰掰，一點都不留情。

朱妙吟外表甜美，但是在感情上，算得上是個十足十的壞女人。

「喔，開始捍衛起自己的『主權』來嘍。」朱妙吟巧笑著。「好，只要妳承認自己喜歡他，我就不動他。」

開玩笑，她雖然愛帥哥，愛有錢的帥哥，但她也是講道義的好不好，朋友夫不可戲，這點她可是非常清楚的。

「亂七八糟、胡說八道，我懶得理妳。」毛筱秋怎麼可能愛上路堯熙，她深知自己各方面的條件都配不上他，更何況以路家的地位，光想就夠她抖的了。

「真是死鴨子嘴硬，明明愛他，卻不敢說出來，真是的，我怎麼會有這麼沒路用的朋友，簡直就是鴕鳥。」

「小吟！」

「好了好了，不說了。」朱妙吟還是要提醒。「有夢就要去追，不要再留下遺憾，妳和路堯熙沒有那麼多的四年可以浪費；何況以他的條件，妳若不趕緊抓罕，別人可是會搶先的。」

「就讓人家去搶，反正我……」

「少來自卑或故作瀟洒這套，那已經跟不上時代了。」朱妙吟拉起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加油，相信自己，妳才是真命王妃。」

毛筱秋有些感慨，看來朱妙吟比她還要了解自己。

她知道，自己口中說不在乎路堯熙，根本是自欺欺人。若真的不在乎，又何必這麼挂念，為自己當初說錯的話而懊惱。她只是欺騙自己而已。

「可是，他……」

「不用擔心，想當初路堯熙會為了妳而遠走他鄉，離開后又對妳懸懸念念，外加關心備至，想也知道他一定也很愛妳。」朱妙吟拍拍自己的胸膛。「不要怕，沖就對了，大不了我給妳靠啦！」

她給她靠什麼啊？毛筱秋有些失笑，更多的是感激。

「小吟，謝謝妳，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她堅毅地點頭。

「太好了，妳終於願意去面對自己的感情。」朱妙吟甚感安慰。她想通了，表示她沒有白費唇舌。「好好地放手一搏吧，頂多就是像現在這樣，做朋友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知道，我會的。」

朱妙吟真是個好朋友，她花了一番工夫替毛筱秋打點衣服和化妝。試圖讓她以最美的形象出現在路堯熙面前，一次就迷倒他。

毛筱秋嘴裡嚷著她太大驚小怪，怕盛裝打扮會嚇壞路堯熙。但心裡其實是很開心的。

當然啦，世界上有哪個女孩不希望自己打扮得像公主一樣，美美地出現在心上人面前呢？

心上人？

好甜蜜的稱呼，她和路堯熙有可能嗎？不知道聽到她的表白后，他會不會嚇到跑掉……

「呵呵呵……」毛筱秋坐上了父親的車，準備一起到機場去迎接路堯熙。沿路上，她邊胡思亂想邊傻笑。

她不正常的舉動，讓一旁的毛老爹心裡毛毛的。

「筱秋，妳怎麼了，幹麼笑成這樣？」

「呃……阿堯要回來了嘛，我高興啊。」

「對對，高興是應該的。」毛老爹也同意這點。「少爺看到妳為他準備這麼多零食，一定會很開心。」

好不容易到了機場，毛家父女立刻下車，一起到入境大廳等待路堯熙。

他們進入大廳時，飛機才剛剛抵達，看來還得再等一會兒。

這期間，毛老爹閑著沒事，他吞了吞口水，還不停地瞄著毛筱秋懷裡的袋子。

毛筱秋在做完造型后，還細心地跑去買鹽酥雞、滷味和糯米香腸等別具特色的台灣小吃，準備讓路堯熙在回家的沿路就能大快朵頤。

「嗯？」毛筱秋注意到了老爸的舉動，立刻朝他嘟嘟唇。「爸，這些是買給阿堯吃的，你別動歪腦筋。」

「給我吃幾塊嘛，反正妳買那麼多。」那些小吃，尤其是鹽酥雞的味道香到讓人凍未條，毛老爹好想吃喔。

「不要啦，你要吃改天再買。」路堯熙食量很大，更何況這些是給他解饞的，她老爹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而且他們是來接人，不是來這裡吃鹽酥雞的好嗎？

「不肖女，連塊鹽酥雞也下給我吃，小氣。」毛老爹有些惱羞成怒。

「爸，你別鬧了，飛機上的人好像都出來了，快找一下阿堯在哪。」毛筱秋的眼睛四處轉，一邊提醒她那似乎忘記此行目的的父親。

「急什麼？人又下會跑掉。」毛老爹還在生悶氣。「妳啊，整天阿堯阿堯的喊，妳跟少爺很熟喔。」

「爸，是他要我這樣喊的。」

「他要妳這樣喊是客氣話，妳還當真。」毛老爹搖搖頭。「做人要恪守本分，別妄想那些不可能的事。」

毛筱秋的期待太明顯，連有點遲鈍的毛老爹都發現了女兒的不對勁。看來他得好好地看著她，免得她出洋相，還以為自己真的可以當上路家的少奶奶。

「為什麼不可能？你要對女兒有信心。」毛筱秋毫不在意父親看出她的心思，她決定要忠於自己。

「妳真是——」

「啊，出來了，阿堯出來了。」毛筱秋突然跳起來，沒管她老爹到底在說什麼，徑自跑向那高大的身影。

「阿堯，你回來了！」她開心得不得了。

「是啊，我回來了。筱秋，妳也來接我？」路堯熙有些受寵若驚。他沒想到她真的會親自跑來接他，而且還打扮得這麼漂亮。

印象中毛筱秋最討厭穿裙子了。每次要她穿裙子都像要她的命一樣。

沒想到她今天竟然穿著連身白色洋裝來接他，而且臉上顯然有化妝，那塗著唇蜜的亮彩紅唇，讓人真想咬上一口。

「當然嘨，我還幫你帶了這個。」毛筱秋獻寶似地把手中的小吃拿出來。

充滿家鄉味的小吃，讓路堯熙好感動。

「謝謝，筱秋，妳對我真好。」他丟下了自己的行李推車，急忙拿起她遞過來的袋子。

「呵呵，這是應該的，不對你好要對誰好？」

「筱秋。」她的話讓路堯熙雀躍不已。

「我有話要告訴你，其實我……」毛筱秋有些害羞，也有些急，但還是想要乘機表白一下。

「妳怎麼了？」

「阿堯，其實我發現自己有些喜歡——」

「堯熙哥，你怎麼走那麼快，沒等人家，害人家找不到你。」嬌柔的聲音出自一個甜美女孩的唇里。

毛筱秋愣了一下，笑容在臉上凝結。

這個女孩好漂亮，精緻得像個洋娃娃，簡直可以和朱妙吟相提並論了。

她是誰？她喊他堯熙哥？那他們……

「妳現在不是找到了？」路堯熙原本充滿柔情的臉孔變得有些冷酷，他不耐地回答。

「你幹麼那麼凶？人家做錯了什麼？」孫薇妮嘟著無辜的唇，那雙大眼睛里寫滿委屈。

錯，她錯得可多了。

路堯熙壓根兒沒想到孫薇妮竟然會跟他搭同一班飛機回台灣。當她在飛機上突然出現給他「驚喜」時，他差點沒嚇到。

她這麼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到底想幹麼？

「算了，沒事了。」路堯熙知道跟她多說沒用，她根本講不聽。「對了，筱伙，妳剛剛說妳有些喜歡什麼？」

「喜歡……」毛筱秋愣住，目光在他和孫薇妮之間轉動，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比較好。

尤其，當她視線瞄到路堯熙的行李車上那隻粉紅色的行李箱，心裡的話更是說不出口。

「哎喲，這丫頭能有什麼重要的話說？還不是無聊的話題而已。」毛老爹走上前來，接手路堯熙的行李車。「好了好了，我們回去再說吧。」

「好啊，我好累喔。」孫薇妮甜笑地附和。

「妳家司機呢？怎麼沒來載妳？」路堯熙詫異，他以為她自己已經有安排。

「他不會來，我爸媽他們出國去玩，司機也放假回老家去了。」孫薇妮說得可憐兮兮。

路堯熙快暈倒了。「那妳回來幹麼？」

孫薇妮是孫家的掌上明珠，孫家夫婦竟然會在她回來時出國去玩？真是奇怪。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孫薇妮趕忙解釋。

「都是你啦，急著要回來，而我爸媽他們行程早就排好了，所以……沒辦法。」孫薇妮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這麼巧。

「那妳可以不要回來。」又沒人逼她。

「可是……你走了，我自己一個人留在那裡會怕。」孫薇妮撒嬌著。

毛筱秋越聽越不對勁，他走了她會怕？難道……

「你們兩個住在一起？」她訝異得大嚷。

「沒錯啊，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呢？」孫薇妮故意天真地眨了眨眼眸，偏著頭，裝可愛地問。

「薇妮，妳不要胡說，我們——」

「在英國，我們本來就住在一起，我哪有胡說？」怪了，這兩個人真的怪怪的，尤其是路堯熙，他幹麼那麼著急？

孫薇妮直覺地知道不對勁。

「原來如此。」毛筱秋的心像是受到重擊，痛得讓她無法呼吸。

也難怪路大少爺四年都沒回來過，原來是有美女相伴，樂不思蜀。而她竟然笨笨地以為，他是真的在乎她的話才遠走他鄉。

她真是超級大笨蛋！

毛筱秋感覺鼻頭酸澀，眼淚盈眶，連忙轉過頭，直接往外頭奔去。

「筱秋、筱秋，妳要去哪裡？」路堯熙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要不他怎麼會看到她眼眶泛紅？

該死的孫薇妮！幹麼把話說得那麼曖昧？明明他們所住的寄宿家庭里還有其他留學生，她幹麼說得好像只有他們兩個同居？也難怪毛筱秋誤會。

「堯熙哥，等等我，等等我啦！」孫薇妮眼明手快地將路堯熙拉住。「你要去哪裡？」

「孫薇妮，妳實在……」實在很煩耶。路堯熙眼看著毛筱秋消失在眼前，十分懊惱。

「少爺，不要理她，那丫頭不知道又是哪根筋不對勁，從一早就怪怪的。」毛老爹邊叨念邊推著行李車。「走吧，少爺、孫小姐，我的車子停在前面，跟我來。」

毛老爹一面帶路，一面在心裡搖頭。他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

想想看啊，路堯熙路大少爺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家那個笨女兒想要高攀人家，實在是異想天開，作夢還比較快喔。

更何況眼前這個孫小姐多漂亮，家裡請得起司機，表示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這樣的人跟他家的少爺才速配嘛。

「好了啦，堯熙哥，別看了，回家吧。」孫薇妮嬌嗔著。「人家坐了好久的飛機。好累喔。」

我看見妳才累。路堯熙真想回她這句。

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他徑自往前走。

「堯熙哥，堯熙哥……」好可怕的眼神，他幹麼那麼生氣，難道那個筱秋和他關係匪淺？

嗯嗯。值得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