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高滿足地抽離身體。中途,恭章頹然崩落。
「哎呀!」
名高慌張地接住他。他發現有點異常。恭章的臉色鐵青,沒有半點意識。有那麼一瞬間,名高還以為恭章真的被自己殺了。他趕緊輕撫恭章的臉頰,所幸對方還有呼吸。看來他只是暈過去而已。
看到下腹部的時候,名高不禁皺起眉頭。剛才還在恭章體內的分身變成了紅色的。名高心中滿是後悔。他知道恭章受傷了。可是,他就是無法壓抑胸口的衝動。
(不過才兩個禮拜……)名高苦笑,將虛脫的身體抱起來,讓他躺在沙發上。一連串的動作都沒有吵醒恭章。他似乎傷得很重。幸好如此,名高才得以打開恭章的雙腿,從中窺視受傷的情形。因為出血的關係,無法看清楚傷部的樣子。不過,紅色的液體已經流經大腿,將浴袍染成一片紅色。
「嗚……」
恭章動了動身體,睜開眼睛。欠缺銳利的眼睛朦朧地看著坐在腳邊的名高。
「你沒事吧?」
「部…長……」
瞬間,表情因苦痛而扭曲起來。名高二話不說抱起恭章。
「咦!?等、等一下!」
「乖乖別動。」
名高不容分說地將恭章抱往浴室。他讓恭章坐在洗臉台下方,扭開蓮蓬頭。確認水溫后,脫掉自身的浴袍,再將恭章抱入浴缸。
他將滑嫩的背部勾在手腕中,手指扳開緊實的雙丘。
恭章低聲抗議。秘所似乎進水了。
「你忍耐一下。」
名高懷著罪惡感,慢慢用手指扳開入口處。
「!」
恭章的腰顫動了一下。名高抱緊抖動的身體,毫不留情地動作著。
「不、不要……!」
恭章發出苦痛的悲鳴。名高的手指無視一切,往更深的地方潛去。
「好痛、好痛!」
「忍耐!」
名高插入的手指動了起來,用指腹將遺留在內部的殘渣挖出來。他用力撐開傷口,鮮血流到了大腿內側。
恭章死命咬牙,承受著這份折磨。
好不容易獲得解放,他也累癱了。名高讓恭章坐在浴缸中,快手快腳地清洗自己的身體。
「站得起來嗎?」
恭章虛弱地搖搖頭。名高伸手將他拉起,接著用毛巾幫他擦拭水滴。他讓恭章穿上自己的浴袍,在腰際圍上毛巾後走出浴室。
正當名高將床鋪打理好的時候,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一回頭,發現恭章正搖搖擺擺地走過來。
「笨蛋!你別亂動!」
「我不要緊……」
恭章靠著牆壁,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痛感讓他的眉心糾結在一起。名高趕緊扶他一把。
「對不起。」
「笨蛋,道什麼歉。這樣我的立場何在啊?」
恭章輕輕微笑。
兩人走到床沿時,名高便將恭章抱上床。可能還會痛吧?恭竟是趴著的。
「你等一下。我去買葯。」
「我有帶……」
「什麼?」
名高回過頭,凝視著將臉埋在枕頭中的恭章。
「……在哪裡?」
「我放在公文包裡面。就在蓋子上的里袋。」
打開一看,果然在內側的控袋發現熟悉的軟膏。
「……幸好你有準備……」
名高有點訝異地取出它。當他掀起恭章的浴袍下時,他突然跳了起來。
「笨蛋,別突然亂動。」
「我自己來!」
「好了,面向那邊去。」
名高辦開緊實的雙丘。還好傷得不重。他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將軟膏擠在手指上。
恭章或許是死心了吧,只是把頭埋在枕頭當中。當手指觸碰到傷口時,他的背脊動了一下。
「會痛嗎?」
沒有反應。名高輕笑。那裡是恭章的敏感帶。他加速手上的動作。
「好了。」
恭章鬆了一口氣,慢慢轉過身體。他的眼角已經染上淡淡紅暈。名高故意裝做不在意的樣子,坐在恭章身邊。
「你睡吧!」
「可是和分社長的飯局……」
「笨蛋,這種身體還想到哪裡去?我會好好解釋的。」
「對不起……」
名高苦笑。
「別再道歉了。睡吧!」
恭章點點頭。名高輕撫恭章的額頭。人類的手掌是最棒的安眠藥。尤其是戀人的體溫。在名高的誘導下,恭章逐漸沉入夢鄉。
名高望著憔悴的睡容,嘴角浮起深情的微笑。
「晚安。好好睡吧!」
在白皙的眼皮上一吻后,名高站了起來。接著,他換上新衣服,走向沙發。
桌上放著淋浴前才剛看過的文件。名高點燃香煙,拿起其中一張。
總額七百億的交易。
就像伍德門所言,不景氣中它是個近乎神奇的數字。
然而……。
名高將文件丟在桌上,讓背部靠在沙發上。
現行的市場環境已經到達極限了。
那個自戰敗以後開始膨脹,幾乎可說是以歸零為始的物質主義,在以滿足食、衣、住(這裡的「住」還包含家電、傢具、雜貨等生活用品)等慾望為訴求的二十世紀,已然接近飽和狀態。
雖然消費行為逐漸擴展至各個層面,人們不斷追求流行性的生活文化,但是在充斥著飽食、暖衣、奢侈的消費社會中,「物質主義」已經失去原有的價值。
也就是說,以剩餘消費和剩餘生產為背景約二十世界產業型態,即將面臨轉型的窘境。它就是「世紀末構造不景氣」的實際情況。物質時代即將宣告結束。
儘管產業界也有相對的應變措施,不過卻沒有多大的成效。想要掌握從物質主義脫離出來的新消費時代,就必須重組新的企業心臟和組織。
具體而言,名高認為未來的物質主義將會依附高所得、高學歷、高情報、高感性、高國際觀,從「highconsumer(持有高度消費能力的消費者)」當中,衍生出以「ofconsumer(來自消費者)byconsumer(根據消費者)、forconsumer(為了消費者)」為基本原理的「生活民生主義」。
因此,企業必須將以大眾市場為主的銷售方式,轉換成消費者參加型的個人市場。換言之,也就是「一人的highconsumer嗜好」。這是最有效的直銷手段。
通過廣告活動,給予末端消費者最直接的商品、情報、服務,直銷同時還能在第一時間登錄顧客的數據,繼而更進一步管理。
傑克森目前擁有八百萬人次的顧客資料。其中包含了顧客的屬性嗜好,甚至身材尺寸。
這是日本最大的個人情報站。只要輸入相關條件,馬上就能針對特定顧客的需求,設計出個人的專屬購物環境。
實際上,傑克森的美國總部已經成功利用計算機和有線電視,發展出雙向溝通。儘管日本的起步比美國晚了十年,就在去年四月,NTT也以光纖為中心,架構出次世代通信網。估計至二0一五年為止,可以完成所有的光纖纜線,提供高品質的通信服務。預計在二十二年內,投入總額四十五兆的設備架設費。
屆時,直營企業就能利用光纖纜線,將商品影像直接輸送至顧客的計算機或電視。而顧客也能透過網上購物。
這就是名高向經營管理室提出的戰略報告。舊時的消費群像已經不管用了,如今是講究個人的世界。
不過,此構想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殘留。那就是訂貨…送貨之間的流程。不管情報再怎麼先進,終究還是得送上實際的貨物。因此,廠商必須擁有能夠因應通信產業的快速生產線。只可惜,產業界的進步還不及通信界。
(該怎麼做呢……)名高抬頭仰望天花板。突然間,殺風景的電話鈴聲打擾了他的思緒。名高不悅地嘖了一聲。
(誰啊?)「哈啰。」
名高隨意應了一句。
「這裡是櫃檯。請問三戶名高在嗎?」優雅的女聲以英語詢問。
「我就是。」
「有您的外線電話。是Mr.劉打來的。」「劉!?」
名高的表情一變。
「快接過來。」
「好的。」不一會兒,電話切了過去。
「我是名高。」
「好久不見了,剛。」話筒那頭是香港最大貿易公司的董事長劉桑締。聽到充滿活力的聲音后,名高的表情也變得和緩。
「大概有一年了吧?」
「這麼久了嗎?」「嗯。多謝您上次照顧我們的年輕小夥子。」
名高輕輕看了躺在床上的恭章一眼。話筒那頭傳來笑聲。
「不過是一點小事。倒是你,來香港卻不跟我聯絡,我覺得很寂寞呢!」名高笑了笑。
「因為我只停留一晚:全想就不要去打擾您了。」
「好說好說。我已經聽說你的輝煌戰果了。這次的中國之旅想必收穫不少吧?」「您的消息還是那麼靈通。」
「我就只有這點可取吶。」兩人隔著話筒笑了出來。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名高看看恭章,發現他睡得很熟。應該會一覺到天亮吧!
「好。」
「六點我派人去接你。」名高瞄了一下邊桌上的時鐘。已經快五點半了。
「我知道了。」
「很高興可以和你見面。」名高掛上電話,接著再撥香港分公司的電話號碼。他向伍德門說明今晚不能赴約的理由。
「如果是Mr.劉的邀請,那就沒辦法了。」「抱歉,丹。幫我向梅亞麗致歉。」
「你別在意。小心惹火了香港數一數二的大華僑,你就沒辦法在這裡混下去了。」「多謝忠告。」
「由你出馬,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聽到意有所指的挖苦,名高不禁苦笑。
「我會儘可能當個乖小孩。那就這樣了。」
「嗯嗯。」名高將話筒放回原處,走到床邊。恭章還在沉睡中。平時很淺眠的他,居然沒被鈴聲吵醒,可見他有多疲倦了。臉色也不太好。
可能的話,希望他能安穩地睡到天亮。名高在憔悴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名高換上西裝,在約定時間之前來到一樓大廳。他睨了嘈雜的日本觀光團一眼,走到飯店的大門口。
「要搭計程車嗎?」
穿著咖啡色制服的門房小弟問。
「不,有車子會來接我。」
小弟突然壓低音量。
「我這裡有不錯的女人喔。看是觀光導遊還是陪客人吃飯,什麼都可以。當然那個也是。」
名高笑了出來。沒想到香格里拉也有這種小弟。
「現在我沒空,以後再說吧!」
小弟利落地將名片塞給名高。
「只要一通電話,我們馬上為您準備。白、黑、黃通通有。」
一輛漆黑的勞斯萊斯停在兩人面前。穿著制服的司機下了車,取下帽子,開口詢問名高。
「請問您是Mr.名高嗎?」
「嗯。」
「我來接您了。請上車。」
名高生進後座,將小弟關在車門外。那間……
「請一定要打電話來,我保證您會有個美妙的夜晚。」
名高在車中看了手上的名片一眼,不自覺地吹了聲口哨。比日本名片大一輪的紙片上印著幾個大字。
「社交顧問阿薩.強克」真是個講究的說法。
被英國統治百年,擁有複雜政治背景的香港,人們信奉「金錢萬能」的價值觀。
他們努力賺錢,但是絕不死守金錢。與其將錢存入銀行,倒不如自己想辦法弄點買賣做做,以利滾利。
雖然那位小弟的副業不值得稱讚,但它的確是填滿荷包的好方法。
說不定它將來會成為大人物呢?名高突然想起被譽為「買賣」手腕最為高明的那個男人。
「小心惹火了香港數一數二的大華僑,你就沒辦法在這裡混下去了。」伍德門的話絕不誇張。香港商界沒有一個人沒聽過劉的大名。戰後,他以海運起家,其財力、勢力堪稱全球華僑的前五弦。伍德門的擔心是其來有自。說現今香港的貿易市場全在他的掌控之下也不為過。
對名高而言,劉是商界少數幾個值得尊敬的前輩之一。名高對他人的態度幾乎可用傲慢來形容,唯獨在劉面前例外。
最後和劉碰面是在一年前,恭章因為企劃商品外流事件,出差到香港拜訪的時候。
傑克森向來堅持信用與品質管理,不管有任何理由,下游廠商都不可以將尚未上市的商品提前曝光。
萬一打破這項禁忌,廠商就得有合作破裂的心理準備了。
那次恭章先中止出事廠商的生產線,接著馬上到香港尋找新的代替廠商。然而,當時正值生產旺季,每家工廠都有滿滿的訂單待趕。接二連三的災難讓恭章的神經面臨崩潰邊緣。所以名高親自飛抵香港幫忙,最後由劉出面解決難題。
一年了……。
車子經由海底隧道駛入香港島。它在水泥叢林中疾駛,朝素來以夜景聞名的維多利亞港前進。
接近山頂處有家充滿中國風味的別館。勞斯萊斯像被吸入似地開進大門裡頭。
玄關前面,一名類似經理的男子正等著迎接貴客。車子停妥之後,他馬上搶先打開車門。
「歡迎光臨。」
他對名高恭敬地點點頭。
「請進,老闆已經在等您了。」
名高跟著男子走進內部。他發現庭院內停放了四五輛賓士和積架。
別館內是彎曲的豪華中國迴廊。兩側儘是些明清時代的古董或掛軸。
「請往這邊走。」
男子在一扇門扉前停住腳步,左右打開它。
一位五十歲多歲,穿著淡青色亞麻西裝的男人正在裡頭等待。他有著香港男性少見的精壯身材。他就是劉。
名高一進去后,對方馬上笑著過來握手。
「好久不見,剛。」
「您看起來氣色不錯。」
「是嗎,你可騙不了我。」
劉笑著用手指敲頭。他的白頭髮比一年前還要濃。不過,身上依舊散發出懾人的魄力。
「吃飯前先喝一杯吧!我有客人要介紹給你。」
「客人?」
「他們是我的老朋友。聽過你的故事後,一直很想和你見一面。」
「我的故事?」
名高苦笑。
「您到底對人家說了什麼?」
「哈哈,別擔心。不過是提一些你的豐功偉業罷了。」
兩人往鄰室移動。那裡有五個手持酒杯的人,他們正一邊談笑一邊等待著劉的出現。
「久等了。」
「爸。」
人群中心的女性從沙發上站起來。年紀差不多三十歲左右,黑髮的東方女子。渾圓的身材包裹著黑色旗袍。一望便知是個大美人。
名高慢慢走近她。接著用手環住她的細腰,在白皙的面頰上親吻。女人也跟著笑了笑。
「好久不見了啊,剛。」
「嗯。」
「很高興見到你。」
「我也是,潔琳。」
兩人再一次交換親吻,這回是親在唇上。劉微笑地看著這對前任戀人的親密行為。
離開潔琳的唇后,名高摟著她纖細的肩膀,走向那群人。他們是三位東方人和一位白人,年紀從四十到七十不等。名高似乎見過其中兩位。一個是畜著山羊鬍的高貴老者,另一個是四十多歲的白人。
「你想喝什麼?」
劉親自走到室內一角的吧台,開口詢問名高。背後的木頭架子上排列著名貴的酒瓶。名高點了蘇格蘭威士忌,其它人也各自續了第二杯酒。
劉一邊倒酒,一邊將名高介紹給客人們。
眼熟的老人是中國、泰國、菲律賓等東南亞二十多國,香港最大直營纖維工廠的「包氏有限公司」的老闆,包壯壯。
「我聽說過很多關於你的事,還請多多指教。」
老人笑著伸出右手。
「哪裡、哪裡。」
老人的手就像女人般柔軟。
第二位是中國市場的商業顧問,年紀四十多歲的宋炳文。他的身材不高,臉部充滿脂肪,是典型的香港生意人。
第三位是中國國務院的直屬國營企業.中國機械設備輸出入總公司負責人,陳凱歌。年紀大約五十多,具有共產官員的柔軟外交手腕。
最後一位是年過四十的白人。他是美國前三位通訊公司T&TA香港分公司社長,托馬斯.史克拉。名高總覺得在哪見過他。同樣身為美國籍的他滿面笑容地和名高握手致意。
「好棒的來賓。」
一一問候過後,名高笑著對劉說。這既非恭維也不是諷刺,完全是肺腑之言。
「多謝你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
包先生道。
「要是拒絕Mr.劉的邀請,我就沒辦法在商場上立足了。」
名高惡作劇地笑了笑。
「喂喂,剛。你什麼時候那麼怕我了?」
劉笑著答腔。
「我一直很想見你一面。」
包看著名商說道。
「這是我的榮幸。只不過,不知道我是否夠格當大企業經營者的談話對象。」
「你太謙虛了。我們都很佩服你的生意手腕。」
名高苦笑。在包這種歷經大風大浪的老前輩面前,名高的經歷根本不算什麼。他的話中到底有什麼涵義呢?名高開始警覺。
劉站了起來。
「先用餐吧!餓著肚子要怎麼談事情呢?」
其它人也都跟著起身。名高對身旁的潔琳伸出右手。潔琳笑笑,環住名高的手臂。
七人來到鄰室。這裡也是中國風味的裝潢,地板上鋪著暗紅色的地毯,面積大約三十多值榻榻米,中心有個厚重的梨木圓桌。
七人圍著桌子,在可以眺望百萬夜景的山腳處享用豪華晚餐。料理是用大量新鮮魚蝦製成的潮州菜。餐中,他們聊了一下亞洲今後的經濟發展。主要的發言者是名高、宋、史克拉和劉,其餘三人則是安靜地當聽眾。然而,名高時而可以感覺到包投射過來的銳利視線。
「那麼……」
對話告一段落後,宋改口看看名高。
「是不是可以聊聊貫公司?」
名高有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普普通通啦!」
「目前的日本似乎非常重視直銷市場。」
「您說的沒有錯。不過,它並非傳言中那麼賺錢。」
「沒這回事吧!貴社在不景氣之中,每年的營業額不是都還成長百分之十以上嗎?日本根本沒幾家企業可比。」
看來對方已經事先調查過傑克森了。
「只要能符合時代需求,自然就有生意上門。只會嚷著不景氣不景氣的人,當然也無法注意到這點。更何況……」
名高笑著聳聳肩。
「您一定也深知其中道理才對。」
「不是這樣的。」
史克拉說。
「在直銷市場方面,我們都是門外漢。我們很想聽聽專家的意見。」
名高在心中竊笑。史克拉輕易就將他放出去的軟釘子給擋了回來。名高看著劉,發現他正用力對自己點點頭。
「就是說嘛,剛。他們都認為直銷業是次世代流通業的重要踏板。聽取專家的意見是很重要的。這個工作想來非你莫屬了。」
既然劉都這麼說了,名高也沒有隱藏的必要。他老老實實地說出設想中的未來展望。
四位商界名流默默聽著。當名高提到將企業主導的大眾市場,汰換成消費者參加型的個人市場,宋和史克拉很熱心地參與討論。
「你覺得五年後有可能實施嗎?」
「如果動作快一點的話,三年後就可以了。實際上,美國公司已經有部分的部門開始從事相關業務。」
「你有什麼相應計劃嗎?」
「很可惜,目前還在揣摩階段。」
名高坦白回答。
「當然本公司也陸續研發出各種軟硬體。只要增加幾項顧客數據,新投資的設備就能馬上設計出個人的購物需求清單。問題在於商品供給。不管郵購觸角再怎麼延伸,不能提供貨物也是枉然。可惜現今的生產系統還無法趕上市場的腳步。」
「我國政府目前最重視的,就是通訊的基礎設備,以及和海外的企業合作,共同鋪設光纖纜線。」
一直保持沉默的宋開口道。
「一旦架設完成,通信網路便可以從韓國經由越南、泰國,一直延伸至東南海沿岸,共計四千公里。如此一來,就有可能提供你剛才說到的生產線了吧!」
「老實說,不管通信網路再怎麼完善,還是必須改變基不的生產型態。」
「怎麼說呢?」
「舉個例子現在,西方國家有種出租錄像帶和音樂CD的商店。」
「這我聽過。」
陳點點頭。
「上海、北京也有商人引進,當時還造成大轟動。」
「好像是這樣沒錯。問題就在於受歡迎的商品很容易缺貨,好不容易上門的顧客也會因此流失。因此,美國的大型出租店便和IBM合作,共同開發出一套新系統。總公司以數字信號的方式,將商品影像、音樂傳送至小賣店,顧客可以當場選擇自己喜歡的歌曲,製作出一張獨一無二的音樂CD。有了這種系統,便能提供顧客所有的需求。再者,不但可以避免存貨過多,也能大幅縮減物流和倉儲的費用。當然,我這個例子學的不是很好。不過,為了實踐高信息流通社會,顛覆根本的商業型態是勢在必行的。」
「原來如此。」
陳點頭表示同意。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的確是一大難題。」
「這不是一家企業、一個國家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以高流通信息馮基礎的次世代產業,首重軟硬體的開發。不過,它必須和流通業、製造業等不同領域一起創新研究。所以說,跨越國界、業種的共同事業體將是未來的發展新趨勢。」
發言中途,名高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香港最大的纖維廠老闆、中國商業的專業顧問、中國國營機械企業的董事、近年來業務延伸至亞洲的美國通訊公司香港分社長,以及支配香港所有貿易的僑界巨子。
全是一等一的商界名流。
(該不會……)晚餐過後。
四位客人對劉道過謝后,準備起身離去。名高也站了起來。
「謝謝你今晚那麼精闢的分析。」
包先生對名高伸出手。
「哪兒的話。能和您見面是我的榮幸。」
名高也笑著和對方握手致意。接著和陳、宋等人握手。最後,T&TA分社長史克拉站在名高面前,笑著對他說:「Itisbeennicedoingbusinesswithyou,Mr.NADAKA.」
瞬間,名高確認自己的直覺是對的。
「Thefellingismutual,Mr.STUDLAR.」
兩人再度握手道別。
潔琳站在玄關目送所有客人離去。名高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發出會心的微笑。
「怎麼了?剛,你好像很高興。」
「是嗎?」
名高笑了笑。看來他的懷疑已經變成確定了。
「能夠看到你露出這種神情,今晚的餐敘也算是沒有白費了。」
名高點點頭。
「今晚真的很棒。」
劉發出微笑。
「能得到你的讚美,我覺得很開心。要不要再喝一杯?還是有好女人在等你啊?」
劉的揶揄讓腦袋一角浮起已經完全將他遺忘的恭章身影。名高苦笑。等待他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他應該還在沉睡中吧?
「我沒有約會。」
「那可真稀奇。」
劉看來十分訝異。
「那就再陪我一下吧!」
兩人移往之前的會客室。劉讓名高坐在沙發上,自己走到吧台。接著,他端出兩杯威士忌。
「為今晚乾杯。」
玻璃杯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蒸餾過的葡萄芳香在名高的喉嚨擴散開來。
名高一口氣將酒飲盡,轉而盯著劉。
「藍迪。」
他親密地稱呼對方的英文名字。
「我有一件事想問您。」
「什麼?」
「今天的聚會是否有什麼目的?」
劉凝視著對座的名高,精悍的嘴角浮起笑意。
「你果然注意到了。」
「在場的可都是大人物呢!」
「原來如此。」
「說說您的用意吧!」
「投資中國的冒險事業。」
劉很爽快地回答。
「主要的投資對象是工業工程,將來會通過股票上市的方式,以長期收益為目標。因此,我將會在中國設立國際風險資本,取名是「CMECChina.Industral.Holdings」。只不過,目前還沒在媒體上發表。」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劉再度以酒潤喉。
「幕後成員包括香港銀行,還有今晚出席的包氏有限公司,以及其它四大企業。我的公司也會佔有股份。重點投資她是中國沿海的高度成長企業,我會依照市場開放的狀況,逐漸往中國內地前進。」
「中國政府會發放許可證嗎?最近它們對外資的戒心特彆強。」
「有錢能使鬼推磨。而且,統一沿海與內陸的發展差異正是中國當局目前的政策。」
「原來如此。」
「剛。」
劉繼續望著名高。
「你想不想加入?」
一股電流般的震撼撞擊著名高。不過,他馬上佯裝平靜。
「好像很有趣。不過,我沒辦法立刻決定。」
「當然,你不用現在回答。等你回去后再慢慢和公司討論吧!資料我都幫你準備好了。」
「……」
名高望著劉的臉。
「不過有一點你別忘了。對中投資開始的時候,CMEC將會以私人投資為主要客源,對日美髮行股票。投資資金是五千萬美元。到時候,這些企業便能享受到較便宜的機械設備、原料輸入、新技術導入、產品輸出等等。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得知這項計劃的,不過已經有幾間公司找我詢問過了。我不方便說出它們的名字,總之都是日本流通業界的大商社。這回我們是瞞住對方,事先向你透露情報。」
「……」
「剛。」
劉接著說道。
「你剛才也說過,未來的商業發展還是得以事業共同體為導向。這不單獨是一家企業,或是一個國家的問題。我們應該跨越目前的藩籬。更何況對手是中國。十億消費人口和世界第三的經濟規模,這個大國的發展性是無窮的。」
劉笑著說。
繼續聊了一下新事業的詳細內容后,名高便起身告辭。當劉在玄關送行之際……
「希望可以聽到你的好消息。」
他笑著對名高說。
名高坐在車子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中國、國際戰略、不同領域的共同事業……這正是名高所期待的。內心深處似乎有某種火焰開始燃燒。
「你看起來好像是湯姆歷險記的頑童湯姆。」
鄰座的潔琳笑道。
「是嗎?」
「沒錯。你和爸都一樣,目標越大興趣也越強。要我說出你現在在想什麼嗎?」
名高笑了笑。
「在想你。」
然而,潔琳卻笑不出來。
「我是認真的,剛。這次的投資案是LAU的一大賭局。你也知道,香港在九七年就要回歸中國了。雖然根據中國政府發表的聲明,香港將可以維持它的特區地位,但是未來的事情很難說。許多被廉價勞工吸引而前去設廠的公司,卻在最後變成了國有企業。這樣的例子太多太多了。為了保護自由的羽翼,必須付出相當的金錢與人脈。」
「打通關節嗎?」
「對。為了讓LAU可以維持LAU的名字。」
「你別擔心。社會主義不會再度抬頭的。」
「剛……」
名高將手放在潔琳的膝蓋上。然後笑著對她說:「因為交通和通信網的發達,世界已經越變越小了。只要使用通信衛星,就能觀看地球上的每一個角落。不管中共再怎麼操控情報,終究無法瞞過人民的眼睛。他們並非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
「剛。你這個人真是……」
潔琳苦笑。
「我發現只要和你在一起,似乎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你的精力真是源源不絕。只要有你在,傑克森永遠不會有倒下的一天。」
「你過獎了。我不過是個上班族罷了。」
名高笑說。
車子和來時一樣經過了海底隧道,駛入九龍半島。在高級飯店沖的一角,可以看見二十一層樓的九龍.香格里拉。
車子在二字型的車道停了下來。門房小弟立刻趨前打開後座車門。
「明天又要面對新戰場了,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
潔琳笑道。
「幫我向紗和子問好。」
「嗯。」
在拓榴紅的雙唇上親吻后,名高便下了車。
已經快十一點了。大廳內不見半個人影。
名高並沒有直接上樓,而是走向里處的酒吧。
他完全沒有睡意。劉的一番話已在他心中掀起狂濤巨浪。
名高坐在窗邊,點了一杯波本酒。他一邊品嘗德州玉蜀黍的香味,一邊凝望著窗外的景色。黑幽幽的維多利亞江襯托著香港島夜景,看起來就像是黑緞帶上的寶石。那是直朝天際竄升的摩夭大廈亮光。看著看著,名高心中也擬好了今後的作戰方式。
劉曾說會發行五千萬美金的股票。傑克森能佔有幾股呢?首先,名高必須說服傑克森的經營群。接著是調查投資企業的營運狀態。雖然劉就是品質保證,不過為了慎重起見,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調查則需要費用及時間。
此時……
「Excuseme!」
甜膩的聲音打斷了名高的思緒。
他抬頭一看。眼前出現一位身穿大紅旗袍的女人。年紀大約二十幾歲,黑絹般的直發垂至腰際,手上掛著蕾絲制的宴會包。真是個美人。
「你一個人嗎?」
女人笑得十分艷麗。
「我也是一個人喔!熊和你聊聊嗎?」
名高仔細地端詳對方。高叉的旗袍邊露出一雙白皙的大腿,纖細的變腰似乎一折就斷。還有與其相反,呼之欲出的豐滿乳房。
名高的身體倏地一熱。雪白滑嫩的肌膚散發出一股「女人香」,刺激著名高的慾望。那是遺忘已久的女性味道。
他微笑著離開了座位。
冰凍般的空調讓恭章下意識地醒過來。
灰暗的房間再度返回寂靜。
好像是冷氣開太強了。恭章伸手尋找遙控器,這才發現枕邊人不見了蹤影。
他打開床頭小燈。名高果然不在。隔壁的床單沒有動過的跡象。
還有十分就十點了。
(他去哪裡了?)恭章慢慢從床上起身。邊桌上留有一張字條。上頭用英文記著他要去赴劉的約會。
(劉……?)恭章有種不祥的念頭。不過,他馬上就否定了這種想法。關掉冷氣的電源后,接著離開了床鋪。
由於洗完澡后馬上入睡的關係,因此身上還是穿著浴袍。
局部的疼痛大部分都已經消失了,不過卻有點反胃的感覺。情交過後總是如此。因為排泄器官被異物強行侵入,撼搖至內臟深處,其衝擊力是可想而知的。
儘管如此,起身走路還不致有什麼大問題。想當初兩人剛開始交往時,情事過後恭章總是癱軟不堪,根本無法下床。床單染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只因為對方是名高,所以他才有辦法忍耐。誰叫戀愛是盲目的呢!
恭章苦笑,從行李箱中拿出T恤和休閑褲,接著走入浴室。
稍事整理后,他注意到洗臉台擱著沾血的浴袍。點點的茶色污漬讓他不禁皺起眉頭。
他徒然想起,那是激烈情交的證明。現在還是出差中呢!一種坐立不安的情緒向他席捲而來。
男同志。上司與部下。過多的負面因素讓他們必須將私生活與工作區分開來。實際上,只要是在公司的時候,他們從不曾給對方好臉色看。
戀愛是戀愛,工作是工作。
恭章在洗臉台狂亂地清洗血跡。清理乾淨之後,擰乾浴袍將它掛在門把上。
運動治癒了先前的疲憊,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空腹感。不過,他並不想叫客房服務。一看,發現桌上放著專為全景樓層客房準備的水果籃。恭章泡了一壺紅茶,用蘋果代替晚餐。
任憑爵士音樂在室內流泄,恭章拿著杯子來到沙發邊。
傳真機上有傳真送了進來。沒想到自己居然連傳真機的聲音也沒注意到,恭章實在很訝異。
一張是真由美傳送的。上頭寫了業務的大概內容。每當恭章長期出差時,都會在飯店收到類似的報告。另一張來自副部長山口紗和子,收件人是名高。末了寫著請趕快聯絡。
恭章看了一下時鐘。現在是十點十分。日本比香港晚一個鐘頭,所以應該是十一點左右。她們居然還沒回家。恭章撥了直通部長辦公室的電話,鈴響第二聲時電話接通了。
「傑克森您好。」溫柔的女聲。是紗和子。她還沒下班。
「我是今井。」
「哎呀,工作辛苦了。」
「抱歉這麼晚才聯絡。部長去參加LAU劉會長的餐會了,還沒……」
「是嗎?你怎麼沒一起去?」「啊、嗯。」
雖然紗和子什麼都沒說,不過恭章卻兀自焦急了起來。或許是意識到恭章的局促吧,電話那頭的紗和子輕輕笑了。
「我知道了。請你告訴部長,在明早的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是。」
恭章鬆了一口氣。
「那……」「抱歉,能將電話轉給齊藤嗎?」
「齊藤嗎?你等一下。」不一會兒,電話切了過去。
「嘿,你還活著吧?」恭章苦笑。
「總之是無事生還。你那邊怎樣?」
「喔,幸好回到東京的時候小命還在。」兩人不約而同大笑。
「你從哪裡打來的?」「飯店。九龍的香格里拉。」
「部長也在嗎?」「不,傍晚的時候他去赴約了。現在還沒回來。」
「真有精神。」「說的好。對了,我收到一張高木的傳真。麻煩你幫我轉告,要她將退還品重新編號。」
「將退還品重新編號,對吧?」
「嗯,這樣說她就知道了。」
「沒問題。我會告訴她的。」「謝啦!」
「不客氣。對了,你也早點回來嘛。她看起來很寂寞耶!」恭章苦笑。
「說老實話,你覺得她怎麼樣?」「不錯啊!做人老實又很坦率。」
「就這樣?你還算是男人嗎?」「我和某個下半身野獸可不一樣。」
「給我記住。也罷、也罷,就當作是這樣好了。話說回來,黃金周有何打算?」「啊啊……黃金過快到了。」
「拜託。」齊藤笑說。
「總之,我先幫你保留住宿和巴士的名額。」「巴士?規模很大嘛!」
「這一次有很多人參加。首先是杉山、中野,接著是穗積和河合,聽說河合身旁的小麻雀也要去。對了、對了,還有高木。其它還有……」「齊藤。」
恭章的語氣有些遲疑。
「很抱歉……」
「幹嘛?你已經有約了?」「嗯。」
「怎麼了?你最近很不合群喔!」「對不起。」
「既然你已經有活動,那我就不勉強了。雖然高木會很失望。」「……」
「交給我吧!我會負責哄她開心的。」「真的很對不起。」
恭章再度道歉,接著便掛上電話。
(黃金周嗎……)每年齊藤都會和戀人嵯峨,加上三田村和恭章,四人一起去春季滑雪。自從和名高交往以後,只要是長期休假,不管冬夏都是兩人一起度過。齊藤的指摘也是其來有自。
「一年了……」
恭章望著窗外低聲說道。遙遠的右側可以看見無數的大樓燈光。富庶、繁榮和多彩的證明。彷彿象徵生命般的光景。
那一夜也是如此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