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叮咚！叮咚！」

孔淳雁站在雷允堯新住處的門外，努力調整呼吸和情緒。她想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免得讓他看出她的在乎。

畢竟臉皮薄，在他示愛之前，她可不想讓他知道她有多在乎他。

但沒想到門鈴按了許久，仍然沒人來開門。

孔淳雁狐疑地看著手上的住址，再對照一下門牌。

「是這裡沒錯……」她喃喃自語。「樓中樓耶，那傢伙一個人住這種好幾十坪的樓中樓做什麼？真奇怪。」

都怪雷允堯不好，居然不親自去接她，故意搞這種神秘，真是的。如果……如果他再不來開門，她……她可是要走人嘍。

雖然心裡是這麼想的，但是腳卻像被釘住了一般，動都動不了，手也很自然地繼續按著電鈴。

也許是不甘心吧，今晚費了那麼多工夫打扮，她很想讓他看看不一樣的自己，也很想見見他。畢竟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見面了。

等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人來開門了。

「阿堯──」孔淳雁才開口就愣住了。

屋內震天價響的音樂傳來，加上開門的竟然是賀敬倫，讓她傻眼。

「孔……淳雁小姐，妳怎麼來了？」賀敬倫盯著她，眼睛一亮，嘖嘖大嚷：「今晚打扮得好特別，很不一樣。」

「誰啊？誰來了？」雷允堯這才走到門前，見了她高興地喊著：「妳來了，怎麼那麼慢？大家都到了，快進來啊，站在門前做什麼？」

他臉上堆滿親切的笑意，將傻愣住的孔淳雁給推進屋裡。

而進門后所有的狀況，更是出乎孔淳雁的意料──

熱鬧的音樂，桌面上滿滿的飲料、食物，加上一屋子的賓客，除了雷允堯的兩個好朋友──賀敬倫和她頂頭上司喬翰宇夫婦之外，還有一大群她不認識的男男女女，大家興奮地唱唱跳跳，吃吃喝喝，簡直High翻天。如果事先不知道，孔淳雁還會以為自己來到了哪家Pub。

幸好這裡的隔音設備不錯，否則鄰居們恐怕就要來抗議了。

難怪她在外頭按了半天的電鈴都沒人回應，原來是被過大的音樂和人聲喧嘩掩蓋掉。

這是怎麼回事？！看著滿屋子的人，孔淳雁懷疑自己誤會了什麼。

她──不是唯一的賓客？！

原本以為他要帶著她一個人參觀他的房子，沒想到居然是一群人開Party，她只是其中的賓客之一。

天啊，這就是他給她的「驚喜」？！

心頭好混亂、好難堪、好丟臉……這真是個天大的誤會。

前所未有的難堪朝她襲來，孔淳雁腦袋一片空白，一時無法承受，有種想要逃離的衝動──

「呃，我……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我想──」孔淳雁覺得自己是個大笨蛋，居然表錯情，她必須儘快找個地方好好想想這是怎麼回事。

「會有什麼事？今天我搬新家，我最大。」雷允堯不放人，硬是將她拉進人群。「坐坐坐，不要客氣，當成是自己的家。」

雷允堯是獨生子，從小就害怕寂寞，所以他總喜歡找一大堆人作伴，一起玩樂。今天剛搬新家，他找來一堆朋友開Party，想讓新居熱鬧一點，孔淳雁正是他的座上嘉賓。

雷允堯緊盯著她，目光灼熱。他發現孔淳雁今晚打扮得很特別、很漂亮，微鬈的頭髮輕飄，美麗的洋裝將她姣好的身段都勾勒出來，清麗的嬌顏上那紅艷欲滴的朱唇好像櫻桃似的誘惑著他，讓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渾身一陣燥熱。

她是為了他搬新家而特別打扮給他看的嗎？

雷允堯欣喜若狂。平常孔淳雁偏好套裝打扮，看起來有點強勢、難以親近，但現在的她俏麗得宛如甜姐兒，真是太夠意思、太挺他了。

如果這是給他的「賀禮」，那麼他太喜歡了。

雷允堯注意到了孔淳雁的美麗，當然別人也注意到──

「哇，雷哥，她是誰，你新交的女朋友？」

「很漂亮。」

「雷哥，你們交往多久……」

幾個不認識的男子眼睛發亮，全都朝孔淳雁靠近，說話的語氣充滿戲謔、弔兒郎當。

「喂，你們別亂講，她是我朋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雷允堯趕緊否認，擋在孔淳雁面前。

雷允堯知道自己「前科累累」，以往談感情都很隨興，三不五時換女友，根本不在乎對方，因此他可不希望大家將孔淳雁當成是他那些玩玩而已的女朋友。在他心中，孔淳雁是很不同的。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孔淳雁見到他急於否認的樣子，表面平靜，心裡卻十分惱怒。

她怎麼會錯得那麼離譜，居然以為他真的很喜歡她，以為自己在他心中真的很特別，以為他對她的所有舉動就是愛慕？

她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傻瓜！

「對，我們只是『朋友』，大家別誤會。」孔淳雁佯裝從容。

她保存著一絲理智，強迫自己留下來，絕對不能畏縮得落荒而逃，否則豈不是更加丟臉？

「真難得，雷哥很少跟美女只做『朋友』，哈哈哈哈──」幾個人哄堂大笑。

孔淳雁笑不出來。今晚真是夠了，會錯意已經很難堪了，還要遭受他朋友的調侃，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居然跑來這裡受氣？

「好了好了，別鬧了，滾吧，玩你們的。」雷允堯不喜歡別人那樣對她說話，尤其是用那種調侃的口吻。

支開他人，雷允堯端著笑臉迎上前。

「淳雁，我的禮物呢？妳──」

「忘了。」孔淳雁言簡意賅，冷著臉給他硬釘子碰，並選了張離他最遠的椅子坐下。

雷允堯碰了一鼻子灰，無辜地摸摸頭。

奇怪，他只不過開玩笑似的要個禮物而已，她臉色怎麼那麼臭，他哪裡得罪她了？明明下午打電話給她，她還很開心的，女人心果然陰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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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淳雁傻眼了。

放眼望去，整個客廳大約四、五十坪，擺了沙發茶几外，還能空出一大塊地方讓十來個人一起跳舞，真誇張。

更不可思議的是，現場除了有超大的音樂和瓶瓶罐罐的酒類以外，居然連五彩霓虹燈都搬出來了。

他的客人穿著時尚前衛，尤其女孩子更是勁辣，小可愛、短裙是基本裝扮，所有人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突然，她眼前閃過一道看來有點熟悉的身影，只可惜一屋子人影晃動，加上燈光黯淡，很快地，那道身影就不見了。

是誰？那道有點熟悉的身影到底是誰？

剛剛她一直覺得有道灼熱的視線跟隨著她，那令人窒息的感覺，讓她一度以為是雷允堯。

只可惜她的眼眸轉來轉去，最後若有意似無意地停在他身上，卻清楚瞧見有兩、三個辣妹一直貼著他，而他則在和她們調笑，壓根兒沒將視線放在她身上。

孔淳雁眉頭更加皺緊，一臉不屑。

放蕩的傢伙！明明身邊有一堆可以結婚的人選，偏偏喜歡耍酷，還跟他母親鬧翻搬出來，她看一切根本都是借口，他只是想更方便和其他女人糾纏而已。

眼看有個辣妹貼著雷允堯的舉動越來越大膽，她索性別過頭去不看一眼。

哼，大爛人、花花公子、大騙徒──

她緊握自己的手，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呀……

只是她一時間真的無法平復自己的心情，無法接受這樣和自己的預期落差這麼大的事實。

唉，豬頭，她怎麼會這麼可笑？

「淳雁，妳還好吧，妳的臉色好蒼白。」孫昕彤靠近她，嬌美的俏臉寫滿關心。

「我沒事。」孔淳雁不願讓人看出她的脆弱。

「剛剛看到妳真的嚇了一跳，我還以為妳不愛參加這種活動。」喬翰宇對自己這個秘書顯然了解得不夠。「妳今晚很不一樣。」

他瞄了瞄她的打扮，意有所指。

孔淳雁好尷尬。如果他們都是些不認識的人就算了，偏偏眼前這對夫妻一個是她頂頭上司，一個是她的同事，真是丟臉到家，好想逃走。

「是……是嗎？」孔淳雁咬了咬下唇，坐立不安。「其實是……小琦亂搞的，我也覺得這樣的打扮很不適合我、很可笑。」

「怎麼會？」孫昕彤輕搖頭，真心地稱讚：「妳這樣真的很美，我剛剛差點認不出妳來。小琦好棒，她抓住了妳的特色，我覺得妳穿花洋裝很俏麗，比以前的樣子更適合妳。」

現在的她少了股咄咄逼人的強勢，還多了幾分的溫柔呢！

「……是嗎？」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孔淳雁回答得有些虛弱無力。

她根本不想聽他們說自己這樣穿有多漂亮，那隻會讓她明白自己真的很在乎雷允堯，相較於雷允堯那種「朋友之說」的態度，若此時地面有洞，她一定會鑽進去。

孔淳雁不希望再有人跟她攀談，偏偏有人就是那麼不識相──

「漂亮的小姐，妳叫什麼名字？可不可以互相留個電話，妳手機號碼幾號？改天我們一起出去玩。」一個手執酒杯的男子走來，熱情地招呼。「要不要干一杯？」

「不要。」孔淳雁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將頭轉向另外一邊。

「喝一杯嘛，難得今天這麼開心。」那男子看不懂臉色，繼續煩她。

孔淳雁這下子連話都懶得說。她冷凝著臉，心裡煩躁，如坐針氈。

可惡？她幹麼這樣懲罰自己，明明就想走，偏偏面子放不下。

「小姐，妳──」

面對糾纏不清的人，孔淳雁忍無可忍，乾脆直接擺臉色給對方看。

喬翰宇及孫昕彤都知道她的脾氣，如果她不願意，根本沒有人可以勉強得了她，一個不好她還會當場翻臉，那場面就難看了。

就在喬翰宇要開口緩頰前，賀敬倫搶先一步英雄救美。

「不要鬧了，她不會喝，我幫她喝。」賀敬倫拿過酒杯乾了。

雷允堯一直都在注意這裡的狀況，見到孔淳雁不高興，他也連忙拋下大群朋友走過來。

「怎麼回事？」他關切地看著她。

孔淳雁卻別過頭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沒事。」賀敬倫俊朗的臉上掛著溫雅的笑容。「淳雁，我看妳好像不太舒服，我送妳回去吧。」

孔淳雁訝然地回過頭，看到賀敬倫溫柔的笑意，冷凝的面容慢慢和緩下來。

沒想到他居然看出了她的不舒服，而雷笨蛋居然沒發現，真可惡！

「不用了。」這裡還有這麼多人，她怎麼好意思讓賀敬倫送，何況他們非親非故，在她的認知里，他們甚至還不是朋友。

「不要客氣，我們又不是外人。」賀敬倫黑眸閃過一絲狡詐，溫雅的嗓音更加柔和。

搞什麼搞什麼，現在是怎樣？在演哪一出？他怎麼都看不懂？

不知怎地，雷允堯突然覺得心中烈火焚燒，酸溜溜地，很想一拳將賀敬倫那討厭的傢伙給打扁。

「什麼外人內人？淳雁是我的客人，她要走就應該由我來送。」雷允堯惱怒地抓住了孔淳雁的手。「走，我送妳回去。」

孔淳雁原本稍好的臉色又變了。她有說她要走嗎？他的急切被她解讀成逐客令，心中原本的不滿更加擴散。

「不用，我自己會走。再見，這華麗的Pub，希望你住得愉快！」哼，她皮笑肉不笑，甩頭轉身就走。

「淳雁、淳雁──」雷允堯抓了抓頭髮。

怪了，她是怎麼回事？對賀敬倫就特別溫柔，對他就那麼凶，有沒有搞錯？他還以為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兩人已經是好朋友，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虧他對她那麼好！

「哇，好性格，我就喜歡這樣的個性美女。」賀敬倫抓住兩個好兄弟。「怎麼樣，你們說如果我去追她，勝算有多少？」

「零！」雷允堯想都沒想，立刻炮轟。「完全沒有勝算。她才不會喜歡你這個用情不專的花心大痞子，你最好離她遠一點。」

「怎麼了你，這麼激動幹麼，我搶了你老婆？」賀敬倫表情無辜，卻猛朝喬翰宇眨眼。「再說，我的花心若稱第一，你至少也能撈個第二，不用客氣。」

對啊，雷允堯驚覺，他這麼激動幹麼？賀敬倫又不是搶了他老婆、老婆……

老──婆？！

雷允堯心裡惶惶然的，孔淳雁一走，他就好像失去了什麼，整顆心都跟著走丟了，再也沒有慶祝的心情。

「好了，你們也該回家了。」雷允堯開始趕人。

他親手關掉音樂和轉動的霓虹燈，打開大燈，客廳瞬間明亮起來。

這道逐客令一下，眾人哀哀叫，他們還沒玩夠呢！

「拜託，雷哥，現在還不到九點耶！」

「不然我們去別處續攤。」

「好耶──」

「那你們就快走吧！」雷允堯立刻動手趕人，毫不留情。「不送不送，統統不送──」

他真的很擔心孔淳雁的反應，急著想去打電話，或者親自到她家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沒空跟他們蘑菇下去。

但有人已經雞婆地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