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她……為什麼要被生出來呢?

已經學會望著湛藍的天空,她常常這麼問著自己。

被關在中國式大宅里的深處,她一年只能夠見父親一面,母親看到她總是掩面哭泣,而弟弟見到她總是害怕的逃離。

她不明白,難道她一生下來就有罪嗎?

為了將來一個她還沒犯下的罪,她現在就必須被關在一個人稱為家的牢籠里,坐著心牢。

去上學的時候也一樣,沒有任何人會接近她,把她隔離開來,當她是病毒一樣地防著她。

即便是有人靠近,也是為了利而來。

「你不知道嗎?她將來會殺了他的父親呀……」

「真……真的嗎?」

「當然,他們翟家在L……A是相當大的華人家族,而且主血脈每一個人幾乎都會預言未來。」

「哦,那不是好事嗎?請她預言明天的考試題目不就好了?」

「你瘋了嗎?跟一個未來的殺人犯請求這種事?況且她只能夠預言你的死亡。難不成你想聽?」

「好可怕,我才不要……」

她遇見的每一個人都這麼說,因為他們沒有仁心,無法將心比心,因此她只能視而不見,一天又一天毫無目的地生活。

「你應該要感謝你的父親,他沒有在你一出生的時候就殺了你!」

是這子的嗎?

這實在是太可笑了。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敢改變未來,因此他只能夠留她活著,不是嗎?

其實他們都是膽小鬼,而她也是膽小鬼。

明明知道拿刀子在手上劃下一刀就能夠解放,但是當她的手接觸到冰冷的刀柄時,她沒用地哭了。

「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呢?」她哭著笑道。

是的,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一個人再怎麼不幸,也有他存活的理由,否則上天為什麼要給他一條生命?給她一口氣活?

於是她試著去接近他們,討好他們,卻只換來一身傷。

「這是……你的東西嗎?」她撿起弟弟不小心滾過來的球,想還個他,卻被他無情地傷害。

「你拿過的東西我不要,會傳染殺人病。」

殺人病……是嗎?

在學校,她試圖想警告一個曾幫助過她的人,結果卻換來一頓罵。

「都是你!要不是你不說那些話,我也不會因為害怕而被車撞!你看我的腳!我的腳還是受傷!你這個瘟神!」

他根本不知道,其實她擋掉了他大部分的惡運,沒讓他的腳殘廢,只是受了傷而已。

她卻遭受命運反噬,躺了三天病床才能夠去學校……

夠了,如果這真是她的命,那麼她認了。

他們說她會當個殺人犯是嗎?那麼她就活著認命吧!是否她那一天會因此發狂,殺了那個男人,一了百了!

而在這之前,她會努力活下去……就算再痛苦也無所謂。

生來本為死,而死本為升呀!

「我要……一直堅持下去……」翟修羅被噩夢驚醒,坐在床上發汗,盯著黑暗中的兩手說道。

即使是十年、二十年……她依舊無法忘卻那些過去的創傷,然而他幾乎都快忘了,她曾經也有過堅持過的事。

也許是白天時,池文矢說她沒有目標的事,刺激著她,讓她回想起來了。

「我要活下去。」她又告訴自己一次,「活著確定,有人來告訴我,他死了,千真萬確地死了……」

而在這之前,她會活得好好,就等著他們來找她復仇。

只是叔叔他……收容過她,他應該沒事吧?!

擔心之情濫於言表,但她卻不知道該如何替叔叔卜其吉凶,也許……她該找機會回美國一趟?

驀地,一陣敲門聲讓她回到了現實之中,隨後,一個低沉、渾厚,又充滿關心的聲音便穿來。

「你沒事吧?」

是言海澈?!

難道她剛剛做夢的時候說了什麼,驚動他了嗎?

翟修羅皺起眉來,因為她根本不想讓他知道,她醜陋又痛苦的過去,她只要他看著現在的她就好了……

該死的,她又開始有所期待了,難不成是因為她開始貪戀在他身上那種安定又溫柔的感覺嗎?

不,她不能再沉淪下去了……

「我可以進去嗎?」言海澈站在門口又問道。

他耐心地等著,按奈著著心裡的千萬焦慮。

因為他方才聽到她在大聲尖叫,雖然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不過那個聲音彷彿是在向他求援,因此他立刻跳下床,奔至她的房門前。

但是這會而,房內倒安靜了下來,反倒令他更擔心。

「修羅?」言海澈敲敲門,「你聽到了嗎?」

但是她仍然沒有任何的迴音,就像如同突然對他關上了心門似的,不再響應。

怎麼了?難道就因為池文矢的那些玩笑話嗎?

思及此,他的嘴角不由出現一絲苦笑。

因為他發現他不能否認,他的確是喜歡上她了。

「唉。」嘆了一口氣,言海澈坐在翟修羅的房門口,緩緩開口說道,「現在,我希望能夠跟你一樣,有那種窺探人心的能力就好了。」

房裡,翟修羅無言地僵住。

本來她想出言反駁,說能夠預知未來、通曉人心有什麼用?這種只會為她帶來不幸的能力,一點也不好……

但是她卻聽到他繼續說道:「因為我想分享你的痛苦,分享你不願意被我知道的痛苦,如果沒有一點超能力,好象辦不到。」

沒錯,翟修羅本來是慢慢地開始對他敞開心扉了,但是沒有想到經過池文矢的一席話,又另她開始武裝自己。

唉,但是他又何嘗不是在苦惱,他是愛上她了,而且是在第一眼瞧見她的時候,愛苗早已在他心裡著床,發了芽。

一直到他開始察覺自己的目光老是追著她跑,還被池文矢給識破,他才真的了悟,原來他早就開始付出真心了。

奈何,翟修羅這小妮子看來像是在鑽什麼牛角尖,從下午回到家開始就不發一語,而現在又將他拒之門外……

所以,他的確是蠻需要像她一樣,能夠看穿人心的能力。

「你還在意文矢說的話嗎?」言海澈徑自說道,「說老實話,我也想了很久,而且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翟修羅微楞,安靜地騷動起來,響應著言海澈的話了。

「我是喜歡你的,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用你的能力,親自確定。」

親自確定……

聞言,翟修羅扯起唇角,發現她的手在顫抖。

她又……何嘗不想呢?!

但是就是因為她害怕知道他的心,所以她開始不敢接近他、觸碰他,就怕看見他的心,會讓她忍不住想響應他。

人,就算她身上有與眾不同的靈力,她也還是個人。

就因為她是人,因此她會哭、會笑,當然也會想要談戀愛……

在他的身邊是那麼的溫暖呀!

那些人即便是發現她的不同,也不會對她有不同的待遇。

但是……如果他們知道了她的過去,他們是不是會像那些狠心用語言傷害她的人一般,狠心將她視而不見?!

不,她沒有辦法忍耐這些事,她……需要現在的溫暖,因為只有他們……會讓她覺得她還是一個人和其他人沒有兩樣……

她真的……好需要他們……

掩著臉,翟修羅更無法忍受他可能會用厭惡的目光盯著她看,更無法忍受他可能用語言辱罵她。

倘若有一天,她將真的經歷這一切,那麼她會……她會心碎而死的。

所以她現在沒有辦法響應他,只希望時間停止下來,不要讓她失去這一切呀!

「你們吵架了嗎?」池文矢將手搭在言海澈的肩上,壓低聲音問道。

言海澈順著他的視線,看著又和沈微露有一句沒一句搭話的翟修羅,皺起濃眉,搖了搖頭。

「我們沒有。」

如果事情只是吵架那麼簡單,那也就好了。

至少,言海澈是怎麼想的。

如果只是吵架,那麼他們就會有和好如初的機會,但問題是,他現在連她的想法都捉摸不定,又如何有下一步動作呢?

池文矢鄭重其事地摸摸下巴,略有愧疚地道:「難不成……是我前幾天的多話,讓你們心裡有疙瘩了?」

如果真是那樣,那他還真是千古罪人……啊,不行,為了他和莫無鞅是如此打賭的大餐著想,還是幫幫他們吧。

於是池文矢拍拍言海澈的肩膀,兀自說下去:「哪,海澈,不如這樣吧!我幫你製造機會讓你和她單獨相處,你呢,就和她好好談談。」

「要談什麼?」言海澈揚揚眉問道。

翟修羅要是什麼都不肯說,也不願意聽他的話,那他再怎麼努力也沒有用,不是嗎?

不過既然池文矢提出來了,那他就姑且聽之。

「這個嘛……不如先從解開她的心結做起如何?」池文矢神秘兮兮地說道,讓言海澈頓悟。「難道你去調查過」

見言海澈用譴責的表情望著自己,池文矢立刻裝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海澈,你也知道,我在相中的組織成員加人之前,都會對他做一番詳細的調查。你是如此,莫無鞅是如此,我們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所以我若想要修羅加入我們,當然會去稍微做一下調查。」池文矢有條有理地解說道,「和一向信任別人的你比起來,我承認我是狡猾多了。」

這是池文矢第一次承認,自己其實蠻奸詐的。

不過要帶領一個組織,若是沒有周詳的消息管道和組織規劃,很難把每一件任務都做到盡善盡美。

更何況,他們這一行本就比普通人多了分危險性,身為組織領導的池文矢,自然不能夠讓他的組織成員冒任何的危險。

言海澈自然也明白這一層道理,因此他沒有辦法說出任何責備的話,只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好吧,你說吧!」

看言海澈像是理解了,池文矢才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再度拍拍他的肩膀道:「安啦!這份情報收集只有我和莫無鞅看過,不會有任何問題。」

莫無鞅是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除了完美的情報收集能力外,保密功夫也堪稱一流。

當然,身為同伴兼朋友,言海澈也是完全信任他。

「恩,我知道了。」言海澈頷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你想告訴我什麼呢?」

引導言海澈一同在離翟修羅較遠的沙發上坐下,池文矢叼起了一根煙,含在嘴裡沉思了會兒。

「你得對你接下來將要聽到的故事,做點心理準備。」池文矢表情一整,嚴肅地說道。

「恩。」

「你能夠想象,一個人從小到大都被當成殺人犯看嗎?」池文矢沉著聲音,微微含怒地問道。

事實上,當他聽到莫無鞅的報告時,就感到非常的憤怒了。不過他相信,如果言海澈知道這件事,他平常隨和的脾氣也會被完全挑起。

「這是什麼意思?」

言海澈心一驚,目光不由望了望翟修羅面無表情的臉,再回到池文矢那不再微笑的連龐。

池文矢點上了煙,吐出了濃濃的白煙,心有戚戚地說道:「他們翟家在美國LA是一個相當大的華人家族,不但擁有雄厚的財力,更擁有預見未來的能力,翟修羅的父親更是將這兩項能力發揮到級致。」利用本身的能力賺取金錢,翟家在美國的政商界,簡直是混得如魚得水。

「那修羅她……」

「恩,照理來說,修羅一出生就應該擁有得天獨厚的良好環境,可惜的是,她出生卻被翟家其他親戚預言出,她將來會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因此被視為一個緊急和詛咒。」

「什麼?」言海澈難以置信。

「她從小就被關在翟家的宅子里,除了照顧她的人之外,幾乎沒有什麼人能夠接近得了她,她一直在翟家自宅請老師受教育,直到她上小學開始,才被允許離開,但是這樣對她並沒有更好。」池文矢語重心長地說道。

言海澈皺緊了眉,沉默悄然地聆聽,不過他已能夠想象,那種情況有多麼糟糕和痛苦了。

「被當成殺人犯就夠糟的了,還必須為自己沒有犯下的罪承受折磨,我相信這一點一定讓修羅留下很痛苦的回憶。」

聞言,言海澈簡直是心痛得難以自己。

就因為一個無稽的預言就必須遭到這樣的痛苦,也難怪翟修羅總是將自己封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同時將自己的心靈上了鎖……

這種痛,他在一瞬間就感同身受了。

真該死!如果他能夠早一點遇見她就好了。

但是現在思考這些毫無用處,重要的是……翟修羅的未來,他要她快樂地度過下半輩子。

「恩。」

「接著,你也應該想象得到,學校里流傳著更多有關於她的不實謠言,以致於她總是一個人被隔離開,甚至是被欺負……」

「那她為什麼會一個人住?「過了好半響,言海澈才啞著聲音,壓抑自己的怒意問道,「照理來說,他們應該會看緊她不放才對……」

難怪她生了病也沒人照顧……一個人緊縮在床上,承受痛苦,沒有人相伴,也沒有人關心。

那些該死的人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呀?!

不管是那一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又更何況,翟修羅是他們的親人……他們到底還有沒有人性呀!

池文矢像是渾然不知手上的煙已快燃盡,又大抽了一口。「你問得好,事實上,修羅她真的動手了。」

言海澈吃了一驚。「你是說……那個該死的預言嗎?」

「沒錯,根據無鞅查出來的消息上一,修羅殺傷了她的父親之後,就離開翟家,再也沒有回起。」

「但是她父親真如預言一般,死了嗎?」言海澈問道。

池文矢搖了搖頭。「不,諷刺的是,他並沒有死,那個該死的預言,只是預言了當時的情境,卻沒有反映真實的情況。」

而結果是,他們讓一個孩子從小背負沉重的包袱直到長大、成年,即便是預言出了錯誤,也不願承認。

可笑啊!自己的親人比不上一個失敗的小小預言,翟家的人,真的需要好好反省,他們的良心在何處?

「他們會來找修羅回去嗎?」言海澈不悅地問道。

池文矢此時才嘲諷地出現一絲笑意。

「我不知道。」他兩手一攤地說,「不過我很確定一點,他們為了要防止翟的聲譽受損,倒是花了不少時間,才從她叔叔那裡問出來,我想……修羅她應該也還不知道吧?!

這會兒,換言海澈沉思了。

數秒之後,言海澈才緩緩開口問道:「你覺得……我應該要告訴她嗎?「池文矢卻給了他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我想,這必須要讓你自己去作決定了」池文矢這才發現香煙燙了手,將它在煙灰缸里捻息。

「我?」

「當然,因為我看得出來,修羅惟獨對你的態度是不一樣的?」

聞言,言海澈不禁感到一絲訝異,然後無奈一笑,搖了搖頭。「會嗎?我倒覺得,她對我和沈微露沒有什麼不一樣。」

他只覺得和沈微露一樣,同樣都是翟修羅聊天的對象,因此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有一點失望……

不過池文矢顯然不這麼認同,臉上出現狡詐的表情道:「哎!年這個當局者當然沒有旁觀者來看得清楚。」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吧!」言海澈好奇地問道。

池文矢恢複本性,打啞謎似的在桌子上擺上一面鏡。「喏,我把這面鏡子借你,你等一下只要對準角度,自己看最清楚。」

不知道池文矢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的言海澈,揚了揚眉頭,看著池文矢將鏡子的角度對好,笑眯眯地望著他瞧。

然後他半信半疑地瞄了眼鏡子,發現,鏡子里出現的人兒,正是在與沈微露聊天的翟修羅。

言海澈又看了眼池文矢,他好整以暇地蹺起二郎腿,撇撇嘴要他再看鏡子,然後才像是準備要看好戲似的,又點了根煙。

言海澈雖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不過還是耐著性子,專註地望著鏡子,活覺得自己像個偷窺狂。

但是隨即他想了下,苦笑地忖度著,自己平常又何嘗不是個偷窺狂,常常趁翟修羅不注意的時候,將她的身影攫奪進心海里保鮮。

呵!這好象是戀愛中人才會做的蠢事,,不過他卻做得樂此不疲……只因,愛上就是愛上了,眼中便再也容不了其他人了。

思及此,言海澈注視著鏡中的人兒,不覺揚起唇角,露出滿足的淺笑。

驀地,像是在響應他似的,翟修羅突然抬起頭來,以一種他完全沒察覺過的柔和目光注視著前方……

等……等等,她在看的人是……他嗎?!

言海澈覺得自己幾乎是屏住呼吸地看著池文矢那帶笑的臉,以無言的目光向他求證事實。

池文矢呵呵笑道:「你自己不是看到了嗎?不用再問我了吧?」

因為事實擺在眼前,他只不是不明白,為什麼郎有情,妹有意,卻老是在兜圈子,讓他們這些看戲的人跳腳?

不過這麼一來,言海澈應該會不再遲疑,主動出擊了吧?!

呵呵!而他的打賭大餐,應該也有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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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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