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四年後

上班時間，L&G大樓里忙得人仰馬翻，每個員工各司其職，扮演好整個大齒輪里的小螺絲釘角色。

登登登──

高跟鞋清脆的聲音著地，步伐有些快也有些急。

「哎喲……對不起、對不起──」

眾人對於這個慌張的道歉聲似乎早已熟悉，會心一笑。

「曉雨，走路小心點。」有人提醒。

穿著美麗套裝，十足OL氣質的夏曉雨連連點頭，笑容有些尷尬。

「嘿嘿，知道了，不好意思。」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不習慣穿高跟鞋，但是工作時間，她若真的穿著球鞋跑來跑去，那成何體統？

當然，也有些工作是不需要穿高跟鞋的，就像她以前在當宣傳時，每天大大小小的通告多得不得了，fans又熱情，尤其是參加一些演唱會或晚會的，她每次都要看準時間，等黎劍辰一下台就立刻抓著他趕緊跑上保母車，免得被熱情的歌迷包圍，那時候她都是穿著球鞋到處跑……

黎劍辰。一想起往事，這個烙印在心底深處的名字又再度浮現。

四年多了，當初活像個野丫頭的她，轉眼間大學畢業，也正式地進入了L&G公司工作，努力地一步步往上爬。

而他呢？

自從吵過一架之後，在半年內，黎禹這個超級巨星就徹徹底底地消失在螢光幕前，完全退出演藝圈。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就連他的超級經紀人Ken也找不到他。

是她惹的禍嗎？唉，夏曉雨真的不知道當初她到底是說了多傷人的話，才會讓他這樣轉身就走，完全不回頭。

想想自己也真是很對不起黎平盛，不但沒有幫他把兒子找回來，甚至還氣走了他。

也幸虧黎平盛沒怪她，這些日子仍對她視如己出，盡一切能力幫助她，讓她感動得只好拚命努力做事，好回報他對自己的恩惠。

「曉雨，你還在發什麼呆？那些文件企劃部要用，還不快送去。」同事知道她很迷糊，趕緊提醒。

「喔，是喔，差點忘記了，對不起。」

登登登，高跟鞋的聲音又再度離開，夾雜著撞倒東西的道歉聲，交織成了眾人最熟悉的音調。

大家莞爾一笑，隨即又再度繼續投入工作中──

超級貴賓即將蒞臨！

聽說這位貴賓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老闆，聽說這間科技公司成立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業績嚇人，每年的營業額都高達數百萬美金以上。

這樣身分非凡的人當然是L&G公司極力想要爭取的重要客戶，因此由大老闆黎平盛親自下令，要夏曉雨前去接機──

咦，夏曉雨？！

大家知道她每年寒暑假都在公司打工，但是天生迷糊的她縱使比別人認真努力，這麼多年下來，仍然無法成功晉陞。

沒辦法，誰教L&G是家制度嚴謹的公司，想要高升一切憑實力，絕對沒有走後門這回事。

可現在他們居然將這個迎接大客戶的重責大任交託給了夏曉雨，不怕被她給搞砸，真是算他們有膽。

既然人家都膽敢將這個責任放到她身上了，那她還有什麼話好說呢？

夏曉雨十分勇敢地接下任務，希望貴賓在她的接待下心情愉快，願意跟L&G合作，那她就是小兵立大功了。

嗯，要加油。手上拿著歡迎的海報，她緊張地站在國際機場入境大廳，眼神四處搜尋。

可惜等了許久，那個傳說中的大客戶還是沒出現。唉……

「大客戶啊大客戶，你到底在哪裡？」她嘴裡喃喃自語著。

突然，有一抹高大的影子低著頭從面前晃過去，引起了她的注意。

「裴……裴旭傑。」她自然地脫口喊出。

裴旭傑戴著帽子和墨鏡，本以為自己已經夠低調了，沒想到還是被別人給認了出來。

「你好。」他露出了一貫的溫和笑容。

「你好，我是夏曉雨。」見到少女時代的偶像，夏曉雨也很開心，立刻朝他有禮貌地點頭。「對了，謝謝你送我那套絕版的簽名照，我真的很喜歡，到現在還保存著。」

「絕版的簽名照？」

「是啊，就是你們經紀公司幫你出的那套絕版照片啊！」

裴旭傑點點頭。他是知道她所說的，但是印象中他未曾在那套絕版照片上簽名，只除了一份給了那個很特別的人。

「夏曉雨，你是……」

「我們見過面的，以前我曾經在Ken家族當宣傳，我帶的人是黎劍辰──呃，我是說黎禹。」

「哦，我記起來了，是你，那個可愛的小女生。」裴旭傑看她一身的端莊套裝打扮，完全認不出來。「你變好多，從小到大，完全不一樣。」

「嗄？從小到大？」見鬼了，他什麼時候看過她小時候？

「應該不能說小，你那時候可能是國中還是高中吧，看起來很青澀。」裴旭傑回憶著。「對了，你和Larry結婚了沒？有寶寶了嗎？那傢伙還真瀟洒，說退出演藝圈就退出演藝圈，害得一大群fans哭死了。對了，他現在在做什麼？」

雖然裴旭傑和黎劍辰並沒有如外傳的心結存在，他甚至很欣賞他，但是基於兩人的型和定位都很類似，也常被拿出來比較的情況下，他們自然而然地變成了彼此的「假想敵」。所謂知己知彼嘛，因此他對黎劍辰的事也會很注意。

而這一連串的問題和回答，讓夏曉雨莫名其妙。他哪時候看過她國高中的樣子？還有，他怎麼會認為她和黎劍辰結婚了呢？

「你誤會了，我沒有跟Larry結婚，而且這麼多年來，我也一樣沒有他的消息。」

「不會吧！你騙我，他明明那麼愛你，我猜想，他會引退根本就是為了你。」

「你別開玩笑了，他怎麼可能會喜歡我，甚至為我退出演藝圈？」

「他若不愛你，幹麼一直拿著你的照片？還把你的照片當成是寶貝，每次上台前都要一看再看。」

「什麼照片？我又不喜歡拍照，哪來的照片給他，你一定是認錯人了。」夏曉雨想起來了，傳說中黎劍辰有張神秘的照片，十分寶貝。

宋琳說她看過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又漂亮又有氣質，而且還是個千金小姐……咦，她所講的人怎麼和龔翎詠好像？

夏曉雨突然覺得胸口發悶，雖然經過了這麼多年，但是想起黎劍辰，她還是牽挂在心頭。

如果他喜歡的人是龔翎詠，那就太慘了，因為龔翎詠在兩年前的一次宴會上邂逅了她的王子，而後閃電結婚，前不久還生下了一個娃娃呢。

「我怎麼可能認錯？」裴旭傑記得很清楚。「Larry的神秘照片之說我也聽過，所以答應幫他在那套絕版照片上簽名時，我就以此作為條件，他也大方地把那張照片──或者應該稱為大頭貼給我看。我記得照片上的人應該是你，只是比較胖一點，還有一副想哭的樣子，我想你大概是拍照時很不情願吧！呵呵。」

「大頭貼？要哭的樣子……」夏曉雨咬了咬下唇，很努力地在回想。「我有拍過這樣的照片嗎？我不記得……」

「那就看一下自己的蠢樣，幫助回憶吧。」一道熟悉的戲謔聲音過後，突然有張大頭貼照片擺在她面前。

夏曉雨抓住照片，緊盯著看，終於讓她看出了端倪──

「喔，這張照片就是阿辰要離開維陽小鎮，拉著我去拍的。」

「你終於想起來了？」

聲音怎麼這麼熟悉？夏曉雨一抬頭，這才發現裴旭傑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十分熟悉的面孔，尤其是兩頰上那對深深的酒窩，更是讓人無法錯認。

「黎……黎劍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感動，你竟然沒把我忘記。」黎劍辰雙手環胸，表情還是一樣，自信得很欠扁。

剛剛一走過來就看到她竟然在和裴旭傑說話，差點沒氣到噴火，幸好姓裴的很識相，自己滾蛋啦！

夏曉雨凝視著他，完全不敢相信他真的就在眼前。

「我怎麼可能忘記你？倒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裡？你知道我在找你嗎？我一直都找不到你，Ken哥也找不到，所……所有的人都找不到，你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完全不見了。」

久別重逢，見到他，這些年苦苦壓抑的思念在瞬間爆發，夏曉雨的疑問傾盡了自己所有的情緒。

她的聲音無法控制地帶著哽咽，眼淚也隨之掉了下來。

「喂，這麼多年不見，你怎麼還是一樣愛哭？」黎劍辰連忙幫她擦眼淚。

她的外表是成熟了些，尤其穿著套裝和高跟鞋，害他差點認不出來，但是愛哭的個性還是沒變呀！

「我……我哪有？是眼淚自己掉下來的，其實我很高興、很開心……嗚……」

「好，乖乖乖，別哭了。」他將她攬進懷裡，並輕拍她的背。「再哭就像這張照片一樣，醜斃了。」

「嗚……你不是一直嫌這張照片丑，那幹麼還不丟掉？」夏曉雨伸手想將照片搶過來。

「你猜啊，這張照片對我可是有重大意義的。」

「重大意義？」

「沒錯，你猜我為什麼要常常帶著這張大頭貼照片在身邊？」

「因為……」她有聽過這件事，夏曉雨想了想，終於讓她想到了。「因為……我是你的幸運女神。」她記得她曾經聽人說過那張照片對黎劍辰的意義。

聽說每次黎劍辰上台表演前都要看看照片，似乎這張照片可以給他帶來幸運，讓他演唱順利。

呵呵呵，夏曉雨突然開始傻笑。真的嗎？這麼高不可攀的男人竟然隨身帶著她的照片，還稱她為幸運女神。

原來宋琳說謊，照片上的人才不是什麼美女，而是她。

一回想起這個情形，她就更加開心，臉紅心跳。

誰知道他的答案竟然是──

「不，是因為你的表情太好笑了，沒有你在身邊增添樂趣，我只好看看照片了。」黎劍辰惡劣地大笑。

「什麼嘛！」就算要打擊人家的信心也不是這樣的。

夏曉雨彷彿從天堂掉入地獄。她氣呼呼的，掄起了拳頭就想像以往那樣，朝他身上招呼去。

「可惡，我哪裡好笑？哪裡好笑啦！你快給我說清楚、講明白。」她不服氣地嚷嚷著。

「呵呵，你隨時隨地看起來都很好笑。」黎劍辰早有準備，在逃溜之時，還不忘跟她鬥嘴。

「黎劍辰──」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地在機場里追跑著，歲月似乎並沒有在他們之間畫下鴻溝，他們還是這麼地「熱絡」。

「黎──哎喲！」慘了，夏曉雨發現自己只顧著追打黎劍辰，又忘記自己腳下穿的是高跟鞋了。

「怎麼了？」黎劍辰及時地回身扶住她。

「腳好痛，好像扭到了。」

「你怎麼這麼笨？連走路都會扭傷腳。」

「你幹麼罵我？」她扭到腳已經很可憐了，還要被罵？夏曉雨扁扁嘴。

「你……算了算了。」這個小笨蛋，註定了永遠讓人操心。

她沒辦法走路了，黎劍辰只好將她抱起來，往外頭的停車場走，準備帶她看醫生去。

「等等，我的海報掉到地上去──」咦，海報？！「啊！」

夏曉雨突然尖叫，又被黎劍辰抱著，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被綁架。

「什麼事？」她就在他耳邊尖叫，想要嚇死人啊？

「我忘了啦，我是來接公司重要貴客的，怎麼辦？這班飛機的人好像都已經走光了，我怎麼還沒看到貴客啊？」夏曉雨著急地四處查看著。

黎劍辰快暈倒了。她這算哪門子的接待客人啊？

「不用看了，貴客臉上又沒寫字。」

「對喔！」夏曉雨忽然眼睛一亮。「沒關係，我有海報，聽說那位貴客看得懂中文字，他如果看到我的海報，應該會來找我才對。」

「嗯，這點我相信。」黎劍辰抱著她繼續往外走。

「喂，你要去哪裡，我說我要接人耶，你怎麼一直往外走？」夏曉雨好著急，只可惜她腳受了傷不能走，只能抗議。

「你很吵耶，人你不是接到了，還得負責扛你，你還嚷嚷什麼？」

黎劍辰在回來之前，其實早已偷偷地跟父親連絡過了。沒辦法，誰教「人質」在黎平盛手上，而他對她的心仍舊沒變。

夏曉雨會被派來接他，自然是黎氏父子「暗通款曲」商量出來的結果。

黎劍辰以為自己這次回國真會有貴賓級的招待，想要學學電影的劇情，-個二五八萬，大過一下貴客癮，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怎麼這麼歹命啊？

「什麼接到？我哪──」夏曉雨突然瞪大眼睛。「你是我的貴客？！我們公司的大客戶？！」

「嗯哼，你這才知道。」她總算聽懂了。

「怎麼會這樣？」

「喂，如你所願還不好？小姐，你還真難伺候。」

「你是說，你是因為我說的話，才會放棄如日中天的演藝事業，到外國去發展？」而現在功成名就，所以他回來了？

「你還不算太笨嘛！」

天啊，這是真的嗎？夏曉雨好激動。

她眼睛里閃著水光，輕咬下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這麼幸運。

這麼多年在他身邊，雖然他對她很好也很特別，但是兩人的身分相差那麼多，猶如雲泥，她根本不敢痴心妄想。但是他竟然那麼在乎她所說的話，為了她而做出這麼多努力，這怎不教人感動呢？

「阿辰，你……你真的喜歡我啊？」她問得小心翼翼。

黎劍辰不敢相信，她竟然到現在還問這種蠢問題？

「傻瓜，是的，夏曉雨，我喜歡你，而且我愛你很久很久了。」黎劍辰乾脆大聲地當場宣布。

哎喲，他在幹麼？這裡是機場耶，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他還曾經是那麼紅的大明星，現在就算要人不注目都難喔！

瞬間，夏曉雨整張臉蛋都紅透了。

「你在做什麼？小聲一點啦！」她低聲輕嗔，不敢去看旁人好奇的眼光。

「怕什麼？我愛你是事實，幹麼怕人家知道？」黎劍辰倒是很大方，繼續嚷著：「我愛夏曉雨，夏曉雨我愛你！」

噢，夏曉雨好想躲在他懷裡，永遠不見人。

這時，機場里也有不少人認出他來了，甚至還有小女生興奮地指著他激動地叫著。

「天啊，是黎禹耶，真的是他。」

「哇，怎麼會有這麼幸運的女生，我不相信，他一定是在拍戲，攝影機呢？」那女孩四處地找尋。

「哎喲，你別鬧了，快走快走。」夏曉雨真是怕了他，這個傢伙真是很愛出風頭耶！

只可惜她現在腳受傷，要不然她老早就落跑了。

「不，我不走。」黎劍辰開始耍少爺脾氣了。

「阿辰！」夏曉雨警告地看他一眼，她不習慣成為眾人的焦點。

旁人更加議論紛紛，他們的四周已經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

「阿辰……」眼見情況快要失控，夏曉雨的聲音也從警告，變成了央求。「拜託你快走啦！」

「要我走可以，但你也要當眾說愛我。」

「什麼啊？」哪有人這樣要求的，這種話當眾說？她說不出口啦！

「我不管，我已經說愛你了，如果你不說，那我們就這麼耗著。」

「黎劍辰──你、你別鬧了──」

黎劍辰不理她，依然故我，一動也不動。這個傢伙，看樣子不達目的誓不休。

眾目睽睽之下，一雙雙好奇的眼睛讓夏曉雨的小臉更是紅到幾乎都快熟透了，心跳加速。

算了算了，如他所願吧。

「我……我愛你。」夏曉雨緊張地說。

「什麼？你愛誰？」黎劍辰佯裝聽不到。

「我……我愛你啦！」

「還是沒聽到，大聲一點。」

哎喲，好煩喔，這個傢伙。「黎劍辰，我愛你，我愛你愛你啦！」她乾脆拔高嗓子，大大聲地喊出來。

「呵呵呵，你好可愛。」黎劍辰輕笑，頰邊的酒窩好深，他就這樣當著眾人的面，低下頭親吻了她。「我也愛你，我們結婚吧！」

嘩，此舉果然讓所有人驚訝地再度議論不休，沒看到攝影機和其他演員，那麼，他們是玩真的嘍？

能夠目睹曾經紅透半邊天的超級巨星當場求婚，算來他們也很幸運。

她這不是在作夢吧？

唔，唇邊的溫度讓她深切地了解，這一切都是真的。

夏曉雨無法控制自己想笑的飛揚心情，原來美夢成真是這麼地甜美。

甜蜜的感覺爬滿了心頭，多年的曖昧總算化成了真實，如他們所願，圓了他和她的夢──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