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墜崖了。被一條突然由上落下，打中她車窗，長約一尺的白蛇，嚇得連人帶車直墜山崖。
不過，她反應快、運氣好，還命大，推開車門往外跳後，經過重重樹枝山石的攔截，沒像跑車一樣直接被「種進」山谷里。
她傷得不怎麼重，身上除了滾落時，被樹枝利石劃開多處傷口，左腳踝因為扭到腫得像大饅頭一樣，也沒什麼。
因為現在，她有個地方更痛——她的心!
死王八蛋，居然敢跑去跟何娜約會!強忍眼中淚意，緊抿紅唇，古采艷氣得切斷與龍爾亞的通話。
緊握著跳車前緊急抓到的手機，采艷氣紅了眼，也氣痛了心。
哽於胸口間，始終咽不下的一口氣，教她氣得張牙舞爪，一把抓起身邊枯枝，就狠狠的、用力的，朝遠方憤砸過去!
她命大沒摔死，現在卻要被他給活活氣死!
過分、過分、他太過分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怎麼可以在她承認喜歡他的時候，還故意說那種話來氣她!?
她還以為只要打一通電話，聯絡上他，自己就可以脫離險境，但……
哼，算了，沒有他，也還有別人可以救她!
強忍住心底難過，咬著唇，古采艷紅著眼，按下經紀人聯絡電話，想向她求援。
但是，不通，打遍所有記得的聯絡號碼，沒一組號碼是通的!
「為什麼只有他的才打得通!?」古采艷難以相信地瞠瞪掌中機子。
不信邪，古采艷再一次按下經紀人聯絡電話，但，依然不通。
「太……太、太過分!他欺負我，就連他送的手機也要欺負我!」氣憤之際，古采艷怒顏揚手，朝前方一片森林，憤擲出手中機子!
可，機子才飛離手，一陣專屬於爾亞的熟悉來電弦樂通知，乍然迴響於春末山林里，由近而遠。
怔瞠雙眸，望著遠遠飛去的手機，古采艷傻了。
她……她……她把唯一能對外聯絡、唯一能救她命的手機給扔了……
無法站起身、無法走路，采艷緊咬紅唇，困難爬往機子丟出的方向。
她想找出手機，想再對外求援。
只是，找了一個鐘頭後，她仍是什麼也沒找著，突然——
「吱、吱、吱……」一隻山猴拉著樹藤，迎面盪來。
「啊!」采艷嚇得抱頭趴下。
危險一過，古采艷急抬頭，朝猴子消失的方向看去。剛剛趴下瞬間，她好像看到那隻猴子胸前抱了個銀色的東西，好像就是她的手機!
為了找回手機，古采艷不得不再往深山裡去，但，全身是傷、腳踝又腫又痛的她，支撐了五個鐘頭，她宣告放棄。
她確定自己是找不到手機了，但，卻找到一大群以前只在書上看過的野外生物……
她從沒看過松鼠，但剛剛她看見了，她還看到在樹榦上吐絲結網的大蜘蛛、樹上爬的毛毛蟲、幾條青蛇，還有一隻只直繞著她飛的蟲子。
身處在這樣恐怖危險的環境里，她想尖叫，但是，她不敢，她怕自己一叫，就會引來更可怕的動物……
看看夕陽西下，天色已暗，不敢再在山林里亂闖、亂爬，古采艷紅著眼眶，忍住哭泣的衝動，爬到林間一塊大石塊上坐下。
蜷縮著身子，窩在石塊上，采艷不停告訴自己，很快就會有人來救她。
只是，等過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濃密森林已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也依然不見有人來尋她……
夜裡，獨自一人待在深山裡，她心驚駭怕。偶爾傳來的動物嚎吠嗚叫或風聲枝椏林葉婆娑，也教她心口驚顫，如驚弓之鳥。
高山夜裡氣溫驟降，只穿一件白紗，沒有禦寒衣物的她，冷得直發抖。
她有些想睡，但是，她不能睡，在這樣冷的深山裡睡著，怕是再也醒不來了……而她，還不想就此沉睡，她還想見爾亞一面。
因為，她還有很多事情想告訴他。
她想告訴他，她為什麼不願意開口承認喜歡他、愛他，為什麼不想公開兩人的關係，為什麼不肯答應他的求婚，可是現在……
想起中午通話時，手機彼端傳來的憤怒，采艷難過得埋首膝蓋間。
他在生她的氣，他對她再也沒耐性，他再也不要她了……
同時間，森林的另一邊，有了騷動。
「手機在這裡，她人也一定在這裡!」一聲巨吼，嚇跑一群頑皮山猴。
背著登山救難行囊，身穿勁裝的龍爾亞，全身緊繃，臉色難看。
他送她的手機，不是一般的手機，而是擁有最新科技，可在危險時候與衛星連線，緊急呼叫母機的子機。
但，透過衛星連線定點搜尋，他找到的只是被一群野山猴，拿來當石頭丟著玩的子機，卻沒看見她的人……
怎會這樣?她人呢?她人到底在哪裡?原有百分百信心，可以找到人的龍爾亞，頓時，心焦如焚。
看著才找到的手機，十數名訓練有速的深山搜救隊人員全都像泄了氣的汽球一樣。
他們以為有最新科技導航指引方向，想找到墜崖的古采艷肯定簡單，可是現在……
「采艷、采艷!」不再有之前的冷靜，龍爾亞對著幽暗森林驚聲呼喊。
「龍先生——」搜救隊長上前。
「還站在這邊做什麼?快分頭去找!」他憤聲狂吼。
「龍先生，還是等天亮再繼續找吧，現在光線太暗，很難……」
「你們不找是嗎?好!我一個人找!」拿著手電筒，他轉身就走。
「龍先生!?」
「她最好是平安無事，否則，我會要你們幾個全部都給她陪葬!」
狠話一落，龍爾亞即繼續往深山行去。
「龍先生，別這樣，我們找、我們全都一塊找，就算要把整座山都翻過來，我們也一定會替你找到古小姐的!」被他的威脅驚嚇到，隊長趕緊下令，要訓練有素的十數名隊員，分往各個方向搜尋。
「古采艷!」
沒了科技儀器當響導，大家不再緘默行進，紛紛高聲呼喊。
「古小姐!」
「采艷!」呼喚著她的名，龍爾亞快步疾行。
他擔心她，擔心自小就生長在都市裡的她，如何能獨自一人在這有著毒蛇猛獸的深山裡過夜?
「采艷——」吹著寒冷的山風，呼吸著冰冷的空氣，想到此時正挨餓受凍，又驚又懼的她，龍爾亞紅了眼眶。
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必須冷靜尋人，龍爾亞緊抿薄唇，張亮雙眼，仔細聆聽四周的聲音。
這時，才自膝間抬起頭，古采艷就因為一聲清晰呼喚而睜大雙眼。
「爾亞?」她是不是聽錯了?不然，她怎會在這裡聽到爾亞的聲音?是他來找她嗎?是嗎?真的是嗎!?
「爾亞你在哪裡!?爾亞!」想到這個可能性，采艷心喜，放聲大喊。
「采艷!?」一聲驚詢，由遠漸近。
「爾亞!?」強張淚眼，采艷急急轉看四周。
驀地，一陣來自身後踩踏過草叢的疾步聲，教古采艷急轉過頭。
「采艷!?」
移動手電筒，尋到坐在大石塊上的她，爾亞一臉狂喜，疾奔向前。
看著伴隨燈光出現在不遠處的熟悉身影，古采艷緊搗著嘴，強張淚眼。
「爾亞……」他來救她了!瞬間，懸眶淚水，潰堤滑落。
緊緊擁住身前似凍僵了的纖細身子，龍爾亞神情激動，緊閉雙眼。
「天，我可找到你了!」
「爾亞!」哇地一聲，她痛哭出聲。
「乖，沒事了。」
「對……對不起，我不該掛你……你的電話，我不該發脾氣，我……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你了……」
看著從不哭泣的她，頓然哭倒在自己懷裡，他的心糾結成團，疼了。
「我知道，我懂，我沒生氣，你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爾亞!」緊抓住他的衣裳，她不斷放聲痛哭。
「沒事了，你別哭。」
脫下身上外套，覆蓋住她受凍的身子，龍爾亞緊擁著她，溫暖她冰涼的四肢，輕順著她哭得直顫抖的背。
「別哭，真的都沒事了。」他輕聲安撫。
「來，喝點水，吃點麵包，填填肚子。」
「嗯。」在爾亞耐心安撫下，采艷漸漸平復激動的情緒。
她微聲哽泣，一邊喝著爾亞遞給她的水，一邊啃著他帶—上山來的麵包。
「你不是去找何娜喝下午茶?怎麼有空找我?」她抽泣一聲，哽咽問。
「喝完下午茶，我就趕來了。」撩開她散落額前的發，他笑著。
順利找回她，他心情輕鬆可以說笑。
「龍爾亞!?」眨動一對淚眸，她威脅著要落淚。
「開玩笑的，你還當真啊?就告訴你，你才是我最喜歡的女人，你怎就是聽不懂，還為了她跟我吵架，這樣很不值得，笨。」他笑眼瞪她。
「誰讓你被她騙。」
「沒辦法，話題只要一扯上你，我就失去免疫力。」他苦笑著，「我只是希望可以從她那裡，多知道一點你的事……」
「想知道我的事，可以問我。」她噙淚含怨看他。
「我問啦，但你沒說。」
「怎麼可能?」
「上次我在DTV攝影棚里，問你想不想我，你就不說。」他翻舊帳。
「我想說啊，但是……」采艷想解釋。
但，就如同上次一般，又有人打斷了兩人交談。
「龍先生……」早已把隊員聚集在一邊的搜救隊長，有事情上前請示。
「滾啦，沒看到我們在說話啊?笨!」龍爾亞瞪眼就罵。
「呃!是、是、是!」不敢有二話，隊長忙退到一邊。
「上次也是這樣，我想說，但何娜就來了!」古采艷忍不住笑著。
驟然明白，他眼底有笑，他打算繼續問出心中所有疑慮。
「那為什麼從不開口說喜歡我、愛我?還要我中午在電話里威脅，才聽得到?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我追得很沒勁?」
「我不是不願意開口說喜歡你、愛你……我是……我怕萬一說了，你就不珍惜我了，怕承認了，你就不再重視我、不再在乎我了……」
「笨蛋，我像那種男人嗎?」他瞪她一眼，再問：「還有，為什麼從不跟朋友談我的事?」
「因為我沒什麼好朋友，而且，我一點也不想和別人分享跟你在一起的感覺，我不要她們因為羨慕我而開始打你的主意，那樣我會很沒安全感。」
知道她想獨佔他所有的注意力，不要他因別的女人接近而對她分心，龍爾亞神氣不已，還得意萬分。
「放心，這輩子除了你，我是不可能再喜歡其他女人。」他薄唇勾揚。
「那現在，我可以對外公開我們的關係了嗎?」他問。
「一定要公開嗎?」她猶豫。
「不公開，那些男人哪裡會知道你是我的人?幹嘛，跟我在一起，會讓你很沒面子嗎?」
「不是啦，只是我覺得有很多經過媒體大幅報導過的愛情，到最後，絕大多數都以分手落幕……」偎在他懷裡，她仰望他沉亮的眼。
龍爾亞想了下，擰眉。嗯，好像真有這麼回事。
「可是，我希望可以永遠和你在一起，所以，才會想避開那些記者。」
「想永遠和我在一起?」他眼睛一亮，隨即一暗。
黑沉眼底，有著強烈的質疑——
「那為什麼你不答應我的求婚?」媽的，短短几天就求她三次婚，還每求必敗，簽樂透都沒他這麼准，真是亂他XX的沒面子。龍爾亞低聲碎念。
「我……」看看他，又看看一旁豎起耳朵偷聽的隊長，采艷紅著頰，欲言又止，低下容顏。
「看吧，你就是這樣，我問了你也不說。」當場逮到她的小辮子，龍爾亞瞠眼瞪她。
「龍先生?」搜救隊長冒死出聲。
再不趕快找出他們的問題點，結束兩人的愛情問與答，恐怕等到天亮，都還輪不到他問正事。
「幹嘛?」沒聽到她的答覆，龍爾亞心情、口氣都不好。
「你上次是在哪裡求婚的?」
「我在哪裡求婚，關你啥事!?」居然問跟老大一樣的問題……他一記白眼瞪過去，「剛找我做什麼?」
「我是想請問，今晚我們是要在這裡紮營，還是要回去?」得到法外龍恩得以說出要事，隊長好感動。
「這……」他看向采艷。
「我想回家，可是……我的腳……」
「那就回家，請大家準備行動。」
在隊長一聲令下，搜救人員即陸續往回程路上移動。
「可是我的腳有問題……」采艷道。
「在我的保護範圍里，你從來就不是問題。」他瀟洒道。
將收拾好的行囊背在胸前，龍爾亞背過身子，蹲下。
「上來。」
「爾亞!?」她愣住。他要背她下山?
「快上來。」
「可是……」
「你的腳踝腫得像個什麼似的，難道你還想自己下山?快上來。」
看前面的搜救人員，聞聲紛紛停下腳步回頭看，古采艷臉頰紼紅。
「嘿嘿嘿……」隊長帶頭嘿嘿笑。
「古小姐，上啦、上啦，龍先生都願意被你騎了，還跟他客氣什麼?」
「對嘛、對嘛，上啦、上啦，別跟他客氣。」
「閉嘴啦你們!」龍爾亞狠眼瞪視眾人，一轉頭，他口氣收斂，還對她咧嘴猛笑，「就是嘛，快，聽話，快上來。」
「嗯。」神情羞澀地趴上他的背，她雙手摟住他的頸子將自己交給他。
一手扶住她的臀，龍爾亞俐落起身。
在隊長示意下，五名搜救壯漢繞至龍爾亞身後，準備隨時接手。
只是，行進間幾名壯了幾度問他要不要換手，爾亞始終搖頭，還以無數記惡眼瞪跑多名熱心隊員?
不管多累、多辛苦，他都要自己背她下山，背她回家。
因為，在他未來的人生旅途里，采艷將是他的親密伴侶，所以，無論前面的路有多難走，他希望她的每一步路，都有他相伴，都有他同行。
背著她，他橫過森林，越過草叢，攀過苔石，渡過長溪。
一步一腳印，他每一步都走得分外沉穩而慎重，要她平安與他一同越過崎嶇難行的山徑。
緊摟著他的頸子，感受著他的溫柔，聞著來自他身上的男人味，采艷輕斂睫眸，唇角有笑。
雖然，爾亞一點也不老實敦厚、平時也不溫柔體貼，風度翩翩說的也從來不是他，可是，她知道他是個願以真心待她的男人……
「爾亞……」
「嗯?」
「對不起。」
他腳步頓停。回過頭，他看她，揚起溫柔笑容。
「沒關係。」不管她指的是什麼，都沒關係。
終於，走過難行的顛簸山路，一行人步上較為平坦的山徑小道。
「餓不餓?還有麵包。」他問。
「不餓。」
「渴不渴?」
「不渴。」
「冷不冷?」
「不冷。」
「采艷……」看著天上月光，他想起黑熊提過的事。
「嗯。」
「燭光是光，月光也是光，是不是?」
「是。」趴在他背上，看著高掛夜空的銀月，她應著。
「那玫瑰是花，杜鵑也是花，對不對?」順手摘下路邊一朵野杜鵑，他回過首，將剛摘下的杜鵑，別在她耳際。
「對。」她輕笑。
「餓的時候，就算是一塊麵包，也是大餐，是不是?」
「是。」
「那水也可以當是一種美酒，對不對?」
「對。」
他唇角頓揚。空出一手，他采進行囊里摸索一陣。
「那把左手伸出來。」
她聽話伸出手。忽地，一圈扎人的冰涼圈住她的長指。
「咦?」高抬手，古采艷就著明亮月光一看。
是剛才扎於麵包袋上的銀色束帶……她神情一怔。
驀地，一道水意瞬間浸亮她的眼。她知道銀色束帶所代表的意義。
「爾亞，你……」他從不是個浪漫的男人，但這一刻、這一秒，他的求婚舉動，卻教她感動得想哭。
「我們結婚吧!」背著她，他腳步不停，繼續往前行。
聽著他再一次的求婚，她眸光凝淚，緊抿紅唇，埋首他肩窩處。
雖然沒有浪漫的燭光晚餐，也沒有求婚玫瑰，可是，爾亞有最真、也最愛她的一顆心……緊摟著他的頸，采艷噙淚輕點頭。
沒聽見應允聲，爾亞唇角淡揚，笑得有些無奈。
還是不行。
但，沒關係，他不介意，回家的路還好長，他有的是時間，可以繼續說服她……思及此，龍爾亞精神為之一振，又是一身的神清氣爽。
「大哥說我不懂浪漫，我不否認，爾易和黑熊說我不夠體貼，我承認，可是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就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疼你、愛你……」
「你……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嗓音哽咽。
「為什麼?」
「嗯，為什麼?」
低吻那摟在他頸上，圈有銀色束帶的纖細柔荑，他噙笑轉
頭望她。
「因為，你是我的新娘。」
行在月光下，吹著冰冷刺骨的山風，笑凝她水光閃爍的晶亮黑瞳，他黑沉眼底，凈是一片愛戀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