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參加那場宴會後，從此他舅舅、舅媽噓寒問暖的電話不曾停過，還有好幾回晚上要就寢前黃夫人打電話來找她，而黑冠傑竟多事的接電話，害她岌岌可危的閨譽快被他破壞殆盡。
程思欣一想到此，無力的垮下肩，放下手上的試管，她的人生因他的出現逐漸轉成黑白。
這時，實驗室的鐵門無聲地打開，黑冠傑將盼語扛在肩上，父女倆開心的走進她工作的天地。
「我在研究試劑，你們要玩就到外頭玩。」她不愛工作時有人打擾，就怕一個無心之過搞垮了研發成果。
黑冠傑放下女兒，「我與盼語要出門買點東西，傍晚才會回家。」對他而言，這裡是他下班后最溫暖的小窩。
程思欣到洗手台洗個手，蹲下身幫女兒綁好兩條可愛的辮子。「媽咪有很重要的實驗要做，你先跟爸爸出去玩，還有，要帶著媽咪買給你的手機，找不到爸爸可以打簡訊求助知道嗎?」她嚶嚶叮嚀。自從上回在書店把盼語搞丟后，她立即辦了一支輕巧新穎的手機給她，往後就不怕她走丟。
盼語用力地點點頭，小手拎起掛在脖子上的手機。
「你這麼聰明，不必媽咪教一定會使用。」程思欣整理好女兒的衣服，站起身回到實驗桌前，戴起手套。「女兒交給你，記得平安帶回來啊。」
黑冠傑輕拉女兒的小辮子，鐵臂一伸抱起體重過輕的盼語。「爸爸帶你去吃好吃的東西、買好看的衣服，將盼語打扮得像公主一樣漂亮。」
程思欣因他的雙關語而挑高秀眉，這話是不是意有所指她不會養女兒?「小心她被你寵壞。」
「爸爸寵女兒是天經地義的事，況且盼語很乖不會被我寵壞。對了，我希望傍晚回家能看到一桌熱騰騰的飯菜。」
要她與瓦斯爐搏鬥，乾脆去買自助餐來吃比較快。
但在盼語期盼的眼神下，她又很沒原則的點了下頭，臉頰立刻換來他偷襲的一吻。
「你！」他竟敢在女兒面前這麼做，氣死她了。
「慢慢搞你的研究，我們出去嘍。」
「別玩得太晚，儘早回家。」此話一出，她駭然僵住。
回家?!她剛剛竟然認同他的存在。
別鬧了，這是她與盼語的家，哪有他立足的地位。
眼光不經意瞧見那對快樂父女的背影，唇畔不由自主的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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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思欣特地抽空，在廚房揮汗如雨的折騰了兩小時后，才做出一桌還像樣的飯菜。
她看了段整點新聞后，才注意到太陽都下山了，但那對父女卻還沒回來。
「明明說好會早點回來，都過了七點怎麼還不見人影!」她嘰嘰咕咕的碎碎念。
正想拿起電話找人時，一輛帥氣的哈雷機車駛進寧靜的社區，技術精湛驚險的與一名老伯伯擦身，利落的拐進程家小院子里，轟隆隆的引擎聲引來附近鄰居探頭查看，程思欣不得不先放下電話，開門看看究竟是誰來。
身著緊身皮衣的騎士下了車，拿下全罩式安全帽后，美麗的面孔、傲然的眼神教出門觀望的鄰居屏息。
「若雪，你怎麼來了?」程思欣不明白她這名大忙人為何會來到她的住處。「可以進門談談嗎?」
「當然可以，快進來。」她特地來一趟想必有要事商量。
安若雪一進屋子后，由背包內取出一個精巧的儀器，透過上頭黃綠兩個燈的跳動顯示，偵測這裡是否有被人安裝竊聽器。做他們這一行的，任何資料都不能流露出去，這些機密不只會影響社會安危，甚至會動搖國家根本。
她收好儀器，不經意瞧見飯桌上的佳肴，未點唇彩的菱唇勾起淺淺一笑。「不請我吃頓飯?」安若雪假意問著。
聽美琪透露，隔壁那位黑冠傑先生是盼語的生父，卻沒想到那男人手腳這麼快便潛入她們母女倆的生活里。
「你還沒吃飯嗎?來來來，陪我一塊吃。」
她笑了笑，「那是你用心為家人烹煮的飯，我怎麼好意思分享，往後有機會再請我大吃一頓好了。」
程思欣後知後覺的發現好友語中的調侃，芳頰一紅。
慘了，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曉得她和黑冠傑有過什麼，她愈來愈難做人了。
「我是代表美琪過來的。」安若雪將一個方形小盒推到她面前。「近來我們接到消息，有人蠢蠢欲動要搶奪『T1催老病毒』，不管哪個組織有意搶奪病毒，我們都會做好最好的防堵工作，這個盒子里是研究員透過你傳來的程式，研發出來的初級解藥，但藥效趕不上病毒老化細胞的速度。」
「也就是說我傳過去的程式是失敗的。」她前些日子的心血全都白費了。
「你要不要到中心來與其他研究人員一同研發，那裡的設備比家裡好，大家一塊合作加上你的專業，解藥一定能製造出來的。」他們得緊快做出解藥，以防有心人搶走病毒后造成災害。
要去中心研究室住段時日，程思欣有點為難。
「我也想快點研發好解藥，但我不放心盼語。」
安若雪端起飲料喝了一口，笑道：「有黑冠傑在，你還怕小孩沒人照顧?」
「一個男人能照顧好盼語嗎?況且他白天要上班，總不能把小孩帶到公司!」她大聲反駁，總覺得她背了七年的甜蜜負擔被他取代，愈想愈不甘心。
「如果真的不放心盼語我也不勉強，你就在家裡研發，多注意居家安全，有任何事情務必與中心聯絡。」
「好。」兩人談笑約莫半小時后，安若雪因醫院來電必須告辭，送她出門后，時間都快八點了。
程思欣站在門口引頸期盼，愈等愈擔心父女倆會出什麼意外，返回屋裡正要打通電話催他們回家時，一輛類似宅急便的車子駛進院子，一位穿著工作服的年輕人拿了一個包里朝她走來。「請問是程思欣小姐嗎?」
「我是。」
「這是你的包裹，請你簽收。」他笑容可掬的奉上包裹及筆。她有訂購任何東西嗎?但三連單上的確是她的名字。
她微笑以對的接過手，但鼻子突然被人捂住，腦袋頓時昏沉讓她站不住腳，靠著門跌坐在地面。
昏眩之際，她看到剛才那位年輕人將虛弱無力的她抱進小貨車裡。完全昏迷前，她才發現慘了，她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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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昏迷了多久，程思欣清醒后只覺得身體十分酸痛，可見對方下了很重的葯。
她忍住嘔吐感，想伸手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卻發現雙手被人反綁，雙腳亦是，只能窩在柔軟的床榻上動彈不得。
到底是誰與她有深仇大恨非得把她綁到這裡來?
程思欣愈想愈氣，在床上像只蠕動的蟲，可是無論怎麼掙扎仍無法坐起來。
「需要幫忙嗎?」
她緩慢的抬起頭，瞧見房門口站著一名身著西服的男子，眯起眼睛一瞧，竟是多日前黃錦達宴會上那個外國金主——馬修。
他一身名牌，帶著紳士般的笑容來到床邊，手上拎著一杯琥珀色的佳釀，欣賞表情驚慌的她。
「我中文說的不道地，請容許我以英文交談。」他不待她回應，以溫醇好聽的異國嗓音緩慢的說：「程小姐是最年輕、最有前程的生化博士，你專攻細菌與病毒的研究，這也讓你的研究成果享譽國際，因此我上司有個交易想邀請你參與。」
原來他還有頂頭上司，那麼他到台灣投資不就別有目的。「你以這種方式『邀請』我過來，是否太隆重了點。」她冷聲哼道，聽說外國男子很尊重淑女，但這位先生的做法教她有點改觀，看來他的禮儀有待加強。
「我向來敬佩勇敢的女人。」馬修舉高杯子朝她一敬后，飲干。「我可以讓你自由點，但請你別耍花樣，畢竟我落腳的地方總有幾位隨扈保護我的安全，當然也包括監視你的行動。」
她閉起眼企圖讓冷靜下來，直到心中的慌亂平撫后，她朝他點點頭。
馬修兩三下解開她手腳上的繩子，遞過一杯白開水給她。程思欣揉揉發疼的手腕，盯著那杯水，雖然她很渴，但也怕飲下后，遭到毒手一命嗚呼。
他似乎看出她的顧忌，笑說：「這杯水沒加任何料，你可以放心喝。」
最後，她接過手，嘗試性的飲了一口，淡淡的檸檬香奇異地緩和她緊張的情緒，溫潤的液體給了她身心些微舒暢感。
「茶也喝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大費周章的綁我來此的目的?」
他們雖然有過一面之緣，但當時他奇異興奮的眼神讓她感到不安，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把她述昏綁了過來。
馬修著在牆壁，好奇的打量面前這位年輕貌美的小女人。她太過年輕卻已在的領域裡造就一方天地，若組織能吸收這般優秀的人才，一來他能得到領導者的賞識，二來組織也受益。「閣下有話就請直說。」她開門見山的說。
不知她的鎮靜是不是裝出來的，但他仍欣賞她的勇氣，畢竟女人遇到這種事大多哭鬧以對，她的不同令人眼睛一亮。「我的組織想要『T1催老病毒』。」
她整個人駭然，手一松，玻璃杯應聲即碎。
知道病毒在她手上的人不多，為什麼他曉得?!
她大大吸了一口氣，讓平靜下來。「你的組織叫什麼?」
「聽過灰影嗎?」他十分滿意她臉上駭然的神情，接續說：「我們擁有的力量足以摧毀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人員及設備都是頂尖的，程小姐手上的病毒可說是世界上最強的生化武器，我們理所當然想弄到手。」
馬修客氣有禮的語調聽在她耳里，卻讓她全身起滿雞皮疙瘩。
若雪曾經簡單的說明這個組織，但仍無法滿足她的好奇心，於是她抽空到中心調出關於灰影的資料。
這個邪惡又神秘的組織，天下不法勾當他們全包辦，無孔不入侵入各個國家，在他們眼裡，利益為最優先，人命彷彿草芥，然而人類無止境的慾望更助長灰影的勢力。
「這個病毒早就被銷毀了。」她面不改色的扯謊。
「據我所知並非如此喔，那僅剩的病毒樣本正在你手裡研發解藥。」馬修戳破她的謊言，雙手環在胸前笑說：「程小姐，我們不只想得到這個病毒，也想與你長期合作。我想你這位天才的酬勞肯定不低，但灰影可以支付你高於數倍的代價，讓大家一起攜手共創美好的未來。」
共創美好的未來?!
她簡直不敢相信此人厚顏無恥到極點，這種話也說得出口。「我不會將病毒交給你的。」她堅決的回拒。
「連我這麼有禮貌的邀請與優渥條件你都忍心拒絕。」馬修惋惜的搖搖頭，「為了能向我的上司交代，看來我得失信一回。」
「什麼?」
「病毒樣本一定收藏在你的實驗室里，但你家的保全與特工中心相連，我也沒本事破解那串密碼，看來我得請你的家人幫我送病毒過來交換你這位美麗的人質，但在這之前——」他對她歉意一笑。「得請你小睡一下。」
程思欣突然感到昏沉，看到地上的玻璃碎片，心中充滿憤怒。「你不是說水裡沒加料?」她竟然再次著了道。
「請容我說謊，再說一名惡貫滿盈的人所說的話能信幾分呢?倘若你當時乖乖答應，就不會遭受這等對待。」他緩慢的朝她走近，俊美的臉龐帶著歲月曆練出來的滄桑。「這種新葯是灰影的最新發明，經過多次實驗后保證絕無副作用，你大可安心睡一覺。」
「你好卑鄙。」
「我的確會使出卑鄙的手段，至於病毒一事，有你這位人質在手，想必肯定能換取我要的東西。」
他來到程思欣身邊正好接住昏過去的她，將她安置好后，馬修交代手下好好看官，來到陽台打了一通越洋電話報告后，得到口頭嘉許后，他笑得更得意。
若辦好這件事他在組織的地位想必會提升，得來更多的賞識，到時東南亞地區這有誰敢對他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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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冠傑帶著女兒狂買了一堆東西，又在路上遇上許久不見的同學，兩人聊得忘了回家的時間，當他們踏進家裡時，已經快九點多。
一桌冷掉的飯菜讓父女倆頓時覺得辜負了烹調者的用心，兩人合作熱好飯菜，按開實驗室打算請人下來吃飯時，才發現女主人不在。他們不約而同的猜想，她很可能生氣的出門了。摹然，電話響起，黑冠傑隨手一接。
「喂。」
「程公館嗎?」
「沒錯，請問您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但我打這通電話是特地要通知你，程小姐正在我這裡作客，如果想領回她，請帶『T1催老病毒』來交換。」黑冠傑以為是過度疲勞而產生的幻覺，還有那病毒又是什麼鬼東西?
「先生，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玩。」他冷聲說著，透露些許不快。「我可沒閒情逸緻跟你開玩笑。」對方低沉一笑。
黑冠傑聽出對方信心滿滿的語氣，心臟頓時收緊，那麼程思欣不就落到對方的手裡。
電話那頭又傳來低沉的笑聲。
「不曉得你有沒有辦法打開實驗室那扇鐵門，取得裡頭的病毒樣本，不過，我打電話通知，是為了讓你有時間準備，過兩天後我會再打電話通知交貨的地點，這段時間程小姐會接受我友善的招待，再見。」
語落，電話就切斷了。
「你是誰……」確定傳出嘟嘟聲后，他用力掛上。
他才出去一天這女人就遭人綁架，不求財不求色，只要她實驗室里的病毒!
可是實驗室里存放的病毒、細菌少說也有十多種，編號只有她才看得懂，哪個是對方想要的他根本搞不清楚。
就在他發愁時，幾輛重型機車出現在門口，安若雪神色慌張地跑進來，看到父女倆愁雲慘霧的臉色，心想消息是真的。
她著急的對黑冠傑說：「我是思欣的朋友我有話跟你說!」
聽出她話中有話，再看她跟盼語熟稔的樣子，他立刻對盼語說：「盼語，你先回房睡覺好不好?」黑冠傑在心急如焚的情況下，還得好聲好氣的哄著女兒上床睡覺。
約略知道母親出事，她回頭看著一桌的飯菜，非常擔心母親的安危，突然間，她想起送給母親的項鏈里，她安裝了一個很特殊的發訊器。
現在就是網友出力幫助她的時候，不曉得美國太空總署的史密斯先生今天有沒有值班?不管如何，先碰碰運氣再說。
嬌憨的小臉掃過客廳里兩位著急的大人，她拾階回房，決定請網友出力，幫她這個忙。
看著女兒消失在樓梯間，黑冠傑心裡的不安全表現出來，像頭煩躁的獅子來回走動。
聽著安若雪的說明他有了大概的了解，「那個病毒是什麼東西?」他忍不住吼出聲。
那女人只是一名很單純的生物博士，實驗室里大多是一些有待研究的微生物，哪來那種奇怪的病毒。
安若雪示意兩位組員先到外頭等候，簡單解釋，「它的全名叫『T1催老病毒』，有位已逝的老教授無意之間研發出這種病毒，但它的存在會對社會造成很大的災害，我們原本是想把它全數消滅的，可是又顧忌這病毒會不會外泄，或是變種后突然出現，於是中心留下一點點樣本委託思欣先研發解藥，以備不時之需，卻沒想到為她帶來麻煩。」這麼機密的事也會曝光，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
原來她最近來三更半夜離開他的懷抱，躲進實驗室就是在忙著製作解藥。
他只曉得她快樂的沉浸在她專門的領域裡，卻想不到單純的興趣卻會為她招來災禍。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們中心的全名?」他有權知道程思欣為誰效力。
「我們是『特工中心』的專業人員，隸屬亞洲幾個國家的最高指導者，獨立作業、不屬任何單位。像我，就是中心的專屬醫師，思欣為了盼語，卻只願意當約聘人員。」她簡單的說著，不想透露太多這鮮少人知的機密。
「既然你們如此神通廣大，可否告訴我她人被綁去哪裡了?」
「抱歉，中心的人員還在搜尋她。」安若雪抱歉地說著，中心得知她被綁架后立即發布命令儘快找人，她也緊急通知正在法國研究香草的美琪，希望她趕快回來幫忙。
黑冠傑坐在沙發上，無措的捂著頭。
正當大人們正愁該去哪救人時，盼語匆忙跑到樓下，遞出一張紙給安若雪。她一看，驚異的看著面前的小女孩。
「你是怎麼找到你媽咪的?!」
這張是利用衛星定位尋找的，而且來自美國太空總署全球最先進的衛星，一個小丫頭竟有此能耐比他們早一步找到人。盼語拿起筆寫，「我送給媽咪的項鏈里裝有網友送的小型發訊器，剛才我請網友幫忙找尋，很快就定位到媽咪的所在點。」
黑冠傑擔憂的握住她的肩膀，「盼語，你到底在網上都交了什麼朋友?」他好擔心女兒在網路世界里誤交別有居心的壞人。
深知父親的擔憂，她又寫，「我結交的網友都是很厲害的高手，像在NASA服務的史密斯不就幫我們找到媽咪了。」她又快快寫一張紙，微笑遞給安若雪。「阿姨，其實我們不能老是處在挨打的一方，得適時反擊，況且對方還沒指明何時何地拿病毒去交換媽咪，我們應該趁他們防備最鬆懈時趁機救人才對。」
安若雪別有深意的看著面前的小女孩，發現她似乎利用孩童天真的微笑，掩過令人不易察覺的小小狡猾。
盼語又寫了幾個大字，大膽獻計。
「古書曾寫：『攻其無備，出其不意，必能取勝』。」
兩位大人互看對方，被她的聰明嚇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