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羅衣，你醒了嗎？」那個老在工作時喜歡和她聊天的高中生模特兒彎著腰，伸手搖搖她，盯著她瞧。

花羅衣睡意猶濃，眨了下眼。

「嗯？」

「你這樣還真看不出來是比我大好幾歲呢！」高中生模特兒忽然笑著說。

可能是因為花羅衣的個頭兒不高，長相又有幾分娃娃相，再加上個性柔順、甜美，因此她從來不把花羅衣當成同行的前輩看。

相反的，她還常將花羅衣當成同年的朋友般，聊著雜誌上或學校的事情，和她簡直是無話不談。

反倒是花羅衣，半夢半醒，沒聽進她的話。

於是高中生模特兒又搖搖她。「羅衣，別睡了，等一下就要開始試鏡，你要是再睡下去就遲了。」

「試鏡？！」聽到這兩個字，花羅衣果然是清醒許多，立刻由沙發上跳了起來。「啊！對了，試鏡！」

見狀，其他共用一個休息室的三名模特兒也忍不住笑出聲，因為她們還真是沒見過這麼迷糊的女人。

為了試鏡，大伙兒老早就化上自己最得意的妝，打點好自己的衣著，等候音樂公司的人通知。

哪像她，當她們一進門瞧見她睡得正沉，連試鏡這麼重要的事情，也是同像這樣的女人會被選上，那真是奇迹了！

「快點去準備一下吧！羅衣，離試鏡只剩十分鐘了。」高中生模特兒一面說，一面佩服她在這麼緊張的時刻還能夠睡得著。

殊不知，這花羅衣根本是神經大條，外加睡眠不足罷了。

十分鐘后，一行二十幾個模特兒全都在一間特別攝影棚里集合。

當然，花羅衣也在其中。

她只花了八分鐘就上好淡妝、梳好頭髮，然後連衣服都沒有換，就急急忙忙趕到攝影棚內。

當她發現，原來前來徵選的模特兒有這麼多，而其中還不乏在電視廣告、甚至是各大雜誌里出現過的名模，把她嚇了一跳。

「不過是個ＭＴＶ女主角，怎麼那麼多人？」

原本她還信心十足，然而現在一瞧見她們，她的膽子又縮小了好幾寸，在心裡直嘆划不來。

因為這幾天的工作，她還熬夜睡眠不足，兩隻眼睛都快變成熊貓眼……

「唉，早知道就留在家裡睡覺了……」花羅衣低語道。

就在此時，一名看似助理的男人走到她們面前開始點名，等點完名后，才開始解說：「首先，我要感謝各位前來參加這次的徵選，不過因為我們只要一名女主角，因此還請各位多見諒。」

緊接著，在他的安排之下，一個個模特兒照他唱名，走到鏡頭前擺出幾個助理指定的表情。

花羅衣這時才有機會左右張望，發現現場除了攝影機外，幾個評分的人都躲在一個由黑色玻璃隔開的房間里。

她雖然好奇，卻也覺得緊張。因此她心想，也許就是因為看不到對方，才會讓她緊張得連手心都起汗了。

「深呼吸……花羅衣，深呼吸……」她不斷這麼告訴自己，也不斷調整自己的情緒。「反正也不可能是我被選上，放輕鬆……很快就可以回家睡覺了。」

坐在花羅衣身旁的高中生模特兒聞言，不由低笑出聲，不過花羅衣因為太緊張了，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花羅衣！」

「啊……有！」

當下，只見花羅衣由椅子上跳了起來，連忙舉手。

頓時，一些模特兒的竊笑悶悶地傳了出來，花羅衣當作沒聽到，快速地走到助理指示的定位上去。

「花小姐，麻煩你演出一個悲傷的表情好嗎？」

「悲傷？是什麼樣的悲傷？」花羅衣獃獃地問道。

下面的模特兒自是笑得更大聲。

助理咳了一聲，顯然是由耳機里聽到另一個房內的指示，道：「那麼花小姐，麻煩你表演一個失戀的表情好嗎？」

「失戀……」花羅衣苦笑了下。

她就是因為夢遊症被甩，因此雖然她失戀了近三年，還是沒有辦法交新的男朋友，也沒有辦法跟其他的男人交心。

唉……要問失戀的苦是什麼，她當然明白了。

偌大的房間內，由攝影機捕捉回來的鏡頭，以正面、側面、反面的好幾個角度，映在數個熒幕上。

雖然說，透過特殊玻璃他們也能夠觀察到模特兒的一舉一動，但是要找ＭＴＶ的女主角，當然還是攝影機要來得好。

因此當熒幕前出現花羅衣的影像時，紀津綠便開口了。「咳，我說……翼宇呀！這個女人好眼熟。」

然而話才脫口，他立刻遭到雲翼宇凍人般的視線一瞪。

「怎麼？你們在打什麼啞謎？」一旁，身兼公司大老闆及此刻徵選的插花評審之一的嚴覲揚好奇地問道。

雲翼宇便立刻趕在紀津綠之前應答，陰陰地笑著。「沒什麼，他只不過是嘴太大合不起來，所以我剛剛還在想，等一下要不要帶他去醫院做個小手術，把他的嘴縫小一點，免得他四處亂說話。」

嚴覲揚挑挑眉，瞥了眼故意裝出可憐相的紀津綠，嗤了聲。

「翼宇，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萬一他要是這麼罷唱，我不就損失好幾百萬唱片的收人？」

紀津綠聽了，立刻抗議。「喂、喂！你們不把我當回事呀？嘴可是長在我身上，要不要動手術也得我本人同意吧？」

不料，這正好給了雲翼宇一個反擊的機會。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但是連你這個『本人』都覺得自己的嘴太大，所以縫小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好。」

聞言，幾個在房內操作鏡頭的工作人員也不由跟著嚴覲揚悶笑出聲，直到紀津綠怒瞪著他們才止住笑意。

「抱歉，我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的嘴太大，所以動手術的問題就不必你來操心了。」紀津綠不客氣地回答道。「倒是你，好命得很，ＭＴＶ要選哪一個女主角都可以自己挑，哪像我就苦命啦！每一次都自己一個人唱獨腳戲，改天也找個美女來跟我搭配一下吧！」

雲翼宇揚揚眉道：「當然好，只要你不怕你老婆吃醋，那就儘管找吧！不必問過我們的意見。」

「啐，我老婆才沒有那麼小心眼。」紀津綠信心十足地道。

「是嗎？」嚴覲揚不曉得在什麼時候，站到雲翼宇的陣營去，壞心地道：「如果你那麼有自信，那麼我們下回來公開徵選熱情歌迷當女主角，順便幫你的新唱片造勢，如何？」

不料，一聽到熱情歌迷四個字，他們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陽光天王居然刷白了臉。「不必了，這種好康的我不想要。」

而起因就在於半個月前，一名瘋狂的歌迷闖進他的家裡，威脅他老婆跟他離婚……

但是她們有沒有搞錯呀？！他好不容易才追到她、娶到她、得到她，怎有可能輕易與她分手嗎？

更何況他們還有了愛的結晶，那就更不可能將他拖離他老婆的身邊，否則他的老婆大人說不定還決定要小孩不要他了哩。

唉，一想到他被冷落在一旁，他又開始覺得自己可憐了。

「不跟你們打哈哈，我要走了。」雲翼宇在手上的評分單上寫了幾個字，便起身準備離開。

「喂，等等，你要去哪？徵選還沒結束……」嚴覲揚皺著眉道。可雲翼宇還是頭也沒回地打開門走了。

「因為沒事了，所以我要去睡覺。」

「他在搞什麼呀？嘖，真是個任性的男人……」然後紀津綠翻開雲翼宇的評分單，發現上頭只寫了五個字。

我要花羅衣。

花羅衣，今年二十三歲，高中開始從事平面模特兒工作至今，表現平平，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代表作品出現。

跟其他的模特兒相比，這麼普通的資歷，長相和姿色也都差強人意的女人，怎麼會受到雲翼宇青睞呢？

唉，這不要說是其他參與徵選的經紀公司不懂，就連潘朵拉音樂公司的大老闆嚴覲揚也不懂。

不過既然是雲翼宇自己挑上的女人，他們又能說什麼呢？但是這對花羅衣的經紀公司來說，可就是件大事了。

「羅衣，記得了，等一下他們要是問你什麼問題，一律都由我代答，明白了嗎？」在車上，一手將花羅衣培養出來的汪姐一再交代道。

花羅衣忍住想打哈欠的衝動，點點頭。

汪姐見狀，一臉無奈。

想當初不要說是經紀公司了，連她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花羅衣這個超級小迷糊會被挑上。

但是既然被選上了，花羅衣就要好好做，可不能砸了公司的招牌，因此汪姐不由得嘀咕起來。

「羅衣，打起精神來，我還以為你知道自己被選上應該會很高興，怎麼一臉沒睡飽的樣子，實在是……」實在是不太像個專業模特兒。不過這句話汪姐可留著情面，沒說出口。

「我是很高興呀。」花羅衣道。「但是就是因為太高興了．昨天晚上才會緊張到連覺都睡不好……」

她也曉得自己的樣子看起來就是呆呆笨笨的，但長相是天生的。她的動作慢和遲鈍也是天生的，她也沒辦法呀！

況且她前幾天回到家大睡了兩三天根本沒出門，現在又遇到這種事情，她當然會睡不著，被周公掃地出門好幾回。

她真的是無辜的！

見她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江姐也不忍責備她。

畢竟她本來就是個乖巧的孩子，雖然生性迷糊了點，不過她工作態度認真、待人誠懇和善，倒也沒有什麼缺點。

「好吧，不過你得記得我剛才交代的話。」江姐再度囑咐道，念到車子開進停車揚，都沒停止過。

接著，汪姐帶著戰戰兢兢的態度，帶著羅衣進入潘朵拉音樂公司。

花羅衣只是覺得這裡非常眼熟，但是卻不敢開口多說一句話，因為江姐一再交代她少講話，她也只好遵命。

不久，她們坐上電梯，進入一間接待室，花羅衣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對不起，我可以去上一下洗手間嗎？」

然後花羅衣照著指示找到洗手間，等她上完回到走廊上時，兩名自前方走來的女職員正閑談著。

「喂，你知道嗎？這一次雲先生的ＭＴＶ女主角是他親點的。」

「親點？是真的嗎？她跟雲先生有什麼關係呀？」一般有這類的徵選常會有內定的人選，難道這次不是嗎？

「我怎麼會曉得。」

「不過我好嫉妒哦！如果員工也可以參加徵選，我一定會去試試看。」這名留了頭長長捲髮的女子說道。

「你？」另一名女子瞄了她一眼。

「怎麼？不行嗎？」

「倒也不是……」她酸酸地說。「我只是覺得雲先生一定不會選你！」

「你！」

花羅衣避開快吵起來的兩人，從旁邊快速通過。

「親點？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花羅衣滿腦子的問號，因為在她的記憶里根本就沒有雲先生這號人物存在。

但她才拐過前面的轉角，就砰的一聲，撞上一個人。

「對不起……」花羅衣揉著鼻子快痛出眼淚地道。

嗚……鼻子好痛。

這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原本一臉酷酷的，半點表情都沒有，但是當他一瞧見撞到的是她，他竟彎起下身，黑瞳里略帶笑意地看著她。

「你又在夢遊了嗎？」

他……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我哪有！」花羅衣一面摸摸鼻子站起來，一面忍不住反駁他。

這件事除了她的家人以及屈紅萼知情外，她還沒有告訴其他人，當然，也包括經紀公司以及汪姐。

然後他笑了，忽地讓她心臟跳停了一拍，只能像個白痴般地盯著他，彷彿完全被他的笑容給魅惑了。

雲翼宇居高臨下般地脫著這一臉迷茫的小女人，饒富興味地在唇邊隱著笑容問道：「哦，你忘記我了嗎？」

他可是被她這隻又大又肥的蚊子給咬過，而且他討厭被忽略，因此心裡正漾著一絲不悅。

「你？」花羅衣愣怔半秒，然後才大叫。「休息室里的……」

沒錯，眼前這位帥得讓她快流口水的男人，不就是那天和她共用一個休息室，還叫她不用客氣儘管睡的男人嗎？

她怎麼一時之間沒想起來，太笨了。

「你想起來了。」雲翼宇有點不快地笑著說道。心想，她還真是有種讓人全身無力的本事。

上一次也這樣，讓他不知道是該生氣的打她屁股，還是該把她抓起來，像她一樣在她的手上咬個幾口？

「難不成是我上次有對你性騷擾……」花羅衣漲紅了臉，拚命反駁道：「不，不是，那時我在睡覺，怎麼可能對你出做出什麼事。」

雖然她對那天睡覺后發生的事根本沒記憶，但她猜想……猜想自己很有可能對他……對他……

哎呀！都怪屈紅萼啦！每一次都說什麼性騷擾的事情，害得她一脫口連想都沒有想就說出來……真是丟臉丟大了。

不過她絕對不能夠承認，一定要否認到底。

豈料，雲翼宇聞言，即刻爆出朗笑聲來。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這真的是我今天聽到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哈！」

「你一定要笑得那麼誇張嗎？」花羅衣被他突如其來的笑給弄得傻愣，然後肚子里的怒火才開始燒了起來。

因為她覺得，眼前這男人帥歸帥，不過說話跟屈紅萼一樣，都喜歡戲弄她。

哼，難不成她身上有寫了幾個大字——「請大家來欺負我嗎？」不然他們為什麼都喜歡占她便宜？

雲翼宇聽了，慢慢止住笑意。「啊……抱歉，實在是因為最近沒什麼好事發生，所以就笑過頭了。」

事實上，他只是覺得她太有趣了，因此忍不住就想捉弄她罷了。

不過想對他性騷擾的女人是不少，但如果對象是她的話，他會願意讓她對他多咬幾口的。

花羅衣扁了下嘴，轉身就走。

雲翼宇喊住了她。「等一下，你要去哪？」

「我要回去了。」見他高大的身子擋在她面前，她抬起了下巴說道。

「回哪去？」

「回……干你什麼事？」

她只覺得莫名其妙，惹上了這麼一個奇怪的男人……不過更讓她不願意承認的是，她剛剛居然有心動的感覺？

幸好他們只是萍水相逢，否則要是屈紅萼一下子分裂成兩個，她肯定會被啃得只剩骨頭。

「你在生什麼氣？」雲翼宇嘴邊儘是隱約笑意地問道。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忽地，有些想念起那天抱著她的感覺。

「我沒有生氣。」花羅衣很介意他跟著她，卻佯裝不介意，往方才來時路，頭也不回地疾步而行。

「那你為什麼走這麼快？」

花羅衣這次根本就不理他，因此雲翼宇靈光一閃，戲謔地問道：「性騷擾的事情你忘了嗎？」

花羅衣這回才終於忍不住，反過身來大吼大叫。「不要再提性騷擾的事情了！啊，不，我根本就不可能這麼做！」

她心裡也不由犯嘀咕，他根本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此刻，雲翼宇忽然覺得，發現一個人的弱點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這也難怪紀津綠會精於此道。

「你不好奇那天發生了什麼事嗎？」雲翼宇故意問道。

他斯文但俊美的臉上現下沒了平時的慵懶，只剩下一股連自己也沒察覺的興趣，慢慢在他心裡起了芽。

「不好奇。」花羅衣昧著良心道。

她總覺得，她要是說一句好奇就肯定著他的道。還有，他幹嘛愈靠愈近，害得她有點呼吸困難了起來……

「是這樣子的嗎？」

「唔……」花羅衣忍不住吞了下口水，緊盯他黑潭般的雙眼，覺得自己好像快被吸進去了。

幸好，察覺她很久沒回來的汪姐終於走出接待室，讓她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羅衣，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汪姐一瞧見她，就立刻踱過去。

「我……那個……」花羅衣支支吾吾。

她總不能說，眼前的這個男人，有可能在幾天前被她性騷擾，所以現在換他對她進行言語方面的騷擾吧？

不，她是死也說不出口。

怎料，江姐竟一副熟穩的模樣，走向前和這名男子禮貌的搭話。「啊，這不是雲先生嗎？你好，我是星芝經紀公司的人。」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雲翼宇卻換了張酷臉，握了握汪姐伸出來的手，態度冷淡地道：「你好。」

連對方的名字也沒有問，令花羅衣覺得相當訝異，也不禁有些好奇，這位江姐口中的「雲先生」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