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晨,「飛天族」旅長——天翔弘的帳內——
一名侍衛領了個黑衣女子,匆匆忙忙地入內通報。天翔弘聽到通報內容之後,未及更衣,只披了件就趕緊出來見黑衣女子。
「王后。」天翔弘施禮,就算剛剛已聽侍衛說明,來的是玄冰雁,真見到她時,他還是有幾分難以置信。
「英雄莫要多禮。」玄冰雁作勢要拉他起來,卻在碰到他的手指時,迅速撤回,對著天翔弘扮出抹略帶羞赧的笑容。
天翔弘心神一盪,自己起身,揮手斥開侍衛。他看著玄冰雁,想了下,才開口說道:「王后的事情,微臣已經聽說了,日野打魯實在有他不應該的地方,只不過這件事情,在我們東方族裡的習慣,是要經過眾人討論過後,才能處理,王上是無權直接殺死日野打魯的。我雖是王上的臣下,卻也是日野打魯的朋友,這件事情,我左右為難,實在很難插手。微臣並不是不管王上和王后的安危,只是也沒立場出手搭救你們,這一點還請王后原諒。」
他還沒弄清楚玄冰雁突然來找他的原因,只好先做這番解釋。
玄冰雁幽幽嘆息。「這件事情,說到底,是因我而起,我不怪任何人的。」
見美人吐幽,天翔弘油然升起憐惜之心,他不自覺地挨近玄冰雁。「我想以王上的才能,很快就能解決這件事情的,王后就不要難過了。」
玄冰雁故意說道:「這件事情,只要王上不受到我的牽累,玄冰雁也就不欠他什麼了。」
「這話……」天翔弘一時沒能意會她的意思,欲言又止地探問。
「英雄應該早就知道我是讓王上強搶而來,平心而論,王上待我不薄。不過,那只是他貪圖我的容色,對我並無真情可言。更何況,怎麼說,玄冰雁也是與紫雲君有婚約在前,如今我怎能落得委身侍奉強盜寇讎的地步。」她望了天翔弘一眼。
「玄冰雁一生,不甘讓赤炎郎糟蹋,今番獨身前來,就是為了逃開他的,還請英雄助我。」
說完之後,玄冰雁雙膝跪下。
天翔弘連忙把雙手伸出。「你要我怎麼幫你?」
「英雄真不明白玄冰雁的心嗎?」玄冰雁埋首低語。「紫雲君死後,我本打算了無生趣地度過殘生,直到那日見到英雄,玄冰雁的心,才有如重新活過。」
聽她這麼一說,天翔弘馬上咽下口水,握著玄冰雁的手已然發抖。「你的意思是……」
玄冰雁隱下嘴角的笑。「我的意思,英雄還不了解嗎?要不然。英雄以為我為何會獨身奔來?」玄冰雁抬頭,一雙眼眸勾過天翔弘的面龐,沒停留太久,卻已經讓他的雙眼痴痴發亮。
他天翔弘是她玄冰雁所挑選的人啊,光想到這一點,就讓天翔弘飄飄然了。男人的虛榮心徹底地被滿足。
暈眩的感覺過了之後,天翔弘赫然想起暴烈的赤炎郎,他的手霎時放鬆。「你畢竟是王后啊!」
玄冰雁臉色丕變,眉頭一緊。「原來我錯看了你。」她刷地站起。「你要是無心收留我,我就是餓死在外,也絕不叫你為難。」她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轉身就走。
天翔弘慌了,趕緊抓住她的手。「你別走,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呢?」玄冰雁回頭與他對望。「我願意為了一個值得的男人放棄王后的頭銜,可是,你願意為我做什麼呢?」玄冰雁眼裡翻擠出水花。「我不信,我真的會錯看了你,你應當是真正的男子漢才是啊。」
「我是,我是!」天翔弘心緒激動,把她抱在懷裡。「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
「就是為我死了,你也無怨嗎?」玄冰雁半嗔半嬌地問。
「對。」美人在抱,天翔弘緊緊地摟住她。
玄冰雁軟聲說道:「玄冰雁死活,全託付英雄了。」艷紅的唇瓣冷冷逸出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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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時,天大亮,樹林中。
「啟稟王上,逃跑的車夫已經抓回來。」赤炎郎貼身的侍衛,將昨晚留下來照顧玄冰雁的車夫押到赤炎郎面前。
赤炎郎猛地抽劍,扯動到右胸膛傷口時,俊眉微微皺了下。「說,王後到哪兒了?」他將劍直抵在車夫頸上。
今早,他好不容易才脫困出來,滿心期待要見到玄冰雁,怎知,當他趕來時,眼前看到竟只剩下一輛沒有馬的空車。
他旋即下令,找回玄冰雁及失蹤的車夫。
車夫看著赤炎郎,匍匐在地上,手腳不住地發抖。「小人……小人不知道……」
赤炎郎眉頭一揚,喝道:「你怎麼會不知道?」
車夫結結巴巴地說:「小人……昨晚被王后……敲昏了頭……醒來了……王后和馬……就不見了……」他就是害怕才會逃走,無奈他就只有兩隻腳可以跑,沒跑多久,就讓人抓回來了。
「胡說。」赤炎郎眼瞳噴火,在他頸上割出一條血痕。「王後為什麼要敲昏你,又為什麼要跑?」
其實,他回來時,見車內無打鬥或掙扎痕迹時,內心己經隱然出現這樣的想法,只是他怎麼也不願意相信。
「小人不知道!小人不知道!」一陣濕熱從車夫頸上流下,他已經嚇慌了。
「不知道——」赤炎郎哼了一聲,反手拿劍射刺向車夫心頭。「留你何用?」
啊的一聲慘呼,車夫倒卧下來。
「王上息怒。」護衛們全部跪了下來。他們跟隨在赤炎郎身邊多年,深知他是烈性之人,卻不是好殺之人,他現在真的是到了震怒的地步了。
「滾!」赤炎郎怒吼。「統統給我滾去找王后……」他揮手,扯動了胸口,忍不住喘了口氣。
他貼身的護衛趕緊到他身邊。「王上。」
赤炎郎推開他。「我叫你去找王后,你不明白嗎?」
侍衛連忙退下。「是。」
赤炎郎身邊一下子變得空蕩蕩,他這回車內,撫掌著每個角落,低聲哺道:「你在哪裡?雁兒。」
他心口發悶,胸前一陣痛,倒抽一口氣后,軟倚在車內。拭去額上的汗之後,他從懷裡掏出玄冰雁留給他的簪子。
琥珀色的瞳眸放得軟柔,好看的薄唇微微上揚,輕蹭著那柄簪子。「雁兒,你叫人要我為你保重,為你保重……」
當侍衛轉告他那句話時,他內心盈溢著一股感動。她的心,終於為他而軟了,他這麼相信啊……他這麼相信啊……
她怎麼能在他這麼相信的時候,突然一句話都沒說地離開他。她怎麼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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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
「飛天族」族人已不斷往其族內勢力地前進。
深夜,玄冰雁帳內,天翔弘設了酒菜與她共享。
「冰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天翔弘臉上掩不住興奮之情。
「什麼事?」玄冰雁陪笑。
天翔弘說道:「『紫霄國』的都城已經讓獨孤影奪回了。」
玄冰雁燦放笑容。「真的?!」天可憐見,她的心愿終於得償了!
玄冰雁心頭吶喊——雲君,雲君,我至少對得起你一些了……此刻的她,恨不得飛身旋出,祭告紫雲君在天之靈。
天翔弘看得出她的心情,跟著展顏。「冰雁,還有一件更好的事情。聽說赤炎郎的傷勢正在惡化,看來,他非得回宮療傷不可。我想,他是無法再留下來打探你的下落了。往後,我們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說著,他的手探摟著玄冰雁的腰,卻發現她的身子莫名僵硬。「冰雁,你怎麼了?」
聽到赤炎郎傷勢惡化,玄冰雁腦筋轟地一片空白,心頭像被打到似地悶痛,直到天翔弘再三叫她,她才回過神,強打起一抹笑。「我沒事。」
「沒事就好。」天翔弘一笑,親呢地在她耳垂呵氣。「既然你都快是我的妻了,今晚,讓我留下來吧。」
「不行。」玄冰雁推開他,端正顏色說道:「我既然要長長久久地跟著你,就不能隨隨便便。我與赤炎郎雖拜過天地,可我還死守著清白之身,你這樣要求,莫不是把我當成輕薄放蕩的女子嗎?」
說著,玄冰雁站了起來,臉上極是不悅。「我遭你這樣輕賤,還不如一死算了。」她突然探手,一把拉出天翔弘的劍,作勢往自己頸上抹去。
「別這樣,別這樣。」天翔弘不只是慌了,還心疼得要命。「冰雁,都是我的錯,你可千萬別傷了你自己。」
玄冰雁看自己已成功地打消了他的念頭,便將劍拋在桌上。「你下次若還這樣說,我絕不理你。」
「好。」天翔弘露出笑容,將劍收回劍鞘。
玄冰雁別過頭。「都是你,壞了我今天的興緻,你回去吧。」
天翔弘呆愕了下,過了一會兒,他點了頭。「好。」落寞地拿了劍走。
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玄冰雁才鬆了口氣,坐了下來。
心神甫定,赤炎郎的身影就冒了出來。
「傷勢惡化……」玄冰雁喃念。
他向來是意態飛揚、勇猛剽悍的,那胸膛寬闊,那臂彎強健。那晚,他將她抱離日野打魯時,在他懷裡,她其實是感到心安的哪。
抒嘆一口氣,玄冰雁雙手環住身子。
她從來都恨他的,現在她又多恨他一點了。她恨他竟讓她想念,竟讓她擔憂。他是最好的敵人,最強的男人,不該叫她想念,不該叫她擔憂的。
而她是復仇的女人,是懷恨的女人,不該想他,不該為他擔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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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郎帳內,隨行的大夫正在為赤炎郎里傷。
「找到了!」口乾舌燥的護衛急沖沖地奔入。
「找到雁兒的下落了?」赤炎郎精神一振,扯動到傷口。
大夫連忙固定住他。「請王上莫急。」
見赤炎郎的樣子,護衛跪了下來,欲言又止。「王后……」
赤炎郎揚起兩道濃眉,不耐道:「既然找到了,就快說啊。」
護衛看著赤炎郎,鼓足勇氣說道:「微臣懇請王上,莫要太激動,微臣才敢稟明。」
「大膽!」赤炎郎暴喝。「你竟敢要脅本王。」
「微臣不敢。」護衛低了頭。「只是這件事情,微臣擔心工上受不住,實在不敢直言。」
赤炎郎抑下心中不安的感覺,深吸了一口氣。「你說吧。」
大夫為赤炎郎里好傷口,為他披上外衣。赤炎郎伸手穿上袖子,神色還算如常。
護衛看著他,全盤托出。「據打聽來的消息指出,王后在那晚就到了『飛天族』旅長天翔弘的帳內,現下已經和天翔弘同往東方前進。」
赤炎郎俊容一白,整隻手臂軟滑下來。
「王上。」護衛和大夫面面相覷,忖量該怎麼反應。
過了一陣窒人的死寂,赤炎郎才喃喃念道:「她和天翔弘一道……」
見他說話,護衛趕緊介面。「是。」
赤炎郎莫名發出一串笑聲,偏那笑聲又凄愴得折人心腸。
那笑聲、那神情酸得人心裡難受,卻又駭得人毛骨驚然。護衛和大夫都慌了手腳,只能喊道:「王上,務必保重龍體啊。」
笑聲終於停歇,赤炎郎的目光一片盪悠悠。「雁兒,你就這麼恨我嗎?」他明白,她還在恨。所以要用他對她的情愛,將他牽絆在這裡,好讓獨孤影替紫雲君復國。
「王上。」護衛輕聲喚他。「宮中消息傳來,說朝內日益緊急,相國凌飛動作頻繁,恐將不利王上。微臣懇請王上,以龍體為重,以國事為重。」
赤炎郎視線轉了過來,再度振作精神。「傳我命令,天翔弘叛亂,擄走王后——一我將調集各地兵馬,全力追殺。」
他重新穿好衣服,好像一切都無事了。
「王上。」護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你還遲疑什麼?」赤炎郎不悅地睨他。
「王上。」護衛豁了出去。「天翔弘並無叛變,是王後主動投入。」
「胡說!」赤炎郎起身刷出劍,抵在護衛頸上。
「王上!」一旁的大夫跪下來求情。
護衛看著赤炎郎。「微臣就是一死,也得將實情告訴王上。」
赤炎郎手一松,將劍丟下。「這世上,還有實情嗎?」他以為他靠近了她,誰知道她卻是叛逃背離,將他扔棄在孤絕深處。
「王上。」護衛橫了心說道。「微臣所知的事實是王后不忠,背棄王上;微臣所知的事實是相國不軌,將不利王上。王上若執意在此時追殺天翔弘,恐將導致朝中生變,王位不保。」
赤炎郎忽地勾了抹笑。「這就是她要的啊。」她一再聲明,要他國破家亡的。
她哪裡知道,他從來沒有家。以前,他沒有家,而現在沒了她,他還是沒一個家。
「你說——」赤炎郎看著護衛,忽然又問:「就找對她做的事情,她要一個國破家亡過分嗎?」
「這……」護衛答不上來。
赤炎郎揮他下去。「去調集兵馬吧。無論如何,我都要去追她。這是我與她的約定。」贏了,她的心歸他;輸了,就是國破家亡他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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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郎調動大軍追來,天翔弘雲集各族勇士相抗。
半個月後,「東方族」的聖地前,黑鴉鴉地聚起一群人,舉行誓師大典,場內的氣氛,肅穆中帶著微微的緊張與不安。
天翔弘拉著玄冰雁出來。當絕世容顏出現在眾人面前,氣氛起了微妙的變化,轉出些難言的興奮、熱烈與痴迷。
天翔弘笑起,拉高玄冰雁皓白的手腕,朗聲道:「各方的勇士,今天我們將為了保護美麗的冰雁公主而戰。」
眾人的騷動漸息,專註地聽著天翔弘說話。
因為玄冰雁在旁,天翔弘的神色顯得光彩。「赤炎郎做了太多壞事,他殺害我們東方各族的人,又出兵侵奪『紫霄國』,霸佔了美麗的冰雁谷主,現在他的死期到了!」
玄冰雁的視線與眾人交會,有一霎,心陡地颼涼,為自己的冷絕而寒,她竟要睜眼看著一場殺戮開展。
天翔弘並沒有察覺玄冰雁的異狀,語音越加高揚。「『紫霄國』大半地方都已經收復,而都城也傳來要推翻赤炎郎的消息,赤炎郎已經是走投無路了。這是老天爺要我們戰鬥的時候,讓我們為公主而戰,為各族獨立而戰!」
天翔弘朗聲呼著口號。「為公主而戰!為各族獨立而戰!」
眾人鬥志被激得高昂,大聲地跟著呼減。
響徹雲霄的聲響中,掩蓋了玄冰雁低低的嘆息。
這是第二次,以她為中心,挑起一場血腥。
驀地,她朝著天翔弘吐了聲。「謝謝。」她該謝謝他的。雖然她不愛他,可他還是為了她出征。就這一點,他對她已經比她王兄對她還好了。
天翔弘聽得不很清楚,不過還是回頭看了她一眼。
玄冰雁一笑,示意他讓眾人噤聲。
天翔弘比了手勢要眾人靜下。
玄冰雁突然抽出一柄短刀,朝自己手腕上輕輕劃開,艷紅的血立刻沿著皓腕滴落。
眾人大愕,天翔弘更是急著要為她包紮傷口。「冰雁。」
「不用擔心——」玄冰雁平靜地拈笑,清朗地提高聲音。「玄冰雁感謝各位為玄冰雁而戰。今天玄冰雁血祭天地,願天賜福,保佑眾英雄平安歸來!」
眾人歡呼,在血的猩紅中,點燃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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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
兩軍交鋒,殺聲震天。赤炎郎號稱調動大軍,但實際上因為內外情勢的動蕩不安,軍隊之中早有不少人逃離。因此,一開始赤炎郎的軍隊,聲勢被壓,一路遭打,哀呼連連。
不過,血戰之中赤炎郎卻硬是殺生條活路。他騎在駿馬之上,身披盔甲,手持寶劍,英武之姿有如天降神人。
「殺!」他見人就砍,身上污血斑斑,神情獰厲,又彷彿是來自地獄索魂的惡靈,讓人毛骨驚然。
天翔弘朗聲,以掩飾心中的害怕。「赤炎郎,你還是投降吧。」他原以為這場戰役,他們必勝,可是赤炎郎的領軍,卻讓聲勢逐漸轉變。
「受死——」赤炎郎的目光炯亮妖異,一劍揮砍,劍鋒冷冽無情。
他是殺紅了眼,因為這仗當中,他已經無路可退。
「啊!」的一聲慘呼,天翔弘眼睛暴凸,自馬上滾落。
宮廷里——
新王登基,歡聲雷動。朝內政變,赤炎郎在宮中的人馬,一夕之間,遭到拘禁捕捉,凌飛登上王位,執掌江山,接受朝臣擁護。
凌飛昭告天下。「赤炎郎無道,為女色所惑,對外動千戈,對內操刀劍,致令生靈塗炭,百姓困苦。我新王即位,假天道而治,對外務求和平,對內致力安定。孤王今後將與『紫霄國』重修舊好。」
「新王萬歲!」朝臣口呼萬歲,以示效忠。
凌飛朗聲又道:「孤王已經決定,要讓公主凌瑤茜與『紫霄國』新君獨孤影聯姻,以求兩國永遠交好。」
此話一出,群臣更歡,連聲萬歲英明。
凌飛逸出笑顏。這一切,都是他費心操縱好的。趁著獨孤影復國,在「紫霄國」國內聲勢如日中天之際,與「紫霄國」的大臣密謀暗通,推助獨孤影一把,使其登上大位,兩國相互結好,以互相鞏固,共御赤炎郎。
凌飛捋須。心中呼道,赤炎郎啊,赤炎郎,縱然你是飛鷹,雙翅被剪,也難飛天;縱然你是猛虎,雙足被砍,也難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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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沒有想到,赤炎郎竟然勝了。
一場慘勝,他手中只剩下負傷的幾員兵將。
傍晚,當他尋到東方族的聖地時,所有的人早已一鬨而散,只有天翔弘的宮室前面,亮著一枝火把。舉火之人,正是一身白衣的玄冰雁。麗容在夕陽殘暉下。顯得蒼白,神色中透著冷魅與哀戚。
赤炎郎緊盯著她,問道:「你是為誰等待?為誰服喪?」
玄冰雁幽吐。「為亡靈等待,為冤魂服喪。」
赤炎郎澀笑。「那我呢?那我呢?我在你心中算是什麼?」
「你是惡鬼,而我與你已經共下地獄了。」玄冰雁看著他,晶瑩的珠淚就這麼淌滑而下。「為了你的慾望,為了我的復仇,我們同沾了多少血腥。」
「好。」赤炎郎笑起,回蕩的聲響,像是野獸的嘯聲。
笑聲歇落,他看著玄冰雁,目光一片軟柔。「為了你,我不畏殺戮。不借征伐。血流成河也好,屍橫遍野也罷,只要在你口中我與你已是一道就夠了。我們是煞星,同墮人間不孤,我們是惡鬼,共赴幽冥不懼。」
「不。」玄冰雁悠悠笑起。晚風冷冷地飄吹她的衣袂。
「你走吧。」玄冰雁深深地看著他。「這愛恨我不與你共承,這殺率我不與你共償。若我們的出生,帶著深怨重熱。那種種的一切,到我這兒為止就好了。再欠多的,我也還不起了。」
她驀地拋下火把,火光熊熊燃起。
「雁兒!」赤炎郎皺眉,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一時,竟沒有聞到怪異的油味。
玄冰雁並不理會他,徑向裡面遁去,赤炎郎旋即沖入,護衛死命將他拉在門外。「王上——」
「你走吧……」聽到護衛對赤炎郎的呼喚,玄冰雁還是停步。「是愛,是恨,我都不想再欠了。」
「雁兒。」赤炎郎再度叫她。「一個男人不能忍受的背叛,我都忍受了。那你又拿什麼償還我的情意啊?」
玄冰雁一愣,任熾的的火光包圍。
「你拿什麼還我啊?」赤炎郎掙開護衛,毫不猶豫地投入烈焰之中。
「王上。」護衛驚呼,卻因為突然竄起的一道火舌,被拒阻在外。
風勢驟然增大,獰惡的烈火,與天邊的殘紅共焚同燒。火焰竄吐,火光炳磷,他們的情意愛恨,他們的癲狂痴纏,卷人漫天烈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