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究竟出什麼事了？她該不會是走錯地方了吧？林小恬摸著微疼的額頭，掙扎著想要起身。

是她，林小恬！

葉劭成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這張熟悉的清麗臉龐，一瞬間，時間彷彿回到了從前。

她跌倒露出內褲的糗樣、放學路上的爭吵、書桌上「絕交」的白線……

「甜豬——呃……」他一時間不知該怎麼稱呼長大后的林小恬。

「豬？」林小恬怔了怔，注意到被葉劭成不小心丟下的粉紅豬，趕緊將它揀起來，「這位先生，你是指這隻豬嗎？」

「謝謝。」葉劭成仍是目不轉睛的望著她，愣愣的接過布偶。沒想到才剛想著她，她居然就出現了！這代表他們很有緣嗎？

他心中莫名一陣歡喜。

「很抱歉，剛才跌倒嚇到了你。」林小恬酡紅著臉道歉。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都是我的保鏢不長腦子，胡亂出手傷到你。」葉劭成與其說氣惱保鏢動手快過腦子，還不如說是氣惱自己一眼就認出了她，而她不但沒有認出自己，還將他當成了路人甲。

「這位小姐，對不起，我們不該將你推倒的。」警戒過度的保鏢訕訕的道歉。

「沒、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先絆到了才……」林小恬見對方因自己被罵，感到不好意思。

剛才她在途中發現一個小男孩坐在地上大哭，她過去哄了他很久，才知道他是迷路了。問明他家在哪裡后，她連忙送他回家，而後才匆匆的趕過來，可卻過了約會的時間。

因為急著赴約，她竟忘記自己正穿著沒穿過幾回的高跟鞋，進餐館時，一不小心鞋跟被台階勾了下，這才引出這等禍事。

「起來吧！」葉劭成笑著朝她伸出大手。

「謝謝。」林小恬雖然害羞，但因為這一摔實在摔得不輕，只好抓住他的大掌，借他的力氣站起來。

好痛啊！渾身的骨頭像是摔碎了。她蹣跚走了幾步，痛得齜牙咧嘴的。

呵呵！她還是他記憶里那個可愛純真的「小甜豬」，就連齜牙咧嘴的表情也是那麼熟悉！

她的身後，葉劭成的雙眼亮閃閃的。

這些年來，他在商場中衝鋒陷陣，碰到的不是精明過頭的女強人，就是足以媲美八爪章魚的拜金女，再不就是嬌縱任性的富家女。看慣那些心懷企圖、矯揉造作的女人，林小恬的純真和不做作讓他大生好感。

「小姐，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請你吃個便飯呢？」他的嘴角掀起魅力十足的笑，「就當我為我手下人的魯莽向你賠罪。」

呵呵！他倒要看看她什麼時候才會認出他。

「我沒有受什麼傷，請吃飯賠罪就不必了吧！而且，我也已經約了人了，不好意思。」林小恬婉拒道。

今天既然是情人節，這麼說，她是來和情人共進情人節晚餐啰？他心中莫名有些失望。

「既然你有約，那就改天吧！」他還是很有風度的說。

「呃！」他倆明明不認識，怎麼他說話的口氣卻像是她的老朋友一樣？林小恬心裡很納悶。

雖然疑惑，但她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回應。

哈哈！看來林小恬並不討厭他呢！對比當年的內褲風波之後，她對他不理不睬的態度，如今的她和善多了！葉劭成不由大為振奮。

「你好，我是來找人的。」

葉劭成還在那裡自我陶醉，一旁的林小恬已經急著向侍著打聽了。

「我要找一位鄧先生，他在這裡訂了座位……」隨著時間的過去，林小恬心急如焚，一心只想快快見到鄧可，「我想他應該早就到了。」

「鄧先生？哦～～」侍者愣了一下，這才道：「鄧先生就在那邊，我帶您過去。」看她的眼光有些好奇。

「謝謝你。」林小恬滿心歡喜，一想到即將見到已半年沒見的戀人，一時連腳踝上的疼痛都忽略了。

她在侍著的帶領下快步往內走去。

看著那道窈窕的身影漸行漸遠，葉劭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居然就這麼走了？真是見色忘友……

氣惱中，他完全忘記從頭到尾他就沒有表明過身分，再說，他也不是當年那個瘦巴巴的小黑炭了，人家憑什麼就該認出他就是當年的野小子？！

「葉先生，關於……」

「我自有安排。」保鏢正想說些什麼，卻被他隨口打發了。

方才他發現那侍者的表情有些古怪，一定有什麼蹊蹺，小甜豬那麼單純，他可不能讓她被別人騙了！

葉劭成拔腿往燈光昏暗的情人區——林小恬消失的方向追去。

「葉先生……」昏暗的地方很危險的！保鏢想阻止，可是葉劭成根本不搭理。

兩名保鏢無奈的對視一眼，只得緊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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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里的一區被改成了隱密的情人雅座，高高的椅背以及隔板，加上微弱的燭光，如果不是刻意注意，根本看不見裡面的人在做什麼。

此時，情人雅座里坐滿了一對對有情人，或聊天或親熱，滿足濃情蜜意。

林小恬盡量目不斜視，一路走來眼觀鼻、鼻觀心，緊跟著侍者的腳步，就怕誤闖了人家的地方。

「小姐，就是這裡。」侍者表情有些不自在的說，隨即匆匆忙忙離去。

「謝——」咦？不是吧？怎麼有兩個人親熱的抱在一起？林小恬的聲音梗在喉嚨里。

由后瞧見一男一女緊緊的擁抱著，吻得難分難捨，林小恬不由低呼了聲，整個人呆若木雞。

只見兩人愈演愈烈，而那女人幾乎都要爬到男人身上了，林小恬嚇得轉身就想離開，可是她雙腿發軟，幾乎就要站不穩了……

「喂，你懂不懂禮貌啊？居然躲在那裡偷看！」驀的，一道刺耳的女音刺穿了她的迷茫。

林小恬受驚的大眼對上一雙野性的貓眼。

「對、對不起，我找錯人了，打擾了……」驚慌失措中，她只想著要趕緊逃離。

「可，我們繼續。」貓眼的主人聲音甜膩的撒嬌道。

「嗯……我們繼續……」男人的聲音因為情慾而顯得濁重。

而對於相戀了五年的情人來說，光憑這幾個字就足以辨出他的聲音了。

「鄧可？！」林小恬停下離開的腳步，一臉震驚。

她的聲音因為驚訝而顯得高亢，有如一根鋼絲滑過玻璃，也畫破男人的熾熱慾望。

聽見林小恬的聲音，男人趕緊推開膩在自己身上的女人，驚惶的重新坐正。

「小恬，你來了啊……」鄧可用發抖的手抓起桌上的金邊眼鏡，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虛的道。

「鄧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你怎麼會和這、這個女人……」林小恬的聲音梗住了。

「小恬，我可以解釋的。」雖然他努力的擺出正人君子的樣子，可是臉上數不清的唇印，只是讓他看起來顯得滑稽而已。

「還能怎麼樣？不就是你看見的這回事！哼！」美艷女子滿不在乎的說，拉了拉身上皺了的衣服。

「你、你們……」林小恬水眸圓睜，不敢相信自己匆匆趕來赴約的結果，看見的竟是這難堪的一幕。

「品玲，你就少說兩句吧！」鄧可試圖阻攔她。

「鄧可，你別想過河拆橋，今天你若不和她說清楚，我們就玩、完、了！你也別想繼續坐穩大然企業總經理秘書的位置。」陳品玲威脅的道。

「說清楚？鄧可，你……」林小恬因這震撼而渾身抖個不停，一雙癱軟的腳幾乎支撐不住身體！

「小恬，你要不要先坐下？我們慢慢的說……」雖然已經移情別戀，可是對於相戀五年的舊愛林小恬，鄧可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留戀。這次如果不是陳品玲硬逼著他來和林小恬說清楚，他還打算繼續這麼曖昧的拖下去咧！

「我不想坐，你說吧！」她絕望的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

「我……」話到嘴邊，鄧可忽然又失去說出事實的勇氣。

「哼！你不說，我來替你說！」陳品玲氣勢洶洶的，唾棄道：「真沒想到你這麼窩囊！」

鄧可小聲的嘟囔著。

「你們誰說都好，我只想知道真相。」即使燈光昏暗，也掩不住林小恬一臉的受傷。

「真相就是鄧可覺得你們不適合，想要和你分手，至於我嘛……算是他的新任女友吧！」陳品玲一臉的高傲。

「鄧可，她說的都是真的嗎？」林小恬哀傷的目光移到鄧可身上。

「是、是真的。」鄧可畏縮了下，但還是硬著頭皮點頭。

「你以前從沒說過我們不合適的話。」林小恬的嗓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彷彿能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那天是意外，我喝醉了，我、我也不想背叛你的，我……」鄧可像要解釋什麼似的。

「第一次是意外，那之後呢？難道每次都是意外？」聞言，陳品玲不滿的質問。

「對，只有第一次是意外，之後就……就……」鄧可說不下去了。

「為什麼？我們曾經那麼相愛，為什麼你忽然就不……」愛我了？林小恬仍不敢相信這殘忍的事實，試圖挽回道：「我哪裡做得不好？你告訴我，我會改的……」

「不，你很好，個性溫柔又體貼，哪個男人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可、可是有些東西，是你沒有辦法給我的，我是個男人，我不能……」鄧可像是要安撫她，又像是要說服自己。

「什、什麼東西？」林小恬一臉茫然。

「你一直生活在小鎮上，根本不知道台北的競爭有多激烈，而我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外地人，在公司里要往上爬更是難上加難……」鄧可雙手捂住臉，頹然的道，「你太天真單純，根本不會懂這些事……」

「你說給我聽，我會努力弄懂的。」林小恬一臉的認真。

「說給你聽？呵呵呵呵……不曾經歷過，你又怎麼會知道找不到工作、三餐不繼的窘迫？更不用說在半夜被房東趕走，只好跑到公園縮在長椅上過夜……」想到那些艱苦的日子，鄧可不禁落下淚來。

「你從來沒和我提過……」林小恬既震驚又難過。

「我要怎麼開口說？！我是個男人啊！我也希望能功成名就闖出一番事業，而不是靠自己的女朋友救濟。」說到這裡，鄧可有些歇斯底里了。

林小恬趕緊表明，「我不介意啊！反正我住家裡也不需要花什麼錢，再說，這也不是救濟，而是我的一番心意……」

「你不介意，可是我介意！」鄧可突然大吼一聲，感覺自己毫無尊嚴可言。

「我……」林小恬被他反常的樣子嚇到了。鄧可以往是這麼斯文又溫和的呀！

陳品玲無趣的待在一旁，還不時的以手遮口，打著呵欠。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感受！當我拿著你省吃儉用寄來的錢時，感覺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嘲笑我沒用，一個大男人居然連自己都養不活！我……」想起那些日子的困窘，鄧可眼裡仍滿是痛苦。

「而我能改變這一切，所以鄧可他選擇了我。」陳品玲插進來，得意的道。

「是這樣的嗎？」林小恬一臉哀傷的望著眼前這曾經深愛、卻重重傷害她的男人。

這次鄧可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只是默默的點點頭。

林小恬難過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鄧可需要的不是只會燒菜煮飯、見識淺薄的小鎮姑娘——」陳品玲掃視林小恬身上的廉價洋裝，眼底閃過一絲不屑。「瞧瞧你的樣子，恐怕連怎麼化妝都不會吧！」

「我……」刻薄的眼神讓林小恬瑟縮了一下。

陳品玲仍不肯罷休，咄咄逼人道：「你的存在只會阻礙鄧可的發展，可是我就不同了，我能幫助他在事業上飛黃騰達。」她趾高氣昂的，「鄧可他有才華，我們大然企業能提供他施展才華的機會，這不是最佳組合嗎？」

「你是大然企業的……」林小恬終於聽出一絲端倪。

「唯一繼承人。」陳品玲高傲的揚起頭，反問道：「我能給鄧可光明的前程，你能給他什麼呢？所以，如果你是真心愛他，就該乖乖的結束你們的關係，不要成為他事業上的絆腳石！」

「我是你的絆腳石嗎？」林小恬難過的看向鄧可，可他卻避開了她的目光。她的心一冷，既痛又寒。

呵……原來她對於鄧可的意義，不是相互扶持的戀人，而是一塊阻礙他光明前程的絆腳石！

「我明白了。」林小恬的心痛得像被人用刀剜了一大塊，她機械的道：「很抱歉打擾到你們……」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小恬……」見林小恬傷心離去的模樣，鄧可心裡很不忍，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再見。」林小恬丟下兩個宇，掩面往外奔去。

跑著跑著，「咔嚓」一聲，她的高跟鞋鞋跟居然斷了，一個重心不穩，眼看就要仰面摔倒——

「小心！」一條長臂適時伸過來，及時挽救了她的危機。

是他！林小恬認出了這張剛毅凌厲的俊臉。她吸吸鼻子，努力擠出一個慘澹的笑，「謝謝。」

「別再強裝笑容了，很難看的。」這張純真的小臉不適合掛上虛偽的笑容！葉劭成勾起她的下巴，皺眉道。

剛才他已目賭她和鄧可分手的全部過程。

他的眼神彷彿看透她被拋棄的難堪，加上他輕佻的動作，讓林小恬氣紅了一張小臉。「你放開我！」

「呵！這樣的表情才適合你嘛！」見她「生氣勃勃」的樣子，葉劭成感覺像是回到過去鬥嘴的日子，不由一臉陶醉的表情。

「適不適合關你什麼事？」她憤怒的反駁。

「怎麼不關……」我的事？他正想說明自己是誰，她卻忽然踢開斷了跟的高跟鞋，用力推開他跑了出去。

「你們跟上去！」葉劭成指示身後的保鏢。

「可……好吧！」雖然不願擅離職守，不過他們都知道葉劭成執拗的程度不下於老總裁，於是一個撿起高跟鞋去追林小恬，另一個則留下來繼續護主。

葉劭成朝情人雅座走去，另一名保鏢則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頭。

來到鄧可與陳品玲所在的位子，他雙眸如刀的盯視著兩人。

看見兩名高大魁梧的男人杵在面前，一副來意不善的樣子，陳品玲有些害怕的警告道：「你們想幹嘛？我爸爸是大然企業的總裁，你們若敢亂來，我爸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哼！」葉劭成當她是小丑，只不屑的哼一聲。

陳品玲才想發飆，但被他用結冰似的冷眸一掃，她竟覺得咽喉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鄧可？」葉劭成將冷眸轉向鄧可。

「是我。」接觸到那冰冷的目光，鄧可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從沒遇過這麼有威脅性的人物，彷彿就這麼站著，就有置人於死地的力量。

「既然已經分手了，就不許你再去糾纏林小恬！」男人的本能讓葉劭成看出鄧可心中其實還放著林小恬。

「你是誰？我不記得我們認識你。」鄧可小心翼翼的問。小恬的生活一向很單純，他不認為她有機會結識這衣著不凡、英俊得過火的男人。

「我是誰不關你的事，因為你已經被三振出局了，而且你說的『我們』，應該是指你和這隻——貓吧？」葉劭成睨了陳品玲一眼，存心要氣死她。

情人雅座區霎時一片安靜，昏暗之中，幾十雙耳朵全都豎起聆聽著。

「我、我警告你，不、不許你傷害小恬！」鄧可鼓起勇氣道。說是警告，說起來卻一點氣勢也沒有。

「才剛傷害過她的人，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葉劭成俯視他，狹長的冷眸里閃過一道冷芒。

「我……」鄧可不禁語塞。

「記住，別再覬覦林小恬，否則，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葉劭成搖晃著一根手指頭，語氣森然道：「對我來說，要毀了你比殺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我、我知道了。」這陌生男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在那雙冷眸的逼視下，鄧可藏在桌下的雙腿直打哆嗦，額上冷汗一滴滴落下。

「還有——管好你的女人，別讓她再去招惹林小恬。」葉劭成毫不留情的再次威脅，「這次的事就算了，如有下次，我會將大然企業一起毀了！」

這下，連陳品玲都嚇住了。

「我們走，這裡的空氣太污濁了！」冷笑一聲，葉劭成招呼保鏢揚長而去。

太可怕了！鄧可拭去額上的冷汗。如果目光可以殺人，他相信自己已經不存在這世上了。

「林小恬怎麼會認識這麼厲害的男人？」陳品玲疑惑的問。「他冷冰冰的樣子好酷呢！」危機一解除，她的好奇心兼花痴天性就冒出頭來了。

「我也不知道。」鄧可仍是餘悸猶存。

說完，他整個人軟癱在座位上，往後靠向椅背，這才發現自己的背上滿是冷汗！

「可——」陳品玲還想說些什麼，卻立刻被打斷。

「你別再問了行不行？！」鄧可終於忍不住發飆了。

「好嘛！不問就不問，不過你答應過要帶我到處逛逛喔！人家要看看你念過的學校，還有——」陳品玲仍不怕死的撒嬌。

「行行行，你說什麼都行。」嘴裡虛應著，鄧可仍是心神不寧的，如果可以，他會祈禱這輩子再也不要遇見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