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託！誰料得到你參加的社團竟然是那種社團？」夜色之中，一個有點怨懟的聲音劃破了原本的寧靜，說完便足一陣笑聲。

飯店外頭，華美的庭園之中，雷靜允興奮不已地端詳著眼前的男人。

這個溫文儒雅、高大挺拔的男人，正是她前幾天在夢裡突然夢到的男人。

沒想到自己幾天前才夢到他們過去的事情而已，今天竟然會這麼巧合，在這個宴席中，遇上那個已經許久沒有聯絡的學長，段以晨。

離開校園后，竟難得地碰上了，他們便暫時離開宴會會場，到庭園裡頭透氣。

段以晨一臉寵溺的笑容，他看著眼前嬌俏可人的小學妹，沒想到她迷糊莽撞的性子，到現在一點也沒有改變。

他想到他們最初的相遇，似乎也是從她跌倒開始。

想起那時候，他最欣賞她那毫不做作的性情，雖然跌坐在地上，卻仍是一臉處之泰然，還不甘示弱地在口中叨念，看不出半點的困窘。

他喜歡她的那分自然與純真，所以當時，就邀請她加人自己的社團。

「什麼叫做『那種社團』？難道我看起來不像嗎？」段以晨挑了下眉，笑著。

他看著雷靜允渾身所散發的活力，並沒有因為脫離學生時代而有一絲消滅，看起來反而比原先還要耀眼。

當初的她，還是個青澀的小女孩，如今的她，看起來卻有小女人的味道。

果然是長大了!

雷靜允搖搖頭。「當然不像！我本來以為像你這樣長相的人，應該加入什麼天文社或是中醫社那種知識類的社團，誰知道……」

回想當初，她因為他的關係，那低低的嗓子與溫溫的語氣，讓她毅然地同意自己加入，也沒有考慮段以晨到底加入什麼樣的社團。

結果，他的社團竟然是……

空手道？

沒錯!就是空手道社!

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竟然一時被他迷惑地跟著加入了空手道社，有沒有搞錯？

誰也看不出來眼前這個西裝筆挺，一臉斯文模樣的男人，竟然得過全國的省冠軍。

「人，不能只看外表，就像你一樣，也看不出來你會這麼適合我們社團啊!」段以晨忍不住笑出來。

雷靜允雖然是口口聲聲說被騙到空手道社去，不過她竟然還滿有天分的，幫社上爭取了不少獎牌回來。

「還說呢！你害我被我老哥笑了四年。」

每次老哥總說她一點女人味都沒有，還加入空手道社團，以後肯定嫁不出去，也難怪讓老爹老媽這麼窮緊張。

不過她在這個社團倒真的是如魚得水，贏了好些個縣市大獎，不過也弄得別的男人都不大敢接近她，才會被老媽逼婚逼這麼緊。

一切都是段以晨害的啦！

但那些青春往事，如今回想起來，還是挺甜蜜的。

「哈哈！」他因為她的嬌慎而朗笑起來，這可愛的小學妹，到如今還是一樣可愛。「你應該畢業了，現在在做什麼呢？」

對於雷靜允這個小學妹，他始終充滿了關心之情。

「打工糊口！」她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次宴會的企劃助理就是我，人手不夠就順便來幫幫忙。」

雷靜允在夜色下注視著段以晨，幾年不見，他更增添了成熟男人的氣息。

他的眼睛閃亮如星，散發出無比的溫柔，鼻樑挺直略帶鷹勾，添了幾分性感，完美的唇形帶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其實這樣的段以晨，在他們大學時代早就是個風雲人物，如今應該也是相當出色的男人。

她拍拍他身上價值不菲的衣服。「你呢？看起來應該是混得不錯吧!什麼時候回國的？還是從事飯店的工作？」

以前她就知道段以晨的家族是全國知名商務飯店的負責人，他出國也是進修相關的課程。

想起當初段以晨一畢業之後就出國深造去了，她還著實地難過了一陣子呢!

「回來很久了，還是一樣從事商務飯店的事務。」說到了工作方面，讓段以晨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

今天主要的目的在於爭取他們飯店在日本的設立連鎖權，如果可以得到田中集團田中茂雄的支持，與之合作的話，一切都好辦了。

只是今天這場宴會裡，田中茂雄卻沒有出席，聽說他在暗地裡觀察所有想要與他合作的飯店負責人，想知道哪一個比較有合作的可能。

這裡就可以看出田中茂雄的怪癖，他還有另一個信念，總認為已經成家的男人才能夠信賴，因為一個男人成家之後才知道負責任，比較有安全感。

為了這點，可讓他是煩惱不已，他可是連一個固定的女朋友都沒有呢！

唉，也罷！先別想那些擾人的公事好了。

眼前的雷靜允，就讓他暫且拋開了惱人的工作，暫時將思緒放在那青春年少的回憶里。

「對了，我出國之後，社上還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

雷靜允點頭，想起了那時候參加社團的事情。「當然有啦!你還記得柱子嗎？每次看到女孩子都像是看到鬼一樣，他竟然也交女朋友了……」

她開始說起一些往事，有些讓段以晨覺得有趣極了，所有的思緒都回到了大學時代那無憂無慮的時期。

進入社會之後，許多過去單純的歲月，都化成一個美麗的記憶，留在人的腦海深處，一旦遇上了熟悉的人事物，才會一股腦地翻了出來，一件件回憶。

不知道聊了多久，段以晨看見秘書正走出飯店門口，左右地張望，他知道秘書肯定在找他，只有殺風景地打斷雷靜允的話。

「我的秘書出來找我了，我應該回去了。」

「喔!好吧！那下回有機會再聊聊！」

雷靜允適時地止住話端，轉過頭，果然看到了一名穿著精明幹練的女子看似著急地站在飯店門口，一副找人的樣子。

興緻正起，卻被打斷，雷靜允難免幾分失落。

「好。」他應著，看到秘書臉上焦急的神色，趕緊小跑步地要轉身離去。「好像有點急，我還是先回會場了。」

他對著她招招手。「下次再聊！」

說著，段以晨的人已經跑到飯店門口，迎向他的秘書，走進飯店。

「唉!」她目送著他離去，竟不由自主地低嘆了一口氣。

可能是因為他的來去匆匆，就像是在大學時代一樣，一下子在她生命里出現，一下子又飛出國，從她生命里消失。

如今，也是突然出現，突然不見，讓人悵然若失。

驚覺到自己心裡莫名的情緒，雷靜允趕忙回神。「啊!得趕快去換一下衣服，不然等一下學姐找不到我，肯定會臭罵一頓的。」

她驚愕地扯著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衣裳，迅速地回到飯店裡頭去。

飯店的花園裡，恢復了一貫的寧靜。

剩下天上的新月，正悄悄地微笑著，別有一番詩意。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短暫相遇，就是另一個開始。

無聊!

真是太無聊了!

雷靜允忍著自己想要打的呵欠，無奈地看著眼前正襟危坐的男人。

這個男人一臉靦腆不安、手足無措的模樣，好像不知道要怎麼做會比較好，看起來雖然斯文卻是懦弱不堪，雖然英俊卻又一副不成大器的樣子。

他穿著昂貴的名牌西裝，可見家也應該不錯，據說是企業家的第二代，但看起來竟是一點擔當都沒有。

嚴格說起來，雖然這個男人的條件看起來是還算不錯，只是……

只是實在是太無聊了!

雷靜允真的無法想象如果這個男人變成自己的丈夫，日子要怎麼過下去才好？

「嗯！雷小姐平日喜歡做什麼消遣呢？」男人一臉討好的笑容，企圖為沉默的餐敘找一點話題。雷靜允淡淡地回答著，說著母親最喜歡她回答的答案。

「聽音樂、看書、插花、彈琴……」她腦筋突然靈光乍現，露出一抹笑容。「還有，空手道！」

「空手道？」男人明顯一臉驚駭，他瞪著眼前的雷靜允，不敢相信這秀氣美麗的女孩，竟然會喜歡空手道？

「是啊!我還得過很多縣市大獎呢！」她笑咪咪的說，顯然一副捉弄的神情。「我媽沒有告訴你嗎？」

「呃!沒有……」他咽了下口水，搖搖頭。

「喔！這樣啊！」看著他那害怕的神情，雷靜允覺得有趣極了。

「那……請問雷小姐，你攻擊過別人嗎？」這個問題，男人像是在心裡放了很久似的，最後才輕輕問出來。

雷靜允聳聳肩膀。「沒事幹嘛要攻擊別人？不過如果別人敢侵犯到我的話，我當然要保護自己！」

聽著她的話，男人的臉色似乎不由自主地變了下。

雷靜允忍住自己的第二十個呵欠，她換了坐姿，勉強地擠出笑容。

他們的話題就是這樣，很快就陷入了沉默當中，彼此的互動不頻繁，也難怪她老覺得想睡、無聊。

「對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間。」

雷靜允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她有禮地對他點了頭，趕緊逃離現場，怕自己被這種無聊的氣氛給活活壓死。

她到現在才體會出，何謂「話不投機半句多」。

相親那麼多次了，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無法互動的人。

一點都不像遇上段以晨的那晚，兩個人好像有聊不完的話題，他走後還引發了自己心裡頭莫名的一陣失落。

雷靜允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本來一點生氣都沒有，卻因為想到段以晨，臉頰上浮起了淡淡的暈紅色，為她的臉色加分，看起來更加動人。

「唉！真搞不懂媽的品味在哪裡？如果安排的人是段以晨，不知有多好？」她低低地喃喃自語。呼了口氣，就算這場約會相當乏味，但是基於禮貌原則，她還是必須要應付到結束才可以。

雖然她的心裡極度地想要落跑。

走出洗手間，遠遠地她就看到了原來座位上的男人，似乎低著頭正在講電話，一臉面有難色的樣子。

雷靜允刻意地從洗手間另一邊繞過去，想拖延回到座位的時間。

但是才走兩步，就聽到了附近傳來相當熟悉的聲音。

「唉!有什麼問題呢？怕什麼？」

這聲音讓她警覺地往旁邊一轉，看到一個人正努力不被發現的，躲在大盆栽的後頭座位上，低聲講電話。

她老媽!

雷靜允看她老媽邊請電話邊看著洗手間，好像很怕被發現到，但嘴裡的聲音都沒有停過，不知道跟誰在通電話。

一時好奇心大起，她直覺認為老媽的電話一定跟自己有關係，於是坐了下來，恰恰地也讓盆栽擋住她的身影，可以清楚地聽到老媽講電話的聲音。

「唉唷!你要勇敢一點啊!我說可以就可以，她是我女兒，我太了解她了。」

庄美娟急急切切地，好像正在鼓勵什麼一樣。

「你不用怕，反正到時候飲料喝下去，她什麼力氣都沒有了，你怕她什麼空手道，沒問題的啦！」雷靜允皺皺眉頭，飲料喝下去，什麼力氣都沒有了？

這個老媽到底想要幹什麼？

「對，而且飯店的房間都訂好了，那種葯還會讓她覺得飄飄欲仙呢！你別怕，好好地做，知道嗎？」庄美娟愈說愈是露骨。

葯？飄飄欲仙？什麼東西啊？

雷靜允更是認真地聽起來，覺得自己竟然被老媽出賣了。

庄美娟全然沒有察覺到旁邊有人正豎著耳朵在聽，她還高興地笑起來，想到未來，開心得不得了。

「是啊!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一切都大功告成了。」她急急加上一句。「你可要努力點，最好一舉得孫，我的內孫就有人陪了。」

生米煮成熟飯？」舉得孫？

雷靜允壓抑著心中的怒氣，握住拳頭，努力不讓自己失控。

庄美娟邊說邊豪氣地保證。「你就別擔心，反正我會護著你的，我已經要走你這個女婿了。」

一路聽下來，雷靜允總算朋白她的老媽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難怪剛剛那男人聽到她會空手道就嚇得「花容失色」，還問她會不會攻擊人？原來他們即將要這樣對付她呢!

敢情她是被老媽所出賣了，竟然連下藥這種卑鄙的伎倆都想得出來？

雷靜允緩緩地站起來，先是看著比較遠處那男人的表情，原本受到她的驚嚇，在經過老媽的一番安撫后，似乎比較平靜點。

而這邊的老媽，則是喜孜孜的模樣，說得高興極了，但仍不忘記看向洗手間。

「咦？靜允怎麼上洗手問上這麼久啊？」

一旁說電話的庄美娟才說出自己的疑惑，馬上感覺到頭皮好像開始發麻起來，她下意識地撫撫頭皮，緩緩轉過頭去，眼睛愈睜愈大。

她對上了一雙噴火的眼睛。

庄美娟不知道自己的話被聽了多少，她趕緊掛了手上的電話，露出一抹天真無邪的笑容，還刻意大力地眨眨眼睛。

「嘿！女兒，還真巧啊！」沒想到她躲在這裡，也會被發現，真危險!

雷靜允冷笑著，笑容讓人不寒而慄，她抱著胸看著自己的老媽。

「是啊！真巧啊!」她看著老媽手中的電話。「說電話啊？」

「嘿嘿！跟老朋友說電話……」庄美娟從雷靜允的眼底瞧見熊熊燃起的火光，她咽了口水，想到女兒那空手道好幾段的身手。

看著老媽睜眼說瞎話，雷靜允深深吸了口氣，用力拍桌子。

「你竟然敢出賣我？」她大聲咆哮，不管現場有多少人，就是氣憤難平。「什麼叫做生米煮成熟飯？你到底是不是我媽啊？」

沒想到她的老媽，竟然這樣子賤賣了她？真是太可惡了!

庄美娟捂著耳朵，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大聲哀聲嘆氣。

「唉！沒想到我的一番好意，竟然還被你兇巴巴的對待。你看看你這種樣子，有人要你就該偷笑了，更何況那劉先生是這麼優秀的人……」

「呸!」雷靜允毫不客氣地一呼，到現在她才知道對面那無聊的男人姓劉，不過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非常生氣。

既然不能對自己老媽怎麼樣，她索性將一肚子火氣都發泄在她相親的對象上。轉過頭去，顯然劉先生已經看到她們的情形了，只見他的臉色發白，看起來有點顫抖。

雷靜允惡狠狠地走上前去，她瞪著那個劉先生。「你跟我老媽串通？」

那劉先生吞了口水，想到雷靜允的「興趣」，額頭上冷汗慢慢摘下來。「呃!是雷伯母她……」

先前看了她的照片，那麼端莊秀麗、清純動人，他才會順著庄美娟的提議一步步來的，誰知道事實竟是如此？

如果早知道雷靜允是這麼厲害的角色，他打死也不來相這場親了。

天啊!誰來救救他啊？

雷靜允冷笑地看著他那驚恐萬分的樣子，為了懲戒他，她拿起桌上的水往他頭上淋下去。

「這是讓你清醒一下，不要什麼事情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她瞪著他那狼狽的樣子，心情總算好了點。「我警告你，我早就有一個很要好的男朋友，我跟他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要輪到你，下輩子吧！」說到這兒，她又連忙改口。「下輩子也不可能，找別人吧！」

她才不想讓自己無聊死呢！

好不容易出了口氣，她總算是大呼過癮地轉過身，卻恰巧對上了庄美娟一對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真的嗎？你竟然已經跟人家煮成飯了啊？怎麼都沒有帶回來給我看看？難怪你會這麼生氣，原來已經有男朋友了啊？」她噼里啪啦地說了一堆。「既然這樣的話，就把你煮飯的傢伙帶回來看看，這種事情要早說嘛!害得我老是擔心得要命，以為你是同性戀，老怕你嫁不出去……」

雷靜允瞪大了眼。

嗄?

她自己剛剛到底說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