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大雨過後，天空特別清朗。

一輪滿月高掛天際，這夜，是他們留在「東堂國」國土的最後一夜。

雲霓在生起的火光前，妙歌曼舞，絕代風華的歌舞，讓所有的護衛看到如痴如醉。

「喝酒吧。」歌舞一歇，雲霓執起酒壺。「過了今夜，我們就要離了『東堂國』。往後的路程更加辛苦，等我們回來了，只怕已經是來年了。」

她的言語，勾動了眾人的離愁。

她一杯一杯地給眾人倒酒，許久不沾酒的這些人，也忍不住飲了一小口，酒入喉沒多久，眾人傾倒在地。

梁歡歡與龍閻面面相覷，定住了手中的酒杯。

「你們可以喝的。」雲霓一笑。「這是我為你們準備的交杯酒，裡面沒有加入迷魂藥，你們大可放心的喝，喝完之後，就離開吧。」

梁歡歡放下酒杯。「雲姑娘，你的好意，我們心領。只是我若走了，和親之事，必生風波，我是斷不能走。」

雲霓綻笑。「別把自己說得這樣了不起，你能代替公主出嫁，難道我不能代替你出嫁嗎？等到明早起來，他們發現你已經不見，我想他們也是無可奈何。除了讓我頂替你嫁出去之外，他們不會有別的方法了。」

梁歡歡微怔，對她的好意感動入懷，她對她一向冷淡，卻沒想到，她竟然願意成全她。

梁歡歡不安地說：「雲姑娘，『西狄國』境內苦寒，民風強悍，那樣蠻荒的地方，不是叫你委屈了。」

「你就是顧慮太多，才會險些斷送自己的後半輩子。」雲霓吃笑一聲。「若說野蠻，那皇帝老頭硬逼你嫁，和他們『西狄國』硬要娶人，應該是同樣野蠻吧。我在這裡能活，到另個地方，同樣能活。再說，我一生經過多少風雨，那樣的地方，我比你更適合的。」

「師妹。」龍閻喚雲霓一聲，他沒把感激說出口，但是雲霓知道。

雲霓睞看他一眼。「師兄，不要跟我說謝謝。你應該知道，我和你是同樣的人，做什麼事情都是隨心所欲。往後你要娶人成親，這『東堂國』國內，再也沒有叫我牽挂的事情，我正悶得無聊呢。『西狄國』對我而言是個有趣的地方，我是為了有趣，才願意代嫁的。」

梁歡歡屈膝一跪。「雲姑娘，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對我都是再造之恩，我謝謝你。」

「別、別、別。」雲霓趕快拉起她來。「師兄，以後把嫂子教好，可別讓她對我行這樣的禮，我受不住的。」

她把梁歡歡和龍閻的手，按交在一起。「你們兩個好好過日子，我能替你們做的，就只有這些了。我已經把路探好了，你們只要向南走，就可直達『雲間幽谷』，穿過此谷，是回『東堂國』的快捷方式。往後，你們就可天寬海闊了。若你們執意對我有什麼感念，那就與我共飲一杯酒，然後各自珍重。」

「好。」龍閻舉起酒杯。「師妹，這杯喝完之後，我們就此別過。」

「嗯。」雲霓拾起酒壺，輕酌一口。

龍閻帶著梁歡歡上馬，就著月色駕馬離開。

雲霓沒有回頭，一口將壺內的酒飲盡，將酒壺向後扔拋。

馬蹄達達，月色下龍閻和梁歡歡的身影越趨緊密。

他們一路向南奔去，梁歡歡從後面環住龍閻，膩伏在他背上。「沒想到，繞了這樣一圈，我們竟然還能在一起。」

樹影從她眼前掠過，遙想這一路往事如風，只有他執意做她不變的守護。要不是他的痴執，他們不會有今日啊。

「好象隔世啊。」她低嘆，越覺相守不易。

「是啊。」龍閻單手駕馬，一手抓住了她。

還是會怕啊，怕她一個不注意，竟又從他手中溜走。

梁歡歡暖暖地笑開。她知道，那是他的在意、他的珍惜啊。

風颼颼地過，隱隱地她竟聞到一股清香。「龍閻。」她稍愣，抬頭一瞧，滿天雪花飛舞。

「是雪嗎？」她驚愕，因為暗香浮動，因為時序值秋，她不敢相信那是雪。

「雪影！」龍閻笑道。「師妹說這裡開了一種白花，叫做『雪影』，三年一開，只綻放十日，便要謝了。所以人們說，那是天神的恩賜，見到的人受神庇佑。」

他不曾見過，如今才知道是怎樣的光景，他停下馬，抱她下來。

她仰頭一看，古木參天，樹名她不識得，樹上一片皚皚白花似雪，繽紛燦爛，風一吹來，花落樹搖與月色共舞。

清幽的香氣沁入，她的胸臆滿塞了一種難言的感動。莫名其妙地，但是那樣的感動讓人突然想哭。

龍閻驀地將她抱住。

他無法敘述同樣的感動，除了在她懷裡，他的心，從未像此時一樣悸動。

她與他在香氣中，相互廝磨。「定了吧。」她一笑，眼裡盈出淚光。

「嗯。」他點頭，在月華似水，在白花賽雪的夜，許定下他們的終身。

雪影繽落中，那是天神恩允賜福的姻緣，天地同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