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等過一天又一天，盼過一夜又一夜，今天，璽譽終於要回來了。
才掛上他從桃園中正機場打回來的電話，雨涵即帶著愉悅的心，快步走進廚房，準備開始動手做一桌子璽譽最愛吃的料理。
她一邊做，一邊注意著牆上的時鐘。
越是接近他回家的時間，她的心情就越緊張，但，她的唇角始終是上揚的。
突然，幾聲門鈴響起--
商雨涵一臉訝異轉身望向大廳處。搬進這裡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但從來沒有訪客上門過。
璽譽提早到家！？頓地，商雨涵笑眯了眼。
關上爐火，她快步跑出廚房來到大廳。只是，還未走到玄關處，商雨涵即因看見監視熒幕上的白髮長者，而止住往前奔的腳步。
剎那間，她愉悅的心，一下子往下沉……好像就要沉人萬丈深淵……
她顫著手，緊握住門把，卻遲遲不敢打開。因為她知道當璽譽不在身邊，她根本無法承受宮建庭有可能再次出口的難堪言語。
看向一旁牆上掛鐘，她知道現在距離璽譽回家的時間，就只剩十分鐘而已……
只要再等十分鐘，璽譽就會回來，到時，她就可以利用他們爺孫間的嫌隙與不合，要求璽譽為她擋下所有的難堪。
只是……她真要璽譽為她與宮建庭對峙嗎?宮建庭是璽譽的爺爺，而她不過是他爺爺眼中的一名妓女……
啾啾啾--再一次傳來的門鈴聲，讓她的心揪成一團了。
雨涵想逃避，更想躲開即將面對的辱罵，只是，她知道躲的過今天，卻沒辦法躲過每一個明天……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深吸一口氣，商雨涵故作堅強，揚起頭，她拉開木門，隔著鋁鋼大門，望向白髮蒼蒼的宮建庭。
「宮老先生。」
「出來。」雖白髮蒼蒼，但他雙眼依然炯炯有神。
「宮老先生，我……」
「我叫你出來！」宮建庭執起手杖往隔於兩人間的鋁鋼大門重擊而去。
鏗!應聲而響的重擊，教她……紅了眼……
「是。」緊抿著唇，雨涵強忍住淚水，打開可以保護自己的最後一道屏障。
關上門，她低垂著頭，跟在宮建庭身後往電梯間走。
「你以為可以一直瞞著我，而纏住璽譽嗎?你以為現在跟璽譽在一起，就算贏了嗎?」宮建庭轉頭瞪視她。
他早就猜到璽譽這幾個月來，一直都是跟她住在一起。雖然生氣、雖然不滿，但他知道若真為這事與璽譽起衝突，他絕得不到什麼好處。
因為在志誠為圖謀私利，而以假數據欺瞞他多年之後，現在他唯一能依靠信任的人，就是璽譽了。
只是考慮許久，他若不趁現在這個機會趕走商雨涵，只怕璽譽對她的感情會越來越深，深到非她不娶，而步上他父親不幸的後路。
所以今天他一定要趕走她，失去一個兒子，已讓他痛苦多年，現在他絕不能再失去孫子。
「你以為只要夠保密，我就不知道你們的事?還是你以為苧樣低調過日子，我就會承認你的存在?」若不是擔心家醜外揚和璽譽的反應，他早就派人砸了這裡。
「宮老先生，我……」見他眸光犀利，雨涵止住話，跟著他走進電梯，轉身按下一樓的按鈕。
「我告訴你，你想也別想。為了我宮家門風，我是絕不……」見她臉色蒼白，宮建庭皺著白眉，頓了一下。
想到昨晚楊嫂因見他一再為璽譽與商雨涵的事悶悶不樂，而偷偷告訴他商雨涵是個好女孩兒的事，宮建庭口氣突然不是那麼堅定了--
「我是不會輕易讓一個酒店小姐踏進我宮家大門的，你最好早點死心。」
要不是楊管家說曾在豪華酒店看過她，他真的很難相信這顏容清麗、氣質淡雅的女孩子，真的是在酒店上班的小姐。
而且據他留守在大樓外的人轉述，她一向深居簡出，極少與鄰居往來，而過度低調生活的結果，是沒人知道璽譽在這裡養了一個女人。
深居簡出?哼，他就說這個女人很沒用，連囂張過日子也不會，要換成其他女人，早四處宣揚自己跟璽譽的關係了，哪會像她這樣沉默。
忍不住地，宮建庭以嚴苛的目光打量她。
瞧瞧，她跟璽譽都已經在一起這麼久了，居然也不會要冬譽幫她買一些名牌衣服打點門面，就穿著一身樸素到不行的洋裝，和一件圍裙……
圍裙!?發現她身上套著一件圍裙，宮建庭簡直是看凸了眼。
「你自己做家事!?」
「嗯，我剛在為璽譽準備……」她話沒說完就被截斷。
「難道你真的沒用到這種地步，也笨到不知道可以要璽譽花錢找個傭人幫你做家事!?」這麼蠢的女人，怎麼有辦法得到璽譽的心?
「我……因為家裡只有我跟璽譽兩人而已，所以我……」
「哼!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比較喜歡你!」發覺自己把話題扯遠了，宮建庭頓時氣紅了臉，「你也不要以為這樣做，璽譽就會為你離開宮家!」
「離開宮家?不，宮老先生，我只是想和璽譽在一起，我……」
「只想和璽譽在一起?哼，只要我以宮集團為條件，你認為他還願意和你在一起嗎?你別做夢了!」宮建庭故意道。
乘著電梯到了一樓，步出大廳，宮建庭一邊低聲怒斥她，一邊拄著杖慢慢走出大樓，往前面房車行去。他要商雨涵就此離開璽譽的生活!
「你最好馬上就離開這裡，別再讓我看到你，否則--」
「宮老先生，我--」
「閉嘴!我說話的時候，輪得到你插嘴嗎!?」他怒道。
「是。」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會受到責罵，商雨涵緊抿著唇，選擇沉默。
「只是一個酒店小姐而已，竟然也妄想嫁進我宮家?哼!我告訴你，璽譽他是不會娶你的!他媽媽以前就是個酒家女，婚後還不守婦道……」宮建庭憤眼瞪她。
「我知道，璽譽他曾經對我說過……」驀地，她眼睛微澀。
「你知道?」宮建庭瞪大眼，「那你還留在他身邊做什麼?你笨到沒腦袋了，是不是!？」
「宮老先生，請你不要生我的氣，我真的就只想留在璽譽身邊而已，我……」
「只想留在璽譽身邊?哼!不要把話說得那麼好聽，我人雖然老了，但腦袋還靈光，你以為光說幾句好聽話我就會相信你?哼!我告訴你，這招對我沒用!」
「宮老先生，請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求你們宮家什麼，請你……」
她想求宮建庭給她一條路走，想求他老人家答應讓她繼續留在璽譽身邊，直到璽譽主動要她離開的那一天，到時她絕不會再纏著璽譽。
但她話還沒說完，側方一聲輪胎駛過障礙的匡啷巨響，已引去她的注意力。
才轉過頭，商雨涵即驚見一輛紅色蓮花跑車，似對準宮建庭疾速衝撞而來。
「宮老先生!?」驚瞳水亮黑瞳，商雨涵急轉頭看向宮建庭。
「志誠?」看著駕駛座上邪惡卻又熱悉的臉孔，宮建庭僵愣在原地。
「志誠?是宮志誠!?」清晰入耳的名字，教商雨涵及時想起之前璽譽告訴她宮志誠消失的事。
原來宮志誠已經回台灣了，但……他想做什麼?看見自己的爺爺，他為什麼不煞住車，還疾速駛來?
難道……突然竄上背脊的涼意，頓時冷了她的心。
無暇再多做思考，商雨涵神色驚慌，奮不顧身地撲向宮建庭，一把就將他推向前面的行道樹。
「你--」宮建庭瞳大眼看她，「小心!」
「有行道樹擋著，你不會有事的。」她放了心，對他笑著。
「笨蛋!我是說你自己!」宮建庭氣急敗壞，以手杖指向仍疾速駛來的跑車。
「雨涵，小心!」
這時，采自身後的一句驚喊，教商雨涵忽略了一旁的危險，而疾旋過身。
是璽譽。揚起燦爛笑顏，雨涵興奮的朝他猛揮雙手。
「璽譽，你回--」她話還沒說完，就因腰側一陣疾風襲來而愣然。
她一臉驚愕，急轉過頭看向近在眼前的紅色跑車。
砰!
遭到強力撞擊的纖細身子，頓然飛向半空，劃出一道艷麗鮮紅……
*****
宮璽譽從沒想到，迎接他歸來的竟會是如此怵目驚心、駭人心神的一幕。
黑色賓士駛到皇苑大樓，才想開進地下停車場，就因大樓門前兩個熟悉的身影而緊急煞住。
他以為在失去可以倚靠的宮志誠后，宮建庭會因為更不想與他鬧僵，而不會再插手他與雨涵的事，但現在……
擔心商雨涵受到委屈，宮璽譽急著想趕到她身邊，想告訴她只要有他在，她就什麼也不用擔心。但……突然響起的輪胎高速行駛聲，教他心口一震。
看著雨涵為救宮建庭撲上前，而遭到宮志誠開的紅色跑車猛力撞擊，他的心跳、他的呼吸……好像都停了……
「雨涵?」
宮璽譽一臉茫然，呆立原地，遙望著被撞人大樓內、仰躺於血泊中的身軀。
沉黑眼眸忽地蒙上一層水霧。
「你們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宮建庭朝保全室憤聲大吼：「快叫救護車、快報警呀!」頓時現場一片棍亂，有人高聲喊抓人、有人急打電話叫救護車和報警。
而聽到宮建庭的憤聲怒吼；官璽譽回過神，急步奔到商雨涵身邊。
「雨……雨涵?」他蹲下身子，顫望著她滿身的血。
他想直接帶她上醫院，但他駭怕擅自移動她，會害她傷勢更嚴重。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來呀!」他向大樓保全人員憤聲吼。
「打了、打了，我也在打!」一旁的路人，一邊拿手機講話，一邊急道。
不敢動她絲毫，宮璽譽紅著眼眶，緊緊握住商雨涵沽了塵土的手。
「雨涵，醒醒、你醒醒……」他搖著她的手。
沉默的回應，教官璽譽全身顫抖。
「雨……雨涵，快張開眼睛看看我……雨涵?」
似聽到他的呼喚聲，商雨涵自昏迷中幽幽醒來，她困難地張開雙眸--
「璽……璽譽……你回來了……」她努力扯動唇角，想對他笑。
已站到一旁的宮建庭，見商雨涵似已回復意識，忍不住就氣聲大罵：
「你這女孩子怎這麼笨!他要撞我就讓他撞，你為什麼要推開我！？」他感動雨涵捨身救他，但他沒見過像她這樣笨的女人。
「因……因為你是璽譽唯一的親人…」一句微顫的抖音，自她淌著鮮血的嘴裡輕聲逸出。
「就算我是璽譽唯一的親人，但我剛剛還在罵你，不是嗎!?」宮建庭紅著雙眼，直罵道：「難道你沒想到，只要我死了，就再也沒人會阻止你跟璽譽在一起嗎?你怎麼會這麼笨!？」
「爺爺，你不要再罵她了！」宮璽譽憤聲吼。
「我不……我不是真的想罵她，我只是……」急。怕自己忍不住會再開口罵她笨，宮建庭及時止住口，而頻頻抬手拭去感動的淚水。
他真的沒想到在他那樣怒罵她之後，雨涵竟還願意捨身救他這條老命……
現在他真的相信，雨涵只是單純的想留在璽譽身邊，她對他們宮家是一點不良企圖也沒有。看她這樣捨命救他，以後他……他不會再反對她和璽譽交往了。
「雨涵，你還好嗎?」宮建庭感激的看著她。
「宮……老先生，我……我沒事……」垂斂眼睫，她吃力的回應著。
「不要你假好心!都是你、都是你害她的!」宮璽譽恨恨地抬頭，朝他大聲吼。
見到老人身子僵直、眼神無措，商雨涵輕扯宮璽譽的手，吃力的說著：
「璽……璽譽，你不要凶你爺爺，他是擔心你，他是為你好……」
「住口!你為什麼到現在還要替他說話!?」
「璽譽，別……別這樣……別為我跟你爺爺鬥氣，他是你的親人……答……答應我，好不……嗯!」胸口一陣劇痛，止住她的話。
「只要你沒事，我就答應。」他好想抱抱她，但見她一身的血，他……
緊握著她的雙手，他一再顫抖著。
「如果你不想看我和他爭吵，不想看我們爺孫兩人從此斷絕往來，你最好保證自己會沒事，不然的話，我一定會找他算這筆賬的，我發誓！」他放聲威脅。
「璽……譽，這不是你爺爺的錯，是有人想撞他，你不可以……」
「我知道那是宮志誠開的車，他虧空美國公司，還知錯不改，想報復!」宮璽譽憤轉過頭，恨眼瞪向已被大樓保全制伏的宮志誠。
他絕不會放過他的!
「既、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就更不應該怪你爺爺，他……
「但你是因為要救他，才會被宮志誠撞到。你如果沒有好起來、你如果敢丟下我一人，我就要他--」他憤聲怒吼。
「璽譽，別……別這樣……」
「我不管!除非你沒事，不然我就要他負責!」她一再的懇求，教宮璽譽感到害怕，「雨涵，只要你沒事，我就一切都聽你的，好不好?」
「璽譽……別讓我成為……罪人……」她害怕自己會撐不下去。
「我已經說了，只要你沒事，我就一切聽你的，你還要我怎麼樣!?你有沒有想到我的心情?看到你受重傷，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他激動怒吼。
「璽譽別……別生我的氣，不要生我的氣……我……」她瞳眸逐漸失焦。
「我不是生你的氣，我只是急，我……雨涵，我也不想這樣對他，但我愛你啊!親眼看你為他受傷，教我怎能不為你討回公道?」
原已渙散無神的眼眸，因突然入耳的愛字而注入些許光芒。
「愛?你……你說你愛我?」蒼白的顏容，困難揚起一抹虛弱的笑。「璽……璽譽，這……你是說真的嗎?你沒……沒騙我……咳!」她咳出一口鮮血。
「雨涵!廠見她咳出一口鮮血，宮璽譽情緒激動地仰天憤吼：「救護車呢!為什麼救護車還不來!?」
「璽……璽譽，我不要救護車，我只要知道你真的愛我……璽譽，你……你告訴我，我沒有聽錯，剛才你真的說了愛我，是不是?你是真的愛我……」
「是真的。」顫著手，他拭去她嘴角的血，鼻音微濃地說：「之前我說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就是這件事。我想當面告訴你，我愛上你了。」
自那天與她一塊上東區后，「一輩子」三字就一直與他如影隨形，還跟他到了美國，讓他時常為回蕩在腦海里的她而焦躁不安，心情鬱悶。
剛去的一個禮拜，他因心煩而無法靜下心處理事情，變得厭惡這樣的感覺。
但再經過七天時間，當他沉澱下一切因她而有的紛亂情緒后，他終於明白地看清楚自己的心了。
他明白只要遠離她，他就會心神不寧，也清楚了解他不僅喜歡有雨涵伴在身邊的日子，他還愛上她了。
跟在他身邊很長一段時間，雨涵總是默默為他付出一切，卻從不曾開口向他要求些什麼。
她是這樣的溫柔、這樣的善良，就算面對曾粗暴凌虐她的他，她依然選擇原諒而繼續愛著他；就算面對爺爺的斥責辱罵，她也願意為他捨身救爺爺。
這樣善良、溫柔的她，教他怎能不愛?緊握著她的手，他眼眶泛著淚光。
「我真的愛你，所以請你一定為我撐下去，一定要為我好起來，好不好?」
「真的……你真的愛我……」耗盡僅存的力氣，她唇角微微顫揚。
「如果你好起來，以後也可以跟著璽譽喊我一聲爺爺。」宮建庭頻頻抬手拭去不斷落下的感動淚水。
「你……」宮璽譽驚抬眼望向宮建庭。
「條件是她一定要好起來。」擔心商雨涵沒聽到，宮建庭再次重複，「你聽到沒有?你一定要好起來，才可以喊我爺爺。」
「等我娶了雨涵之後，她一樣可以喊你爺爺，因為你的命是她救的，你沒有拒絕的權利!」宮璽譽憤聲道。
他不會再委屈雨涵的，他要她再也不用擔心宮建庭的反對，就算宮建庭再以總裁的位置威脅利誘他一定要離開雨涵，他也絕不會答應!
「你放心，我……我不會再反對你們的事。」白髮容顏，似蒼老許多。
「你--」宮建庭的回應教他愕然。
「如果你們已經打算要結婚，我、我想當你們的主婚人。」宮建庭怕他拒絕。
「這……謝謝你，到時就麻煩你了。」只是幾句話，宮璽譽已紅了眼眶。
他知道是雨涵的善良，改變了爺爺的想法。不再對宮建庭怒目相向，宮璽譽回過頭，忍著淚水凝望著她。他輕撫著她已無血色的蒼白臉頰--
「你聽到爺爺的話了嗎?他說要當我們的主婚人，你要趕快好起來。」
「嗯，我……聽到了……」
知道自己真的得到了璽譽的心，也知道自己因禍得福，得到宮建庭的認同與允諾，商雨涵心滿意足，帶著幸福笑意，緩緩合上眼--
*****
那一場車禍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一個是宮志誠；另一個則是商雨涵。
宮志誠被逐出宮家，入獄服刑；而遭受跑車強力撞擊的雨涵，身受重傷，性命垂危，及時送入雷法醫院的手術房，但過重的傷勢使她在手術中，心跳數度停止。
雖然手術順利完成，救回她寶貴的生命，卻無法喚醒因昏迷而失去意識的她。
為了照顧沉睡不醒的她，宮璽譽日以繼夜地留宿在雷法醫院。
而見宮璽譽因長期看顧商雨涵而變得容貌憔悴，宮建庭心有不忍而希望聘請專業看護來代替他照顧雨涵，但被他拒絕了。
他說：「我要雨涵醒來的時候，第一個看到的人是我，我要她知道我從沒有離開過她，也從沒有放棄過她。」萬一她就此沉睡不醒呢?
「只要她還有心跳，就算她一輩子要靠呼吸器，我也會一直陪在她身邊。」
兩個月後，他將病房當成自己的辦公室，在她病床邊一邊處理公文，一邊說著電話。
他希望這樣可以儘快吵醒她，希望這樣倆涵就不會忘記他的聲音、他的人，會永遠都知道……他愛她的心……
只是，現實總是教人失望，三個月過去了，她依然沉睡得有如孩童般甜美，沒有一絲醒採的跡象。
一直到第四個月，旁人見他應該是再也撐不下去，應該要放棄了，但，他沒有，他依然在她身邊繼續生活著……
即使在雨涵昏睡后五個月後，安娜突然帶著一封信到醫院給他--
「這是?」
「幾年前姐妹們找雨涵一塊寫的，她們怕以後沒人可以幫她們，就全部都放在我這裡。」她眼眶略紅。
因記恨宮璽譽以往惡整她姐妹的事，安娜一直不想交出信，她希望宮璽譽可以一直照顧著雨涵。」-但是每每聽到來店裡消費的政商名流，談起數月來宮璽譽對雨涵的執著與種種傳聞，她心腸再硬也不忍了。
「我想現在最有資格看這封信的人，就是你了。」安娜遞出手中信。
伸手接過信，璽譽看她一眼，走到窗邊，拆開信。
見到她娟秀的筆跡，他眼眶驀地一澀，而當他再意識到這是一封預寫的遺書時，一層淚意已悄悄蒙上他的眼。
遺書里，有他。雖沒有提到他的名字，但他知道雨涵指的就是他--
在風雨夜裡，看著你眼底的仇、怨、恨，我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痛了……
如果有一天，我發生了意外；如果有一天，我生命走到了盡頭，希望我可以為你帶走一切的仇、恨、怨與痛，希望你可以就此快樂的生活著……
信的最後寫著，早已無依靠的她，死亡，猶如是一種解脫。
因為除了他之外，她早巳無牽無掛，她希望自己可以安靜離開，希望自己可以火葬，希望自己可以倘佯在寬闊無際的大海……
眨去眼底的水意，收好信，宮璽譽緩緩抬起頭，凝望窗外夕陽。
「不管雨涵信里寫什麼，希望你都可以幫她完成，幫她……」安娜說著。
「不可能。」深吸一口氣，他斂下眼眸。
「宮少你--」安娜睜大雙眼，「為什麼不可能?大家都說你很愛雨涵，還是你的愛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是大家都誤會了!?」
「不，就是因為我愛她，所以我更不可能會依她信里的意思去做。」
「這……雨涵信里是不是寫著不希望拖累任何人?」安娜依對雨涵的了解，猜測信里的內容，「她希望可以安靜的離開，對不對?」
望著窗外一片橙紅的天空，他眸光幽遠，不再言語。
見他神情幽暗而不語，安娜知道自己猜對了。只是她還是希望宮璽譽可以成全雨涵當時的心愿，讓她安靜的走……
「宮少，那是雨涵的心愿，難道你忍心拒絕她?」
「我說過，不可能!」他酷顏緊繃，身側雙拳緊握，「只要她還有心跳，就算她一輩子要依賴呼吸器，我也要她繼續活下去!」
「但你這樣對她是一種折磨，你若真的愛她，就該成全她，不該讓她這樣痛苦的活著。」安娜想勸他。
「你以為我想這樣折磨她嗎?你以為這樣對她，我的心不痛嗎?還是你以為看著這樣的她，我會很開心、很快樂?」回過頭，他眸光迷離地靜凝著病床上的人兒。
「我就是知道你不開心、不快樂，才希望你……」她的話被截斷。
「你什麼都不用再說了。雖然現在我和雨涵還沒正式結婚，但是她早已經是我宮家的人，是我宮璽譽的妻子，身為她的丈夫，我有權決定她的生與死。」
「宮少你--」她的話被截斷。
「再說，這封信是她幾年前寫的，除非你有辦法拿出她在這一年重新寫的信，否則我絕不承認!」
嘶--當著安娜的面、當著雨涵的面，他面不改色地撕毀那封信。
不管他還要照顧她多久，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會一直耐心地等待下去。
不再理會安娜，他回到病床旁，俯下身在她沉睡容顏上烙下一吻--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遺棄了你，我還是會一直陪著你的，別擔心。」
靜凝著雨涵依然美麗的沉靜容顏，他眸光深邃而溫柔…尾聲
沒人知道商雨涵會不會有醒來的一天，也沒人知道宮璽譽到底還能支持多久。但經曲安娜因感動而與店裡客人談起當天與宮璽譽的對話之後，他對雨涵的深深愛意已被傳頌至世界各個角落。
每一天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祝福信件湧進宮家、宮集團，還有雷法醫院。他一封封拆開、看著，也帶著溫柔笑意念給她聽。直到第六個月的某一天，當他送再次前來探視她情況的祖父宮建庭下樓，再回到病房時，眼前的一幕教他頓然止住腳步，全身一震--
「宮先生?」經過病房前的護士，發現宮璽譽動也不動的呆立在病床前，趕緊人內察看。
猛地止住腳步，護士因看見已沉睡五個月的商雨涵，此時正倚坐床頭，柔柔笑望著床前男人的傻樣。
「商小姐醒了!?我馬上請醫師過來!」護士興奮地跑出病房。「璽譽，你怎會在這裡?」空氣中的藥水味，與白色空間的擺設，讓商雨涵清楚知道自己正在醫院裡，「你不……不是應該在上班嗎?」聽到入耳略顯無力的輕柔嗓音，宮璽譽仿若大夢初醒。幾個大步一跨，他情緒激動，緊緊握住她柔荑，那一再急速躍動的心，似要衝出口了。
剎那間，他紅了眼眶。透過蒙蒙水霧，他緊抿薄唇，望著她。「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他鼻音濃重。
「怎麼回事?你……你怎麼變得這樣憔悴?」看著他深陷的眼眶及削瘦的臉龐，商雨涵心疼的抬手撫上他滿是鬍渣的下巴。「你在嫌棄我嗎?」斂去眼底淚意，他吻上她的唇，笑凝著她的眼，「我已經在這裡陪了你這麼久，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你別想甩掉我了。」
這時，接到護士通知的醫師與護理長，一前一後踏進特等病房--
「商小姐，宮先生再憔悴，還是很多女人心目中的深情老公，如果你這時候嫌棄他，可是會有一群人為他打抱不平的。」林醫師笑看兩人。
「商小姐，我們林醫師說的沒錯，宮先生為了照顧你，已經賴在我們雷法醫院六個多月，像他這麼好的男人，沒地方找了。」護理長說的再認真不過了。
「六個多月?」白皙柔顏有著難以言喻的驚訝。「那不是昨天的事嗎?我昨天才被擅到，我……」雨涵突然住了口。
因為她發現自己原該疼痛不已的身子，除了酸痛之外，竟沒有其他的不適。「真的那麼久了，我身上的傷都好了……都六個月了，你竟然還在照顧我?」急仰臉龐，她望進他的眼。
「璽譽你……」驀地，她眼眶一熱，「萬一我永遠也醒不來，那你……」眨去眼底閃動的水光淚影，璽譽緊擁著她更加纖細的身子。他埋首在她黑髮里，感受著她的真實。
「那我會一直等下去，等到我心跳、呼吸停止的那一天。」
「璽譽--」晶瑩淚珠盈滿眶。眼一眨，兩行清淚順頰滑落。「我知道我愛的你，絕不會丟下我一人，我也知道我愛的爾，一定會有醒來的一天，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斂去眼底濕意，他緊摟懷裡纖細身子，揚眼轉望窗外那一片在今天看起來格外清澄的湛藍穹蒼。緩緩地，他合斂眼眸，唇角勾揚--
連蒼天都知道我對她的愛，都祝福著她和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