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薄憐惜
諾大的府第門上,懸挂著「薄府」兩字。
薄令春薄大人是當今朝庭官員,江南巡府,深得皇上重用,又得這寶地美差,自然是日進斗金。白月仙庄雖然在武林與行商方面都佔有極尊地位,但如何能與當今聖上的寵臣相提並論,這門親事,是白月仙庄高攀了。
二十多年前,薄令春還是地方小官,與白月仙庄當家非常投緣,以兄弟相稱,並定下指腹為婚之約。可惜白家長子早夭,還沒等到薄小姐長大,次子白皓月又惹下大禍,被斷絕關係。白老爺也是深有愧疚,幸而薄大人對白家三子白敬月非常喜歡,也是讚賞有加,才免於一場毀約的尷尬。
敬月帶著少艾進入薄府,送上禮物,並求見薄小姐。薄府的丫環雖然意外白敬月的忽然來訪,還是通報了家中主人。不久,一名年輕女子在兩名侍女的陪伴下盈盈走來,手中提著一把輕羅小扇遮面,微一拱身。
「白公子安好,薄氏有禮了。」薄小姐看向跟在敬月身邊的少艾,「不知這位是……?」
「是妹子,巧遇上,一起過來。」
薄小姐聲音清脆如玉:「白月仙庄三位兄妹都是聞名人,天下人人皆知。恕薄氏孤陋寡聞,聽聞白家小姐雖然美麗動人,可性子潑辣武功了得,這位姑娘……怎看也不是令妹吧?」
敬月略為挑眉,道:「這位秦姑娘確實不是舍妹,而是在下兄長的徒弟,年紀相近,白某自當她如妹子般看待。」
「原來如此,就是那位臭名遠揚的令兄吧,呵呵。可惜啊,今日家父有事不在家中,還請白公子另擇日再來吧,小女子不便陪了。」說完,竟準備送客。
敬月笑得溫文,話中卻是不容忽視的語氣:「在下今日不是來拜訪令尊的,而是特地來見薄小姐。」
少艾感覺扇後年輕女子的唇瓣微微翹起:「白公子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雖然薄氏已婚予白公子,但仍未正式入你們白家門,這相見,怕是不得宜吧。」
「如何不得宜?我們是指腹為婚的未來夫妻,未來夫君不過想娘的面色,難道也要先上報薄大人,等待批示下來才能來求見嗎?」
「批示就不必了。但薄氏今日若說,定是不讓你見這面,你又能耐得什麼何?白公子,難道你們白月仙庄的人,還耍硬地要看一名未婚姑娘家的容貌?」
是錯覺嗎?
雖然這兩人都是微笑,少艾卻覺得兩人話語間都是火藥味,可憐她那單純的小腦袋想來想去,也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只聽得兩人愈說愈張弩拔弓。
「薄小姐,白某今日不過求見一面,想更了解一下你的性格為人,以加深我們彼此的感情,姑娘何苦用如此刻薄的語氣灼灼逼人?」
「呵!還了解為人呢,莫非你還怕薄氏這名門之後的身份還配不起你們白月仙庄,查完家底連性格內涵也要查嗎?那是不是還要先試婚,怕薄氏無法滿足你白公子的需求?」
這個……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
少艾再單純不知世事,也覺得這薄小姐好像說得已……已經太過火了吧,莫說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了,就是任何一個良家女子都不該在男人面前說出這種話啊!連薄氏身後兩名小侍女也覺得小姐這句話實在離譜,想勸言,可薄小姐全然不理。
敬月自然也覺了,於是頓了頓,稍微緩息過兩人之間的氣氛,才跳過那句尷尬的話,說道:「恕在下愚鈍,未知白某是否在哪裡得罪了姑娘,以至姑娘對白某如此厭惡?」
「得罪?厭惡?呵!說得好!」只聽薄小姐這幾個字竟是咬牙切齒地說出:「是啊!我就是討厭你,怎樣!」她竟然連客套用詞都省略。
敬月不怒不急,慢聲道:「不知如何才能平息姑娘的努氣?只要白某能做到,定然為姑娘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薄小姐似乎也覺到自己的失禮,微微坐正,輕笑道:「好個刀山火海!倒不用那麼麻煩,只需白公子回家跟父母說,取消婚約就是了,很簡單吧?白公子,薄氏在此先謝過了。」
取消婚約?這次少艾更是糊塗了,為什麼這薄小姐要取消婚約?究竟是生過什麼事,讓白小姐如此怨恨,連婚約都要取消?
顯然一切也乎敬月的想象,他猶豫過少許,答道:「請姑娘諒解,恕白某無法做到這一點,這婚約是兩家父母早年訂下。兩家長輩感情之厚,薄小姐想必也不是不明白,這實在非白某一人之口能決定。不知有否其他方法,能平息薄小姐的怒火?」
隔著輕羅扇感到薄小姐刺咧咧的火怒目光,只見她一轉身道:「好,你說不能取消是吧!那麼……那麼你就自盡好了!這個你能做到吧?你死了,我就不生氣了。」
少艾一聽更是吃驚,這也太離譜了吧,這薄姑娘何以怒得要敬月大哥自盡了斷!敬月大哥既然沒見過她,兩人自是無從結怨,怎會有人第一次見未婚夫婿就叫人自盡的?
敬月微側起頭,看不出喜怒。他略為思量過,忽然道:「失禮了!」然後大步流星踏上去,竟不顧侍女與薄小姐的驚恐與阻止,伸手拿下遮顏的小扇。
少艾也沒反應過來,只見那扇后是一張甚為嬌巧美麗的面孔,細眉杏眼櫻桃唇,眉心一片高傲不可一世態度,卻是清裝素顏,無甚脂粉,清新中泛著一種高貴。「好漂亮的姑娘……」少艾忍不住脫口而出。
那薄姑娘又羞又怒,奪不過敬月手中扇子,叫道:「白公子好生無禮啊,竟然連姑娘家的扇子都不放過……哼,你們白月仙庄原來是如此道貌岸然的名門正派,專欺負不會武功的姑娘。」
敬月端詳過薄小姐的相貌,才遞上扇子:「白某確認過了,我與姑娘確實未曾謀面,實在不知是何時得罪了姑娘,竟要下此殺著。」
薄小姐連哼了三聲,才一手奪過扇子:「就是現在,你大大得罪了我!我要叫父親找你們白月仙庄去聲討,到時候看你怎麼跟我爹交代!」
敬月不慌不忙,淺笑道:「薄小姐要告訴令尊今日之事當然好,未知是白某奪小姐扇子無禮。還是小姐叫白某去自盡過分呢?」
「你!」薄小姐忽然頓住,這才現這白敬月其實一點兒也不好對付。她冷靜下來思索,轉念一想,忽然揮走了旁邊兩名侍女,讓她們退到廳角,才慢慢道:「你真的是想來看我相貌嗎?想來加深了解?」
敬月笑容依舊瀟洒:「否則姑娘如何以為?」
薄小姐眼珠轉動,忽然靠近她自稱「討厭」的敬月耳邊,低聲道:「既然如此,你就幫我離開這薄府,怎樣?這可比自盡什麼都容易吧?」說完不待兩人反應過來,就大呼:「白公子,你邀我去散步?好啊!咱們慢慢走慢慢談慢慢加深了解啊!呵呵!」說著起身一手拉起少艾一手拉住敬月,就朝大門走去。
「小姐!這可使不得!」侍女忙追上來,想阻止她。
薄小姐湊到敬月耳邊:「喂,你啊,會武功吧?快飛啊飛地,帶我飛出這屋子去,我就什麼都不怨恨你了!」
敬月一臉淡薄的笑,還是看不出任何心思所想,只是道:「薄小姐,你想在下帶你出去,在下可擔不起你出逃后的責任哦!」
薄小姐微皺柳眉,一腳狠狠跺在敬月右腳:「你少那麼多廢話,叫你帶我出去就出去,你放心,我會說是我自己要跑的,和你這膽小鬼沒半點兒關係!」
「可是你根本就沒打算回來吧?」
「閉嘴!你只要照做就好了。」薄小姐使了個惡面色,可惜長年千金小姐教養下,哪做得出什麼凶表情。她這惡毒樣除了讓敬月覺得好笑又可愛外,實在沒有任何威脅感。
敬月嘆口氣,忽然翻手抱起薄小姐在懷,單手抱著,另一隻手小心地勾住少艾的腰:「秦姑娘,得罪了。」
這一聲后,薄小姐只覺得身邊風聲陣陣急襲而來,嚇得她只敢趴在敬月身上,緊閉雙眼,一動不動。直到感覺已沒有動靜,才睜開眼,竟然已到薄府側面的小巷。
敬月輕輕放下兩人,瀟洒依舊,馬上退開一步:「剛才有得罪之處,望姑娘莫怪。」
薄小姐才不管他什麼得罪不得罪人地,見到外面光景,熱鬧街道,歡喜地好像孩子:「出來了!我真的出來了!」她深吸口氣:「難怪古人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啊!外面連空氣都清新好多啊!」她好奇地四處看,好像什麼都有趣漂亮,其實這些市井小販走賣,哪裡有她薄府的精美環境好,她只是忽得自由,覺得外面什麼都比家裡好。
敬月和少艾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大小姐可能被困在家裡困得無聊過頭了,才那麼渴望出外。
敬月上前道:「薄小姐,你已經看過外面的光景了,是否該回去了呢?你家下人怕已鬧開鍋了吧。」
薄小姐面色從熱誠中頓時冷了下來,她嘟起嘴:「我才不回去。」
敬月淡笑道:「薄小姐,你渴望自由當然好,但你這番私自出來會可是會給其他人添麻煩的。做事還是三思而後行的好。」
「哼!我不管!反正到時候倒霉的也只有你吧,所有人都看到你親自帶我出府的!」她一改之前的說詞,笑道:「別老擔心這些了,還不如想想怎麼玩得開心!」說完她拉住少艾的手臂,儼然姐妹般可親:「秦姑娘,剛才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未請教大名。」
少艾不明白這薄小姐怎麼忽然地改了剛才的態度,變得那麼可愛可親,笑答道:「我叫少艾,秦少艾。」
「少艾……少艾……」薄小姐喃了兩次,似要記名字,然後也笑了:「我是薄憐惜。剛才抱歉了,因為啊,那些侍女都是我爹的爪牙,我可不能在她們面前表現得太親近。」說完她吐吐舌頭,全無小姐架子,煞是可愛。
「薄憐惜……」少艾也輕呼:「好好聽的名字,『憐惜』啊,真是好名字。」
「才不好呢!」薄憐惜道:「叫『薄憐惜』,天生註定了要缺少愛憐珍惜。」
敬月也道:「薄姑娘何苦如此想,『紅顏薄命需憐惜』,正是好名。」
薄憐惜白了敬月一眼,才說:「是『薄情郎君莫憐惜』,白公子。」
敬月知道這薄姑娘不喜歡他,恐怕是因為不喜歡那段指腹為婚的婚約而引起,也不和她爭:「那麼薄姑娘,你預備何時回府呢?」
「回府回府!我才剛出來,就叫我回去了,等我玩夠了再說吧!對了,你剛才不是送我草莓嗎?我一顆還沒吃到呢,正好,你快帶我去摘草莓吃,我要吃新鮮的!」
敬月不置可否,只掃了薄憐惜一身美服,道:「薄姑娘,你要這樣去山上采草莓?」
「是啊!你不滿嗎?」
「沒有,沒有不滿。」敬月強忍著笑,隨著兩位姑娘走向白月仙庄後山,途中說著幾句諸如「天氣不錯啊」、「挺適合攀山」之類言不由衷的話。
他忽然現,這個脾氣性格古怪的薄憐惜還滿有趣的。
下一回,小蒼雪回回來也~~呵呵呵~~_~~
說起來,這篇故事中的女角色都好奇怪……雖然是自己設定的,但真的好奇怪哦,除了少艾,都好凶哦b
沒關係,這篇為了寫這群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