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肯恩並未直接回到莊園。他坐上馬車駛向倫巴底大街。此刻他需要一些事物來移轉他的怒氣。
這條街道又稱銀行街,遍布許多新興銀行及證券交易所。工業革命之後,各類商業行為如雨後春筍般在英國各地竄起,尤以倫敦為最,成為舉足輕重的世界金融中心。
跑遍了世界各地的肯恩,聰明如他,當然明了世界局勢的點滴變化。
從一個毫無身分背景及財勢的他,短短十年間,憑藉一己之力爬升至今日的局面,不僅因為他肯做敢沖,更因為他有著比一般人更勇於冒險的精神。
就拿十六歲時的他來說吧。母親剛過世,好心的總管大人願意留下他在馬廄工作,孑然一身的他竟婉拒其好意,反而登上一艘專在海上私掠的海盜船,開始洗劫來往船隻
。
他的冷靜心細與膽識過人,得到當時的船長──也就是名噪一時的海盜王庫克的賞識,有意收他為接班人,結果又被他拒絕。
出乎意料的,海派豪爽的庫克聞言只是哈哈大笑,仍繼續教授他高超的劍術、航海技能及戰略,對他沒有絲毫防備之心,照樣傾囊相授。
直至一九0一年,維多利亞女王退位的前兩個月,庫克終於被英國海軍逮到關進了倫敦塔,不到一星期便執行槍決。
就在「叛逆號」群龍無首之際,肯恩薵了筆錢,加上自己幾年來的積蓄,同庫克的妻子黛安買下了「叛逆號」;同時也允諾將「叛逆號」的分紅固定匯給她,解決他們母子頓失依靠的生活,直至她再嫁為止。
同時,他也將「叛逆號」更名為「希望號」,正式改為合法的商船,專門運載郵件及貨品,尤其是遠洋航線。
起初,所有海盜強烈反對改弦易轍,他們早已習慣冒險及強取豪奪的海盜生活,不能認同單調呆板的運輸生涯而紛紛求去。而肯恩早已預見海盜船的沒落及危險,所以依然堅持己見,最後留下的泰半已步入中年,沒有更好的機會,只好將就。
事實證明了肯恩的遠見。而商船的生意更因肯恩選購商品的獨到眼光及價錢公道而蒸蒸日上。昔日離去的海盜也因找不到工作而回頭投靠他,肯恩二話不說照樣接納;昔日海盜洗心革面,成為他最忠貞賣力的船員。也因此,肯恩的船員是所有商船中流動率最低,也是團隊合作性最高的。
一年前,肯恩買下這艘英國最新、也是噸位最重的汽輪,名為「伊娜號」──是麥氏船隊的第六艭遠洋巨輪。
伊娜號長達一百八十公尺,重達一萬三千噸,而且是最新式的蒸汽渦輪機,使得她的速度高達20海浬,同樣的航程足足可減少三分之二以上時間,堪稱是全英國最快的商船,也因此使得他們的訂單應接不暇。
這一切,全是他不眠不休的工作及果斷大膽的決定才有今日的成果,他根本不需要那勞什子的狗屁頭銜。
想當初擁有公爵頭銜的那一家族,是如何欺負他母親;那惡意的嘲弄笑聲,至今他仍清晰難忘。即使免費贈予他再高的爵位,他仍是不屑,不屑與他們烙上相同的階級。
虛偽的英國上流社會!
馬車已停在一家證券交易所前,肯恩決定進去研究研究。既然不想再浪費時間在安妮身上,這一個月他總得找個刺激的樂子。投資股票、債券,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彼特,一個時辰後來接我。」肯恩交代車夫,也是他的貼身男僕后便跨下車。
快走至交易所門口時,突然被冒失奔跑的男子撞得踉蹌了下,他反手迅速抓住男子的衣領,下意識先探看自己口袋裡的錢包是否仍在。倫敦街頭的扒竊犯實在太多,防不勝防,尤其是這條銀行街。
當肯恩察覺錢包仍安妥地放在口袋,正欲放手時,男子已回過神,冷不防一拳擊向肯恩,肯恩防備不及,被正中腹部。他悶哼了一聲,迅速朝男子下顎反擊一拳,力道之重,打得男子跌坐在地,嘴角立時淌下了一道血絲。
肯恩正想開口問清楚,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尖銳而憤怒的聲音:「住手!」
轉瞬間,一位嬌小的女子龍捲風般疾奔至跣坐地上的男子身旁,焦急的蹲下身察看。
「弗雷,有沒有怎樣?讓我看看!」
當男子俯下臉吐出一口血水,連帶掉出一顆牙齒后,女孩猛地驚喘出聲:「天呀!他怎麼出手這麼重!」
倏地,女孩站直轉身,仰起臉蛋瞪視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不止的肯恩,闃黑的瞳眸里燃燒著震怒。
「先生,野蠻人才使用暴力,你這樣的粗暴行為令人不齒!我要求你的道歉及賠償!」
肯恩驚詫地直勾勾瞪著眼前的東方面孔。她居然說得一口字正腔圓的標準芵文,而且是上流社會的用詞。
見男人沒有回話,茱莉亞火氣直往上冒。這傢伙分明是東方人的外貌,卻擺出英國上流社會的傲慢嘴臉,還用他那冷沉的眸子死盯著自己。
「先生,就算你是啞巴,也有其它方式可以表達你的歉意。」茱莉亞不客氣地再度提醒他。
收起驚訝,肯恩仔細地打量那女孩。依他挑剔的品味而言,這女孩的臉蛋算得上是個中極品──瓜子臉,瞳如子夜般闃黑晶亮,長睫如豹,更添美目靈動似水;唇紅齒皓,膚色賽雪,完全不見西方女性臉上的雀斑及粗毛孔。嬌小的身段,穿著一襲淺湖綠素雅的連身長裙,活脫脫是個清新雅緻的美麗瓷娃娃。不過只有臉蛋。
他一眼即知女孩沒有穿上英國淑女慣穿的束腹與鯨架,略寬鬆的衣服看不出她真正的身材,而瞧她纖瘦的模樣,肯定也不怎麼樣。他猜道,就像她的態度一樣。
肯恩左邊唇角一撇,露出他一貫漠然嘲諷的神情睥睨她。
「欠禮貌的小姐,或許妳該問問是哪個傢伙粗暴的先動手。」他意有所指的瞧著她身後正緩緩起身的弗雷,眼中的譏誚不言而喻。
弗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地辯道:「他中途攔住我,我以為他是那個扒手的同夥,所以才會出拳……」
「扒手的同夥?你看我像嗎?」肯恩挑眉問道。
茱莉亞將他從頭瞧到腳底,發現他衣著簡單,卻是上好質料的精工剪裁,的確不像是做扒手這類人的打扮。
「看起來是不像,不過你沒聽過嗎?人不可貌相,看外表是不準的。」茱莉亞存心挫挫這個男子的銳氣。誰教他出手傷了弗雷,還態度傲慢。
肯恩眉頭一皺,隨即迅速反擊:「所以我才無法辨明你的朋友來撞我,究竟是意圖扒竊,抑或另有企圖。」
「而你在無法辨明之際,是否應該確認清楚,才出手傷人?」茱莉亞抓住他的語病反問。
「這叫作自衛。」他不耐煩回道。這女孩和他卯上了嗎?
「你毫髮無傷,而弗雷卻被打斷牙齒,這叫自衛?」她不客氣地哼道。
他瞇起了眼冷冷地瞧著她。她以為尖牙利齒死咬著他,他就會道歉及「賠償」嗎?想要他的錢?早得很哩,「這隻能怪他的拳頭不夠力,傷不了我。」他邪惡的朝她一笑建議:「我勸妳換個男人--強壯得能挨得住拳頭的男人,憑妳的臉蛋應該不難找吧?」
茉莉亞聞言倒抽了一口氣。
「你……你怎敢說出這種侮辱的話!我要你向這位淑女道歉,否則……我要求決鬥!」原本因自己先出手而自知理虧,並未再爭辯的弗雷,終於忍不住地憤怒挺身。他絕不允許有人侮辱茱莉亞。
「決鬥?」肯恩聞言轟然大笑,笑得連路人都不禁側目。
「你……你笑什麼?」弗雷手足無措地看著眼前笑不可抑的男人。也許自己沒有對方來得高大有力,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劍術絕不會輸給對方,難道……「你瞧不起我嗎?」弗雷斯文俊秀的臉頓時氣結。
肯恩終於止住大笑,徐徐開口:「現在是十九世紀,已經不流行『決鬥』這種老掉牙的遊戲。何況,跟你這個瘦弱的小毛頭決鬥,我勝之不武哩,沒什麼意思。」
「這倒也是,跟你這種老頭子決鬥,萬一你不小心閃了腰或扭傷筋骨,這可又是一樁醜聞哪,說我們年輕氣盛故意挑釁……」茱莉亞真是看不慣他高傲的神態。
「說的也是,你們的態度的確差勁。」他故意煞有介事地曲解她的話。
「好的態度是針對人,對狗是不需要禮貌的。」她凌厲的拐著彎罵人。
「妳倒是說中了我的處事原則。」他再度迅速反擊。
茱莉亞一愣。這男子的機智反應竟不輸她。
「看來,英國的紳士圈內肯定沒有你的名字。」她不禁恨恨地回道。
他盯著她嘲弄道:「我想這也是我碰不到淑女的原因。」
他竟拐著彎暗示她不是淑女!
緊抓著裙角的泛白手指泄露出茱莉亞的極度憤怒。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后,突然揚起一抹非常甜美的笑容,明媚燦爛直逼午後的陽光。
麥肯恩乍見她不怒反笑的奪目笑容,竟像是被攝去魂魄般直愣愣地盯著她。
一旁的弗雷卻悄悄的逐步退後。通常一看到這種艷光四射的華麗笑容,就知道茱莉亞已經憤怒到極點。笑容只是她整人舉動的前奏,所以他當然得儘快避開暴風圈。
他衷心祈禱眼前的男人能安然無恙。
「我們倆真無聊,何必為了不是紳士或淑女而爭執呢?能認識也是一種緣分,不是嗎?」她客氣而有禮的說道,臉上依舊掛著甜甜的笑。
他挑著眉盯視她,眼底有一絲疑惑,似乎在評估她的快速轉變有幾分真實性。
看來他不笨,而且謹慎,沒有立刻陷入美人計,茉莉亞心中暗忖。這樣也好,難度高一點,玩起來才有趣。
她輕嘆一口氣,低聲說道:「也許是我剛才態度太過分,才會讓你不相信我的主動求和,這也不能怪你……」語聲未歇,已略帶哽咽。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嬌弱的一面竟微微牽動他的心,讓他不自覺放柔了聲音。
「那表示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嘍?」她倏地抬起頭,露出光彩般的晶亮眼神。
「嗯。」他投給她一抹柔和的微笑。
茱莉亞盯著他英俊的笑容,差點震懾得忘了呼吸。這惡劣的傢伙笑起來竟是那樣好看!不過,她可不會為了他這「一點點」的溫柔而放棄整他。
「對不起。」她大方的伸出手朝向他。
他顯然頗訝異她的舉動,不過也只猶豫片刻,便伸出手握住她的。
在他還來不及彎身做出紳士親吻手背的禮貌動作時,茉莉亞已旋身背靠他胸膛,而且拉緊他的手圈住自己的腰,乍看之下就像是麥肯恩調戲般地摟住她。
「非禮啊──」茱莉亞同時放聲尖叫,而她也成功地引來整條街人群的側目。下一秒,她立刻放開手,反身給了他一個耳括子,既清脆又響亮。
而她的喊叫聲也引來斜對面街角的警察,如旋風般賓士過來,且立刻牢牢抓住麥肯恩。
「這位小姐,是這位先生非禮你嗎?」警察一邊詢問還一邊用著鄙夷的眼光上下打量著麥肯恩。
茉莉亞的黑眸立刻戲劇化的浮上一層淚霧,驚惶羞辱的楚楚可憐神情,連站立一旁觀看的人群也忍不住義憤填膺,交相暗暗指責這位看似體面的紳士,竟會在公開場合做出輕浮的舉動,而紛紛投以異樣的眼光!
當茱莉亞抬起狡黠的眼眸望向他時,驚訝的發現他竟沒有預期中的暴跳如雷或咬牙切齒;相反地,他只是冷眼瞧著她,其它人鄙視的眼神似乎動搖不了他,他的眼中只有漠然與無動於衷。
這樣的他,卻無來由的教她一陣心驚及……愧疚。
可惡!他的冷漠怎會引來她的愧疚?這根本是他惡言相向的報應!
但,他持續的靜默及不做辯解的態度,益發使茱莉亞無法抹去心頭那抹奇異的感覺。
竊竊私語的人群愈來愈多,眼看警察似乎要帶走他,茱莉亞一咬牙,跺了跺腳,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對不起,我們剛才正在吵架,他……」她略吸氣,終於勉強說道:「他是我未婚夫。」
「原來他是你未婚夫。」警察像鬆了口氣般,然後帶著同情的眼神瞧著麥肯恩。「下次別讓你的未婚妻在大街上這麼胡鬧,增加我們的負擔……」
但麥肯恩冷冷的一瞥眼,頓時讓警察住了口,然後悻悻然地離開,口中還叨念著:「未婚夫妻吵架嘛,還喊什麼非禮,真是捉弄我的嘛……」
人群也隨著警察的離去而消散。
「未婚夫?」他挑起眉嘲弄地看著她。
「不必覺得榮幸。」她恨恨地看他一眼。「婚約現在解除。」然後她沒好氣地看向一旁看戲般的弗雷:「戲也看夠了,可以走了吧。」
她轉身欲離開,麥肯恩卻更快地擋住她的去路。
「我要一個解釋。」他堅定地秋著她。
「不需要。」她傲慢地瞧他一眼。
「為什麼?」
「反正我又不是淑女,會做出任何奇怪的舉動也沒什麼好訝異的。」她冷冷回道。
靜默了數秒鐘,麥肯恩才恍然明白她是氣他暗示她不是淑女一事,不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看來你很滿意我的答案。」看到他該死的好看卻又透著可惡的笑容,茱莉亞不由得怒道。
他深沉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她。「妳一向如此報復得罪你的男人嗎?」
「這算報復嗎?」她冷哼著,上下打量他。「你全身上下仍毫髮未傷啊。」
他啼笑皆非地揪著尚不及他肩膀高的茱莉亞,戲謔道:「我是否該慶幸妳這一巴掌手下留情,讓我得以完整保存我的牙齒?」
他輕鬆的自嘲,她不自覺地怒意全消,莞爾回道:「你的確應該慶幸我是個力氣不大的女人。」
「嗯,否則現在牙齒不完整的會是妳。」
這句話讓茉莉亞的怒氣又全都回籠,她狠狠也瞪著一臉不在意的麥肯恩咬牙切齒:「你這個粗魯、自大、無禮的野蠻人!我希望永遠別再見到你!」
茱莉亞恨聲罵完后,隨即轉身,頭也不回地疾速離開,彷佛身後的人有傳染病似的。弗雷也立刻緊追在後。
麥肯恩目送她遠走後,才揚起一抹自他母親死後便不曾露出的開心笑容。
「這太瘋狂了!」
「噓,妳小聲點,別讓我爸媽聽到。」弗雷緊張的打開書房大門,確定長廊外並無人偷聽后才又退回書房,即低聲解釋:「妳知道我只能找妳商量,我需要……」
茱莉亞比了個手勢打斷他。「你需要商量的人應該是你爸媽,這樣重大的決定,我幫不了你。」
「可是,他們一定不會答應……」
「所以你就用離家出走、不告而別這種方式來傷害他們?」茱莉亞沉下聲說道。
「我不是……」弗雷一僵,盯著她一分鐘,終於像泄了氣的皮球般無力說道:「沒錯,我這樣做的確會傷害他們,可是我別無他法。他們是如此地固執己見,根本聽不進任何他們不接受的想法,所以我只能選擇最糟卻最有效的做法。」
「他們所做的一切全是出自於愛你。」
「我不要這樣的愛!」弗雷猛然暴跳起來怒吼。
他煩躁的耙著頭髮,在書房內走來走去,一向斯文拘謹的個性丕變,代之而起的是個像活火山般隨時爆發的焦燥性格。
茱莉亞一語不發地瞪著他。幾年下來,他隱藏的烈火性子已漸漸披露於外,愈來愈不像當初那個沉靜呆板、有如一攤死水的小男孩。
最後他終於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茱莉亞。
「從小我就被教育要做個貴族,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無一不要求符合上流社會的標準。」他控訴的眼底是濃濃的苦澀;他閉一下眼,而後說道:「我已經厭煩這種有壓力的愛,我想要自由,想飛,想展翅遨翔,想用一雙腳踏遍世界各地,用一雙眼看遍美景,想體會隨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心情。」
他頓住,雙眸盯住茱莉亞。「是因為妳,讓我有了想飛的心,想掙脫這一切去看這世界。」
「我──」茱莉亞驚訝的指著自己。
「嗯。」他眼底湧進一絲回憶。「記得我十歲那年,爸爸因女王要求而到中國談判,進而認識了妳父親,半年後我們返回英國,也同時帶著妳離開。」
「當時妳才小我半歲,卻堅強的面對遠離家園的事實,不哭不吵鬧,只以歡笑快樂的面容面對我們。我知道其實妳也會害怕恐懼,私下也會流淚,但是擦乾了眼淚,妳會真正開心的過生活,而不是強顏歡笑。從以前到現在,妳率直積極的人生態度,影響我很多,也愈發讓我討厭上流社會的虛偽做作。」
聳聳肩,他無可奈何嘆道:「可是我無法擺脫世襲的貴族身分,所以我想溜開一段時間,去體驗我想過的海上生活,一段真正卸下貴族身分,完全自由的生活。」
茱莉亞沉吟良久,才緩緩開口:「你可以去旅遊一段時間,未必要上船去啊,海上的工作不但粗重,而且危險……」
「我就是想藉海上的工作磨練自己,讓自己成為一個成熟強壯的男人。」他滿臉興奮地陳述:「而且我打聽到商船中鼎鼎有名的麥氏船隊,據說船長不僅是優秀的航海專家,船隻出事率也最低。不僅如此,聽說船員中有許多是金盆洗手的海盜……」
「海盜?」她揚眉。
「是呀,想想看,與從前雄霸海上的海盜共事,是件多麼刺激有趣的事呀。」
「我看,磨練是其次,應該是你體內隱藏的冒險犯難心發作了吧?」茉莉亞打趣道。
他搔搔頭,不好意思她笑道:「都有啦,我一直很羨慕海盜狂野不羈的海上生活,我的祖先曾經出了一名名叫黑鷹的海盜,他還是維多利亞女王的寵臣呢。不過,我的祖父母及我爸媽似乎很引以為恥,尤其是我爸媽,你知道他們的個性,中規中矩且嫉惡如仇,他們根本是痛恨極了海盜……」
弗雷停頓了會兒,帶著求助的眼神看向茉莉亞。
「這也是我不敢開口向我爸媽明說的原因之一。我怕一提到海字,他們就立刻否決了。」
茉莉亞明白他說的是事實。
唐納森夫婦待人親切而熱誠,沒有上流社會慣有的傲慢,但仍不脫英國人拘謹保守的個性,尤其是在管教唯一的兒子上,態度更是嚴厲刻板;這也許就像中國人望子成龍的心態吧?
「你準備什麼時候成行?」
「我聽說麥氏船隊里最大一艘船──伊娜號,正在募集船員,我已經寫信過去,現在就等迴音,如果沒問題,應該是一個月後出發。」
「那不就是我從聖約翰畢業準備返鄉之際?」茱莉亞沉吟道。
「嗯,差不多。」弗雷凝視著毫無血緣卻視如己妹的茱莉亞。也就是因為她即將離開英國返回中國,他也想要逃開;沒有她活潑開朗的身影,他無法想象自己如何能獨立面對嚴謹的父母及沉重的家族責任。
「那表示──屆時沒有人可以幫你善後,安撫你父母因你離家出走而痛心絕望的情緒。萬一因此發生了什麼事,你想,你能承擔這樣的後果嗎?」茱莉亞客觀的分析。
弗雷頓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