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手上抱著一大束鮮花,是純白色的風信子,這是余柔珊最喜愛的花。

在這間窗明几淨的私人診所,嗅不到消毒藥水味,隱約還有淡淡的精油香味。

循著護士所指引的方向,顧學維找著了余柔珊的病房,正想伸手敲門,裡頭卻傳來說話的聲音,好奇心令他收回了手。

「你是說我懷孕了。」余柔珊語氣中有著不敢置信,隨即大笑起來。

「我不是在開玩笑,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看著她長大的老醫師正色道。

他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雖然她現在有了父親,但是她腹中的孩子並沒有。

「你自己要想想,該怎麼跟你外公說。」他能想象得到余仁發那雷鳴似的聲音把牆給吼倒的景象。

余柔珊並不擔心這一點。「就說我是在你這裡做的人工受精,孩子的父親是個不知名的捐贈者。」她異想天開地要求道。

老醫師心想:自己是哪裡看起來「耗呆耗呆」很好騙,讓她以為憑這三言兩語就能讓自己當炮灰去送死。

「要說你自己說,我沒那麼大的膽子,敢在你外公面前說這種話。」開玩笑,余仁發可是會當場把他的醫師執照給撕了,連帶的他也不會有多好的下場。

余家相當寶貝這個女孩他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就算余柔珊真的想要個孩子,他們也絕對不會阻止,先決條件是她得為孩子找個爸爸才行。

這種像好萊塢女星戲劇般的舉動他們是不會容許,所以有哪個醫生敢不知死活的替她做人工受孕,先為自己寫遺囑、買保險才是上策。

「你應該上過護理課,知道所謂的安全性行為。」

「那你也該知道沒有百分之百的避孕方法,所以會有意外中獎你應該不意外才是。」余柔珊說得理所當然。

聽到她的話,老醫生差點沒高血壓發作。突然,他興起退休的念頭,他這把年紀該是在家含飴弄孫,而不是和個不知好歹的女娃兒鬥嘴。

「現在還是時候,你若不想生,可以動手術中止懷孕。」這事兒老醫師看多了。

余柔珊倏地露出驚恐的表情,好像他是要她去殺人一樣,她將掌心貼緊小腹,好像這麼做便能保護腹中胎兒的安全。

「我要生。」她斬釘截鐵地表明心意。

這一次她學乖了,不會再去找孩子的爸爸分享喜悅。不過,要和自家人分享新生命的消息還得等等,最起碼得拖過一段時間,到時候他們想逼她墮胎便會對母體造成危險,相信定能讓他們打消念頭。

「你暫時別對我的家人說。」她雙手合十地要求道。

老醫師怎會看不出她所玩的把戲。「最好是在孩子穩定下來之後是吧。」

知我者老醫師是也。余柔珊的笑容里有著感謝。

醫師有為病人保守病情的道德,再加上她本人都這麼說了,他更沒有反對的餘地。摸摸鼻子,他自認說不過這丫頭,轉身步出病房。

余柔珊在門關上的那一刻,興奮地在病房裡打轉。

她真是太高興了,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保重自己,才不致重蹈覆轍。

最近,可說是喜事一樁接著一樁,她才剛認了父親,嘉安的事解決了,連嘉琛都回來了,現在,她大可以賴在家裡好好安胎,不過最好還是躲遠一點,才不會讓人像參觀動物園般緊盯著她。

她一個勁兒地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沒發現房門已經讓人推開,而來者看了她好一會兒。

驀地,她感覺到有道灼熱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她抬頭一看——

「你來做什麼?」她懷疑他可有聽到剛才她和醫生的對話。

不可能的。余柔珊在心裡安慰自己,醫生都走了好久,沒道理他會聽見,他也不可能降低格調偷聽。

「你在我的宴會上暈倒,於情於理我都必須來探望你。」他將手上捧著的風信子放在茶几上,儘力維持著鎮定的表情。

這是非常困難的,他很難相信舊事居然會重演。她又一次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而他……等等,這一回她並沒有將孩子賴在他頭上。

「你的身體還好吧?無緣無故怎會說暈就暈?」他旁敲側擊地問道。

「我好得很。」說著,余柔珊還重重地揮了兩拳證明。「不過是一時貧血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她的表情可不是這麼一回事,瞧她笑得好不開心。

她隱瞞的行徑令顧學維愣了了下,這代表什麼?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我剛才聽到的好像不是這樣。」他直截了當地承認自己的竊聽。

倏地,余柔珊的星眸彷彿帶利刃似的射了過來。「沒想到堂堂一個男子漢,居然會做起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面上微靦現紅,顧學維沒料到會遭到一陣搶白。

「你要是敢再對外界說出這件事,我會親自拿刀天涯海角地追殺你。」有了前車之鑒,她不敢掉以輕心。這男人嘴上不饒人,她可是親身領教過。

「我很好奇你為何沒說這孩子是我的,畢竟我們曾經……」

不想聽他說出那夜的事,余柔珊截斷他的話。「別說閣下不能產生精子,即使你可以,也不可能一次使讓我受孕成功。」

她往他的痛處上戳,希望他識相趕緊離開;再晚家裡來了人,定會把病房給摧毀的。

男人最不願聽到的便是被質疑他在床上的能力,還有是否戴綠帽,二者往往讓人為之氣短。而她的表現讓他懷疑起這孩子的產生,若真是出自於他,那六年前的孩子不也是他的,卻讓他一口咬定是她偷人。

但他做過的檢查報告上白紙黑字,且簽字的大夫是個名醫,犯不著拿自己的名譽開玩笑。

「你走。」余柔珊推著他往門口去,不想他再多逗留。「我外公他們就要來了,我不想讓他們犯了殺人重罪。」

顧學維順著她的力道讓她推出病房,不是忌憚余家男人,而是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他決定再做一次檢查,一定要找出真相來。

自己是否在無知中陷自己於不義,倘若真是如此,他欠余柔珊的可就多了。

※※※

莎朗氣急敗壞地殺到顧學維的辦公室。他居然敢讓個小秘書代他出面,拿了張一百萬美元的支票便要和她說Bye-Bye,他當她是什麼?和顧家的資產相比這不過是九牛一毛,她只要成為顧太太便能全數擁有。

不過她還是收了下來,而不是將之撕毀,並且立刻趕來要收復失土,保全自己在他身邊的一席之地。

但是出現在辦公室的並非顧學維,而是劉金芳。

「你在這裡做什麼?」莎朗語氣不佳地質問。

劉金芳僅挑高了一眉。「我才要問你在這裡做什麼?這裡可不是宴會或飯店房間,你和這裡真是格格不入。」她罵人不帶髒字,將人貶為妓女還不用上這名詞。

她已經受夠了氣,還要讓這老巫婆損,莎朗放開了所有的風範,左手叉腰、右手直指劉金芳的鼻尖,擺出了茶壺姿態。

「你這個欲求不滿的變態老女人,見不得自己兒子得到快樂,非得將他綁在你的腰上和你一起不幸。有種你就自己去找樂子,人家維的母親不是又找了個男人;一樣都是寡婦,她可比你要懂得生活。」她將所有的悶氣,一古腦兒地發泄在劉金勞身上,覺得暢快多了。

不過,她還有很多的話可說,只是身後傳來如喪鐘的聲音教她倏地住口。

「我說過不準侮辱我家的長輩,看來你還是沒聽進去。」不知何時回來的顧學維冷冽的說道。

莎朗知道這下子所有曾經幻想過的美夢都破碎了,他再也不可能接受她,更不可能見容於顧家。

趁他還沒將支票止付之前,帶著自己僅能得到的金錢離開吧。敗下陣來的莎朗夾著尾巴逃回西雅圖去。

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勝利,劉金芳因此笑得臉都歪斜了。

「嬸嬸來台灣做什麼呢?我記得你在這裡並沒有親戚友人。」顧學維說道。

劉金芳給了千篇一律的回答:「我來看丹尼爾。」

嬸嬸的神態看來一如往常,想必如果不是丹尼爾在陰錯陽差之下沒告成狀,便是她的演技一流。

在酒會上他已經和丹尼爾撕破了臉,因為在他的想法中,是他搶奪了他心愛的女人。

他還沒興師問罪呢,否則要論先來後到,他的資格要比丹尼爾來得強。

「他已經很久沒進辦公室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顧學維實話實說。

每一天都有人失戀,可是他卻把自己弄得好像是世界末日,所有人都要讓著他;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閑工夫捧著他的。

劉金芳卻十分不滿,將所有錯都怪在顧學維頭上。「你說的是什麼話!」她端起的架子不比伊莉莎白女王還小。「他可是唐城的接班人,你的繼承人。」

她的話讓顧學維起了疑竇,當初是她口口聲聲、呼天搶地的說顧家斷後了,硬逼著他將丹尼爾立為繼承人;但報告是她去聽去拿的,她真的沒動手腳嗎?

「我未必只能立丹尼爾當繼承人,家族裡還有其他的堂兄弟姐妹可以擔起這個責任。」他用閑聊的態度開始設下陷阱。

被她欺瞞了這麼久,也該找出真相還給柔珊一個清白的時候。

果不其然,劉金芳又開始她的拿手絕招,雞貓子喊叫的唱起大戲來。

「你怎麼可以讓旁系的人入主唐城?你父親和叔叔會死不瞑目的。」她作勢由皮包里取出手帕,按在眼角拭淚。

眼淚訴求是第一招,她總是能哭得讓外人也跟著一掬同情之淚,但他已見過太多回,免疫力早培養出來。

他沒說話地任她一個人唱獨腳戲,讓她自討沒趣地結束。

嚶嚶啜泣若沒有勸慰,久了還真是無趣。劉金芳只得抹了抹臉上從未出現過的淚痕,將手帕丟回皮包。

「唐城是你太爺爺,還有幾代祖先胼手胝足打下的江山,你捨得看它落入他人手中?」劉金芳訴諸中國人最講究的「孝」一字。

這一招使過的次數也不下眼淚招數,顧學維早知道如何回擊。「要真敗在丹尼爾手上,我寧可要別的支系來傳承。」在這之前顧學維是有此打算。

「可是……」

顧學維打斷她的話,「不過大權也未必會旁落,我自己有可能有子女傳承。」

聽到他的話,劉金芳著實慌亂起來。「怎麼可能?怕又是哪個想攀龍附鳳的女人說的謊言。」她的目光不敢看著顧學維的臉,說得心虛。

直到這一刻,顧學維才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他真不明白她到底在爭些什麼。

「醫生說了,我的精子數量和一般正常男性沒有兩樣,只要女方沒有問題,是可以正常受孕的。」他面色不變的說著。

劉金芳的嘴開合數次,卻沒能擠出半個字,她不明白一個完美的騙局怎會被揭穿。當年她將兩張檢查報告對調,依借的是上頭並未打上名字,誰能弄得清楚是否有被偷摸過。

她不能掌大權沒關係,只要兒子坐上大位,她照樣可以在背後垂簾聽政,誰能管得了。現在卻被他給破壞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劉金芳也不再掩飾,挫敗地道。

想到內情真會是這麼樣的污穢,令顧學維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

「你若想要大可以開口,我不會吝惜唐城總裁的位置。」顧學維難掩失望之情。兩人雖無血緣之親,好歹她也是叔叔的妻子,從小到大喊她嬸嬸.可是她居然只為權與利而這麼做,真令人不勝唏噓。

「你懂什麼?」劉金芳不自省,倒怪起顧學維的不是。「你的父親是長子,你是長孫,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誰都誇讚你英明睿智;而我呢?丹尼爾呢?都只是你的陰影下苟且偷安的附屬品。」

她的話傷不了顧學維,反倒令人同情她內心的偏差。

「不要這樣看我,我不是可憐蟲。」劉金芳怒斥。

「你要就給你吧!」顧學維突然覺得未曾有過如此的心曠神怡。「等我向董事會報告之後,便卸下總裁一職。」

「真的?」劉金芳搶上前去揪住顧學維的衣襟。「你是說真的?」

格開她的手,顧學維自沙發中起身。「當然是真的,我從不說假話。除了剛才醫生所說的話是我編造出來的;我只是去做了檢查,報告還要一天才會出來。」

劉金芳這才明白自己是被套出了話。

這時,門口的聲響引起辦公室里兩人的注意,他們看了過去,才發現不知何時丹尼爾早站在那裡。

顧學維走了過去,一手搭在丹尼爾的肩上鼓舞他道:「這一切都交給你了。」他不再留戀地步出辦公室。

他不知道丹尼爾有什麼反應,只聽到劉金芳興奮的叫嚷:「兒子,我出頭了,終於盼到這一天了。」

奮鬥了許多年終於如願以償,顧學維很高興自己還是有用處的。

※※※

唐城臨時換總裁一事並沒有引起軒然大波,美國總公司一致說明總裁正在休假,亞洲事務由丹尼爾——顧耀祖先生代理;但統合事務的重任,暫由總公司董事會選派人士處理。

根據他們的說法,總裁一職人選非顧學維莫屬。

但是他的行蹤也在一夜之間成謎,好像就這樣在台灣消失了。

「你出去別再亂說,他要橫死街頭也和我們無關。」余仁發殷殷告誡孫女,不想再讓她蹚渾水。

看著報紙喝著粥,余柔珊沒搭腔,若是開口可能會引起外公無休止的謾罵說教;況且,在她肚子里還有個孩子,不必忙著讓情況更加混亂。

「柔,你聽到了沒?」余仁發不滿外孫女靜默不語,發出如雷般的怒吼。

余柔珊以手指掏掏耳朵。「你這個習慣要改改,否則嘉安要是把你的金曾孫帶回來,不每天哭鬧才怪。」

一家子男人說話都像打雷似的,再強的心臟都難以承受。

這些天她一步也出不了門,連班都上不了,怎麼可能和誰說什麼,外公還真是小題大做。

被點醒的余仁發立刻降低音量說:「你說,你是不是和那小子曾經有過什麼?」瞧他這話說得跟貓兒叫似的,一點魄力都沒有。

要吼人當然就得要大聲,否則怎麼壓製得了人?看這丫頭又是一頭埋進報紙里,連應個聲都不肯。

反正乖曾孫還沒回來,他還可以再練練嗓子。於是,他用大聲公的聲調再把問題問了一次:「你是不是和那小子曾經有過什麼?」

其實不只是他,余家的男人都想對著她大吼;若不是瞧她當眾暈倒的可憐樣,非得全員吼上一回才行。現在,只好讓當家做主的代勞這一回。

似乎是和余仁發杠上了,余柔珊將嘴裡的醬瓜咬得喀咯響,令人又氣又無奈。

餐桌上的其他人不敢看向余仁發,生怕一個忍不住,嘴裡的稀飯會全噴上他的臉。

晨起吼吼外孫女、鬆鬆筋骨后,讓余仁發也餓了起來,反正她就在家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總有一天他會製得住這小妮子的。

於是,一家子的老老小小又恢復平靜,和樂的吃起早餐。

在屋外的趙叔聽到裡頭靜了下來,趕緊把車子開出來撣撣灰塵調整鏡子。車身之前讓人刮出來的痕迹,雖然已經修復好,但是在他的利眼中永遠可以指出痕迹的所在,也能指出造成它們的罪魁禍首。

當他將車子整理妥當時,大門的門鈴卻響了起來。

宅子里人們來來去去並不是多稀奇的事,但是沒有人會不識相的選個人家在吃飯的時候造訪。他沒讓屋內的幫傭出來開門,親自去大門邊看個究竟。

門外車子里坐著的是陸文衍,這些日子他都是趁著到美術館上班之前來到宅子報到,但從未這麼早過。

「我和柔約好了,要帶她去參觀展覽。」陸文衍自動說出來意。

說實話,趙叔對陸文衍沒有惡意,只是對他將大小姐擺在考古之後很不爽罷了。那些老骨頭會比活著的人重要他才不信,但是家裡上下都原諒他了,他又能怎麼辦;要不是看他還有悔意,他會幫著余家上下給他一頓粗飽。

開了門讓陸文衍將車子停進大門內,別讓他擋住他等會兒出門的路。

其實,趙叔心裡覺得大小姐還真是去挑人,比起她還在世時幾個追求她的男人,陸文衍算是腳踏實地的老實人,他不像是個學術界的名人,倒像個普通的上班族。

「你來得太早,大家都還在吃早餐。」趙叔的語氣只比生氣要好上一分。

這已經是他最和善的表現,對外人他一向都是不假辭色!不是因為他倨傲,而是為了保護余家人。

陸文衍不好意思說,自己想讓女兒對他感到驕傲,認同他放棄情愛所追求的夢想,才會在天沒大亮便醒來,興沖沖地上余家來。

雖然顧學維失蹤了,但他還是盡本分為展覽而忙。

只不過有個令他頭疼的人物存在。那劉金芳不論他是否有時間,每日必到美術館,明明對古文物沒興趣,卻又要拉著他為她導覽,罔顧幾位專職導覽的存在。

他多少希望女兒的出現能令她退卻,今生他除了夢芷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

不過他也挺好奇的,那顧學維使的是什麼方法,居然讓所有人都遍尋不著。

站在余家的庭園,他一邊吸著新鮮空氣,一邊和趙叔閑話家常,內容都繞在余夢芷母女身上,令他欣喜有那麼多人愛護著她們,也失望自己錯過了這些。

突然,他耳尖地聽到異響,而且還來自他的座車,回首一看,他幾乎要昏厥。

顧學維竟為了掩人耳目,藏身在他車子的行李箱中,忍受著一路上的顛簸沒讓他發現。真不曉得是自己的警覺退化,還是他的耐力過人。

「你來余家做什麼,他們不會樂意見到你的。」陸文衍提醒道。

余家人非但不樂意看到他,只怕會想除之而後快。柔珊還是死咬著秘密不放,但他們都明白,這一對小兒女肯定曾經有過一段情。

「你這小子還敢來余家!」趙叔不知道打哪兒拿來的竹掃帚,高舉過頭朝著顧學維直衝而來,往他腦門上揮了過去。

新仇舊恨今天一併徹底清算,他是打著這個主意。

一時之間,陸文衍不知道該站在哪一方,基於愛女心切,他很想加入趙叔的行列,甚至想搶過他的掃帚對付他;但他又不想多生事端,讓裡頭的人察覺。

兩難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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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備舊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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