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們見過面啦，真是太好了。」江如虹看著二人一同步走出電梯，笑得再開心不過了。

「我就說嘛，怎麼停個車停那麼久，原來是在下頭聊起來啦！天紘你也真是的，要聊也先上來嘛，地下室空氣又不好，還得站著說話，講起話來多不自在，真是一點也不體貼！」一連串的話說了下來，孟韋晴聽得頭都快昏了，但袁天紘似乎早已習慣的不當一回事，逕自轉身上樓。

「我回房了。」

「等等。」江如虹一回神，來不及喚住兒子，只有抱歉的對孟韋晴笑笑。

「真是不好意思，我一時倒是忘了要和他說晚會的事。不過沒關係，他今天既然回來了，就會一同共進晚餐，到那時候再討論吧！」

「不要緊的。」孟韋晴不甚在意。

「等他有時間再談吧。」看他那個樣子，恐怕也不是輕鬆得起來的人吧。孟韋晴突然發現自己的工作可能前途堪慮了。

「有時間，都回來了怎麼會沒時間呢。」江如虹只差沒拍胸脯保證。

「等一下我就上去和他說，我看你們今天就先進書房討論一下，把日期和時間定下來吧，這樣你要提案子也比較有依據。」這一點，孟韋晴無法反駁。

「那就麻煩伯母了。」

「不麻煩。」江如虹笑著拍拍她。

「開會很累吧，回房休息休息，一會兒開飯時我再讓小夏去叫你。」

「謝謝伯母。」孟韋晴真心的一笑，她是真切的感受到江如虹對自己的好。雖然不明白，卻感覺很溫暖。

也許是以愛屋及烏的心態，可是孟韋晴真的覺得自己很幸福。

江如虹含笑的看著她上樓，笑容也跟著她進房而消失。

那個逆子！剛才居然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看來她不上去和他攤牌是不行了，這個兒子，以為他長大了，他這個娘就拿他沒辦法嗎？以為他凈是不回話、不搭理她，她就會輕易認輸了嗎？試試看吧，看是不是這樣！

燃起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怒氣與戰鬥力，江如虹端起為人母的架子，慢慢的踏上階梯，決定和自己的大兒子好好的談談！

一掌拍開房門，江如虹怒氣沖沖的進入大兒子的房間，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你這個逆子，居然不將母親放在眼中。」袁天紘不為所動的套上衣服後轉身面對母親。

「又出了什麼事？」

「還給我裝傻？」江如虹一再提醒自己冷靜，畢竟眼前的是天紘而不是放嵐。

「算了，不跟你計較，我上來是有件事要和你討論。」袁天紘由公事包拿出文件，做好了萬全準備后才開口：「什麼事？」江如虹氣得眼睛冒火！這個死孩子，明知道她有事要說還把文件拿出來，分明是不尊重她嘛！

「兒子，我現在要和你討論的事情與公司有關，所以你別把眼睛給我放在那疊的文件上，尊重一下你母親大人我！」和公司有關？袁天紘有八成的疑惑，基本上他會比較相信，和方才遇上的孟韋晴有關係才是。

「我正在聽。」袁天紘仍是沒有照做，不過回答的語氣很迅速，表示自己不是隨便說說的，是真的有在聽她說話。

江如虹懶得理他了，反正他一直以來都是這副德行，自己絮叨了半天，也是白費工夫，還是辦正事要緊，別堅持這種「小事」而浪費自己的時間。

「我說最近公司的創立紀念日快到了，我覺得今年還是盛大慶祝，舉辦個聯歡晚會比較熱鬧。我昨天已經麻煩小晴擔任活動的總執行企劃，你一會兒有空就和她討論討論相關細節。」早已習慣一心多用的袁天紘眼睛盯著文件，卻也不忘詢問：「今年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需要盛大慶祝？」

「今年是創立五十周年啊！」江如虹理直氣壯的回答，覺得這個理由相當充分，兒子應該沒能反駁她才是。

「那是明年，今年是四十九。」袁天紘直截了當的敲醒她。

「是嗎？」百密一疏？不過沒關係，她江如虹豈會如此輕易就認輸。

「沒關係，反正我們是中國人嘛，習慣算虛歲啦。」

「公司創立也是嗎？」袁天紘的口氣不疾不徐，淡淡的質問。

「對。」江如虹哪管他那麼多，她的計劃能夠進行最重要。

「反正我說了算，也許你的資料才是錯的，你爸當年編寫公司史的時候搞錯了也不一定！」如此強詞奪理的辯解，就是自家母親最大的特色啊。袁天紘很清楚，繼續和母親堅持己見只是浪費時間罷了，因為母親肯定會以任何言詞來圓她的話，就算是再牽強她也會堅持自己的理論。

所以，他選擇不談。

「好吧，就算是五十周年，您打算如何盛大慶祝？辦晚宴？全體的員工都參加嗎？」那他們可能要找個大廣場來辦流水席。

「這個問題我已經考慮過，分三場辦可能會適合一點，北部、中部、南部，場面就不會太混亂。」江如虹笑得很甜。

袁天紘終於抬頭了。

「除了這件事之外，沒有其他特別要交代的嗎？」他可以肯定，晚會什麼的全是藉口，她主要的目的就是促成他與孟韋晴罷了。

江如虹早料到他會知道，所以她也是故意表現得這麼明顯，畢竟這個兒子太精明了，與其迂迴暗推，還不如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實情，看他如何接招。

「有。」所以她答得爽快。

「我覺得小晴這女孩子不錯，你自己斟酌著辦吧，記得善用機會，她現在就住在我們家裡。」袁天紘倒是意外於母親的坦白，卻也只是淡淡的揚眉。

「終於輪到我了嗎？」六個兄弟中就只剩他與漾晨尚無對象，母親會將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倒也是意料中之事。

「當然，就差你和漾晨啦，早點完成你們的終身大事，我也可以早點安心享福。」江如虹露出笑容。

「你應該不會讓媽失望吧？」

「您現在就可以安心享福了。」袁天紘淡道。已經有了四個兒媳婦，她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已經過半數了，你就別再瞎操心。」兄弟一個個的結婚，並沒有引起他的起而效之，反而更覺得自己結不結婚，似乎越來越不重要了。

「不，我要求完全。」江如虹假仙的扮起溫良的母親。

「媽不會害你的，小晴很適合你。」

「我與她並不熟。」袁天紘老實回答。

「而且目前也沒這個想法與計劃，您也會別造成旁人不必要的困擾。」同時，他不禁猜測，孟韋晴對於此事，是知情還是被蒙在鼓裡？

應該是後者吧，母親向來愛這種玩法。

「我才不管你這麼多。」此時慈母的形象完全消失了，江如虹露出一臉「你能奈我何」的囂張模樣，算準了兒子拿她沒辦法。

「我願意把我的計劃先行知會你，就算是給你很大的面子。想想你那幾個弟弟哪有這等待遇啊，你該知福惜福，還裝什麼撲克臉給我看！」袁天紘沒提醒母親，他向來就只有這號表情，只是此刻他也很難勉強自己裝出高興而且感恩的模樣。

知福惜福？母親自說自話的功力看來是更上一層了。

「您這麼做只是為難我與困擾孟小姐。」他說的是實話。

「你呀，現在怎麼拒絕我都不會放手的啦。想當初你那幾個弟弟們，哪個不是躲得跟什麼似的，現在呢？還不是一個個甜甜蜜蜜，幸福得讓你這個孤家寡人眼紅！」擁有連勝記錄的江如虹相當有把握的說著。

袁天紘動了動唇，很想說自己與弟弟們是不一樣的。但他很知趣的忍住不想把話說得太死。

「怎麼？想試了吧！」江如虹笑得眼兒彎彎，對於兒子的「回心轉意」相當激賞。

「並不。」袁天紘真的很想請她出門，讓他能轉戰書房好批示公文。

江如虹豈會因兒子這二個字而喪氣，態度依然強硬。

「我一點也不需要採用你的意見。」江如虹相當得意的說著。

「而且你那幾個弟弟都曾經歷這一段，沒理由你有特權逃過吧！更何況我這次的理由可是相當充分，公司五十周年創立紀念日，這算公事吧！反正我已經和小晴說好了，沒理由更改，你就照著做吧！」袁天紘很想再次強調，今年是創立第四十九年。

「就這樣定案了，如果你不服氣，可以藉此證明給我看啊！」江如虹換個方式引他跳進陷阱中。

「反正三場晚宴辦下來，如果你和小晴依然不來電，我也絕不勉強硬是把她塞給你，這樣可以了吧。」雖然有些扼腕無法「完整收藏」，但是她的確沒辦法勉強二個情不投意不合的人在一塊兒。如果這個心愿無法達成，另一個可是一定要完成，她是不會勉強天紘與小晴，但肯定還是會繼續替天紘找對象的。

袁天紘看了母親一眼，實在很難繼續與她溝通。

天底下會有哪位母親，對自己的兒子如此口出挑釁的？

「沒說話就當你答應了，雖然我一點也不需要獲得你的認可。」江如虹聳聳肩。

「很簡單，三場晚宴而已，你不是很有自信嗎？還有，別想辦法避開，也別把責任推給公司的任何部門，我已經和小晴交代過了，這次的晚會就由你和她二個人共同負責。」袁天紘摘下了眼鏡，覺得和母親討論有關於「結婚、對象」的事，實在比熬夜加班還累人。

「三場晚會。」他點點頭表示明白，反正再怎麼抗議，也只會引起母親更多的反彈跟替自己找更多的麻煩罷了，還是順著她答應吧。至於孟韋晴，他很確信自己的心意，不可能因為母親的三兩句話就有什麼改變。

整件事，可能會演變成二人的耐力賽，就看誰先放棄了。

他當然很明白，即使母親依言不勉強他與孟韋晴，她還是會再找另一個女人來當候選人的，所以就看自己的耐力可撐到何時了。

「時間、地點、型式呢？」現在的重點，就是快快的辦妥母親所交代的「公事」，早些尋求脫身之法。

「這個當然是留給你們二個人好好討論啊，我再提醒你一件事，我已經和小晴說好了，你們二個今晚吃過飯後就直接進書房好好討論相關細節！」江如虹眨了眨眼。

「我很期待『成果』哦。」

「我知道了。」袁天紘戴回眼鏡，算是小小妥協了。

他會讓母親看到，自己辦「公事」時的認真模樣。

吃晚飯時，一桌子的熱鬧氣氛全圍繞著孟韋晴，讓她夾著菜時也不免覺得有些難以招架。不過令她小小鬆懈的是，她那二位頭號歌迷們都不在，據說袁捃紫是被丈夫接回，而宇菁則是陪著袁放嵐到工作室去了。

少了那二道崇拜的目光，孟韋晴覺得自在不少。

雖然飯桌上多了袁父與袁天紘，可是二換二，孟韋晴覺得自己是賺到的那一方。因為即使袁父與袁母一般熱情，可是袁天紘有禮、卻不熱切的行為就讓她鬆了一口氣。

不過，對於待會兒的商談她不免有些許擔心，不知道他會不會是那種很難相處的合作對象？

「小晴，一會兒吃完水果休息一下，就先上三樓書房討論一下晚會的事吧。」江如虹笑容可掬的轉向大兒子。

「天紘，別為難人家，知不知道？」向來不喜歡說廢話的袁天紘只有以點頭帶過；而孟韋晴則是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看這情形，日色如夏連忙開口：「媽，大哥不會為難小晴的啦，你別擔心。」

「我先上樓了。」一直沒參與整個話題的袁天紘放下碗筷宣布，絲毫不為外界的是是非非給影響。

「這麼快？」江如虹一轉頭，瞥向了孟韋晴。

「等一等小晴嘛！」

「沒關係，我也吃飽了。」孟韋晴還能怎麼說，當然是跟著放下碗筷啦。

「不麻煩的話，可以討論了。」達成目的的江如虹笑得可奸詐了。

「那你們先上去吧，一會兒我再送點心和水果過去。」二人還能怎麼辦？也只有照著她的意思上樓討論。

看著袁天紘冷漠的有禮與少言，孟韋晴真的對自己的未來抱以憂心。

上了三樓，孟韋晴看著眼前一扇扇圍成環狀排列的房門，與正中央那組大型沙發與幾盆綠色的觀葉植物，看起來頗像議事廳。忽然，她直覺的聯想到八角型蜂窩，雖然門只有七道，不過卻另闢一角做吧台。

想起宇菁的話，看來這就是七人的書房所在了，果然是很大。

「果然是大。」她不自覺的把心中的話脫口而出。

走在前頭的袁天紘停在入口處，聽見她的話，只是淡淡應話。

「人多自然，請坐。」他手一揚后，自己也在鵝黃色的沙發上坐下，沒有進自己書房的打算。

不管母親是怎麼想的，他可沒笨到與母親心目中的最佳人選獨處一室，這種事大概只有放嵐做得出來，而且他也這麼做了。

也因此，放嵐成了第一名「犧牲者」，他可不要跟進。

孟韋晴不覺得有何異狀，依言坐下，毫不浪費時間的直接說出自己想到的一些問題。

「關於晚會的事，因為我答應得太過匆促，一些細節都還未想過。」孟韋晴現在想起來，不免覺得自己太衝動。

「沒關係，我們從現在開始討論。」袁天紘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匆促」，因為母親一定是又用了半脅迫的方式，請求別人的幫助。

對於母親的土匪行為，他無言以對，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忙善後，他不希望母親的一廂情願讓孟韋晴為難。

所以，他會扛起責任辦好這勞什子的晚會，而且一連三場。

「首先就是製作方面。」孟韋晴說得頗心虛。

「單就我一個人，其實根本沒有足夠的能力辦起貴公司的聯歡晚會。所以，不介意的話，我們二個討論出大概方向之後，我會交由平時合作的公司處理，可以嗎？」

「可以。」袁天紘想不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我們就依我母親說的，企劃部分由你與我討論，至於執行方面，就交由你說的外包公司承辦。另外一些聯絡事項、準備工作，並不需要你親自動手，有任何問題可以告訴我，朔風集團亦有人力可以支援。」袁天紘相當的公事化，不過孟韋晴也鬆了一口氣，至少她現在對「熱情」有了恐懼症，袁天紘這麼直接而簡潔的商談方式反而令她輕鬆許多，而且不會有所謂的人情壓力。

「很高興我們能夠很快的達成共識。」原本她還擔心他會難以溝通呢，不過看來倒是挺講道理的。

「再來，我要跟你確定時間、地點，還有舉行的方式及內容。」

「時間我明天再告訴你。」他必須請秘書挪出三天最不忙的時間來圓母親的夢想。

「至於地點、方式與內容，我希望你能提出完整的企劃案，至於人數的話，我明天一起給你答覆。」

「我會提出完整的企劃案，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先訂個大方向，我也比較好去構思內容。」孟韋晴不免想到原先江如虹所說的。

「伯母先前的意思是，希望今年能辦得較往年活潑熱鬧一點。」她在心裡扮了個鬼臉，同時很期待袁大少爺的反應。

可惜，袁天紘似乎早預料到，一點也沒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不反對。」母親愛熱鬧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

「不過既然要盛大舉辦，我倒希望能讓全公司的同仁一起同歡，而不要只是流於制式化。」他這麼說，倒是出乎孟韋晴預料之外。

沒想到看來一板一眼、沉穩務實的袁天紘居然會這麼想，看來自己對他是有點偏見了，總以為他這種繼承人大多只是墨守舊規的老古板而已，看來她是誤會他了。

「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就先到此為止吧，明天我會讓人把資料給你。」袁天紘絲毫不浪費時間的做出結論。

「你的聯絡方式？」孟韋晴相當乾脆的拿出名片。

「如果聯絡不上，請人直接轉交給小夏也可以。」因為自己明天正好要拍攝廣告，也不確定幾點能回來。

「呃……」想想，還是和他說一聲好了。

「我明天另外有工作，恐怕不能確定何時結束。」

「不急。」袁天紘懶得解釋，自己的時間比起她恐怕更為緊湊，他也不怎麼確定自己明天能否進家門。

「如果你案子做好了，卻沒遇上我，可以直接拿給司機吳伯，請他送到公司來就好了。另外，如果有任何問題，電話聯絡也可以。」袁天紘拿出自己的名片給她，沒多說什麼。反正她會在家裡住上一陣子，到時候她就會明白他們兄弟不在家的時間佔了大半。

「那就先這樣，我還有事要忙。」袁天紘站起身，宣布討論終了。

「等一下。」唉！果然還是躲不了母親的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