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扶你進去。」危機一解除,林汐就緊張地扶住受傷的黑昊。
「我沒那麼虛弱,不過是手臂擦傷而已。」
雖然感動於她的關心,可有必要這麼隆重嗎?黑昊忍不住失笑。
「你沒聽說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嗎?傷了手臂當然要從腳上好好檢查治療了,否則留下後遺症怎麼辦?」眼見能有一個報黑老二多年虐待之仇的大好機會在此,火炎怎能輕言放棄呢?何況黑昊一住進入他的診所,不就意味著林汐也會跟著自投羅網嗎?
火炎如意算盤當前,更是將醫生故弄玄虛的十分本事發揮到十二分,左一個重要,又一個必要,把林汐唬得一愣一愣的。
「別聽火胡說,這傢伙一向喜歡開玩笑。」黑昊警告地瞪一眼火炎。
「可是……」林汐急得滿頭大汗。
「我們上樓。」黑昊將她捲入懷裡,再次警告地瞪火炎一眼:
別惹我!
火炎渾沒在意,徑自跟著上樓回了房。
「出去。」一進房,黑昊就逐客。
「你需要我的治療。」火炎一點不在意黑昊的逐客令。反正組織里的鮮少有好脾氣的人,他早練就了一身牛皮糖的好本事,特點是百打不倒、百趕不走。
「我有汐就夠了。」黑昊宣布。
「你開什麼玩笑,你需要專業人士的協助。」開始火炎還不在意,只一徑低頭擺弄自己的治療箱,可發現黑昊居然是當真時,他開始慌張了。「好了好了,我答應只是替你治傷而已,絕不搞什麼花樣還不成嗎?」
「你大概忘了,我就是一個專業人士。」一個頂尖的殺手往往同時也是一個頂尖的外科醫生,而黑昊就是這樣的雙料高手。
「可你的手……」根據火炎的目測,黑昊手臂上的傷口如果處理不當,恐怕會影響到手的穩定程度。
「你大概忘了,我已經是雪菲爾德伯爵了,拔槍的快慢並不影響我管理雪菲爾德家的產業。」黑昊微笑,他決定用自己的一隻手來賭一賭林汐究竟能不能克服那該死的恐血症。
「你看見過肌肉被割開的樣子嗎?那種血肉模糊的樣子……」
黑昊這男人顯然是瘋了,他可不打算跟著他發瘋,於是火炎試圖把說服的目標轉向林汐。
「別聽火胡說,只不過把傷口挖得更大一些,以便取齣子彈而已。」黑昊狠瞪一眼火炎,他居然敢嚇他的老婆?!
「我出去,出去還不成嗎?」火炎離開時低聲叮囑林汐:「我就在外面。」
「離開林家。」不料黑昊已耳尖地聽到了他的說話。
眼見黑昊一臉遭遇殺父仇人般的恐怖表情,火炎不由感慨好人難做。尤其當一個男人自以為要為偉大的愛情奉獻什麼時,最好別阻止他。
「你好自珍重吧。」火炎悻悻的,幸好下面還有他的一個玩具,否則他豈不無聊死了?
「可……」林汐呆怔的,沒想到火炎居然會真的走掉!
「汐,幫我脫衣服。」黑昊決定不給林汐更多胡思亂想的時間。
當林汐剪開他的禮服,發現鮮血已染紅了半件衣服。
他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嗎?居然還硬耗了這麼久!
林汐直覺地想要阻止血液湧出,不料卻只沾了一手的血濕。
她眼前又出現了熟悉的紅霧,而手心裡的潮濕則提醒她:此刻非關夢境,她的手裡真的沾滿了血漬,他的血漬!
「林汐,你可以選擇,是看著我流血死掉,或是為我取齣子彈。」黑昊的聲音穿過了那片紅霧,也喚醒了林汐的意識。
「這只是一個小傷口!」林汐完全驚慌失措了。
「再小的傷口也可能因大量失血而死人。」黑昊也不忍心看她驚慌,可他的理智提醒他,錯過了這次機會,他可能再沒勇氣嘗試這樣逼她,而她則將永遠無法走出謀殺的陰影。
「我該怎麼做?」林汐的聲音裡帶著嗚咽。
「打開那隻箱子,」黑昊示意林汐打開火炎的醫療箱,「左邊是一排止血鉗,中間的是手術刀,再邊上……」
黑昊一一指點著那些手術器械,「現在你知道它們各自的用途了嗎?」
林汐昏亂點點頭。
「現在,拿起那兩把止血鉗,夾住……」
林抖著手試了兩回,終於成功了,隨後在他的指點下,她進入了忘我的境界……
許久以後當林汐縫上了最後一針,她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傻女孩,有什麼好哭的?」黑昊寵溺地將她摟在懷裡,「你救了我的命。」
「真的?」林汐忍不住破涕而笑了。
「你看,血其實一點不可怕,」黑昊輕輕地抹去她的眼淚,「以後不要那樣折磨自己了。」
「昊,你好傻。」林汐忽然明白了,他是以一隻手作為賭注來證明這些的。
「是嗎?」黑昊的傷口很痛,可他的嘴角卻是含笑的,「陪著我。」
在她一迭聲的保證中,黑昊合上了眼睛。
看著他疲憊的臉,林汐意識到,原來幸福就是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入睡。
三天後的一個夜晚,火炎利用模擬指紋侵入了林瑋的私人空間——林氏大廈第36層。
感受到人體的溫度,紅外線控制的屋燈陸陸續續亮起來,或從書架后、或從天花板、或從牆壁的凹洞……
每一束光線都射在一張照片上,立刻屋裡就充滿了她的容顏,或笑、或顰、或媚、或……
而在他面前的是一張真人大小的照片,那是——
火炎呆住了,他知道他必須立即通知黑。
這些日子林汐已習慣在黑昊的懷裡醒來,然後開始新的一天。可這天林汐一早醒來卻發現黑昊不在身邊,整個林家主宅靜悄悄地只剩下她一個主人。
簡單的早餐之後,林汐去了畫室。在畫壞八張畫紙后,她終於承認這天她不適於畫畫了。也許他就會回來了吧,她想,他會喜歡她在屋裡等他的,於是她回到了房間,不久電話鈴響了。
一種本能的恐懼讓林汐著了魔似的盯著響個不停的電話,然後她的理智回來了,理智嘲笑感情的緊張,她曾在紐約獨自生活過好幾年呢!
「喂,請問哪位?」林汐不再猶豫。
「想知道真相嗎?」話筒那頭是經過電子合成的聲音。
「你說什麼?我不懂。」話筒好像一根燒紅的烙鐵,燒痛了林汐的手指,她一時拿捏不住,話筒滾落在地毯上。
話筒那頭傳來了恐怖的笑聲。
那個聲音好像有點熟悉,林汐忽然覺察到。
「林允修夫婦被殺的真相。」電子合成的聲音道。
「你是誰?」該相信他嗎?林汐忍不住顫抖了。
「一個人,立刻,沼澤。」「咔嚓」一聲,電話斷了。
林汐試著聯繫黑昊,可是他不在伯爵府,他的衛星電話也打不通。而她已無法再蜷縮在記憶的黑潮中,在被逼瘋以前,她要知道真相!
匆匆留了一張紙條給黑昊,林汐再一次來到林瑋的房裡。如果她的記憶不曾出錯,書桌最下面的小抽屜里總放著一把小手槍,而她曾無數次把玩過。
小抽屜是鎖著的!
林汐沮喪地坐在羊毛地毯上,然後她覺察到不對勁:
在她的記憶里,林瑋與她只是有著血緣關係的陌生人而已,可為什麼——
她會熟悉林瑋的一切呢?
不,不會的,不久之前她還是處女,不是嗎?
她慌張地逃離這讓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間,同時也逃離了自己思想。
林汐沿著走廊昏亂地奔跑著,直到撞上李嬸才想起她真正應該做的:
她要到沼澤去找到真相!
「小姐……」李嬸望著林汐倉皇匆忙的背影,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
片刻之後,她聽到急促的馬蹄聲。李嬸從窗子里探出頭去,看見她的小姐騎著馬飛快地往沼澤那邊去了。
雖然石楠還沒有開花,而沼澤也如其他沼澤地一樣潮濕而醜陋,可林汐確知這是她夢中的沼澤。
雖然潛意識中她一直逃避著這個沼澤,可此刻林汐確知她未曾有一刻忘記過這裡。
望著黝黑泛著泡沫的沼澤,林汐又一次經歷了一種莫明的恐懼,似乎這一片水汽中掩藏著什麼惡靈似的。
恐懼從記憶的黑潮中威脅地伸出觸角來,要把她抓回瘋狂中,而自我懷疑則把她的理智撕成一條一條的。
難道她就要任由黑暗如此困擾她一輩子?!
林汐無力地跪倒在沼澤邊的硬土上:天哪,她該怎麼做?
「還沒想起來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是誰?
林汐直覺地迴轉身,一時間她以為自己再次置身於一個噩夢之中。
她並不是第一次面對漆黑的槍管,可這次卻比以往任何一次更邪惡!
(勁飛的子彈、震耳欲聾的槍聲、扭曲的人體……)
(濺起好多血!)
林汐恍然又回到了當年謀殺的現場。
「是你,你殺了他們!」林汐驚恐地望著這張曾經慈祥的臉,「怎會是你,三叔?」
「當年拯救林家是我,你爹憑什麼坐享其成?」林允武的臉已全然扭曲,「他搶奪了我的一切,他該死,你也該死!」
「三叔,你想要殺我嗎?」在林汐的生命中,已面對過太多的死亡,所以她雖然面色蒼白,但尚屬鎮定。
「退後!」林允武用槍指著她,「立即退後!」
林汐只得退後,不知不覺里退進了沼澤。
然後林汐明白她的噩夢快成真的了!
迷糊中林汐似乎看見一些破碎的片段朝她猛然襲來,她想抓住,卻又抓不住。
昏亂中,淤泥已淹至她的雙膝!
「你們要為小瑞的死付出代價。」林允武獰笑,他的神智開始恍惚了。
「小瑞?」對林汐來說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你看,他就在那裡等你!」林允武蒼白的手指著沼澤深處。
他陰森的語調則令林汐感覺到陰冷,她直覺地回頭,似乎真的看見一雙手在沼澤上晃一晃,然後就不見了。
「你們殺了他,他是那麼優秀,可你們一起殺了他!」林允武狂號,激動中槍走了火,幸好子彈打在了一米之外。
她會是個殺人犯嗎?
林汐感覺頭好痛,然後她有些記起來了。
「是林瑞想殺我!」她記得林瑞是想把她推到沼澤里去,不料最後被淹死的卻是他自己。
「不能用槍,不能用槍,小瑞不喜歡見你一身鮮血到他那邊去。」林允武喃喃的,他的整個神智已經混亂了,「你們都要死、都要……」
「我們是誰?」
「你和林瑋,都要死!」林允武目光獃滯,可他的瘋狂卻絲毫不減。
「理查是你的兒子!」天下沒有比這更瘋狂的事了,林允武居然要殺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這個不聽話的兒子,最好消失掉,」林允武惡狠狠的,「小瑜一直很乖,我有小瑜就夠了……」
「殺了我,你也無法得到林家的財產,我已經結婚了,」林汐試圖喚回他的理智,「在我的遺囑里,所有的財產都歸我丈夫所有。」
「誰會相信一個瘋子的遺囑?」林允武的眼睛里閃著狡詐的光芒,「何況,沒有謀殺,只有一場意外。記得嗎,你騎馬來這裡看風景,卻意外地掉進了沼澤,然後就……一切都很完美,不是嗎?就像你們當年曾對小瑞做的那樣。」
他這是指責她與林瑋合謀殺了林瑞嗎?
她真的殺過人嗎?
林汐不由自主望向自己的雙手,手掌上已沾到了泥——沼澤的淤泥!
此時淤泥已埋到了林汐的腰際,恐懼讓她尖叫出來,然後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殺手的直覺告訴黑昊,現在還不是最佳的出擊時機。可見鬼的,誰還在意這是不是一次經典行動,他在意的只是林汐的安危。
黑昊以如鷹隼般撲出,在林允武猝不及防之下,一拳打昏了他。然後他驚慌地發現淤泥已埋到了林汐的胸前。
「抓住!」他極快地解下腰間的皮帶,將環扣部分拋向她,「不要掙扎,我會拉你上來。」
林汐知道越掙扎只會陷入得越快,可她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懼。然後林汐感覺到自己不再下陷了,可他卻開始向外滑出。
「不行的,昊,放棄吧!」她看見他手臂上傷口崩裂后的血漬,她不要眼見他也被拖進沼澤!
「不許放手!」黑昊咆哮。見鬼!他急需幫助!
「可是……」
在林汐的尖叫里,一把槍指在了黑昊後腦。
他太大意了!黑昊意識到,他該先殺了林允武的。可自從遇見她,他已不知不覺變得太多,再不能是一個算計精確的冷血殺手了。
「去做一對同命鴛鴦吧。」在林允武惡狠狠的聲音里,黑昊聽出了子彈上膛的聲音。
「我愛你……」黑昊沒有回顧,只是看著林汐道。
「不要……」林汐驚怖地尖叫。
槍響了,黑昊卻沒有感到痛楚,然後他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那是林瑋的臉。
林瑋的手槍仍在冒著青煙。
「小汐,抓住!」林瑋將汽車裡的備用繩拋給林汐,依靠兩人的同心合力終於將林汐拉了上來。
「昊,我好怕!」林汐帶著劫後餘生的恐懼,撲入了黑昊的懷裡,而林瑋只能默默退開,就如他幾年前所選擇的那樣。
「不怕。」
林瑋聽到黑昊喃喃地安慰著她,而若干年前這個安慰她的該是他才對。
「小汐怎樣了?」不久以後,林瑋聽見了黑昊的腳步聲。
「她已經睡著了,不過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我愛她,從不曾想傷害她,這個理由夠了嗎?」
「那——她知道嗎?」黑昊沉默了一瞬,才道。
「有區別嗎?她已失去了記憶。」而這是他替她做的選擇。
「沒有區別。」黑昊知道,自己對她的愛不會因此而改變。「林允武的屍體準備怎麼處理?」
「林家不能發生醜聞。」從來不能,所以他們不得不共同隱瞞多年前的謀殺慘案。這也是林家人的悲哀,「也許瑞正覺得寂寞。」
與最心愛的兒子瑞做伴,對偏執的林允武來說也許是最完美的結局。
「為什麼林允武會……」居然連親生的兒子也不放過?
「他已瘋狂了,而我才剛知道他患有間歇性的精神病。」林瑋的笑容里有著深深的自嘲,「我真是個不肖子,對嗎?」
「那林瑞……」
「我的哥哥繼承了我們父親的偏執,我不能讓他傷害到汐。不過瑞的死亡純屬意外,他就淹死在這片沼澤地里,我和小汐來不及救他。」林瑋嘆息。
也許他身上也有這種病態的偏執吧,否則他怎會單單隻愛上血緣相近的堂妹?
這些年他也試圖掙扎過,可正如陷入情劫的紅塵男人一樣,他的理智無法戰勝感情的自己,於是他只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戀隨時日的漸增而同樣地增長。
這一場逾越了世俗規範的愛戀註定了他的痛苦,林瑋惟一慶幸的是,他的小汐已失去了對往事的記憶。
雖然外界傳言他冷血,可林瑋知道在他的內心永遠有一角柔軟是為她保留的。
「你——還想審問什麼嗎?」一向叱吒的林瑋露出了少有的疲憊。
這一瞬黑昊忽然理解了林瑋:
愛沒有理由,可林瑋的愛卻因為錯置了方向,所以得到的從來就只有困擾而已。
「林瑋……」黑昊不知道怎樣才能安慰林瑋,事實上他已習慣了受傷時獨自舔噬傷口。
「讓我安靜地待在這裡,」林瑋遞出自己的汽車鑰匙,「帶她回去吧,我恐怕她會著涼了。」
林瑋曾以為自己堅強得不會再哭泣,可等黑昊開車離去后,他發現自己不由哽咽了。
十幾年來,林瑋第一次縱容自己,哭得就像那個才剛發現父親真面目的孩子。
終曲
這年紐約的春天來得特別早。
在蒙特爾大街的一棟豪華大宅里,不斷傳來嬉鬧聲。
「拜託,還要多久才好?」他這個小妻子常常忘記了他的伯爵身份,而只記得他是她的專屬模特兒。
「就好嘛,你忍耐一下。」林汐咬一隻油畫筆在齒間,決定對油畫里的男性裸體進行最後的修改。
「現在還只是初春。」黑昊忍不住哀嘆。
他這老婆是典型的夜貓族,每回靈感來時總在半夜三更。而歹命的他,常常半宿不睡,就只為了伺候老婆的繪畫欲,要知道他可是很堅持才得到她惟一人體模特的特殊地位。
「很冷嗎?」林汐好心地建議,「要不我讓華萊往壁爐里添些柴?」
上帝!黑昊差點無語問蒼天了,他怎會蠢得允許林汐放進那個好奇心旺盛的英國管家?
「好了好了,拜託再忍耐幾分鐘。」急急地往畫上添上最後幾筆,林汐打算在最短時間內結束這幅名為「晨光」的男性人體寫實。
這時黑昊的衛星電話響了。
「我來!」林汐大叫一聲。
每逢她作畫時,最忌諱外界的干擾,有時甚至模特的微小移動都會造成她的困擾。可是——
晚了,黑昊已從他的衣物里翻出衛星電話開講了。
要命,她的畫!
林汐挫敗地扔下畫筆,他又破壞了她的一幅畫!
連這次算在內,已經有五次了。
林汐欲哭無淚,然後她無意中看見黑昊不經意中流露出的得意,難道……
她覺得好奇怪,為什麼每回在她畫得最關鍵的時候總會出現一些意外情況?
「你是故意的!」林汐忍不住質問。
「什麼?」黑昊故作不解。
「畫呀!」林汐實在不忿自己的曠世奇作就這麼被他毀了,氣憤不過就施展花拳繡腿打他,不料電話那頭傳來囂張的笑聲。
「是誰?」林汐疑惑的,這個聲音好熟悉。
「白,他告訴我們殺害唐娜的兇手已經找到了,而且——」黑昊含笑,「他還問我們一件事。」
「什麼事?」林汐一點沒發現自己已被轉移了視線。
「他問我們還離婚嗎?」黑昊在她耳邊輕喃,「我說我們恐怕要奉兒女之命了。」
「可是……」林汐瞄一眼自己仍然平平坦坦的小肚子,「我有了嗎?」
雖然他的小妻子常常是迷迷糊糊的,很少記得繪畫以外的事,可——總不至於連這個都糊塗吧?
「所以我們才更要常常努力才是。」黑昊努力抑制住自己想笑的衝動,在她耳際輕哄,「青翼已走在我們前面了呢。」
要知道回紐約的這一個多月來,他們的夜半行動(畫畫)是何等激烈,常常在他想要她時,她已疲憊地睡著了,於是他只得痛苦地面對自己的慾望。
而此刻……
「你……」林汐有些口吃的,可並非不樂意,只是——
「放輕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黑昊在她耳際輕喃。
「這裡可以嗎?」
這是畫室耶!當林汐發現他的不良企圖時,驚訝地尖叫了出來。
「讓我來教導你這裡究竟能不能、可不可以……」黑昊壞笑著抱起她,「我發現這張檯子不錯。」
他一直在這裡「被迫」出賣色相,這回該輪到她了。而林汐已被他這些煽情的話弄得有些神智不清了。
「現在我們對等了。」黑昊宣布。
他已渴望了她一宿了,而現在他們終於裸裎相對了。
黑昊控制不住自己掬飲她的甜蜜。
「你是我的。」他喃喃著。
激情中他們似乎踢倒了什麼,林汐迷迷糊糊地轉過頭去,卻居然發現自己的畫已栽到了松節油里了。
「黑昊,我要殺了你!」她氣憤地尖叫。
憤怒給了她力量,使她掙脫了黑昊,現在她在上面了,卻沒料這種體位對黑昊造成了多大的視覺衝擊。
「我多麼喜歡你的憤怒呀,」黑昊在她的驚訝里壓下她的身子,然後……
看著她驚訝而又慌亂羞澀的眸子,黑昊懶洋洋地笑了:他的妻子在繪畫上花費了太多時間,而現在他要教會她人生的慾望!
在他火熱的愛撫中,一隻蠟制的蘋果「悄然」落地,然後是桔子,緊接著就是維納斯了,……
「哦,我的天……」
林汐的驚呼也很快變成了對情慾最真誠的迴音。
樓上東西落地的巨響並未影響華萊有條不紊的工作。
「碧茜,你最好多做一些小點心。」他平靜地吩咐女僕。
根據他的經驗,每回樓上聲響大作之後,伯爵夫婦的胃口總會特別好。
「發生了什麼事?」碧茜才剛銷假回來,還不太明白一向平靜得可怕的伯爵房裡怎會有這麼恐怖的響動。
「我也不知道。」華萊眨眨眼。
不過對一個稱職的英國管家來說,有什麼能瞞得過他的眼睛呢?
林氏大廈的第36層里。
燈一盞一盞亮了,每一束光線都照在一張張照片上,照片里的人或憂、或喜、或嗔、或痴……
風依舊、雲依舊、月也依舊……
如此風月,為誰披露立中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