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的事情,不到臨頭是不會覺得有什幺要緊的──舉個例子,就像現在正死盯看雙人床看的我一樣。
因為家裡的客房是雙人床,所以我把自己只有單人床的房間讓出來給妹妹的男朋友睡,自己跟黎靖偉去睡客房。一開始我還想這其實也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事,就只不過睡同一張床而已嘛!又不是沒有這樣過……
但現在,卻有點點的後悔幹嘛把事情想得那幺容易簡單。
只要想到剛剛那樣的表白后就要睡在同一張床上,我就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連爬上那張床好象都要一點勇氣。
說我庸人自擾也行,說我自我意識過甚也無所謂,但以現在的情況跟他睡在同一張床上,我很擔心自己會受不住誘惑就──呃……就做下去了……。
因為說真的,要是他真的來誘惑我的話,那我大概抵抗不了三分鐘就會投降。而且我總不能跟他說:『請你今天不要做。』或者是『別吃了我』之類的話吧?這種話光是用想的都會覺得自己很蠢,更別提一定會被黎靖偉笑死。
好吧!雖然說那也算不上什幺,反正我既然跟他一起了,做那種事也很正常啊!更何況我也是正常男人,有慾望很理所當然;而且他接吻技巧真的很好,每次都吻得我舒服又有感覺,所以他做那件事大概也───
等等!停停停停───!我這是在想什幺啊?真是丟臉透了!什幺都沒發生就自己胡思亂想成一團,幸好他在洗澡,要不我看我一定又得被他嘲笑。
不管怎樣,時間不對、地點不對,絕對要堅守到底!
聽見了門把轉開的聲音,我慌忙甩去腦袋裡的遐想,迅速爬上床去用薄被蓋住自己因為羞恥而發燙的臉頰,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入睡。
關門聲、腳步聲,床向下陷落的感覺讓我知道他現在坐上了床;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因為蓋著頭的關係,我頓時感覺自己正缺氧般心臟狂跳、臉紅耳燙。
「瑞祤。」
被他一喚,我立刻不安地動了一下,可還是沒有答話。
「……我說,你想窒息而死也不是這方法。」他的聲音有了很明顯的笑意,「讓我吻你會更有經濟效益,而且又舒服。」
我唬地拉下被子想瞪他,而他好象就在等這一刻似的,迅速把一樣東西蓋上我的眼睛;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什幺,濕濕涼涼的感覺讓我嚇了一跳想拿開,他的手卻立刻按了上來不讓我碰眼睛上的東西。
「是冷毛巾。不敷一下,你明天就要腫著眼見人了。」
毛巾?他淡淡的解釋讓我一楞,才鬆開手放棄拿掉眼睛上的東西。
剛才因為哭紅了眼不敢出去給爸媽看見,所以我就先上樓洗澡,而後黎靖偉才上樓來;而在他洗澡時間只顧著胡思亂想的我,根本就忘了要敷眼睛。
冰涼涼的感覺沁入剛才哭得有些浮腫發熱的眼皮,這種體貼讓我全身都舒緩了下來,鬆口氣安安靜靜地躺著。
「愛哭鬼。」黎靖偉壓著的手鬆開,跟著在我上方笑謔地道,「回台北讓人看見,還以為我欺侮你害你哭。」
「我才沒那幺愛哭。」蓋著毛巾沒辦法瞪人,我只得沒好氣地反駁,「只不過這兩次哭都剛好被你看見而已。」
說得我好象天天在哭一樣,又不是林黛玉淚灑瀟湘。
「喔?被我看見就兩次,那沒被我看就的不就更多?」他哼笑著,立刻就說得我啞口無言。
哼!黎靖偉就是黎靖偉,死性不改愛欺侮人的本質!
悶著氣不吭聲,我感覺被單掀起,他在我旁邊躺了下來;貼近的體熱,也一點點地沁到我身上。
「舒服些了嗎?」他的聲音極近地在我耳邊低低地吹著,就好象在調情一樣吹得我身體有些躁熱。
「嗯……。」我曖昧地應了聲,不自在地動了下身軀。
看不到東西,反而讓我對他的聲音跟體溫更敏感。這情況跟講電話有點像,但是,電話可是碰不到人的呀!更別提他的呼吸就在我的臉旁邊,吹得我臉又熱了起來。
「你這樣看起來,簡直一點防備都沒有。」他笑著說,跟著有個熱軟的東西隨著呼吸氣息碰了下我的嘴唇后迅速移開。
他他……他竟然偷親我?在這種狀態下偷親!?我呆了一下,困窘地就要抓開眼睛上毛巾,卻又被他壓著手,「你怎幺──」
「只不過用手指碰一下,別小題大作。」
「嗄?」他淡淡的語氣就像當頭一盆冷水澆下,讓我楞住了。
手、手指?可是我也感覺到他的呼吸,所以才以為……啊──可惡!他一定是故意整我!絕對是這樣沒錯!
「連手指跟嘴唇都分不清楚,顯然你需要多多教育。」黎靖偉語調聽來輕鬆,還帶了些狡詐味道地道,「如果需要我傾力傳授的話,我會很樂意。」
傾──傾力傳授?腦中迅速升起活色生香的畫面,我不由得耳根發熱,困窘起地想推開他的手低喊,「你……這種話不要說得那幺理所當然啦!」
他猛地笑出聲來。而就算看不到,我也知道他一定笑得很開心──真壞心眼的可惡男人!怎幺就老愛這樣戲弄我?我就有這幺有趣好玩嗎?
「我可只對你一個人優待喔,瑞祤。」黎靖偉的聲音聽起來低啞而性感,而且曖昧地用嘴唇輕輕在我臉上摩挲──這次我很確定是嘴唇,因為他一隻手在我眼睛上,一隻手正摟著我的腰!
「不…不用了。」我當下動也不敢動,心跳飛速地感覺身軀躁熱,冒出了薄汗,「毛巾…可以拿開……。」
「噢。」他倒是出乎我意料地爽快應了聲,拿毛巾就鬆開手。
我瞬間鬆了口氣,可下一瞬間,我就明白自己還是低估他的卑鄙程度──因為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就慘遭狼吻!
這個房間里只有一隻狼,而且是很壞心眼又愛欺侮人的品種!
「唔───」我掙扎著想發出聲音抗拒,卻反而被他的舌尖探得更深。當那股濕熱從舌頂勾滑過上顎時,迅速竄上腦髓的酥麻感覺令我背脊不自主地一顫;腰上滑過撫摸的手掌讓我重喘了聲,瞬時被撤去所有反抗的力氣。
充斥在身體里的那股麻軟無力、卻又讓人舒服輕顫的感覺,即使腦袋無法思考,但我還是知道那是快感。
真是……糟了。……我──我怎幺……只是被他吻就這幺有感覺?這樣下去,還談什幺堅持到底啊…….?
就在我薄弱意志快被摧毀,而且滿腦子完蛋了的時候,他終於鬆開我的舌尖讓我有呼吸跟思考的餘地。
不知道是不是熱吻的昏沉錯覺,我好象聽到他也低低地說了一句『糟了』,然後半壓在我身上的軀體立刻翻了開去,恢復成最先兩人並躺的姿態。
空間安靜了一陣子。好不容易氣息平定,我好奇地悄眼側過頭去看那個還是沒出聲的人,才倏地發現他側躺著,一臉笑意地盯著我看,連眼神都像在調情一樣。
「你……很喜歡接吻嗎?」臉頰熱紅半晌,我終於忍不住這種曖昧地開口。
重逢來每回見面,他總是非得吻上我一兩次不可,而且又很駕輕就熟……我想,他經驗一定很豐富吧。
他聞言勾起笑,「你不認為接吻很舒服?」
他說著眨了下眼,那雙慵懶桃花眼又開始對我攝放電流;從臉部線條到身體曲線,無一處不顯現他慵懶且充滿男性魅力的姿態。
「是沒錯……。」我紅著臉承認。一雙眼覷著他,想問他究竟這樣吻過多少人卻又有點遲疑不敢開口。
因為,我以前也從沒問過致中這種問題。就算有女孩子找他,只要他不主動跟我解釋,我就不會問;而只要他跟我說了,我就會相信他的說法。
我一直以為,多體貼包容對方、相信對方,才是讓情感延續的方法───而且,我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善妒的人,或者是約束他太多。
到現在,我還是不太明白這種做法到底問題出現在哪裡。是不夠坦承?但是,坦白自己的妒意跟質疑真的好嗎?我會不會讓自己變成成日只會猜疑情人想法的人?
我討厭變得過度小心眼的自己。
「你想問什幺就直接問。」或者是我欲言又止的模樣太明顯,黎靖偉在我能開口前就突然地看著我道,「那是你理所當然的權利,瑞祤,我的一切你都可以問。」
「……嗄?」我腦袋一下轉不過來,楞楞看著他。
一切,我都能問嗎?包括你有過多少情人?或者你這樣地吻過多少人、擁抱過多少人?甚至,以後你做的一切,我都能問嗎?
「別這幺不幹脆,想問就問。」他皺了下眉,然後又挑眉笑,「別以為只有你有這權利,我也是可以問你的。」
「我?你想問我什幺?」我有些好奇地問。我還以為我的一切他都知道哩!
「像是你──」黎靖偉開了口卻又欲言又止似地住口,然後笑笑道,「那些不急著問,倒是你想問什幺?」
「我……其實,」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努力讓自己語氣聽起來平常,「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德國那些──那些情人的事。」
才剛說完,他臉上立刻就出現古怪的表情。而過沒一秒,他竟然彎起嘴角,還像是在忍笑般地開始身軀顫動著,讓我頓時尷尬到極點!
「我不問了!」一陣氣惱,我翻過身去背對他。
有那幺好笑嗎?明明是他自己叫我問的,結果還笑成那樣!
「呵呵~~咳,Sorry,Ijust……」他笑出聲來,跟著咳了幾聲才把笑聲止住,手臂一抓把我拉了過去,「彆氣了,我不是笑你。」
明明就是在笑我,哼!我賭氣地掙扎了下,腰卻被抱得更緊。
「你果然很介意啊?」身後的人嘆了口氣,柔聲地在我耳後道,「我承認自己的私生活很亂,很可能超乎你想象以外;而且,若是你要問我對他們有什幺印象,我恐怕還說不清楚。」
「……連長相都記不清楚?」我低著聲問。雖然早知道有這樣情況,可是現在卻不知道自己該有什幺反應才對,感覺很複雜。
「這個嘛……。」他似乎想了一下,然後湊到我耳邊帶笑道,「大概,都是我覺得跟你有點相像的人吧?」
「跟我?」我一楞,隱隱有點高興又覺得有點怪異,「可是,我很普通。」
我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像我這種人應該很多,雖然我知道你很花,但……你該不會真的這幺沒節操吧?
「對啊,真是太普通了。」他似真似假地嘆了口氣,有點自憐似的,「真不曉得為什幺我非要你不可。」
啊……又來了!這幺不甘願不會幹脆不要啊?
看見我氣得回頭瞪眼,他卻狀似愉快地用修長手指彈了下我的額頭,笑道,「能讓我這樣的人迷戀你,你應該很自豪才對。」
自豪?「自戀狂!」不假思索地,我一句話就衝口而出。
「自戀也得有本錢。」他大氣不喘一下。
還真說得出口!我找不到話反駁地在心底嘟囔,才又想起來他根本還沒回答,「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喔?」黎靖偉挑眉一笑,跟著種遺憾似地嘆道,「你這次沒被我轉移掉話題啊?看來,我以後得小心點了。」
這次?我努力地想了下,還是想不出來自己有哪次被他轉移掉注意力的……呃?這樣說來,我是不是常常被他唬弄而不自知?
『我這人有個壞習慣,喜歡欺負自己喜歡的人。』──倏地,我想起了重逢時他說過的話。
既然他都很老實招認了他喜歡欺侮自己喜歡的人,但我卻還是跟他在一起,那不就代表我以後都要這樣被他戲耍欺侮下去了嗎?
「別想了,你還是別太精明比較好。」敲了下我的額頭,他毫不客氣地道,「就是要笨一點才像你,否則還有什幺意思?」
這什幺理論!笨一點才好玩是嗎?把我當玩具啊?
「我又不是玩具!」我沒好氣地道。
「當然不是玩具,」他挑了下眉,低笑,「你比玩具重要多了。」
他笑容有點賊,可我看不出他到底在賊笑些什幺。而且,比玩具重要多了這句話好象有點不對……可我說不出是哪裡怪。
等一下,我是不是忘了些什幺?在談論到玩具,還有精明跟笨以前,我好象是在說──
「十二點了,你還不想睡?」
「啊!」我一驚看向床頭鬧鐘,果然已經逼近十二點了;老爸有六點挖人起床的習慣,要是還不睡,明天八成起不來。
「那我關燈啰。」黎靖偉笑笑地問著。
「嗯,晚安。」我匆匆閉上眼睛放緩呼吸,立刻感覺到濃濃倦意;雖然不到半天,但確實已經讓我覺得疲憊。
關上燈后,他就著面對的姿勢把我摟了過去;親密的動作讓我心底有種溫暖爬升,不覺打了個呵欠,靠近他溫熱的胸膛。
「晚安,瑞祤。」呼吸吹撫過臉頰,他隨著一個輕柔的晚安吻烙下低聲道,「Ichliberdich。」
聲音低沉而溫柔地飄進我漸漸模糊的意識,雖然是不明白的言語,卻仍讓我帶著淺笑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