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晚上十點二十五分,輕快一樓廁間。

誤會這個詞句,相反的詞就是了解跟諒解。而真正解釋起來,就是判斷錯誤、或是錯誤的了解。

既然是誤會,那也就不能奢求對方會知道那是純屬誤會;加上所謂誤會這種事情,向來是很難被解釋清楚的,八成以上有越解釋越亂的情況,所以根據以上種種,凌飛做了個結論──解釋無用。也所以,廁所里躲著一個死不肯面對現實的小孩,鬱卒似地坐在馬桶上面;在他的對面則有個男人,一臉不耐地瞪他。

這小鬼幹嘛一臉哀怨的好像自己欠了他多少似地?被牽連的他才倒楣吧!再怎麼說,他也不會看上這種沒幾兩肉、干扁幼小的小鬼頭。

「你到底要待多久?」章承漢直想著一把將這小鬼拎出去好省事。

剛剛還很想出去的人現在卻死賴在廁所里不肯走,害他也一直站在這裡看那一臉鬱悶,心情也跟著鬱悶。

「可是外面……」凌飛鼻血早已經停了,卻還是捂著毛巾低聲嘟囔。

「又沒怎麼樣,你管他們說什麼。」他哼了哼,倒真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

果然是唯我獨尊型的粗神經男人!為什麼他在意得半死,這個人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無所謂態度?

凌飛用快乾了的毛巾擦擦臉,眼睛卻充滿怨忿地瞪著這個他認為的始作俑者。

「你到底走不走?」看他不動又瞪自己,章承漢忍不住翻了翻眼不耐地道,「再待下去,他們就會以為我們兩個在辦事了!」

辦事?凌飛瞪大了眼睛。

難道他指的是──哇啊!都被誤會了,他竟然還跟這人一起待在這裡這麼久!那不是誤會更加嚴重嗎!

他迅速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跑,卻突然被揪著領子拉住。

「做什麼,放手啦!」

剛剛死賴的人,現在又急著想出去了。

「下巴跟脖子上的血沒擦乾淨。」章承漢抓過他手上染血的毛巾,塞給他另一條濕毛巾后又道,「快擦乾淨,省得我又被人誤會。」

這男人真的很討人厭!明明就是他要這麼靠近自己,害得他被誤會的,現在卻說得好像是他害了他一樣。

「擦好了,謝謝!」一把將毛巾塞還,凌飛似泄憤地大聲道謝後轉頭跑了出去。

說謝謝還有人用這種態度的嗎!章承漢暗罵了幾句,轉身搓洗毛巾,彷彿這就是那小鬼的脖子一樣地用力搓揉擰乾。

嘖!洗不掉,看來得丟了。

也罷,不是什麼好布料。一把將毛巾丟進垃圾桶,章承漢甩甩手打算回吧台去,

卻在門口又看見了兒童不宜的一幕。

剛剛製造了誤會的最先源頭,也就是那一對打得火熱的戀人,現在正在倉庫門口熱吻著,一附難捨難分的樣子。

「喂!你們兩個,這種事情回家再做好嗎?」章承漢嫌惡地皺眉,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們,「沒事給我添麻煩,害我得照顧那個小鬼。」

天天見面住在一起還親熱成這樣,害他處理善後又被誤會,今天做好事都沒好下場,鐵定是流日不利。

「怎麼,剛剛那個是凌飛?」毫不在意地勾著情人頸子斷斷續續的親吻間,紀文賓帶笑問,眼角眉梢,儘是歡愛過的嫵媚風情。

雖然知道有人開了門,但是歡愉的時候哪裡顧得了有人進來。

「是啊,對那小鬼簡直刺激過甚。」他沒好氣地給了個白眼,對這一對的親熱行徑已經快要習以為常。

「有什麼關係,就當作成人教育好了。」他邪邪笑了,抓住魏擎風又用力親吻了下才道,「我回裡面,等會兒見。」

「Bye。」魏擎風也回吻了下,才鬆開手臂讓他離開。

「三十歲的大男人了,還學那種血氣方剛少年隨時發情。」紀文賓一離開,章承漢立刻毫不留情出言譏諷。

「三十歲才正當壯年,」他將領帶塞入襯衫口袋,有些慵懶地靠在牆上看他,「更何況,對自己情人不發情也太不正常了。」

「這幾年你真是越來越敢說這種話了。」還面不改色。

他就說魏一定是給阿Ben帶壞,要不然就是被戀愛沖昏頭,越來越大膽。

「凌飛還好嗎?」他不在意地燃起一跟煙道。

「如果流鼻血算好的話。」章承漢越想越嘔,「害我陪了他十幾分鐘。」

陪十幾分鐘?這對阿漢來說已經是極度有耐心了,真難得。

「你對他很照顧。」魏擎風似笑非笑地睇著他。

「別笑那麼曖昧,我可沒有那種意思。」他皺眉道。

只不過爾偶幾分鐘覺得他挺可愛而已,多數時間他都想掐死他;要真跟他在一起,他保證會因為腦溢血早死──氣死的。

「也許吧。」他聳聳肩。此地無銀三百兩,沒感覺何必覺得他說得曖昧。

「我說過,不做小孩子褓母的。」章承漢死鴨子嘴硬地道,「十足十囂張的小鬼一個,太累人了。」

「我也沒強迫你。」魏擎風以退為進地微笑道,「不過阿漢,你本來就很愛照顧人,凌飛配你,我倒是覺得剛好。」

一個喜歡照顧人,一個需要被照顧。況且章承漢不過是在嘴巴抱怨而已,不耐煩歸不耐煩,還不是將凌飛照顧得很周到。

更何況,凌飛個子小脾氣卻不小,對章承漢一點都不畏懼;也幸好因為個子小,

所以基於章承漢對弱小動物的保護照顧心態,所以怎麼也不可能動手對付他,頂多吼兩聲意思意思。

外型看來天差地遠,但卻讓人感覺內在有種奇異的協調。

章承漢聽得臉部抽搐了幾下,臉色除了晦暗慘澹,搭上那張凶臉更有種像是要殺人般的狠戾。

配?他跟那小鬼?

「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會發生!」信誓旦旦地發了誓,他立刻轉頭踩著大步離開。

不過他可能忘了,通常越鐵齒的事情,就越有可能發生。

好……好詭異的氣氛。

凌飛不過剛剛回到場中,立刻就開始後悔了。

他是不是應該在廁所待到所有人都消失了再出來才對?現在所有人都盯著他瞧,那種好像要看穿他的感覺真的是──粉恐怖,恐怖得令人冷汗直冒。

左右看看,唯一認識的方文磊跟康士維似乎無法抵擋眾人的灌酒,已經相偎地醉倒躺在長沙發中睡著了,根本沒有人可以救他。

咕嘟地吞了口口水,凌飛悄悄向後退了一步打算開溜之際,突然發覺身後有個人擋住了去路。

「怎麼,你要溜去哪裡?」

「學長?」他嚇了一跳。

「唉唉,記著叫我阿Ben才對。」紀文賓搭上他的肩膀,笑眯眯地看他。

「嗯…阿Ben。」突然感覺到熱度,凌飛立刻羞赧地掙脫他手跟搭肩。

一看到那張臉,他就會想到剛剛他們在倉庫里……

他忍不住悄眼偷覷了身邊那張斯文笑臉,眼角還有些微紅的濕潤,唇瓣細看下是略腫的;半敞衣襟內有紅色痕迹,才剛剛歡愛過的氣息淫靡且大膽地從阿Ben身上透出來。「別迷上我喔,我可是名草有主了。」明知道他在看什麼,紀文賓仍是壞壞地調侃道。

凌飛迅速臉龐飛紅,尷尬地別開眼。

「對了,我的酒呢?」他左右張望地問,岔開話題。

「這裡。」一隻強壯大手從兩人之間插了進來,沒好氣地道,「比起你點的那杯,我想這個更適合你,惡魔。」

凌飛回頭一看,見到章承漢手中拿著一個杯子瞪著紀文賓,杯裡頭裝著鮮紅色酒液,上放面放了片檸檬片。

「唉唉,又這樣說我了。」他嘟著嘴接過那杯DEVIL』STAIL,眨眼道,「不過我點的那杯,可是好心要給你的哩。」

「你自己留著用。」毫不領情地回話。

「我?我的熱情很夠了。」他不在意似地啜了口酒,搖頭晃腦地道,「你跟凌飛剛才不都看到了嗎?」

看……呃啊?他知道自己看見了!?

凌飛刷地臉色暴紅,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那個……不是……」

他急著要解釋自己絕對不是故意偷窺,卻慌得手足無措、口齒不清了起來。

「沒關係沒關係。」阿Ben擺擺手,眼裡卻是邪邪笑意地道,「就當作是讓你見習一下嘛,喔?」

「見…見習?」凌飛張口結舌。

這種事情……給人看到了還這麼大方嗎?他以往從沒想過這個常被人說文學氣息豐富的直系學長,會是這麼大膽於言語跟動作的人,而且好像有些瘋狂。「乖,別枉費我的心意啊。」他無視於凌飛被嚇到的表情,像哄小孩似地拍拍他臉頰,順手調戲也似地摸了摸。

嗯,可愛又小巧,皮膚摸起來也挺不錯的,質感一流。

「欺侮小孩子。」章承漢不知道為什麼感到很不爽地冷哼了聲,覺得那隻亂摸的手更是礙眼至極。

怎麼又說他是小孩子!凌飛一瞪眼,卻因為紀文賓在場而忍下氣。

「漢哥,你有了新人忘舊人喔。」紀文賓笑著哼了哼,揶揄道,「怎麼,凌飛很可愛對吧?有沒有砰然心動啊?」

「可愛!?」

兩個人同聲不可思議地大喊,讓周遭本來就好奇又因為半醉而比較大膽的人群立刻圍了過來,側耳傾聽。

「這小鬼哪裡可愛了?」

章承漢率先鄙棄地道,外帶冷哼一聲。

「不可愛也不用你管!」

他那種輕蔑語氣又讓凌飛不爽了起來,立刻回應道。

「你真的很囂張,小鬼。」

「你才沒禮貌咧!黑道老大。」

「我說過我不混黑道。」他青筋暴起,直想要把殺人想法付諸實行。

「我也說過很多次我不是小鬼。」他忿忿不平地反應回去,直想著真不該覺得他是個好人,哼。

又杠上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許多雙半醉眼睛同時看向好整以暇坐入椅子中啜著酒的紀文賓,只見他緩緩地笑了笑,懶懶開口,「有句俗話,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

「誰跟他是冤家!」被說的兩人,同時回頭吼道。

「真有默契啊~,冤家。」他不為所動地舉著杯子,敬酒似地對那正在怒目瞪視的兩人道。

這時,有兩三個人迫切地湊到紀文賓耳邊說了幾句話,讓他暫態眼中亮起奸詐也似的光芒,看得兩人毛骨悚然。

雖然是被這些不敢問的人當炮灰,可他一點都不怕反而還覺得很有趣。前提當然是因為,他知道這兩人絕對不敢對他怎麼樣,呵呵。

他彎出一抹笑,悠閑自然地緩緩開口,「請問一下,你們剛剛是不是在廁所暗通款曲啊?」

一句話果然讓兩人大吃一驚,迅速反彈。

「才沒有!這只是誤會啦!」凌飛漲紅著臉喊,氣憤地瞪了那魁梧的男人一眼。

再怎麼說,他也不會跟這種黑大老大搭在一起,那種情景怎麼想怎麼怪異,更何況他才不要跟這種粗魯男人在一起咧!

「誰跟這種小鬼暗通款曲!」章承漢哼了聲,一臉不屑地睨了下那小個頭。

拎起來那麼輕,又矮又小又瘦,活似連十八歲都不滿的──不,連國中生都比他強壯,這種小鬼頭他哪有興趣動手。

「那是怎麼一回事?」紀文賓微微地笑,活像拐小孩子似地招招手,「來,凌飛,你乖乖的跟我解釋清楚唷。」

他當是在拐小孩啊?章承漢白了他一眼,沒想到還真看到凌飛乖乖走了過去。

媽的這死小鬼,竟然給阿Ben一叫就過去了,怎麼面對自己的時候就那麼囂張?真是越想越不爽快!

章承漢臉孔扭曲,死瞪著那在其他人眼中十足牲畜無害、在自己眼中卻宛如是惡魔的微笑。

只可惜,被惡魔抓住的小笨蛋不知道。

「給你機會解釋,來。」拍拍身邊的椅子空位,他看著凌飛坐下。

「呃……」真要開口,凌飛也覺得丟臉至極。

竟然因為看到那種場面刺激過甚,所以就流鼻血了……這,好難開口。

「是不是因為你看了激情的場景,有了某種反應,所以他在幫你處理善後?」他微微地笑,眼神卻是很邪惡的。

激情場景+某種反應+處理善後……

霎時間,在場所有人都有了某種遐想,幾乎是屏息以待地看著凌飛等待答案。

凌飛對他的說法感覺奇怪地想了下。

因為看了他們的….呃…做愛場景,所以流了鼻血,然後大個子幫他找來冰毛巾,還擦乾血跡,所以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嗯。」他乖乖點了點頭,然後眾人嘩然。

沒想到沒想到,這小小巧巧的凌飛,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演出訓駻記,真是太厲害了!

凌飛感覺奇怪地看著周遭人,不懂他們為什麼這麼大驚小怪,難到他們都知道剛剛阿Ben發生的事情嗎?不會吧……怎麼大家,都這麼開放?

而雖然他不太明白,可起碼另一個主角非常懂得這個意思。

「阿Ben!」章承漢立刻怒吼地道,「明明就沒有你說的那種意思,你不要故意誤導!」

「做都做了,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嘛。」紀文賓一臉無辜,但卻十分想要捧腹大聲狂笑。

不不,他現在不能笑,要不就都穿幫了……噗,天啊,他忍得好辛苦喔!

「誤導什麼?」凌飛吶吶地開口問,還不太明白狀況。

「凌飛,他剛剛幫你的事情有什麼不好說的對吧?」他辛苦忍笑,卻依然保持表情地哄問著,「做都做了嘛,有什麼不好承認的喔?」

「嗯……對啊。」凌飛不疑有他地點頭。

雖然幫他止鼻血這種事情用做不做問是很奇怪的,但是基本上應該是沒錯吧?他剛剛的確是幫了自己,這種事情沒什麼不好講。

想來,他的確真的欠他一個真正的道謝呢。

「小鬼,你不要亂回答!」章承漢簡直快要抓狂,吼得所有人都倒退兩三步,「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問什麼啊?」

「你這麼凶幹嘛!」本來想著要道謝的人又因為他的態度而不高興了,「我當然知道啊,是你幫我止──」

「凌飛!」紀文賓驀然出聲,微笑地遞過手上的杯子,「你渴不渴,要不要先喝點水再說?這杯給你。」

「喔,謝謝。」他正好口渴了。

凌飛乖巧且二話不說地接過杯子,往嘴邊放去。

「喂!等一───」章承漢立刻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看著那個小鬼把幾乎是一整杯的DEVIL』S

TAIL一口喝光,然後獃獃地捂著嘴巴,好像才剛發現自己一口氣喝光的是酒。

「學長……不,嗯……阿Ben…..」他楞楞拿著酒杯,一陣暈眩地晃了晃頭,感到有股火從胃裡面燒了上來,「這個……是酒嗎?」

甜甜的……可是怎麼……好像有股熱氣直衝頭頂,燒得臉跟耳朵都好熱,頭也越來越暈,幾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是啊。」他笑咪咪地回答,「因為我手上只有這個呀。」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他勾出一抹傻傻的笑容,然後在眾人注目中乓地一聲倒了下來。

「哎呀,醉了耶。」紀文賓一臉惋惜似地單手捧著臉說。

他還想看他醉醺醺的模樣呢,怎麼就這樣倒下去睡了?

「你、絕、對、是、故、意、的!」章承漢咬牙切齒地道,衝上前去抱起跌在地上的凌飛放到沙發椅上。

唯一的長沙發已經被康士維兩人跟佔據了,一下子,凌飛只能以極不自然的姿勢歪坐在沙發上,微紅的臉上嘴角依然彎著傻笑。

嘖!該死的小鬼,專會給他找麻煩!

「我也沒想到他這麼沒酒量嘛。」紀文賓挑挑眉,一臉『就是故意你又拿我怎樣』的表情。

「改天跟你算。」他一把抱起那小小身軀,轉頭就往吧台後的樓梯走去。

喔喔~他竟然要讓凌飛睡自己的房間耶!所有人更是感到吃驚,也十分篤定了這兩個人絕對是一對!

「呔!還敢說你不動心。」紀文賓哼了哼,想起剛才的情景,旋即噗嗤一聲地無視於他人捧腹狂笑起來。

哇哈哈哈哈哈~這絕對是他這個媒人公有史以來做過最有意思的一次媒了!真真是太有意思的配對啊!

他敢保證,這以後絕對會是輕快里的一大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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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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