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賀羲平這傻大個啊,向來不會說什麼膩耳的話來。認識至今,也不曾聽他像抹了蜂蜜似地,講些甜人的外交辭令;言語拙鈍的他,甚至不曾對她傾訴過「我愛你」。但他卻用著自己的方式,不斷地向她表白,就像他臨走前的那句叮嚀和烙印。

別人或許會嫌他木訥無趣,但只有水柔懂得欣賞他的實在。

她沒有麻煩任何警員的護送,因為她有他的吻保護,且肇事的贓車已在兩條街外的路口被人發現,囂張的騎士想當然爾是不知去向;依習性,對方即使再怎麼膽大,也不敢在此非常時期妄圖「包天」,否則他也不需逃那麼快。

水柔回到家時,賀洛芯也湊巧下了計程車。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妙儀呢?」水柔倉皇眺望著揚長而去的黃色車影。她當初請霍旭青幫忙時,為免他小題大作,驚動「七聖」的夥伴,故未說出被跟蹤的事情,難不成……「她呀,和那個律師逛得可快活哩。」賀洛芯打了個很不雅的大呵欠。「我這雙腿是不行啦,所以先回來休息。」

「那就好。」水柔舒了一口氣。

「咦?你怎麼啦?」賀洛芯注意到她手上的傷,和衣衫上的破污。

「沒什麼,適才不小心摔跤弄的。」水柔輕描淡寫帶過去。

「你不會是被羲平傳染的吧?」賀洛芯曉得她有她的顧慮,也就不再追究。

「我也正在懷疑。」水柔裝模作樣做出沉思狀。

「待會兒再聊嘍,我想去好好地泡個澡。」賀洛芯被逗得捧腹大笑,她用腳把門踹開,便將手上的大包小包往屋內丟。

「oK,我也該去換件衣服。」好個體貼帥氣的女孩子,水柔很感謝她沒有繼續詢問。

匆匆梳洗了一番,水柔動手做義大利面。

她離開時,賀厭平正率著一小組人馬,仍在防火巷內進行地毯式的搜索,看情形,收隊回來也差不多是傍晚的事嘍。

「以那傻大個一工作起來,就渾然忘我的習性,八成從早餐之後就一直空著肚子,倘若一到家就能吃到香噴噴、熱騰騰的食物,他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想到他那眼裡閃著金光的興奮純真表情,按著儼然剛從餓牢放出來的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樣,都讓她打自心坎兒笑出聲來。

那是一種千金難換的滿足感。好比他常常靜靜地瞅著她,然後掛著宿願得償的微笑,那滿目含情的凝視,像是在向她傳達:擁有她,他已擁有了全世界的心情是一樣的。

「啊——啊——」

從鄰屋破空而入的高亢尖叫,驚醒了她的遐思。

「是洛芯!」水柔驚駭地撒下手中的麵條,急如星火地衝出家門,奔至對面。

***

大門沒有關,賀洛芯的吆喝叱咄在二樓回蕩擴散著,水柔也聽到忽長忽短、屬於男性的咒罵聲。

「糟糕,莫非是歹徒跟蹤到家裡來了?」這還得了?水柔拾起置於書櫃后的球棒,那是她哥哥藏的。

正要上樓援救,歹徒已抱頭自二樓鼠竄奔下,嘴裡還嚷嚷著:「你瘋啦!別打啦……殺人呀,救命啊!」

「別跑!」賀洛芯潑辣地緊追在後,一手抓著裹住春色的浴巾,一手舞著洗澡用的長柄按摩刷,發上未沖的洗髮精泡沫,沿著身上濕淋淋的柔細弧度滑下。

「救命啊,殺人呀!」歹徒哪敢停留,連忙閃躲到水柔身後,推她當擋箭牌。

「呃,你們……」水柔愣愣地握著球棒。照現在的情況來,那個歹徒反而比較像受害者。

等等,他的聲音好耳熟……「死色狼,你有種就別躲啦,姑娘我今天非把你的賊眼挖出來,爆蔥花,下油鍋,過火燒不可!」賀洛芯齜牙咧嘴,窮殺不舍。

「救人哪……」他邊跑邊哀嚎。

兩人登時以水柔為中心,一個逃、一個追;一個喊、一個叫;搞得水柔頭昏腦脹,一點立場都沒有。

她終於忍無可忍大喝:「你們有完沒有完?!」

兩人倏地停下來,賀洛芯立刻發出指控。「這傢伙偷窺我洗澡!」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浴室裡面。」那人縮在水柔的背後反駁,並把是非曲直全拋給她。「小柔,你來評評理。」

「昊?」這世上唯一會這麼喚她的,只有她久久回來一次的哥哥,水昊。她盯著那個蓬頭垢面的人,試著從那堆披髮、大胡、邋遢里,尋找熟悉的臉孔。

「唷——光天化日之下,你私闖民宅就已構成大罪,還好意思說得這麼理直氣壯?」賀洛芯伸長藕臂,抖著手中的按摩刷。「我可警告你喔,我哥是特勤組的當紅小生。」

「哇,惡人先告狀呀,明明是你闖到我家來洗澡的,還敢這麼猖狂?」他不甘示弱,將水柔推到她面前炫耀。「我也警告你喔,我妹『也』是特勤組的當家花旦「什麼?你……」賀洛芯莫名其妙地看向水柔。

「怎麼樣?怕了吧?」這下他可樂了。

拜託,這是什麼對話?這兩人都把特勤組當戲班子呀?水柔轉身直視他。「真的是你?」

「你真的認識這個像丐幫幫主的愉窺狂?」賀洛芯瞠目結舌。

「你嫉妒嘛,凶女人!」水昊朝她做了個鬼臉后,便親匿地揉揉水柔的腦袋。

「小柔,你越來越漂亮了。」

「昊……」水柔五味雜陳地眨著眼,久逢親人的喜淚,不知不覺地奪眶而出。

「怎麼哭了呢?」水昊張臂抱住她。

賀羲平進門恰好撞見這一幕。

他呆若木雞地瞪著那雙侵犯紅顏的污手,又順著那粗擴的線倏,緩緩移瞪到那張臟污的臉龐,他咬牙切齒地嘶吼著:「拿……拿開……你的手!」

「羲平?」水柔聞聲抬起梨花淚臉,他比她預計得還早回家。

「你、讓、她、哭?!」賀羲平瞥到水柔頰上的眼淚,這下怒火更旺。

「你又是誰呀?」水昊眯瞪著這突然蹦來的大漢,他「才」兩年沒回來,他家怎麼就冒出那麼多「宵小」?

乖乖!他一米九的身材已經夠高了,沒想到這小子比他還多出將近一個頭。

「你——」賀羲平疾言厲色,以拳頭代替回答。

***

客廳里,水昊「結著面腔」,斜倚在三人座的沙發上,里於破損發白牛仔褲內的壯腿,有一隻弔兒郎當地蹺在椅背上,沒有捂著冰袋的左眼,則嚴峻挑剔地睞著對角的賀羲平。

「對……對不起,哥哥。」賀羲平垂著首,絞著手,暖色調系的洋紅色,從額角一直刷到指尖。

「喂,你別亂叫,誰是你哥哥?弄不好,你比我還老咧。」如今誤會冰釋,水昊氣焰萬丈,白挨一記拳頭的仇總是要乘機報復些回來。

「是……是,哥……哥。」賀羲平局促地搔搔頭。

「跟你說不要叫哥哥,你還叫得那麼開心?」水昊捏捏鼻子嫌棄著。「噯,算了,算了。你是掉到水溝啦?身上怎麼那麼臭?」

「我……」賀羲平在鮮少人走動的防火巷裡悶了四、五的小時,當然會臭。

「你跩啥呀?你自己還不是臭不啦嘰的,也不曉得多久沒洗過澡!」賀洛芯這下可忍不住啦,俠女的丰采立即散發出來。

「誰說我不曉得?」水昊屈指一算。「只不過一年兩個月。」

「什麼?『只不過』一年二個月?!」對於一天要洗好幾次澡的賀洛芯,簡直是天文數字。她真無法把這頭髒兮兮的大猩猩,和嬌滴滴的水柔聯想在一起。

「但是被你剛剛一打擾,可能又要多一天。」水昊磨蹭著頸部的烏膚,沒一會兒,便搓出一球羊屎般的臟垢,他頑皮地往前方亂彈。

「哇——」賀洛芯立即花容失色,邊叫邊跳得遠遠的。

「昊!」水柔好笑地制止他。

「我再也受不了啦!」賀洛芯氣急敗壞地衝上樓,並大力甩房門以示抗議。

「嘿嘿,想和我斗?」水昊洋洋得意地抖著腿。

「別鬧了,來,我看一看。」水柔拿下他的冰敷。

喝!好大的瘀青,可見賀羲平那拳出得有多重。

由此可知,他當時有多心疼她,還有……嘻嘻,原來他不是完全木頭,偶爾地懂得嫉妒。

飽實的虛榮感遽然脹滿整顆心扉,她覺得渾身飄飄然的好幸福。

「奇怪,我變成獨眼龍,你似乎很歡欣?」水昊用餘光瞄著賀羲平,再嘲譴地瞥回水柔逐漸泛紅的玉容,也差不多猜到是怎麼一碼事。

「我哪有?」水柔輕啐他,同時羞赧地把冰袋按回去。

「哎喲喂呀,輕一點嘛!」水昊吃痛地捂著眼。

「你這次又征服了哪座山?」水柔喃喃問道。他一直不願受束縛,用最原始的交通工具——雙腳,出入著原始的地方,棄置水家那麼大的醫院,由她一肩承擔。

她不是怨,只是偶爾地想透透氣。

「柔……」彷彿是兩意相通,賀羲平悄悄地握住她的手,靦腆的微笑恍如在提醒她:別怕,我會永遠陪著你。

「我這趟從尼泊爾攀上了喜瑪拉雅山脈,特別在聖母峰上撒了泡尿,又同喇嘛下棋,在雅魯藏布江小住,再一路穿過中國大陸。」水昊去的大多是無人的區域,睡的是大地,蓋的是夜空,喝的是江水,食的是野味。

「嘻。」賀羲平咕嘰一笑。他這人真有趣。

「那……你這次打算待多久呢?」水柔為他斟滿茶。他向來都是浪跡天涯一陣子,才會重現江湖露一下面,然後又背著行囊四海為家。

「本來是洗個澡、打個盹兒就要走的。」人生苦短,水昊不想浪費時間。

「現在呢?」水柔幽幽地低著螓首。唉!又是這樣,來去匆匆,爸媽也太縱容他了。

「明天、後天,誰知道?」水昊晃著手裡的茶杯,一杯茶梗在淡棕色的液體中旋轉,好比他和若夢的浮生。

直到徐徐停止,他才將它一口飲盡。

***

「你手裡抱的那一大袋是什麼?」水柔拿掉口罩,從一堆實驗器材中抬頭問剛走進實驗室的田老。

「還不是你上星期開的那場記者會,新聞播出以後,台北警局和各家電視台陸續收到、再轉至特勤組的仰慕信件。」田老把袋子放下,有張「開麥拉的費司」畢竟是不同。

「嫌犯阿海還是沒消息嗎?」水柔對那袋信函沒啥興趣。

「苦力仍在全力緝捕中。」那袋信還真重哩。田老輕槌酸痛的老肩。「對嘍,有幾位製作人和電影公司,都在向咱們打聽,問你要下要去拍電視、電影或去主持節目。」

「怎地?你改行當經紀人啦?」水柔出言相譏。

「總比幹警察要強吧,起碼不用在槍彈里過日子,偏偏吃力又不討好,成天遭輿論攻訐。」田老有感而發,方正的臉龐霎時蒼老了幾分。

「田老,放個假帶田姨去玩玩吧。」水柔勸慰。最近幾樁警員自殺或殺人的事端,使警政人員肩負的壓力更大。

「水昊呢?我聽說他回來了。」田老也很想放假呀,問題是層出不窮的犯罪案件,渾似二十四小時超商的超級僱員——從來不公休。

「你又不是不曉得他,又走啦。」水柔不禁犯著嘀咕。

水昊難得回來的這三天,全賴在床上和周公打交道,連賀洛芯蓄意敲鍋大吼吵他,他也一概無所反應,今兒個凌晨,按慣例采不告而別,僅留下一張鬼畫符的字條。

下一次再見,怕又是一年以後。

「怪了,今天怎麼沒有聽到賀家小妹子們的麻雀聲?」田老忙當作沒提過那檔事,免得惹水柔心裡不舒服。

這水昊也真是的,又不是腳底生蟲,幹麼老在家待不住?

「洛芯的假期快結束了,所以昨天下午奉命把妙儀『拎』回美國。」其實她是不想水柔煩憂遭人跟蹤、攻擊之餘,還要分心照顧她兩姊妹。

欸,好不容易熱鬧了幾個星期的家,一轉瞬又歸於往昔的冷清,短時間內,還真有點不習慣。

「怎沒看到羲平呀?」田老想掌自己的嘴,他今天幹麼老問錯話……慢著,不會連傻小子也出走了吧?

「他回去拿幾本書借我當參考資料。」

水柔話語方歇,樓下已隨空氣盪來咚地一聲,緊接著悶哼,顯然是傻大個又撞到門楣。再來是梆鏘大籟,跟著他哎喲呻吟,是絡繹不絕的乒乒乓乓,他大小不一的驚喧聒噪則穿插在其間。

「你聽,他這不就來了。」水柔噗哧笑出。

從這些動靜她就可以猜到,他八成是低首撫著額頭痛處,因此沒顧到前方的路障,而撞倒玄關的盆栽。依照慣例,他為了扶住盆栽,必定慌手慌腳地引發一連串的骨牌效應。

最後的巨響,尾音夾著他慘呼,則表示一切亂終於塵埃落定。

果如她所料,砰砰砰的腳步震著樓梯,賀羲平汗流浹背、狼狽地出現在實驗室的門口。「我……那個……樓下……哎呀!」

各位看棺不用懷疑,咱們高大魁偉的賀博士的飽滿天庭,繼大門的教訓之後,再度撞上實驗室的門檻,零零落落夾在腋下、胸前和胳膊間的書籍,嘩啦啦的全往地面散去。

「啊,書……」賀羲平喊疼之餘,倘有心拯救這些黃卷,於是七手八腳地劃開動作。

「不許動!」水柔一眼即觀出他的預謀,忙不迭嬌聲吆叱,以免他又惹來另一場混戰。「你乖乖杵那兒別動,田老會去牽你,書我來撿。」

「喔。」賀羲平真的就按甲休兵,包括張開的臂、彎曲約膝,也都煞於半空待命。

「你這小子在樓下拆房子啊?」田老失笑過去拉他的手,賀羲平這才敢動。

「當心門……」水柔眼明嘴快的警告,卻仍比不上他二次撞到門框同一個位置的速度。

***

「你……要不要緊呀?」除了這句,水柔實在挑不到其他更好的台詞。或許她可以考慮把它錄下來,隨時放給跟前這傻大個聽。

「不……」賀羲平坐著讓她搽優碘,褐黃色藥劑瞬息襲上受損的細胞組織,把他的鐵齒立刻灼刺為哀鳴。「啊,痛!」

「當然痛啦,同樣一塊肉骨用力撞上三次,沒頭破血流,僅是烏青破皮,算你運氣。」田老忍不住虧他幾句。「這麼大的人了,走路也不好好走,沒事長那麼高幹么?」

「不是跟你講過好多次,慢慢來,不要急嘛。」水柔既憐又疼地為他多災多難的前額貼上繃帶。

「好好保重你的腦袋,特勤組最需要的就是它。」田老用指節輕敲它的頭頂,一撮鬈髮跟著一晃一晃。

「喔。」也許撞暈了,也許是水柔太靠近,賀羲平覺得整個人醺沉沉的,只會盯著她痴痴笑。

「傻小子。」田老格格怪笑。本來他還在挂念羲平和水柔的「事」呢,如今從小倆口不時露出的眉目傳情看來,似乎用不著他老人家操心。「對嘍,關於阿海,警方有驚人的發現,他常藉開卡車運貨之便,順便進行毒品的輸送交易,說不定是被死者知道,所以他才殺人滅口。」

「我們這邊也有好消息。」水柔拿出她和議平努力的成果。「從王阿富家找到的那根頭髮,所分析出來的DNA,和我們從阿海住在恆春鄉下的母親身上,所抽血驗出來的DNA比對結果吻合。」

「那麼兇嫌由百分之八十,確定為百分之九十九是阿海了。」田老剛毅的唇抿成一條線。幸虧他們的心細,要不差點造成冤獄。

「一根頭髮……只能……證明他去過……王家,並不足以……認定……他殺了人。」賀羲平點出不樂觀的事實。光是確定沒用,還要證據才能丟他入大牢。

「前幾天在防火巷找到的那些東西,還有沒有什麼新的斬獲?」經過那天的「挖溝」,田老算是領會到賀羲平細針密縷的偵察方式,這是目前國內相關人員急需加強的部分。

「仍……在過濾。」賀羲平覺得很不好意思,那天他害大家像清道夫一樣,跟著他在那條臭溝窄巷中掘來掘去。

「除了那條在一樓住戶擋雨棚上拾到的斷掉項煉,經阿海的朋友指認,確實是阿海所有之外,令人振奮的是,上面有血跡反應。」水柔代他說下去。「我們正在做DNA的分析,不過因為臟污,在分析上有點困難。」

他們那天抱回來的寶可多了,鞋子、罐子、扣子……等等的一堆垃圾,但這些垃圾,屆時都有可能變為呈堂證物。

「我一直想不透,依行兇現場判斷,阿海的身上必定會濺到不少血,他如何穿著血衣回去,而不會在逃亡的路途中和家裡留下痕迹?」這個問題,田老思索了很久,他們那日在阿海家搜了大半天,居然沒找到任何線索。

「先在……死者家……脫掉血衣……手套,或……襪子,再用袋子……裝回家……處理掉。」要了解對方的手法,賀羲平通常會先假想自己就是兇手,按著利用FBI「犯罪行為學」的輔助,去揣摩對方會怎麼做。

「沒錯,要知道阿海房門外尚有四位朋友,他們對他隨時均可構成威脅。」水柔也是如此認為。「那麼一來,他就不需花很多時間清理身上殘留的罪證,回家后先藏起來,等無人時再湮滅。」

她內心澎湃激賞地瞅著賀羲平誰說他笨來著?從他數次的驚人表現證明,他的推理能力還略勝她幾籌哩。

「朋友、鄰居、附近,還有他恆春的老家全都搜過了,那人渣究竟會躲在何處呢?」田老鬱卒地槌桌子。

這亦是水柔和賀羲平希望立即找出來的答案。

***

難得偷閑一下,水柔和賀羲平坐在庭園下的樹蔭下納涼,班傑明、霍旭青和王佑鑫突然登門拜訪,三人來勢洶洶,二話不說便將傻大個團團圍住。

「你們誰的龍體欠妥啦?」水柔揶揄。或許她是女孩子的關係,所以她這棟郊區別館,除非有人受傷,平常他們是不會來串門子的。

「你被人跟蹤、撞傷的事,怎麼都沒讓我們知道?」班傑明首先發難,問的是她,瞪的卻是賀羲平,猶如在譴責他失職。

「你為什麼沒有好好保護她?」王佑鑫緊接著揪住賀羲平的前襟。

「你這樣,要我們如何放心把她交給你?」霍旭青的態度溫文而優雅,金邊眼鏡里的那雙鷹眸,卻跳動著一觸即發的忿鷙。

「你們這是幹什麼?」水柔扯開王佑鑫的手。

「對……對不起。」二度讓她受傷,賀羲平比任何人都心疼、心焦。

「你不要只會說對不起。」王佑鑫並不接受這麼一句微薄的道歉。

「你該慶幸另外三位人在國外,否則你今天就很難保有全屍。」班傑明這可不是在恐嚇他。老大「天樞」邵伊恩,最見不得水柔受半點委曲,「天權」時焱武術最高強,「玉衡」拓跋剛的脾氣最火爆,打起架來是「蠻」能補拙。

「是……」這話先前他們已向他放過了。賀羲平大概曉得「他們」共有六人,和水柔一樣有名。田老說,他們均是結拜,而他們腕上那隻相似的堇青石手鐲,則是信物。

「你們……」水柔完全插不上話。這也是為什麼她不願和他們提,她早料到他們會大驚小怪。

「也許是我們上次沒和你『溝通』清楚。」霍旭青面不改色,語意中暗藏的火藥卻足以炸毀半個地球。

「你們夠了沒?」水柔乾脆擠到賀羲平的跟前,與他們三人對峙。

「這宗事你不要插手。」班傑明端出兄長的架式。笑話!未經他們考核通過的貨色,怎配染指「他們的」水柔。

「你們不覺得對他大苛了嗎?」水柔微蹙蛾眉。她當然明白他們這番全是為了她,但倘使標準高不可及,不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呃……」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英勇的三劍客不禁大眼瞪小眼。

「不,那是……應該的。」賀羲平向前一步,與她齊排,然後經攬她的玉肩,目光認真且恭謹地注視他們。「請你們……把她……交給我,我會……讓自己……配得上……她。」

那一瞬間,他虛懷若谷的氣度,和不卑不亢的神采,完全展現出一個成熟男子應有的超凡風範。

三劍客當場就俯首認輸,水柔也因而感受到他內斂的款款深情。

「很好,我們就在等你這句話。」班傑明拍拍他的臂膀,馬上成了哥倆好。

「你要永遠記住你的保證喔,她可是我們兄弟們最疼愛的好妹妹。」王佑鑫不忘磨拳擦掌囑咐。

「人是你的嘍。」霍旭青執起她的柔荑,將它們交到準新郎倌的手中。

「喂,你們……」水柔羞答答地嗲斥。

「保重啦。」三劍客收回正義之劍,下台一鞠躬。

「我怎麼心裡忽然酸酸的?」王佑鑫抽一抽鼻子,「我也是。」班傑明哀聲嘆氣。「你們覺不覺得咱們好像在嫁女兒?」

「的確。」三人心有戚戚焉。

基本上,他們並會不討厭賀羲平,相反的,他們滿欣賞他的忠厚老實和大智若愚。只是長久以來,不管他們身旁是否有女伴,大伙兒自幼便已習慣當她的守護使者。如今這個擔子要換人,感覺還真有些捨不得。

班傑明形容得沒錯,儼然做父親的送出心頭肉。

「我以後不要生女兒。」那種痛苦,王佑鑫捱過這一次就夠了。

「你也得先生得出來再廢話。」班傑明挑著一邊的唇色哂笑。

「去你的,老子今天回去就生給你看!」王佑鑫撇嘴接下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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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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