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蒙生並非尋常主
一路隨行,孟先生雖是口中無話,但卻心事重重。|/|原來只需拐過巷口便可到達的路程,一隊人馬卻足足走了近一柱香的功夫。
紫陌從袖口探出頭來悄悄打量著這位「孟先生」,心中泛起了嘀咕:這人看似普通,也並非年輕,卻有著強健的體魄。結實的臂彎和略微彎曲的手指,讓人聯想到那些長年帶兵的將領,而遇事不驚的外表,和永遠平靜如深潭目光,卻也更加佐證了她的猜測。
怡冰此時也現了袖中貓兒的異動,卻還以為憋悶了她,輕輕將她自袖中取出,抱在懷中用指尖替她梳理著皮毛。紫陌抬起頭來,凝視著她,卻見她也蹙緊眉頭,沉默不語,目光打量面前的「孟先生」。
此時的「孟先生」似乎也感覺到了身後灼熱的目光,臉上竟然奇迹般泛起一片紅雲,唇角輕揚,欲言又止。
「怡、怡冰小姐,前方已到貴府,在下不便相送……」他邊說著邊抬起頭來,目光中透著淡淡的傷感與留戀,讓人一時猜之不透,卻也讓怡冰更加疑惑了。用餘光輕掃一眼背後跟隨的眾將,她不禁揚起了一絲冷笑,「『孟先生』、『蒙先生』!看來的確是怡冰大意,竟然沒能猜破先生的身份!」說著,便緩緩跪倒在了他的腳邊,目光也隨之變得冰冷,再無初見他時那份熱忱。
原來此「蒙」並非彼「孟」,而所謂「孟先生」實為「蒙先生」,回想當日聽海樓前相遇,他便以孟覺樂自居,表面雖看似粗人,但其文韜武略卻著實讓人欽佩,更難得一副俠義心腸,曾多次解囊相助於他人。
對於那一切,怡冰是看在眼裡,佩服在心中。特別是在無意間知道了父親有意將自己獻給當朝王子之後,更是曾幻想,若他便是王子那該多好。如今雖說夢已成真,但心卻怎麼都無法高興起來,一種被騙的感覺充斥著整個大腦。
「呵呵!」他冷笑一聲,身體微微晃動了下,深吸了口涼氣,自言自語地說著:「像!真的太像了,甚至比她還要睿智!哎!這麼快被現了,都是這些該死的護衛礙事兒!」
聽罷此言,怡冰混身一顫,只覺背上一道涼氣直衝天頂。身後眾護衛早已跪倒一地。「伴君如伴虎!」此言果然不差,方才還為救駕良臣的眾將士,此時卻又化身「礙事兒之人」!其間身份的轉化如此突然,真讓人不得不心驚膽寒啊!
見身份已然敗露,王子蒙閣邏鳳只好微微一笑,伸手欲將怡冰扶起,卻見她微微一顫,臉色蒼白如紙,恐懼中驀然向後稍稍移了些,使他一手托空,一時間下不了台。
「怡冰小姐為何如此見外?小姐所託之事」他驀然停下,平淡地揚起了唇角,「看來蒙某無須解答了!」
怡冰冷笑,輕柔地站起身來,目光凜冽得如同一根尖刺,直刺入了閣邏鳳的心窩他沒有動彈,似乎感覺有些窒息,不自覺的捂住了心口,「你還是那麼見外!」
她依舊冷笑,甚至連紫陌從她懷中滑落都沒能意識到,雙眼中噙著淚水,委屈得無法言語。然而最慘的卻還是紫陌,一時未能回過神來,便被主人無意摔在了地上。疼得捂著卻又不敢大聲喧嘩,濕潤了眼眶,也沒人能夠心疼一下,若是在家,九個兄長誰不是爭先恐後,怕的就是她那鬼哭狼嚎的大嗓門。可如今身在異域,想家也是回不去的,連哭都不敢隨性而為,真是人生一大悲哀啊!
「喵喵」地抱怨聲,終於還是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怡冰低下頭來,望著紫陌淡淡苦笑,俯下身子,想要將她抱入懷中。然而剛一伸出手去,卻被他握住了玉手。頓時心慌意亂,面如桃花,趕緊掙脫了他的手,捂在胸前難以平靜自己的心跳。
閣邏鳳眉頭緊收,久久凝視著自己懸在空中的大手,臉上表情多變,不知是喜是憂。終於,他彷彿下定了決心,一把抓住了呆呼呼的紫陌,托到面前,打量著這隻可愛的貓咪。
「這應該就是小姐上次提到的那隻貓吧!的確很可愛,不知是否取了名字?」他有意藉機打破僵局,卻嚇得紫陌瞪大了雙眼,握緊了拳頭(如果貓可以握拳的話):我靠!放開我啊!別以為你是王子了不起了,我可是真龍天女啊!竟敢如此對我無禮,看我怎麼……
還未等她完牢騷,卻已被他輕輕地抱在了懷裡,指尖撫過頭頂那撮毛冠,輕柔得彷彿不像是帶兵的將軍,「很可愛,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可愛!」
怡冰怔住了,目光驚詫地望著他懷中的紫陌,惶恐地呆愣著,伸出的手終是停在了空中,半天無法放下。
閣邏鳳見她如此反應,不禁微微一笑,抓著紫陌後頸便將她提了起來,伸手將她遞給了她,「物歸原主,它的確很可愛!」
怡冰急忙將她接了過來,抱在懷中,玉手輕拍以示安慰。紫陌卻早已氣得咬牙切齒,心中暗自嘀咕:***,真以為本公主是只貓啊!還好你老婆的初吻被我佔了,要不然我不是虧大了!哼!
「她它叫小石頭!」許久怡冰終於回過神來,關切地望著懷中的紫陌,安慰地輕撫著她那柔軟的貓毛。
「哦?小石頭?」閣邏鳳盯著她懷中的崽,唇角上揚,明顯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於是趁機與她接近,想要讓她重新信任自己。
「是的,它叫小石頭!因為它是獨一無二的,一出生耳上就帶小孔的貓兒!」
「是嗎?」閣邏鳳滿面驚詫,趁機靠了過來:「讓我是哪一隻耳朵?」
怡冰本能的退了一步,含蹙眉,眼神再次變得冰冷:「殿下請自重!」
「呵!」他苦笑,嘆息著背起了雙手,眼中帶著深遂的憂鬱,似乎又想起了從前:「怡冰啊!我還是喜歡你稱我為先生,你可知為何?」
怡冰微微搖了搖頭,低著目光不敢直視他的眼神,而他卻更苦悶了:「因為你實在太像她了!」背著手,他踱著步子向前緩慢而行,「想當年與她初次相遇,也是在洱海邊。那時我得一良駒,於是策馬揚鞭於水畔,只覺天高氣爽,滿心愉悅啊!卻不曾想過會因此打擾了平靜的漁村。那時她就坐在村頭的大青樹下,用琴音將我引至村口,正當我為之傾倒之時,她卻扯斷了琴弦憤然離去。就如你當時不懼權貴,憤然將琴拋入洱海一樣,讓我不得不由衷的佩服。」
說著,他忽然轉過身來,雙目中迸出久違的灼熱,望得怡冰連連後退,再也不敢抬起頭來。
「怡冰,你難道還不懂我的心意嗎?」他激動得忘了禮束,一把捉住了她的手,「這世上只有兩個女人能夠讓我心動,一個是她,」剎那間,他目光中閃過一絲苦痛的憂傷,「另一個就是你!」
「不要!」怡冰本能的反抗著,惶恐地向後再退了一步,卻現已貼在了牆邊,再無退路可尋,「殿下……」她驚恐地望著他,而他卻張開了雙臂,用掌心支著牆面,將她嬌小的身軀困在了為她搭建的桎梏里。
「先生」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要如此稱呼於他,卻意外的驚醒了他。頓時他面露尷尬,鎖緊了眉頭,不好意思的解釋著:「對不起,我……我失態了!」
她寬容地淡淡彎起了嘴角,含旖旎,「罷了!先生也不是有意的!」
紫陌驚怔了,瞪大了雙眼的打量著她:哇!好你個怡冰,連我都被你騙了,還尋死要活的,原來是早已芳心暗許啊!那我不是成電燈炮了?呵!想罷,她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甩了甩頭掙脫了她的手,卻被人扯著尾巴凌空接住,疼得她怪叫一聲:「喵!」
頓時二人一驚,相互對視而笑,紫陌卻哭喪著臉,想破口大罵卻又不敢於開口。只得哼著嗓門,以貓的方式表示著自己的不滿。
「您別這樣扯它呀!它會很痛的!」
「哦!不好意思,我從未養過小動物,也不知它們的感受!」他十分抱歉的將紫陌還給了她,臉上竟然露出了純真的笑意來。
然而就在此時,段儉魏已帶著家丁趕了過來,一見此時情形,趕緊跪倒在了地上,高呼著千歲成惶成恐。心中卻甚為喜悅,原來自家小女早與王子熟識,那便省去了許多麻煩。
閣邏鳳更是滿面春風,整罷冠袍,對著怡冰微微一拱手:「相見不如偶遇,不如今日就請小姐再為蒙某撫曲一」
面對眾人,怡冰也不好再推脫,只是謙遜地還禮道:「民女不才,略知音律,若是殿下不嫌棄……」
「怎會嫌棄呢?」他欣喜地搶白道:「小姐之曲,宛如天宮仙樂,又怎能說是『略知音律』呢?在下有幸聽聞,那已是萬年修來的福氣了!若小姐願意,便請隨蒙某回府,不知意下如何?」
怡冰一怔,卻見父親正拚命向著自己使著眼色,俯視懷中紫陌,卻見她懶洋洋地閉目養神。思索片刻,她終於微微點了點頭,「既然殿下御令,怡冰也只好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