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輕拉雙軌門,像在揭開一幅教人期待的名畫,她以為會見到他坐在鏡台椅,皇帝一般傲慢地等看她穿這雙典雅的鞋,來為他獻舞。結果,她只看到鏡台上擺著全新洋裝,內衣褲均具備,還有一張留言寫著:

我來此地,所帶衣物不多,如果毫無剩餘,我會要你和我一樣赤裸。

完全的色情狂口吻!不像在警告她不準穿走他的襯衫,他根本希望她穿走,他再將它扯壞剝除!

何蕊恩持留言紙,美眸眄睞一遍又一遍,心頭評評評地,好像回到他說她人美歌聲好的那個年少早晨,情竇初開的滋味,她難忘懷,身陷其中——他要她成為明星,她就做明星,他要她裸身穿這雙鞋,她就穿,她已經準備要為他跳支性感的舞了……

穿上男人選定的舞衣,胸罩兩朵藤刺野玫瑰,系帶內褲也是,像男人的手罩住她,等她換好晨衣式裙裝,她便感到自己渾身被男人給圍抱著。擰了一條濕毛巾擦拭臉龐,她看見鏡子里自己的耳朵紅得像兩朵小花,耳環不知道掉哪去了,她記得她有戴一對素雅的蝴蝶耳環……

也許隨著那個野玫瑰男人飛了吧。

何蕊恩理順長發,抿抿原本就紅潤的唇,旋身走向門,又踅回,做了她想做的事,才去赴杜罄的午茶餐會。

客廳大露台的米色簾幕遮檐下,擺了一桌香檳、紅茶、花茶、新鮮水果和派餅蛋糕點心。

杜罄坐在桌邊的躺椅,像個阿拉伯貴族,抽著藍彩玻璃水煙斗,逗玩站在手上的青鳥。

「它叫老大,你沒聽小瀇表哥提過嗎?」何蕊恩一出現,杜罄便問。

何蕊恩搖頭,踏出門外,踩著綠草上的鋪石,往露台中央走。「小瀇表哥很聰明,媽媽說他是天才,學校老師沒有一個有辦法教他,他是自學拿到一般人得花很多年才有的學位,他十三歲離開學校后,我沒再見過他。」

以前,小瀇表哥受母親監護,放學后常常得到她家報到,後來,聽說他拿到學位離開加汀島,偶爾回來,她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成年以來,她聽過幾次傳聞,說小瀇表哥變成海盜什麼的,但也只是傳聞,她沒再見過那個跳級的天才表哥。

「笙笙說他不受教,空有好腦袋卻不學好……」杜罄笑著。這次回鄉,他聽足了堂妹對兒子的抱怨,積怨多年一次爆發,挺可怕的。

「舅舅很擔心表哥嗎?」何蕊恩輕拉裙擺,優雅坐入與杜罄隔桌斜對的木架藤椅。

杜罄手一揚伸,讓青鳥飛向遮檐外,自由穿梭花叢間。「沒什麼好擔心。」喝了口紅茶,他說:「小瀇那傢伙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活得下去。」

何蕊恩認同地點頭。「爸爸說小瀇表哥遺傳舅舅生命力旺盛的精神,再惡劣的環境都威脅不了你們——」

杜罄挑了一下眉,哈哈大笑起來。「把我們父子說得像蟑螂一樣!」

何蕊恩美顏頓了頓,勾唇,竊竊低笑。「我沒說舅舅是蟑螂。」眼眸晶亮,神情放鬆,她倒了一杯花茶淺啜幾口。

「之樣呢?」杜罄突兀地提了這個不相干人名。「之樣是不是一隻蟑螂?」

他是色狼!何蕊恩把幾乎到口的字句隨著玫瑰香味吞下,輕輕放好骨瓷杯,說:「舅舅,女孩子一般都討厭蟑螂——」

「所以,」杜罄打斷她。「你不會跟一隻蟑螂在一起對吧?」

「怎麼可能,那我會尖叫,直到把它的頭踩爛為止。」何蕊恩輕顰眉宇、淺蹙鼻樑。

「喔?」杜罄笑笑,斂眸抽水煙斗。

桌邊靜靜,白煙散著淡雅的煙草與水果清香,裊裊飄到遮檐之外。她揀著高腳水晶盤裡的覆盆子,細細品味,柔聲又說:「舅舅,我沒把居之樣的頭踩爛。」講這話時,她嬌羞得不像個見過場面的大明星,芙頰浮現她吃下的莓果色澤。

「嗯。」杜罄始終保持愉悅得令人費解的微笑。「那小子應該是找到幸運女神了,往後不需要擔心死在戰地什麼的……」

【第五章】

算命的說他生命線奇短,難長壽……

昨晚最後一次的試航果真如賣命,一陣由正後方直接吹來的強風,掀起海上大浪,讓他的賽艇失去控制,衝進風中,還好隨船的海瑟大叔事前做好萬全保險措施,沒造成意外的順風換舷,讓他可以全身而退,回到Segeln倒頭睡掉一整天的疲憊。

醒來時差不多是接近黎明,旅店的自鳴鐘跳出一隻鳥,悅耳啼叫數聲。居之樣嗔著不怎麼好聞的魚乾氣味,猛地翻身下床,往浴室換掉昨晚沒換的衣褲,沖了個冷水澡,頭髮洗了兩次,走出淋浴間,影像電話突然響了,他按接聽,是杜罄叮嚀他別遲到。

帆船祭開始了,他參加的1066sm賽,是重頭戲,今年有一百二十五艘船參加這個冠軍獎額高達百萬美金的遠航賽,據前幾屆的賽事資料統計,整個賽程結束差不多會花個十一天,過去的紀錄保持者只花一百一十五個小時又四十六分,就走完全程1066sm。

sm—一聽說是專給航海人看的海里縮寫,他們不用XM,而用sm。尤其在這種長達一千零六十六海里——超過一千九百七十四公里的航海賽事,有「帆船島」美譽的加汀島也就直接把賽事命名1066sm,這正是要告訴參賽者——

此乃失心瘋冒險比賽!有種來SM!

「sm賽事雖在午後起跑,還是早點到,把握時間做做社交。」杜罄說:「早上的淑女杯雷射小艇短程賽,好些個女孩是加汀島名門之後,身債可觀,你的俊臉要是派得上用場——」

罄爸又要叫他去做「牛郎做的事」了……

「罄爸,」居之樣打斷杜罄嗓音,一面穿上淋浴亭門外掛衣桿的浴袍。「我不會遲到。」說完這句,他結束通話。

電話再響,他不接了,他要刮鬍子,沒興趣從什麼名門之後身上弄善款!他步伐移往鏡台,目光流睇,瞥見昨天那張留言紙揉成了一團。

攤開紙團,居之樣神色一閃,陰了下來,大掌拿起包在裡頭的東西,一行娟雅字跡寫在他飄勁的筆觸之上,映入他灰藍眼帘把我的耳環還來,你這個色鬼!

居之樣看了不下數十次,嘴角一會兒彎提一會兒抿直,像在笑又像在咒罵,或者笑與咒罵一起來。

「蕊恩——你這個囂張的女人——」聲調幽沉,他捏緊女性內褲的左拳,已經筋脈債張,一條珊瑚紅系帶穿繞他指縫,在他指節纏了幾圈,好像蕊恩幫他做了記號。

囂張又性感的絕美瘋女人!

生命中可以遇上這樣的女人,即便活不久,似乎也無所謂。簡單說——

都是SM!

居之樣嘲弄地扯扯唇,將留言紙對摺再對摺,暫時收入浴袍邊袋,與那女性內褲放在一起。刮好鬍子,換過衣褲,他不忘將此兩件物品帶上,前往賽事碼頭。

帆船手碼頭的街道上空,飄布各色三角旗,陽光鮮艷得如同從圖畫書里拉出來,孩童們頭上、身上戴著扶桑花冠花環,手持船艇造型的氣球在遊街。比起〈IAmSailing〉,居之樣認為來點雷鬼音樂,更適合這場帆船嘉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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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花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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