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龍翱……

坐在自己屋裡,齊懷雪拿著湯匙發起怔來,眉間輕蹙。

不知道大皇子到了沒?如果他真是他碰過的那個人,說不準會來看他吧?本來專心在喝葯的小腦袋安靜沒半晌,又開始胡思亂想。

真的會是他么?莫不是那人知道他想看大皇子,所以才蒙他的吧?可,他看起來不像是騙了自己呀!

午時過沒多久,爹就讓人來說大皇子選定了他們齊家,要他不能隨處走動;如果他能親眼看看,或者就能確認了。

但想想,大皇子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還陪他躲在那麼小的地方說話;況且眉兒姐也說了,昨日進城隊伍好生熱鬧,而大皇子就坐在轎子里讓人迎入城的。

那個人到底會是誰?真的是大皇子龍翱,或者只是一個壓根不相關的人?

他想再見那個人,那個說話讓自己覺得沉穩如山般舒適安全的人,不管他是不是真是龍翱。但如果……如果那人真的是龍翱,那麼他們應該可以再見面的吧?

「少爺,你怎麼又在發獃了?」看著眼前的齊懷雪一臉茫然,眉兒既是好氣又好笑地道:「再這麼著,眉兒以後不讓你自己吃藥啰?」

真是,也不知道少爺是怎麼回事?他從昨日回房就開始發獃,還不時困惑似地蹙著眉頭,連她在耳邊嘮叨都像沒聽進去似的,讓她叨念到最後自己無趣地閉了嘴。

「啊?喔,我馬上就喝。」齊懷雪一驚回神,立刻把手上那匙冷了的湯藥喝掉,卻因為苦味而皺起了一張雪白小臉。

冷掉的葯……真的比平常還要苦呢!

為了不想再喝那麼苦的葯,齊懷雪舀了一匙湯藥就塞進嘴裡,卻忘記要吹涼地登時燙了嘴。

他一驚,湯匙當地一聲落了地,過燙的葯汁迅速從他嘴邊溢出,深褐色湯液立刻就染上衣襟。

「哎呀!」眉兒一聲驚呼,趕忙抽出自己手絹幫他擦拭,「少爺,你沒事吧?怎麼這麼的不小心呢?快把外衣脫了。」她一把將人拉起身,快手快腳地把外衣除下又緊張地問,「有哪裡燙著了么?」

「沒事……」他捂著嘴唇模糊地道。

舌尖有些被燙著了,脖子也被燙到了些。但他知道是因為自己不小心而有些心虛地不敢承認被燙傷,而且他怕要是讓爹娘知道,少不得又請大夫來看他了。

「真的沒事?」低穩的聲音,有些不悅地問。

「真的沒——」齊懷雪聲音軋然而止,他倏地抽了口氣抬起頭呆愣地看著門邊的人,「你——你是?」

「我是龍翱。」龍翱微微一笑頷首,跨進了門來。

「……嗄?」齊懷雪愣愣地微張著小嘴,眼直盯著跨進來的人,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他不是在作夢吧……那雙黝黑深卻沉穩重眼眸,不就是那個——那個自稱是龍翱的人么?他怎麼會在這裡?

「懷雪,這位是大殿下,親自瞧你來了。」以為他不知道眼前人,齊常松怕他失禮地慌忙道:「還不快行禮?」

他真的是龍翱,龍翱真的是他?聞言,齊懷雪只是更加驚愕地瞠大眼眸,身子僵在當地動也不動,真的有些嚇住了。

「不必行禮了。」龍翱擺了擺手,溫言地問道:「齊老爺,我看這兒的庭院挺清幽,想在這兒多待一會兒可以么?」

「當然可以。」齊常松忙不迭地點頭,「那小的立刻把這孩子帶出去,不會讓他擾了殿下。」

「不,讓他留下。」他說著看向兀自怔愣的齊懷雪,微笑道:「我想他陪我說說話就好,你們都忙去吧!」

這話說得清楚,他只想要齊懷雪跟他說話而已,其他閑雜人等勿近。

「這……是。」他唯唯諾諾地喊著一樣呆住的眉兒退了下去,只留下齊懷雪跟龍翱獨處一室。

「你……」屋裡寂靜了半晌后,齊懷雪終於吶吶開口,卻只迸出了個字兒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嗯?」他眼前的男子應了聲,直盯著他只穿中衣的單薄身子,「不冷么?」

「啊!」糟了,他的外衣——他竟然只穿著一件中衣見客人!太失禮了!

他驚呼一聲微紅了臉,立刻轉到屏風後頭去找外衣罩上;趁著他去拿衣服,龍翱一雙眼上下地打量起這間屋房。

微光從窗外灑了進來,幾乎只有白與黑色調的房內顯得清素淡雅。只是這該是小廳的地方雖是只簡單地放了張桌還有個烏檀架,還是擠得稍嫌擁塞了;而一座木屏風格去了的另處,應就是床榻與沐浴梳理的地方。

小小的三開間座屋加上前方數步能走完的小庭,彷彿就滿足了他生活所需的一切,自成一個小天地。

難怪他會總想著看外邊呀!在這樣小的一方天地里過了十四年,除非是素來愛靜的人,否則有多少人能受得了?

他再度踏前一步,看見桌上冒著霧氣的瓷碗,不由得深吸了口氣。這屋裡有股湯藥的香氣蘊著,彷彿已然是成為屬於這屋——或說是這屋主人本身該有的氣味。

一陣窸窣,他側首瞧見那瘦小的人兒怯怯地站在屏風邊,一雙黑檀般眼瞳直瞅著卻又不敢跨出一步。

「怎麼了?」

「真的是你?」齊懷雪怔怔且喃喃地道,即使更衣時捏了好幾次自己臉頰,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的,「像作夢一樣。」

他真的是來看自己?為什麼呢?像他這種尊貴的人,為什麼特地來看他這樣一個病人?就連他的親兄姐,也不喜他這一屋子的藥味兒而鮮少前來;所以他這小小屋子裡,向來除了爹娘還有照顧他的眉兒外,是不會有其他人來的。

「沒想到我是皇子?」龍翱淡淡地道,心底沉了下。

是不是打開始就不該讓他知道自己是誰,這樣才能維持著最真的言談?他著實不希望這小人兒用其他人對待自己的方法與自己說話,那些拍馬逢迎以及恭謹畏懼,對他而言已然夠多了。

「……大概,有一半吧。」他遲疑了一下,才囁嚅地道:「可另一半是因為,我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話里的坦白令他笑了笑,隨意地坐了下來指著桌上的瓷碗間;「這是你的葯吧?先過來喝完它,冷了不好。」

早聽慣了人家叫他喝葯,齊懷雪只是點了點頭就聽話地到他身邊坐下。這回,他捧起碗小心翼翼地吹涼了葯,才忍著舌尖還有一點刺痛地小小口地喝著。

他一雙眼不自主好奇地想偷覷身邊的人,卻沒想登時被龍翱帶笑的眼神捉個正著,只得耳根發熱地把眼放回手上的葯碗。好不容易將那一小盅葯給喝完,他這才察覺他一直盯著自己瞧而不知如何是好。

他尷尬得不敢把碗給放下,只能捧著碗埋住一張小臉。

他的舉動令龍翱不由想笑,卻不欲令他尷尬地隱忍住而沉穩道:「喝完了?」

「嗯。」齊懷雪匆匆把碗放回桌上,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他,卻依然是說不出話的支吾著,「唔……那個……」

「昨兒個還好么?」知道他不懂怎麼跟人閑聊,龍翱溫和地先提了個頭。

「昨兒個?」他怔了一怔,才垂頭喪氣地道:「一點兒都不好,你走了沒多久,我就被眉兒姐給抓個正著,數落了一頓;那個梯子昨兒就拿走,以後別想再找了。」

「拿走的好,省得你又跌下來。」他半是談笑半是認真地道。

昨日要不是他動作迅速,這小人兒會變得怎樣是萬分難以預料;說不得他這般弱小根本經不起一摔,一條小命就沒了。

「我只不過摔了那麼一次!」齊懷雪不滿地嘟囔,跟著疑惑起來,「吶,為什麼昨天你會——」

「你該知道,偶爾,也會想自個兒散心不是?」龍翱笑笑地道。

他這一說,齊懷雪才恍然想起他昨日曾說跟自己一般是私逃了出來玩的,不由地露出笑容點了點頭又好奇問道:「可我聽說外頭有很多好玩的事物,而且有這麼多人陪著你說話,這樣你還會悶么?」

他的問題單純,卻令龍翱不知如何回答地怔了會兒。

自小,他便不是孤單一人。打從出生起他便有自己的奶娘、婢女與隨從,小事至大事,皆有人隨時照料,無須他煩憂。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除了成全身為人子的孝悌,也要做治事分憂的臣子。

這麼久遠以來,他身邊不曾少過人,但卻散不去那股孤獨感;他似乎擁有可以隨心所欲的權力,但卻不曾感到自由過。

「你不開心?」

一隻冰涼的小手按上他的手背,他些微一震,看進了一雙帶了些不解憂心卻仍清澄地直視著他的眼眸。

自小足不出戶,所以對於龍翱的尊貴,他也僅只於『知道』卻不是『體認』;所以言行上,自然不會像其他人唯諾恭謹。

「只不過想起了些事兒。」一顆心登時柔軟溫暖了起來,他微微一笑地握著他手道:「你的手忒是冰涼,不是才剛吃了葯么?怎麼不見好些。」

雖然昨日就知道他是冷底的身子,可這樣一握,卻又愈發覺得他的指尖是不帶半分人氣的冰冷。

「吃了再多也沒用的。」齊懷雪有些氣餒地嘆了聲,「我打小就這樣,有時一入冬降雪,還會冷得睡不著。」

龍翱不語地用兩隻手掌包住他冰涼的手。這少年的瘦弱讓他不由得想照顧,更有種莫名憐惜想讓他溫暖。或者,自己是把他當成了從沒有機會親近或照顧的兄弟了吧?

齊懷雪只感覺被握著的指尖漸漸溫了起來,彷彿一股生氣從他手掌中透過,讓自己肌膚暖盈盈地透著舒暢;舒適之餘,他有些新奇地直盯著龍翱的大手。

「你一定很強壯。」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了一句話,然後才發現自己失禮地「啊」了一聲,赧紅臉道:「對不住,我——」

龍翱忍不住嗤地一聲大笑起來,笑得齊懷雪火燒臉頰,抽回手尷尬不已地懊惱著自己怎會說這麼笨的話。

對他而言,龍翱是第一個就這樣堂而皇之進入他小小房室的外人,也是第一個真正跟他談話的人,更是第一個問他名字的人。至於他在自己這小天地外是多麼的尊貴、多高不可攀,他也只是懵懵懂懂。

笑聲漸歇,龍翱才咳了咳地開口道:「跟你比起來,大多人都算強壯了。」

跟他在一起心情總沒來由地好了起來,這,也算緣分了吧。這南京一趟,於私,他已是收穫頗豐。

「北方人都像你一般高大?」他這一說,齊懷雪又好奇了起來。他的哥哥也與龍翱差不多年歲,可龍翱的身型就強壯高大了許多,給人很沉穩的感覺。

「一般而言大抵如此吧。江南山水秀美,連人也是一般秀雅。」說到這兒,龍翱又忍不住笑言道:「所以我初見你,還以為你不過十歲出的孩童。」

其實北方人也有身型瘦長的,就像鳳翾跟麒羽都是;目前已能在朝中處事的兄弟之中,也就他的身型偏壯碩。

「我看來真這麼小?」他側著頭,對他的話倒是信了八九成,「那我若住北方,是不是就能高大些?」住北方,身子能強壯么?

「你都長到十四歲了,現今才來說興許太遲了些。」他答著,跟著心中一動地道:「你可曾離開過南方?」

齊懷雪搖了搖頭,「我沒離開過這兒,連城裡是什麼樣兒我都還不知道。」或者在他還是嬰孩時有離開過,但一個嬰兒怎會記得外面如何?

「想去外頭看看么?」

「想!」他不假思索地點頭,有些黯然地說:「可不行,爹娘不會準的……他們怕我犯病。」

「……這個月內,若成我便帶你出去走走吧。」龍翱說著,心中已打定了主意要讓隨行的御醫來為好好診治,起碼能在他回京前為這小人兒做些什麼。齊懷雪震動了下,「可——」

「只在城內外,我想路途不遠,或者齊老爺不會反對。」

「……真的可以?」他幾乎不敢相信,有些屏氣凝神地問道:「我真的可以出去外邊么?」

「我會盡我所能帶你出去。」他頓了頓,笑著補充道:「只不過你可得小心休養,別有什麼小病痛,否則可出不去了。」

「嗯!」齊懷雪迅速用力地點頭,眼眸綻出欣喜雀躍的光芒,「我會……會很小心很小心,不讓自己犯病。」

見他高興得連聲音都有些發顫,龍翱微笑之餘更有些嘆息。旁人簡單就能得到的事物,對他卻像是天大恩賜一般;而比起他的容易滿足,旁人竟爾都顯得不知足了。

在他身上,龍翱看見了自己不曾見過的純粹——令人迷惘又有些迷醉的純粹。

「殿下!」

聽見遠處一聲著急的呼喚,正在屋裡百般無聊地等著眉兒拿葯來的齊懷雪登時坐直了身子,一雙眼不住向外張望。

龍翱來了么?他怎麼沒瞧見人?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到門外去,巴巴地看著這一個月來龍翱會出現的方向等待著。

沒半晌,他眼睛一亮地看見那身型偉岸的青年一臉慍怒地從廊的另一端走了過來,左右還各跟了一個人。

「殿下,是下官督促不當,下官給您請罪。」左邊個身穿五品文官服飾的四十許歲男子百般哀求地跟著,「求您回前廳去吧,那裡一堆官員都跪著等您哪。」

「跪?」龍翱停下腳步,冷冷地一瞥,「要跪不必跪我,讓他們跟整個南直隸的百姓跪去。」

他早有聽聞南方這些官員從工款撈了不少油水,卻沒想他們還竟敢在修築堤防這種大事上頭偷工減料!別說擋洪水,隨便一敲便是破漏,根本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下官等會兒立刻施予補救,請殿下寬恕。」

「補?你拿什麼補?」聞言,龍翱沉聲冷笑,「朝廷撥下的一百六十萬兩銀,還剩得多少?你到哪兒去生出那些款子?你們上下苛扣還想欺瞞矇混,就當真以為我查不出來!?」

見他聲音越見嚴厲而且就快不給人留分毫面子了,另一邊的展勤嘴動了一動,卻仍是守規矩地沒開口幫說。龍翱是他的主子,他一個下人有自己的本分,不可給予政務上的意見。

「下、下官……是下官督促不當。」那人結結巴巴,依舊是只擠得出這句話。

「你只知道說督促不當!」他眥目一瞪,如雷般頓響的大聲怒,「混帳,滾去前廳跪著!」

那官員嚇得蹬地退了一步迅速跪倒,泛青的臉上滲出涔涔汗水,還是展勤不著意地扶了一下使個眼色,那官員才倉皇地落荒而逃。

一陣輕微的喘氣,讓震怒中的龍翱迅速回頭,立刻一怔地瞧見站在門邊蹙眉捂著胸口的瘦小人兒。

「懷雪?」他一雙眼立刻從泛滿怒火轉成盈滿擔心,快步地踏上前去,「你怎麼?不舒服?」

「只是突然胸口有點悶而已。」齊懷雪迅速放下手,確認自己沒事般地用力吸了幾口氣對他微笑道:「現在沒事了。」

瞧他這模樣,龍翱明白過來地帶了歉疚溫柔道:「嚇著你了是不?」下回他得記得,接近小人兒的院落時千萬不可發這麼大發脾氣。

「沒有!我只不過……剛好不舒服而已。」他用力搖搖頭,但不擅長說謊的臉上明顯地顯出無措的紅暈。

龍翱心下有些感嘆。這半個多月下來,他已經知道他向來都不愛讓人擔心,更怕讓別人覺得自己麻煩,所以才會每每有小病小痛都瞞著不說。

他明明該被呵護,也被呵護,但卻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有些起風了,進屋去吧。」不欲令他尷尬,他牽著那不過自己胸口高的小人兒往屋內走,留展勤盡責地守在屋外。

「你不生氣了么?」坐下后,齊懷雪很直接地問。

「不氣了。」龍翱搖頭,專註地替他溫暖一雙冰涼小手。

就算要氣,也不是對眼前的小人兒發;而且比起那件事兒,他更看不過那向來冰冷冷的手,所以每回都會將它們包在自己手心溫暖著。

齊懷雪高興地笑。他很喜歡龍翱的手,總是暖呼呼的,很是舒服……不過,他就不知道龍翱會不會嫌他的手太冰涼了。

「可是,你好像不高興。」他側頭瞧著他,一雙剔透的眸子漾著關心,「發生什麼事兒了么?」

龍翱靜默了下,半晌才道:「與你不相干的。」別說他根本不懂那些事務,且提這種事情說出去實在有失朝廷的臉面,所以他並不想讓他知道。

「……我是不是不該問?」見他這樣,齊懷雪低下頭有些沮喪地道:「其實我知道問了我也幫不了什麼,可是,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不開心。」

每回總是龍翱說些趣事給他聽,任他問東問西也不厭煩;而且他還讓隨行的御醫替自己看病,更常常弄些珍貴的藥材來……雖然他還是不怎麼愛吃藥,但龍翱真的為他做了很多,所以他更希望自己也能幫他些什麼。

他很自不量力是不?自己的身子都顧不好了,還想管他的事情。

龍翱一怔,心頭泛起的柔情讓他露出了今日的第一個笑容溫和道:「你已經讓我開心了。」

「是么?」齊懷雪側著頭,不怎麼明白他意思地疑惑問。他什麼都沒做,為什麼龍翱會這麼說?

「沒錯。」龍翱微笑著點頭。說了原因他也不會懂,所以就這樣就好了。

「那,你現在沒有不高興的事情了?」

「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你不必替我擔心。」他口氣平和地道,跟著轉頭喚了聲,「展勤,進來。」

「殿下。」展勤立刻轉身入內,看見他神色已然恢復了平日的沉穩,不由得有些佩服起這齊家的小公子。

外頭也沒聽見說些什麼,怎麼就讓他主子轉怒為喜了?

「你現在就去前廳。」龍翱眼神冷厲,「什麼都不必多說,就傳我意思,所有正五品以下官員全部面朝大門下跪,等到酉時才准起身離開。」

「殿下!?」展勤吃了一驚地喊,「這未免太……」

「太折煞他們面子了?畢竟是朝廷官員是不?」他冷冷一笑,仍沒有打消命令,「那我就給他們留個半分,警惕警惕。囑咐齊老爺將大門深鎖,撤下前廳所有的人,不準任何人送茶水軟墊。你在那給我盯著,叫他們給我結結實實地跪兩時辰!」

「是!」他恭謹地一彎腰,「那麼屬下去傳其他人來隨侍。」

「不必了,我就在這兒也沒其他需要,你就事情辦完了再來。」龍翱不耐似地擺了下手,卻一臉關心地面對齊懷雪,「你到時辰該吃藥了,眉兒呢?」

「在後頭,應該等下就拿來了。」說到要吃藥,他一張小臉就不自主皺了起來。

「不是讓人幫你開了帖新的藥方么?還是不愛那氣味?」

「不是那個關係。」齊懷雪小心翼翼地瞅著他,有些囁嚅地道:「只是我有點……」

再好吃的東西天天吃也會膩,更何況是湯藥!不過這話他實在不敢說,因為人家這麼地幫自己了,再這麼說很不知好歹。

「不愛吃藥?」龍翱彷彿譴責又帶著包容般的溫和笑意道:「你不養好身子,我怎麼跟齊老爺說要帶你出去?」

他一張小臉登時泛出喜色,屏著氣地問:「你要帶我出去了么?」

「我想就後日吧,張御醫說這幾日天氣暖和,應當是不會有問題。」都快十月了,眼看就要回京,他定得想法子擠出點空閑不可。

齊懷雪愣愣張著嘴看他,屏息半晌,終於大大吐了口氣喔了一聲,高興得全身發顫卻是說不出話來;見他如此,龍翱僅僅是笑了笑,眸中透出憐惜。

見他們倆個說起話來,展勤有些進退失據;想就這樣退出去又怕失禮,想說話又怕打斷,只能呆在當地。

「哎呀!展大人,您杵在這兒做什麼?」捧著葯進來的眉兒險些撞著人,不由驚呼了一聲。

這一喊,龍翱這才發現他地皺了皺眉,「你怎麼還愣著?」

「喔,屬下是想問殿下是否還是其他事情交代。」他趕忙道。

「沒了!」他一揮手,又復想起地擰眉交代,「記著不許跟任何人提起遊玩的事情,那日我不想見到任何人來殷勤。」「屬下明白了!」他拱手轉出,不由好奇地回頭偷覷了下。

桌邊,正見龍翱接過了瓷碗,小心翼翼地吹涼湯藥送到那單薄蒼白的稚弱少年唇邊;少年先是輕皺了下眉,然後又在龍翱的說話下轉為笑顏,乖巧的張開嘴。

雖然是照顧人,但殿下似乎很開心哪。

若讓賢妃娘娘見了一定大為不悅,指責殿下沒有王家的風範吧!但跟了龍翱十年,他沒想過這看來像個孩童的少年可以跟殿下這般投緣,真是難能可貴。

雖然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但他希望至少在卷回京城的風雨前,殿下都能這樣的開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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翱龍戀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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