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男或女
夜風夾帶著塵土肆意亂舞,我的眼睛進了異物,疼得流出了眼淚,一片模糊。我急著
揉眼睛,一時間忘記了手上還提著個熱水壺,所以就鬆開了手,壺子掉在地上以後就
響了一聲——碎掉了。我揉了揉就趕緊又走到欄杆處,模糊的視野清晰以後,老樹下
卻只有許少德一個人,而這時他已經轉過了身,望著樓上的我。
我不禁覺得詫異,剛才我明明看見老樹下有兩個人,一個人是許少德,另一個人也是
許少德!我在樓上往遠處眺望,似乎看見一個人影正悄然遠去,眼睛進沙子的那半分
鐘的功夫,足夠躲得遠遠的了。許少德干望了我一會兒,然後又恢復了以前嬉皮笑臉
的樣子,沖著我傻笑。爺爺、小光和范里聽到異響都跑了出來,以為出了什麼事情,
但那人已經離開,現在人贓都沒有並獲,我空口無憑,於是只好做罷。
許少德慢悠悠地走上樓,我讓其他人先進屋,然後故意拖著許少德,讓他幫忙把熱水
壺的碎片掃掉。招待所的值夜人員本想過來幫忙,我讓他打一壺熱水到爺爺房間里,
然後和許少德一起打掃走廊處的殘片。老樹下的那一幕只有我看見,但我並不覺得是
個幻覺,因為在聽爺爺說他的往事時,我好幾次注意到老樹下有人,而且看見有兩個
人,一個是許少德,另外一個一直沒看清楚。直到我下樓打熱水才現,另一個居然
也是許少德,可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人竟遠遁而去,我只能幹跺腳。
「你剛才在樹下幹嘛,這鬼天氣你就不怕遭雷劈?」我故意問道。
許少德卻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答道:「我出來找東西,東西掉了。」
我掃乾淨了地上的殘片后,心裡就嘀咕著,這小子也會撒謊了,但又不好馬上揭穿他
,手上也沒證據,於是只好問:「找什麼,這大半夜的,你就不把女鬼找上你。」
「我媽的金項鏈啊。」許少德說罷從口袋裡掏出了在大黑山裡現的金項鏈,他說這
是他母親的東西,可是他母親在他小時侯就消失於大黑山中,再也沒出現過。
我看許少德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心裡竟然犯了虛,覺得是自己看走了眼,可是我還
不至於老得老眼昏花的程度。儘管我看到了剛才那詭異的一幕,但是許少德一直是我
的好兄弟,他也沒對我干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誰不能有一兩個秘密,所以我就沒再深
究,我自己的秘密還沒弄清楚呢。許少德嚷著要睡覺,我也懶得再刨根究底,於是他
回房休息,我則又回到爺爺的房間里,打算把卓母的秘密說出來。
招待所的燈光明亮,但那時候的燈不像現在的日光燈,它是黃光,所以即便明亮也多
少有些昏暗的感覺。我一走進爺爺的房間里,就有一種回到下水道的感覺,也不知道
是為什麼。爺爺捧著個杯子喝水,並沒有意識到我要說出卓母的秘密,他還是那麼悠
哉地喝著熱水。
「阿公,你應該記得卓阿姨有一個老朋友,叫作莊忠凌吧?」我沒有坐下,而是又站
在了窗邊,想看看老樹下還有人沒有,可是這一次老樹下已「人去樹空」了。
「當然記得了,我聽卓妹子說過的,我記得你說那個庄忠凌死了吧,被野豬咬死的?
」爺爺放下杯子,回憶道。
我嘆了口氣,肯定了爺爺問的事情,卓母死前先說的是她姐妹。因為進了大黑山,
卓母與外界沒了聯繫,所以一直很苦悶。卓母畢竟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思念從未消
失,反而越來越強烈。可是已經過了幾十年,卓母沒有勇氣馬上卓海,她擔心卓海對
她有恨意。卓母和庄忠凌是好朋友,庄忠凌陪卓母進山生下卓海,她是知道老婦人的
事情的,但因為卓母又後半生做為交換,庄忠凌才能和卓海一起在山下平安地生活了
幾十年。庄忠凌喜愛養豬,有一天她進山打豬草,卓母憔悴地跑了出來,找到了庄忠
凌,說明了她想見卓海的願望,並希望庄忠凌能幫忙解釋這些年消失的原因。
這兩個女人躲在枯樹萎草中私語,但好景不長,她們話還沒說完,庄忠凌臉色一變,
雙手牢牢地抓住了卓母的肩膀,輕語道:「別回頭!」
「怎麼了?」卓母這些年已經神經衰弱,給庄忠凌這麼一嚇,幾乎暈死過去。
庄忠凌嚇得臉變了色,但一直不敢作聲,卓母也不該聲,兩個女人就蹲在草里半天
,凍得渾身紫。卓母只覺得身後涼,但庄忠凌一直不讓她回頭,所以她也不知道
身後生了什麼事情。直到太陽快要落山,庄忠凌才鬆了口氣,卓母很不解地問身後
生了什麼事情,因為她回頭望了望,並沒有任何異常。
「是他,是那個人回來了!」庄忠凌恐懼道。
「誰?」卓母被庄忠凌的反應感染,逐漸也覺得心驚肉跳,似有不祥的事情要生。
「那晚……那晚我們進山找你,碰見了一個人,他是……」庄忠凌說到這裡趕緊捂住
了嘴巴,但卓母卻立刻想起了那晚看見的神秘人,那一晚神秘人背對著她,但村民的
反應都極為古怪,野豬也吃掉了那幾個年輕人,難道是那個神秘人回來了?
庄忠凌似乎很懼怕這個神秘人,她還沒等卓母開口就落荒而逃,卓母也不敢大叫,只
得讓庄忠凌逃去。可是就在當晚,庄忠凌就被家裡養的野豬咬死,卓母把這事情告訴
我時,她已經知道了庄忠凌死了野豬的口下。我一直以為野豬咬死庄老人是一個意外
,但是從進山以後碰上的各種事情來看,野豬極有可能是被控制了,所以才狂地咬
死了庄老人,可是為什麼要咬死庄老人呢?難道她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
卓母覺得愧對老朋友,於是想讓我查清楚庄老人的死,是不是因為那個神秘人的原因
,又或者是老婦人下的毒手。卓母一直囑咐我,讓我替她給庄老人上幾柱香,說對不
起她,是她害了庄老人。我當時聽得心裡一陣酸楚,都要死了還想著老朋友,人生得
一這樣的朋友就足夠了。我以為這就是卓母的秘密了,可是誰知道,卓母在這之後說
了一個更大的秘密,一個關於老婦人的秘密,一個最關鍵的秘密。
卓母說,這個秘密是在這一年的春天裡現的,那晚老婦人要沐浴,卓母按往常一樣
,燒好取來的淡水以後就倒進了一個大木桶里。老婦人洗澡不許卓母在旁,卓母從未
覺得古怪,因為洗澡要脫光了衣服,人多少會覺得不好意思,何況她也不稀罕看一個
老女人的**。卓母出了洗澡間以後,卻忘記把水桶提了出來,她也是一個女人,所
以她覺得進去拿桶沒什麼,她不是要偷窺,悄悄拿了桶就出來,只要老婦人沒現就
不打緊。
卓母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裡面水氣濃厚,但不足以模糊視野。她提了水桶就想出去
,但她卻覺得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於是睜大眼睛一瞧,眼前的景象讓卓母驚
慌失措,幸虧由於過度驚慌,她沒能叫出聲來,否則卓母很可能活不到我們到來的時
候。卓母停在水霧裡幾秒鐘,她確定沒看走眼才退了出來,但仍覺得是在做夢一般。
提著水桶出來以後,卓母如被迷了神志一般,她來回地走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不敢相信自己伺候的竟然是這麼一個人。在洗澡房裡,雖然熱水的霧氣瀰漫,但是
她在角落裡看得一清二楚,**洗澡的老婦人根本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男人!她
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是老婦人的私處竟是男人的特徵,雖然卓母是一個村婦,但是
分辨男女她還是知道如何識別的。
老婦人老得不一般,她的花白頭很長,裝扮完全女性化,聲音和身材也因為蒼老而
沒有特別注意,所以根本沒人懷疑她是一個男人,如果卓母不把這事情說出來,打死
我都不敢想象老婦人會是一個男人。卓母說,老婦人一直以女性自居,但她不知道為
什麼老婦人的身體會是一個男人,但她覺得老婦人和庄忠凌的死有關,所以在臨死前
她一定要說出來。卓母看見過神秘人控制野豬吃掉了村裡的小夥子,如今庄老人也有
一樣的遭遇,卓母不禁地懷疑她的未婚夫被野豬吃掉也和老婦人有關係。如果她的未
婚夫沒死,她根本不用躲進大黑山裡生下卓海,也不用受那麼多年的苦。卓母怎麼都
想不明白這件事情,於是在死前統統告訴了我,希望我能幫她揭開這個謎團,她要知
道為什麼她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枉走此一生。
「你不要嚇阿公,那老婦人當真是一個男人!?」爺爺正想喝水,卻噴了滿地都是水
。
「千真萬確,我也覺得奇怪,但你說這個人會不會是變態啊,或者從精神病院跑出來
的?」我想不透,所以就往精神疾病方面去推測。
「你別吵,讓我想想,你說這事……我倒想起一件事來。」爺爺想了想,放下了茶杯
。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敲了敲爺爺的房門,三更半夜敲門肯定不是好事,我們說的事情
都是極為詭異的,所以聽到敲門聲都嚇了一跳。我狐疑地把門打了一個縫隙,門外站
在一個小孩子,他歪著腦袋,脖子上掛著一個黃色的長生牌。小孩子的皮膚白里透青
,眼珠灰白,面無表情,但卻翹了翹嘴巴,似乎在對我笑。
小孩子猛地雙手抓住我的大腿,我失聲大叫,卻現自己睡在了床上,天已經大亮,
原來只是做了一個夢。昨晚爺爺聽了老婦人的秘密以後,他說想起了一件事情,但說
我太吵了,他要一個人想清楚,所以就讓我先回自己的房間里。我等得疲倦了,不知
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最近的夢裡頻繁地出現小孩子,我總覺得很熟悉,似乎要想起
什麼,但又想不起來。
經過一晚上的風吹雨打,天空已經放晴,清風吹到人的臉上有一種很柔軟的感覺,極
為舒服。小光跑來敲我的門,我以為又是小孩子,嚇得一身冷汗。小光一心挂念另一
顆夜明珠的下落,爺爺已經交代了,他說回去以後會讓奶奶把夜明珠交給我,小光聽
到這裡就放心了。這時已經是上午九點了,爺爺卻還沒起床,我去敲爺爺的門,裡面
無人應答。我擔心爺爺出了事情,誰知用力一推門竟是虛掩著的,房間里已經空無一
人,只有白色的被子上放著一張寫滿黑字的紙。
我心裡一涼,知道爺爺肯定不辭而別,雖然早料到會這樣,但是還是很失落。我拿起
爺爺留下的紙,但沒心情細看,仍僥倖地以為爺爺沒走遠,所以握起紙張就往外走。
許少德剛起床,不停地打著哈欠,看見我焦急地走過就好奇地問:「在練習競走嗎?
老金你是不是也想參加奧運會,為國爭光?」
「爭你個頭,有沒有看見我爺爺?」我問道。
「沒有,我倒是在夢裡看見了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許少德一臉壞笑地答道。
我沒有心思跟他開玩笑,這時范里剛從樓下走上來,他看見我就馬上問道:「找你爺
爺?他五點時就走了。」
「你看見了?那你怎麼不叫醒我?」我一聽就氣得跳起來。
「他不讓我說。」范里不理會我的氣急敗壞,依舊無所謂的樣子。
「算了算了,人走了以後還有機會見面的嘛,快看看你爺爺寫了什麼。」小光一聽我
爺爺走了,立刻有些緊張,生怕夜明珠的下落也給帶走了。
爺爺故意悄無聲息的離去,自有他的道理,但聽范里這麼一說,他應該給范里撞見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范里口風很緊,我和爺爺都看在心裡,所以不是很擔心他說出
去。因為要說的事情比較秘密,所以我就讓大家跟我進房間,打算把事情攤開來說清
楚,我可不習慣把秘密憋在心裡,這些事情和大家都有關係,我總不能一個人霸佔了
這些秘密。
范里和小光聽了老婦人的秘密后,全都怔住了,我第一次看到他們有這樣的反應。老
婦人應該是認識小光和范里的,因為她的房間懸挂了他們的畫像,只不過穿著卻是古
代的。照雲南的劉老頭的說法,他祖宗成宇逃出太監府時也看見過小光的畫像,只不
過是不是同一個老婦人還不得而知。大家都靜而不語,許少德東張西望,一副傻里傻
氣的樣子,出不了半點主意。我說完以後就把爺爺留下的紙條拿了起來,上面這樣說
道:
「孩子,保重,我走了,夜明珠的事情我會先你一步告訴你***,放心好了。昨晚你說
到了那老女人的事情以後,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這事情和一部古書有關,那部古書就
是《越絕書》。你快些回到老家,一定要快一些,我有一樣東西是關於那部古書的,
我把它和夜明珠一起交給了你奶奶,她接到我的信息以後會把東西準備好,並全部交
給你的。記住,不要相信你父親,金家沒有傳家寶,這個謊言的背後定無善心。我能
做的只有這麼多,你要小心,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