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歐運琛意興闌珊的坐在客房裡,看著女兒拉著小提琴。以往指導女兒潢奏樂器可說是她最快樂的時光。但,這些日子來,或許是地方不對,讓她一點都提不起勁兒來。
兩個星期了,住進這「華麗牢籠」已經十四天了。
這裡的傢具與紐約「歐宅」一樣考究,全是法國進口的。屋內的裝演與擺設既尊貴又典雅,但卻缺乏屬於「家」的溫馨氣氛。宮廷式的沙發套椅少了柔軟的抱枕、一塵不染的桌面上少了盆花,這兒活像是傢具展示中心。冰冷的感覺令她不舒服
高揚的小提琴聲逐漸收低,尾音一頓,歐岳谷蹙鼻嘟嘴。「媽咪,谷兒這小節拉不好。」將琴與琴弓放置桌上,撤嬌地偎進母親懷裡。
歐運琛笑了笑,撫著女兒柔滑的螺旋髻,幸好有這個甜美可愛的小天使陪著她,要不,成天被囚禁於此,她肯定會瘋掉的。
「媽咪,我今天拉得不好,對不對?」藍眸眨也不眨地盯著母親。她看到了媽咪眉間有小折,媽咪不開心了。
歐運琛沉默的搖首。女兒就如同她所預測那般,擁有極好的音感,四歲不到,便能背譜、彈得一手好琴,尤其是小提琴,拉得簡直無懈可擊,她宛如「莫扎特第二」。
「媽咪,為什麼不開心?」柔軟的小手撫上母親的小褶,體貼的問著。歐運琛看著女兒憂愁的小臉,心不禁揪痛,女兒不過三歲多,她實在不該讓低落的情緒影響那無邪心靈的。
「媽咪沒有不開心呀!」撫慰地親吻那粉嫩小臉,女兒的貼心就像蜜滑過頭般,讓她不再苦澀難耐。
「嗯……」強撐了許久,歐岳谷揉著雙眸,一副疲累狀。「……媽咪……『莉莉·瑪蓮』……」
歐運琛淡笑,將女兒擁在胸前,輕拍著她小小的背脊,低吟著女兒睡前慣聽的德國民謠。
歌聲漸歇,滿是母愛的眼光凝在女兒紅暈的睡臉上,纖白玉手溫柔的撫著那枕於她胸口的小腦袋瓜,這是女兒最喜歡的「無尾熊睡姿」……
「歐小姐,您的茶。」韓峻端著午茶與點心來到客廳。
歐運琛抬首看著這名凌冱派來監視她們母女的「牢頭」。「我連一點外出的自由都沒有嗎?」被限制在這兒后,凌冱派人辭去她在私人外語中心與音樂教室的工作,將她們母女原有的生活全打亂。
「歐小姐有事吩咐韓峻便行。」恭敬疏離的語氣,聽來卻教人刺耳。
她沉沉的吸了口氣,壓下胸中怒火,以不驚醒女兒的音量怒叱。「你只聽他的話嗎?別忘了你領的是歐家的錢!」她並不想擺譜苛責他人,只是一點自由也沒有的日子,讓她過得快窒息。
韓峻依舊面無表情,沉如泰山地挺站於原處。
看著形同一頭固執之驢的韓峻,歐運琛沒好氣的說:「我女兒吃不慣你們安排的餐點,明天起給我買些蔬果青菜、乳製品回來!」抱著女兒站起身,悶悶不樂的回房,已無心情喝午茶。
蔬果青菜?乳製品?凌冱皺眉。琛兒根本不擅廚藝,她要韓峻買這些東西做啥?
「少爺……」
凌冱回神,扯扯領帶。「照她的話做吧!」他癱坐在沙發上,讓身軀在沙發上伸展。最近,他為了應付凌政那老頭,時常忙到深夜才回來,唉!與仇敵周旋果然是痛苦的意志戰。
「那麼……少爺,我先回去了!夜深了,您也早點休息。」
凌冱閉眼頷首。「對了!韓峻!」他突然又開口。
韓峻止步於玄關,等著他的吩咐。
「路敦逵過幾天會代表『羅瑟』來談合併案,你記得安排一下!」冷冷的叮囑。心中盤算著凌政的喪鐘該響的時間。
「我明白!」韓峻簡短答允。然後無聲無息地開門離去。
凌冱瞥了眼已關上的門,重新閉眸小憩。
久久,恍若蟹行於沙的憲牽聲,慢慢地在幽靜的空氣中傳開,凌冱睜眼察看——
歐岳谷穿著小白兔造型的連身睡衣,在房門外徘徊,爍亮的藍眼直瞧著他。
「怎麼起來了?」凌冱笑著問。女兒此刻是珍貴物種「藍眼小兔」。呵……
歐岳谷歪斜戴有長耳帽的頭。「我睡不著!」她小聲的說,緩緩走向凌冱。
「睡不著?」凌冱挑眉,捨不得眨眼的凝視著女兒紅撲的小臉蛋。他有好幾天沒見著醒著的她了,往往他出門時,她都還窩在被裡;他回來時已屆深夜,她也是在床上。沒想到今晚,能見到藍眸晶亮、精神飽滿的她。
「……媽咪唱了好多次『莉莉·瑪蓮』,谷兒還是睡不著……」有些心虛的垂首囁嚅。媽咪唱那麼多次,好辛苦,她只好裝睡,好讓媽咪休息。可是下午睡太久,讓她一直睡不著。
看著女兒像是被大野狼欺侮的小兔子般,惹得他心疼不已。「來!爸爸抱你。」長臂一攬,將她小小的身子擁在胸前。
「爸爸!媽咪不開心,這兒有小折!」歐岳谷拉下兔耳帽,指著自己的額。
「哦?」凌冱沉沉的看著她。不開心?這孩子的母親不開心!想必這絕對與他脫不了關係。
「是谷兒不乖嗎?」小臉憂愁地皺起。
凌冱輕撫著女兒紅頰。「是爸爸惹媽咪不開心。」他不該強制她和女兒關在這兒,但他真的不想再失去她。
「爸爸為什麼壞?」歐岳谷好奇的問。在她的小腦袋瓜里,只要是惹媽咪不開心,都叫「壞」。
凌冱重重的閉上眼。「爸爸做了不好的事,讓媽咪傷心。」彷彿找到了傾吐心聲的對象般,他毫不在意女兒只是個懵懂的小娃兒,便不保留的說著自己的「壞」。
果然,歐岳谷一點也聽不懂父親的話,她開始呵欠連連,以她最喜歡的「無尾熊睡姿」,趴伏在父親懷裡。「……爸爸……要乖……媽咪才會……開心……」她喃喃囈語,沉緩的進入夢鄉。
「會的!爸爸會讓你媽咪開心的……」溫柔的撫著女兒小小圓潤的背脊,極盡憐愛的吻著那螺旋發頂,沉聲呢喃。「我愛你,我的小女兒!」此刻,他不是那名復仇者凌冱,而是一名只想寵溺孩子的慈父。
歐運琛輕輕的闔緊門縫,倒滑坐於地毯上——
那個可惡、可恨的男人,為何能那麼溫柔的哄著孩子?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就像懷中抱的是無價的珍寶般。
柔和暈黃的燈光籠罩著他和女兒,使得父女之間反射出如夢似幻的天倫之光。
那兩人是血脈相連的,他們的關係是任人無法切割的!那是種強烈的親情連帶,即使她不想讓他親近女兒、不想女兒認他,但她還是無法殘忍的剝奪女兒對父愛的需求。她一直知道,乖巧貼心的女兒,其實是很想要個爸爸的。她也清楚,女兒對於「找到爸爸」的事,是滿心的歡喜、快樂。這些她都明了,只是在她曾重創且至今未愈的內心裡,有個反對的聲音,告訴著她——
凌冱不配!凌冱不配當岳谷的父親!他永遠沒有資格讓岳谷叫他「爸爸」!永遠不配!水遠沒資格!
當這個聲音響起於耳際的同時,一幕無聲無息的「父抱稚女」的天倫畫面,硬是進駐她腦海——
凝聚於美眸的晶淚,終於不自主地潸然而下。歐運琛咬著唇阻止自己哭出聲……
為何?為何她的心這麼痛苦?
為何?為何她得掙扎於矛盾之中?
為何……
歐岳谷翻了個身,由父親的胸膛滾落。她倏地驚醒,好奇的張望著這個不屬於她和媽咪的房間——
凌冱睜眼看著背向他、跪坐於身側的「小兔兒」。「你早啊!藍眼小兔!」
聞聲,歐岳谷迅速轉頭。「啊!爸爸!」隨即撒嬌的爬上他健碩的胸膛。
凌冱笑了笑,藍眸對上藍眸。「跟爸爸睡,還習慣吧?」他知道,女兒一向喜歡膩在母親懷裡的,不知昨晚換了「床」,是否還睡得好。
「嗯!」歐岳谷點點頭,柔嫩的掌心摩著父親下顎扎人的青髭。「媽咪呢?媽咪也跟爸爸睡嗎?」
凌冱凝睇著女兒天真可愛的小臉。「嗯……好久好久前。」語氣悠遠而感嘆。
「岳谷!」正當凌冱還想說什麼時,歐運琛已一身清爽的進了來。「岳谷!你該刷牙洗臉了。」
「啊!媽咪……」歐岳谷踩著床,走向站在床緣的母親,伸手攬住她。
歐運琛綻著笑顏,抱起女兒,嘖嘖有聲的親吻她。「媽咪做了你愛吃的法國吐司。」她刻意避開凌冱那奪人心魂的目光,抱著女兒轉身欲離去。
「琛兒……」凌冱深情的低喚。
歐運琛止住步伐,等著他的話。
她肯聽他說話了,兩個禮拜來,這是她最善意的回應。凌冱雙眸閃過一抹欣喜。「一切都還習慣吧?」他並不期待聽到肯定的答案,因為問問題不是他的目的,他其實只是想跟她說說話罷了。
「哼!能說不習慣嗎?我們不過是『囚犯』嘛!」她冷聲諷刺。就算不習慣,他還不是不放她們走!
「琛兒……」凌冱語塞地盯住她優雅的背影,胸口不禁一陣悶痛。彷彿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她輕嘆了聲,不自在地冷言:「你不準備吃早餐嗎?」話一出口,她便懊惱地抱著女兒,頭也不回的甩門出去。
凌冱挑眉。性感的勾唇淡笑。他的琛兒……在邀請他!
寬敞明亮的飯廳里,凌冱一家三口,看似平和地享受著歐運琛親手料理的早餐。
「爸爸今天不上班嗎?」柔軟悅耳的童音,打破兩個大人間的沉默——
「岳谷!」
「爸爸晚點去!」
歐運琛雙眸不期然地對上凌冱冰藍的雙瞳,兩人的視線交纏了好一會兒,凌冱才語重心長的開口。「你還是不喜歡聽到女兒叫我『爸爸』?」有些落寞寫上那俊顏……
歐運琛急促地撇開視線,拿起餐巾拭凈女兒唇邊的麵包屑。「喝口牛奶。」將杯緣輕觸在女兒的小紅唇,淡淡的說。
歐岳谷看了看父親,然後乖乖的喝著牛奶。
凌冱吃下最後一口洋芋沙拉。「你的手藝很好,琛兒!」顯然,四年來,除了脾氣,她改變了不少,也學習了很多。
她心跳陡然漏了半拍,險些將杯中的牛奶灑在女兒臉上,她壓下異樣的反應,敷衍、疏離的說:「合你的口味就好。」
對於她冰冷的態度,凌冱並不以為意。他知道,要她原諒他四年前的所做所為、重新接納他,非一時一刻急得來的。長期抗戰是唯一可行的。
凌冱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半晌,沉聲低言:「琛兒……關於四年前……」
「你該出門了吧!」不想聽他重提過去,她揚聲阻斷他的話。抱起已吃飽的女兒,翩然地離開飯廳。
「爸爸拜拜!」女兒甜膩的嗓音,如白鴿緩翔於天般由水晶珠簾後傳來。
凌冱揚唇一笑。今天可說是找到琛兒后,他最愉快的一個早晨。
凌冱出門后,韓峻便接替「看守」的工作,來到這高級公寓。往往,他都是默默的存在、靜靜的離開,幾乎從不影響她們母女的生活。但今天,他卻帶來了一位令她吃驚的「故人」,也就是她的「前夫」路敦逵。
「好久不見了,小琛!」路敦逵雙眼一眨也不眨的打量著她。四年來,她的美麗非但不減,反而更添成熟嫵媚的韻味。看來,這一千多個日子,她過得並不差。
「你……」看著他,她居然有半刻語不成句。在她心裡深處,對他懷有些愧疚。畢竟,她的消失,不僅讓他名譽受損、成了笑柄,還讓他為她策劃的所有發表會全開了天窗。
「你好狠心呀!小琛!居然新婚第二天就留了『離婚協議書』,還消失的無影無蹤,我路敦逵好像欠你不少債似的,得常常看你上演『失蹤記』。」沒有嚴聲厲罵,卻是讓人心生罪惡感的自我嘲諷。
「我……對不起。」這是她始終欠他的話,也是她唯一能對他說的話。
「罷了!」路敦逵輕嘆,執起桌上的咖啡啜飲。「我來台灣,並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歐運琛不解的看向他。
「我是來協助凌冱并吞凌氏的。」路敦逵直言不諱。
聞言,歐運琛宛如突遭一記悶雷般,圓瞠美眸,半晌,說不出話來。難道……當年她的逃離,沒讓路敦逵取消「盟約」?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應該降罪凌冱的呀!
「你……你沒取消合約?」抖著聲問。心中泛起淡淡的不甘,為何凌冱能輕易的傷害她,而她卻連「小小」的報復都無法達成。
「我的確沒取消合約!」看樣子,凌冱尚未將當年的事與她說清楚。
「為什麼?」心跳不由得加快,無數個問號浮上腦海。她是路敦逵與「歐氏」合盟的唯一條件,既然她逃了,那為何他不取消合約?難不成凌冱又對他祭出了什麼誘人的條件……
「他答應我,會找到你,而今他真的做到了,我更沒理由取消合約。」不是沒有發現她因他的話而臉色驟變,只是他認為,凌冱與她的事,不該由他來說破。所以,就任由她誤會算了,反正這爛攤子本該由凌冱收拾的,或許,也可趁這個機會,讓這倔強的兩人能有重新開始的契機。呵……他真的越來越佩服自己寬大的度量了。
歐運琛頻頻搖首,不敢置信的開口:「他找我……還是為了合約、為了完成他的計劃,是嗎?」他終究還是要將她送上路敦逵之手,以完成復仇大計,是嗎?原來……原來在逃了四年之後,她仍只是顆棋子……
路敦逵詭異地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此時,歐岳谷抱著琴盒,由卧房悄悄的走出來。
「媽咪,你好慢喲,谷兒等好久了!」軟軟的童音夾帶不滿地抱怨著。
路敦逵徐緩轉頭看向來人,神情驚訝地問:「她是……」那對照照生輝的藍眸他只曾在凌冱臉上見過,而那稚嫩的臉蛋則是歐運琛的翻版。
無心理會他的驚詫,歐運琛起身抱著女兒,下定決心的說:「帶我們走!請你帶我們離開這裡!」與其等在這兒讓凌冱左右命運,她寧可選擇再一次對不起路敦逵,讓他先帶她們母女「脫離苦牢」,然後再伺機逃往天涯海角。
「你想跟我走?」路敦逵挑眉問著,雙眸直盯著歐岳谷。她果然跟小琛一樣,是個美人胚子!
歐運琛頷首。「反正,到頭來他還是會把我交給你,不是嗎?」
路敦逵悶笑,佯裝嚴肅地說:「你這次是真心的?不會再逃跑?」
「沒錯!」抱緊女兒,她昧著良心答道。
路敦逵點點頭,傾身摸著歐岳谷紅嫩的臉頰。「何不等他告訴……」
「不!這次輪到我做決定了,他休想再將我當傻子耍!」激動的打斷路敦逵的話,她不想再掙扎於矛盾之中了。
「好吧!今晚,我會給你答覆。」語意不清的丟下話,起身往玄關處走。
「你的意思是今晚帶我們走嗎?」只要他能帶她們離開這「華麗牢籠」,她會有方法回歸原來的生活的——只有她和岳谷的兩人生活世界。
「對了!小琛,我很高興四年來,你平安無事。還有『你們』的孩子很美!」語畢,他開門離去。「牢頭」韓峻則由門外進來。
「韓叔叔!」看見「牢頭」,歐岳谷竟是興奮的大叫。
歐運琛則緊蹙柳眉,抱著女兒離開韓峻的視線。
不知怎地,歐岳谷今晚睡得特別早,八點不到,她便呼呼地沉睡在母親懷裡,連睡前歌謠「莉莉瑪蓮」都沒來得及派上用場。
歐運琛將女兒安置於柔軟大床上,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上一吻。「明天!明天,媽咪會帶你到遙遠的地方,永遠不會讓別人來打擾我們。」只要今晚路敦逵帶她們走,她會有方法逃到更遠的地方的。
輕柔地撫開女兒額前的一縉螺旋髻,然後緩步離開床緣,脫掉一身的束裝,走進浴室泡澡。
原來,凌冱找她回來、將她囚禁於此,最終的目的只是為了取信路敦逵、保住合約。讓路敦逵能在他復仇時,助他一臂之力。天!昨晚,她居然還為了這可惡、可恨的男人感到痛苦!她居然為了他對女兒的「虛情假意」而感動淚流!天……她已封死的心,居然屢次為那狠心的男人而崩動……為什麼?為什麼「被賣」了一次后,她仍學不乖、看不透呢?
「……天……」泛紅的眼眶,晶淚欲出,她倏地沒入水中,讓淚混入溫水,不想承認自己又為那可惡的男人掉了一次淚。
「琛兒!」凌冱焦急的聲音如箭矢般,劃破滿室的裊裊水氣。
乾澀的雙眼環視著霧蒙蒙的浴室,有些焦躁的剝下瞳仁上的黑色薄物,藍眸銳利的掃過波紋連連的水面,一抹漂浮的黑絲映入眼帘,胸口猛然一窒,他快步移往浴池——
「琛兒!」雙手往水中一探,將她由池底拉起。
「你……」看著他驚慌的神情,歐運琛有些不知所措。他眼中的波動是擔心嗎?她不相信他會有這種真心細膩的情緒,猛然撇開與他相對的臉。
「看著我!琛兒!」凌冱氣急的扳回她的臉。「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何把自己溺在水裡?」
「我只是洗澡……啊!」話才說一半,她便驚叫出聲,下意識將手抱在胸前,「請你出去!」雖已是育有小孩的成熟女人了,但臉還是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凌冱面無表情的盯著她,先前的憂心、不安,已從她緋紅的雙頰及雪白綴紅的胸口,得到了紆解。
「請你出去!」他藍光閃爍的雙眼,盯得她渾身燥熱。她沒想到,他今晚會這麼早回來,不曉得路敦逵……
「路敦逵不會帶你們走的!」彷彿看透她的心思般,他沉聲地接續她的思緒。
「你……」
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猛然吻上她那晶潤的唇,狂風暴雨般地席捲著她的丁香舌,這種她獨有的芬芳甜蜜,他已渴望了四年了。
「唔……放……」雪白雙臂奮力推打著他的胸膛。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對她?
不在乎身上穿的是昂貴的亞曼尼西裝,他利落的翻入浴池,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裡狂吻,他想將她的靈魂吸入體內、想將她纖柔美麗的胴體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當路敦逵告知他,她今早的要求與決心時,他幾乎無法壓抑心中奔騰的情緒,在凌政宴請「外商」路敦逵的餐會上、好好演完「凌清」的角色。當時,他只想沖回家,確定她和女兒是否還在。回來后,看見女兒安適地睡在床上,他鼓動的心情,才稍有弭平。但,在瞧見她漂沉於水中的那一瞬間,他的血液幾乎冰凍,直到她全身羞紅、他吻上她溫潤的唇,他才確定她是存在的、是真真實實地被擁在他懷裡的。
「琛兒……」大掌往上罩住她水涌豐滿的酥胸,雙唇輕吮著她汗濕的小臉,灼熱的氣息吹撫著她每一寸透紅的肌膚。「琛兒……」他沉沉的低吟,溫醇的嗓音像似高雅的爵士藍調般,令人無法抗拒。
「嗯……」迷濛的水霧、撩人的愛撫,歐運琛推拒的態度有了軟化,雙唇本能的回吻著他,小手不停地脫解他的衣物。
凌冱主動地配合她,將身上的衣物全丟置地板上,拉著她的手在自己光裸的肌理上游移、撫揉。他渴望她的愛撫,渴望了四年了。如今,他的琛兒又回到他懷裡了,這次他不會再放手了。
凌冱愛歐運琛,這是真真切切的、是同真理般無法轉變的!
凌冱將她抱坐於大腿上,俯頭含吮她胸前那兩隻綴有水滴的晶瑩蓓蕾,一手撫向她柔軟的大腿交合處。
「呃……」熱燙感自胸前及下腹傳來,她難耐的後仰弓身,十指交握於他健碩的頸后,她清楚的聞到他所散發出的古龍水氣味,時光彷彿回到四年前,每一次醉人的歡愛……
「我愛你……琛兒!我愛你……」四年前,無法說出口的話,終於在情慾的催引下,自內心深處蘇醒。
歐運琛抬起迷情的美顏,承接他降下的熱吻的同時,清楚的捕捉到他那帶有祈求、情慾的渾濁嗓音,理智如電光快閃般迅速地回到她腦中。「走開!騙子!」憤怒染紅了她的眼,她恨他的甜言蜜語,更恨自己居然對他的愛撫有反應,甚至浪蕩的迎合。
「琛兒!」凌冱吃痛地撞上浴池邊緣,撫著碰疼的肩胛,不解地望著另一端的她。
「騙子!騙子!為了再一次將我送給路敦逵,你不得不說謊哄騙我,是嗎?」直衝的口氣、兇狠的目光,她宛如一心只為殉教的聖戰者般。「我不會任你擺的,就算路敦逵今晚不來,我也會想辦法帶著岳谷逃的,你休想再掌握我,休想!」
凌冱危險的眯起藍眸。他約略可拼湊出,今早路敦逵來見她的情景。這路敦逵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斂去俊顏上的危險因子,凌冱定住藍眸凝著她,深情款款地開口:「不是掌握!是愛!琛兒!我愛你!琛兒,我不會再丟下你,不會再把你推給任何人!我愛你,琛兒!」
他的愛語如同驚濤駭浪般地在她體內掀起風暴,她怒不可遏的斥罵著,努力地防衛自己一片一片碎落的心。「騙子!騙子!該死的騙子!」面不改色的說謊是這個深沉男人的絕佳本事,當年她就是這麼被他給騙的,她就是輸給了他那不可測的深沉內在的!她不會再上當的!不會的!
「我愛你!琛兒!就像你愛我一樣,我愛你……」
「閉嘴!閉嘴!我不愛你!一點也不愛你!我恨你!我恨你!」捂著雙耳,她不想再聽他胡言亂語。
凌冱趨前,一把扯下她雙手。「別說謊騙自己!我知道,你還愛著我!」若不愛他,依她冷心冷性的倔強性格,是不可能對他剛才的愛撫有反應的。
「走開!走開!我不愛你!不愛你!」劇烈的掙扎,使得原本寬敞的浴池霎時只得狹隘。
「身體是不會說謊的,我會讓你想起,你愛我的事實!」猛地吻住她尖叫的唇,他要喚醒她昔日的熱情,只屬於他的熱情!她的嬌、她的媚,他將在今晚一併幫她喚醒!讓她再次為他展放自己……
「……不……不愛……你……住手……」她尖聲嘶喊。被他鉗制的身子不安地扭動著。為什麼?為什麼他一碰觸她,灼熱的感覺,便由指尖傳遍她全身,讓她欲的豐盈,狂野的低吼出聲,將炙熱噴洒至她的慾望深處。
「啊……我愛你……冱……」絢麗的光彩瞬間在她體內爆開,她奔上了快樂的頂端,也深陷於時光逆轉的洪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