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將車子隨便開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商寅將車一停，決定好好和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女人談一談。

「小寅，我們來這裡幹嘛？」睜著不解的大眼，袁捃紫來回的看著漆黑的四周與握著方向盤的商寅。

轉頭看向她，商寅有種崩潰的感覺。

「你是白痴嗎？你認識我嗎？這樣二話不說的就跟著我出來，如果我是壞人呢？如果我起了歹念呢？你有沒有一點自我保護的常識？」

「你做什麼罵人啦！」

被他劈頭罵得莫名其妙的袁捃紫出言抗議：「我才不是白痴呢，而且我認識你呀！你是商寅，我以後要嫁的人嘛；既然如此，你更不可能是個壞人！更何況，整個會場那麼多人，總有幾個人看到我們兩個是一起走的，總裁當然也知道，哪有什麼危險！」

商寅往椅背一靠，注視著她。

若說她蠢，她倒也不是真蠢，只不過她對自己未免太過信任了，而且……

「我不是你將來要嫁的人！」

「騙人！你自己說的，只要我能當你的貼身秘書，我就可以當你的妻子。」袁小紫指控道。

「你現在還沒做到不是嗎？」

商寅看著她氣鼓鼓的臉頰，發覺自己有點想笑。「所以，我不承認，你也不是我未來的妻子。」

「沒關係！再過十天我就會去當你的貼身秘書，然後你就要承認，而我就會成為你的妻子。那我現在就是你『未來』的妻子沒錯！」

這一刻，商寅又覺得自己真會被她的言談給氣死。

「是嗎？但是我改變主意了。」

「咦？什麼改變主意？」

一聽到這句話，袁捃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忽然覺得，我在公司已經被公事壓得喘不過氣了，如果再娶了貼身秘書回家，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像在上班嗎？」

「我保證在家不談公事。」

一等他說完，袁捃紫急忙的舉手保證。

「我沒理由相信你的保證。」商寅相當不給面子的回答。

袁捃紫一甩頭，馬上恢復了精神。

「好吧！那你覺得該怎麼辦？」

商寅看著她的急速轉變，真是有點難以接受。原本還以為她會大吵大鬧，硬在先前的條件上大作文章，沒想到她卻是三、兩下就棄械投降，害他覺得樂趣頓減！

「很簡單，我想了想，覺得妻子就算在公事上能幫上我的忙，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這種事我現在的秘書就做得到。所以我修訂我的擇妻條件，文學氣質比工作能力重要得多了。」

「文學氣質？」袁捃紫偏過頭，臉上出現問號。

看著她的不解，商寅是笑在心裡。

「你幾歲？」

「十七歲半，快滿十八。」問號消失，袁捃紫露出笑容。

這個問題簡單多了。

商寅扶住額頭，真的會被她的快樂笑容所打敗!

「所以，即使我們兩個人結婚了，你覺得我們能有什麼話題？我們二人的年齡相差頗大，生活亦沒有交集，能談什麼？」

他是真的不懂這女孩的想法，她和自己也不過見了兩次面，話都還沒聊上二句，她就拉著自己說要結婚?

她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還不清楚！

但若說她把婚姻當作遊戲，看她現在認真思考的模樣卻又不像。

「可是，這和文學氣質有什麼關係？」

想了半天，袁捃紫只有這句話。

「沒有關係！」商寅閉了閉眼，「剛才那只是我的有感而發。至於文學氣質，我們家雖然是商業世家，但也很重視教養問題，所以想進我商家門，書最好多

讀幾本！」

「這……是最新條件嗎？」袁捃紫眨著眼，似懂非懂的。

商寅終於了解，想和這種稀有的單細胞生物溝通，最好是用最直接、最簡單的直述句。

「對，我要你去好好的培養文學能力，增加一點文學氣質。」想了一下，他再加上一項條文說，「這次可沒什麼一個月的特訓期了！」

他哪那麼有空，一個月又一個月的陪她耗下去，早點讓她死心才是重點。

他可不想自己走在路上，老是遇上這個自稱是他妻子的人。

「那是要二個月！」

袁捃紫很正經的點著頭。「對啦，文學這種東西是需要長時間的，可是……」

爸爸的六十大壽也只剩不到半年，來得及嗎？

「你……」商寅真的很想剖開她的腦袋，看它是如何思考運轉的。「我的意思是，我頂多給你十天。」

「十天？」袁捃紫很想一口答應，畢竟自己也想早點解決這件事，但是想想又覺得不對勁。

「可是文學氣質……這要用什麼當準則？」

文學氣質？那是無形的東西吧！她怎麼知道他的標準在哪裡？況且文學涵蓋的範圍那麼大，她又該朝哪個方向準備？

重點是，如果他的要求很高，她十天內哪能準備好？

商寅露出了個惡意的笑容。

「要不這樣吧！若以我本身為評斷，說不定你會覺得不公平……」

「對哦！」袁捃紫眼中又放出亮晶晶的光芒。「小寅一定會為了我故意放水，這樣就不太好了。」

她有逼瘋聖人的能力。

聽她說話，商寅真是哭笑不得。「別叫我小寅！」

話才說完，他發現她的小臉居然紅了起來。

臉紅？為什麼？

商寅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嬌羞的模樣，不明所以。

「那……要小寅嗎？」

袁捃紫抬頭看他一眼，又飛快的低下，聲音是細若蚊鳴，「可是，我會不好意思。」

真有她的！商寅算是見識到她自我陶醉的功力了。為了避免這情形，他決定自動略過這個話題。

「為了公平起見，我知道最近、環流文化。在舉辦文學比賽，項目有六、七項，現在離截止日期大約是十天左右，只要你榜上有名，我就承認你。」

商寅想起自己前陣子批過的贊助專案，頓時覺得輕鬆起來。

她這麼一個小女生，要得文學獎的機率低得很。

「文學比賽？」她是隨著晨哥念過不少書啦，可是惟一試過的就只有學校的作文比賽，這……

「決定直接放棄？那也好。」

這樣他更省事，連十天都不必等。

「誰說要放棄了？」袁捃紫再度笑得無邪。「好，我試試看，你自己說的，只要榜上有名，不分項目，自然也不分獎項大小！」

「沒錯。」商寅自信滿滿的回答，有把握她做不到。

「好吧，若我做到了，你可不許賴哦！」

商寅一揚眉。

「等你做到再說吧！」

***

和商寅揮手道再見后，袁捃紫跑進二哥袁漾晨位於內湖的居所。

按下門鈴，前來應門的是袁漾晨的管家兼事務打理人——莫雲初。

「雲初姐姐，好久不見了，我二哥在嗎？」

朝莫雲初揮揮手，袁捃紫拉著她進門。

「小紫？」莫雲初一愣，「你怎麼來了？」

現在都九點多了，小紫怎麼會一個人跑來？而且她還穿著一身正式的小禮服，這是怎麼回事？

「我要找二哥，他人呢？」

「在樓上書房，要我去請他下來嗎？」

當了袁漾晨快五年的管家，莫雲初自然很了解他的作息，在書房的袁漾晨，是嚴禁打擾的。

不過，她自然也清楚，若對象是袁捃紫，袁漾晨即使發脾氣，也只是三、五分鐘而已。

「我去好了，要不然他又要生你氣。」袁捃紫自然也知道自己二哥的怪癖。

莫雲初笑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要我替你準備點心嗎？餓不餓？」

「我想喝果汁。」已轉身的袁捃紫又回過頭來，「可不可以麻煩……」

「不麻煩。」莫雲初揉揉她的頭，彷彿她是在對自己撒嬌的妹妹。「反正一會兒等你二哥停下思考，大概也會要我送吃的喝的進去。」

照時間算起來，漾晨少爺也差不多餓了才是，讓小紫去喊停，讓他休息吃點東西也好；漾晨少爺每次一進書房就很難出來，更別提吃飯、休息了。

「那就好。」

袁捃紫再度轉身朝樓上跑，卻差點被自己的長裙絆倒。

「小心。」莫雲初連忙扶住她。「你先去你房裡換件衣服吧！我順便做點東西讓你一起端進去。」

寫稿中的漾晨少爺被打擾，可是很可怕的，還是讓小紫送東西進去的好，免得自己會遭受波及。

「好，那我一會兒再下來端，我先去換衣服。」袁捃紫點點頭，乾脆一把拉起裙擺，往自己在這裡的房間走去。

她一共有六個哥哥，每個哥哥除了老家，在外面都各有居所，而且都在自己的房子中留了一間房間給她，讓她去玩時能有地方睡。

所以爸媽常笑她，說她是「小紫有七窟」。

而現在除了哥在家外，晨哥早在五年前就搬了出來，皇哥、申哥和小哥則是因為工作常年不在台灣，嵐則是經年累月的以工作室為家，也不常回來。

迅速的換了衣服洗個臉，袁捃紫這才想起沒打電話和哥說一聲。

她連忙拿起電話撥給哥，迅速的說了商寅的新條件，所以她這十天可能都會待在晨哥這兒。

和哥結束通話，她便往書房走去。

***

「來，小心一點哦。」在書房門口將托盤交給袁捃紫，莫雲初代她打開房門后，就一溜煙的閃了。

袁捃紫不禁覺得好笑，以身體移開了門。

「我進來。」

「小紫？」

袁漾晨不悅的抬起頭，卻意外的看見端著托盤的妹妹。

起身接過頗有重量的托盤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袁漾晨的口氣不算太好。

「是雲初要你來的？」

他不過二天未出書房，她就這麼大驚小怪？

「怎麼可能！」袁捃紫想也不想的反駁。「雪初姐姐有多了解你的習慣了，哪有可能做這種事？」

袁漾晨靜下心，發覺自己的確累了，要不然也不會腦子不清楚。

莫雲初當了他五年管家，若她真會這麼做，早被他辭退了。

做了個深呼吸，袁漾晨在小沙發上坐下。看著桌上的食物，才發現自己是真的餓了。

「怎麼會突然跑來？」

聽到他的問話，袁捃紫知道他已經冷靜下來了。

她一個箭步來到他身邊，再度使出她慣有的動作，雙手合十、閃亮的大眼眨呀眨的盯著他直看。

「二哥，拜託你幫幫忙。」

袁漾晨挑眉，停下進食的動作。

小紫已經有許久沒對他要求過什麼了，這次會這麼突然的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什麼事？」不管是什麼事，只要是他做得到的事，還是會幫到底，誰教她是惟一的妹妹，又是最小的。

袁捃紫於是七嘴八舌的將整件事情說了，其中當然不乏自己的一些想法，只不過熟知她個性的袁漾晨自然是自動略過那些純屬個人的言論。

聽完整件事，袁漾晨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袁捃紫一口氣喝了半杯果汁解渴后，才再度望向袁漾晨。

「二哥，你怎麼不說話。」

袁漾晨眼一閃。「大哥在家嗎？」

袁捃紫點點頭，不明白自己的要求與大哥在不在家有什麼關係？

「他知道你來找我，也知道整件事？」

袁捃紫再度點頭。「怎麼了嗎？」

袁漾晨的回答是他常有的沉默，半晌，他才開口：

「你若不累，就去書庫找點書看，若累了就休息，我晚點給你回覆。」他這陣子並不常回家，而小紫敘述事情又向來只有單一方向，聽不出個完整性，還是先找大哥問清楚再考慮幫不幫她。

畢竟，若光以小紫說的經過來講，這一切就像是出鬧劇。

「二哥，你不想幫我嗎？」

袁捃紫向來光亮的小臉一下子黯沉下來。

「再說。」對於不確定的事，袁漾晨向來不用肯定語氣。

「好吧！」袁捃紫也知道二哥向來說一是一，至少現在他只是「再說」，而不是直接拒絕。

唉！但若是二哥拒絕了，她還真的無法可想，只有硬著頭皮寫了。

嗚……希望二哥的回覆是「好」字，要不然她真的沒把握做到這個條件。

看著妹妹垂頭喪氣的走出去，袁漾晨也沒閑著，拿起電話，決定好好的問問大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你不知道？)袁天的低沉嗓音透過電話傳來，有絲意外。

「我為何會知道？」袁漾晨相同的以問句回答。

(好，不知道的話我現在告訴你。)袁天向來不將無建設性的問話持續太久，直接的就將告訴袁引皇的話再說了一次。

(所以小紫很認真的，決心在爸六十歲前，將自己嫁出去。)

袁漾晨搖頭，也只有天真不懂事的小妹，才會相信那天爸媽演的戲。

「那男人能夠信任？」

(至少風評不差，人格上也沒什麼問題。)

袁天與袁樣晨的對話向來是最輕鬆的，直接又簡潔。

「我知道了，這幾天小紫就住在我這兒。」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稍加思考後，袁漾晨已有了打算。

「就這麼說定。」袁天明白他的意思，笑笑的掛上電話。

袁漾晨放下電話，找來了莫雲初。

「小紫呢？」

「一臉擔心的坐在客廳，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莫雲初即使不明白整件事，卻也不願插手。袁漾晨是個相當重視隱私的人，跟在他身邊，不僅話要少，問題也最好少一些。

「環流文化有找我去評審嗎？」

「嗯，一個月前就說了。」

「去回絕。」小紫若要參賽，為了避嫌，他得拒絕。

「咦？」莫雲初一愣，但隨即恢復正常。「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

袁漾晨短暫的沉默，像是在做最後的考慮。

難得的低嘆一聲，他下了決心說：

「去找小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