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是誰?」她好奇的問。
「我是你的夫君。」他毫不羞愧的欺騙她。
不會吧!她怎麼這麼倒霉?沐舞衣愕然地微微張開小嘴。
單純的小臉反應出她內心的想法,讓嘯冷月忍不住笑出來。好個有趣的小姑娘。
可惜——她是他仇人的女兒。要不然他真的會娶她為妻。
「你不滿意?」他挑眉瞅著她嬌艷的臉蛋。
「怎麼會呢?」她笑著打哈哈。該死!他怎麼會知道她的想法?
「因為你有張坦白的臉蛋。」看穿她心中的疑問,他毫不客氣的取笑道。
沐舞衣嚇得捂住雙頰,想隱藏自己的心思,眼珠子轉個不停,說不出的靈活慧黠,讓他知道她絕不是個安分的千金小姐。
「過一陣子,咱們挑個黃道吉日重新拜堂。」嘯冷月噬血的瞳眸盯緊那嬌嫩的獵物。她永遠也別想拜堂成親!他要毀了她的名節,狠狠地羞辱他們父女!
「這……一點都不急。」反正她也不想嫁人,能拖多久能拖多久,她才好找機會逃婚去。
「不知該如何稱呼?」站在人家的地盤上,總弄清楚對方的來歷。
「你不知道嗎?」真好笑,新娘子居然不知道自己夫婿的名字?
沐舞衣不好意思的笑笑。總不能老實說她壓根不知未來夫婿的底細吧!
她自玉龍山藝成返家,連板凳都還沒坐熱,爹爹就告訴她有一位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婿,而且馬上就拜堂成親。
不有說,她當然是誓死反對!
可恨奸詐的爹居然把她鎖在房裡,還在她的飯菜里下了十香軟筋散,讓她無法逃婚,昏昏沉沉的上花轎。
可能是心虛吧!自從她被關在閨房裡,爹爹甚少來探視她,自然也沒有跟她提過有關未來夫君的事情。
天底下大概沒有比她列倒霉的新娘了!被自己的父親押著上花轎,半路還遇上山賊打劫、搶親……幸好只是虛驚一場。
而她的夫婿雖然長得很英俊,可是卻是個大冰塊。
如果和他同床共枕,她一定會被凍得直打哆嗦睡不著……
「我爹有提過,可是我沒有聽仔細……你可可不可以再說一次?」她笑得好虛假。
「我叫嘯冷月,是冷月堡的堡主,你以後就是冷月堡的堡主夫人。」
冷月堡?!一聽就知道是個冷冰冰的地方。
唉!什麼樣的人住什麼樣的地方。最可憐的是她,跟一個大冰塊住在一起,總有一天會被凍死……
「怎麼,不喜歡?」看她一臉不甘願,好象嫁給他多委屈似的……真是不知好歹!想嫁給他的名門閨秀沒有上千也有上百,她還有何不滿意?
「怎麼會呢!」她謅媚的笑豐。該死!他的眼睛幹嘛那麼利?
「把你身上的嫁衣換下來。」他攬著她的細肩向房裡走去,「我叫人替你做一件新的嫁衫。」
他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嫁衣。裙擺只到膝下,褲管上綉著奇異的圖案,胸襟前綴滿用緞帶做的花朵。不過這衣裳在她身上顯得俏麗可人,將她嬌艷的的氣質完全烘托出來。
「不行!」一聽到他要重做嫁衫,沐舞衣揮舞著拳頭抗議,「我們沐人堂的姑娘出閣,一定要穿這種樣式的嫁衫。這是傳統,不可以更改!」
嘯冷月好奇的挑眉。他第一次聽到這麼奇怪的事。「那你把嫁衫脫下來,我叫丫頭幫你重新整理過。」也好,他也不用那麼費事。
「我先謝謝你了。」看來他還挺好相處的嘛!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冰冰。
她再偷看他英挺的側臉,發現他真的很帥…心驀然跳得飛快,雙頰染上羞赧的紅暈,她不好意思的垂下頭。
爹呀!你為女兒找的對象好像還真不錯呢…她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嘯冷月的身子驀然一僵,步伐也停了下來,訝異的望向沐舞衣羞紅低垂的小臉。
「你…」不是不太願意嫁給我嗎?為何那麼快又改變主意了?
這小女子的心思也太難捉摸了吧!
「因為我發覺你這人其實也挺好的,所以嫁給你也不賴。」聰明的她察覺他語氣中的疑問,自動為解答,握著他的玉手牽得更緊了,就怕被他甩掉。
看著她依賴燦爛的笑靨,嘯冷月發覺自己實在狠不下心來傷害她。他的心好象已經向她倒下去了…
不!他絕不能心軟。一切還是按照計劃進行。
「嘯堡主,你怎麼了?」李煜關心的問道,示意婢女再為他送上一隻酒杯。
「沒什麼。」接過婢女送上的酒杯,嘯冷月故作無事,一心想拋開腦海中令人心痛的回憶。
可是——那是他唯一的美好回憶,如何能拋擲到腦後?
每當午夜夢回,他總是一遍又一遍溫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這是他執意報仇的代價。只是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竟賠上他一生的幸福……
「你的精神似乎不太好。」李煜試探道。
「只是想起一些陳年往事罷了!」嘯冷月苦澀一笑。
「唉!人的記憶真的很奇怪,總是記得一些不好的回憶,而不去記那美好的事物。」所以嘯冷月才會做下錯事,讓織艷恨他入骨。「要等錯過後才來後悔,一切就太遲了。」
「王爺似乎心有所感。」
「該是你心有所感吧!」李煜意有所指。「否則怎會為往事傷神?」
武威王爺說的不錯!若非他執意報血海深仇,今日又怎會落到形單影孤、寂寥度日的窘境……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只是……這武威王爺似乎意有所指。為何呢?
見嘯冷月沉著一張臉,連話也不回,李煜不以為然地徑自倒酒、喝酒。
「只要是人,多少都會有痛苦的往事,本王亦是如此。幸而本王現在有紅顏知已相伴,過去的痛楚也已不甚記得了。」
「該是織艷姑娘幸運,遇上王爺這憐香惜玉的雅人。」
李煜爽朗大笑。「想不到嘯堡主才剛到京城,就把京城裡的流言耳語聽全了。」
「英雄美人一向受人注目。」
呵,只怕他的幸運會是嘯冷月的痛楚。
「可惜嘯堡主今日來晚了,錯過織艷冠絕天下的凌波舞姿。」李煜狡猾的眼神有一絲遺憾。
遺憾嘯冷月來遲了一步。
「只要在下留下京城,總有機會欣賞到。」
「說得也是。」李煜為嘯冷月斟上一杯醇酒,「待兒會織艷出來,本王再介紹你們認識。」
嘯冷月笑笑,喝了一口酒。「不知王爺約在下相見是為何事?」
「為了江南官鹽的經營權。這不是你之前派人和本王接觸的本意嗎?」李煜高深莫測的笑著。
他故意放出朝廷要將官鹽交予民間經營的消息,就是為了引嘯冷月主動上門。
「原來王爺已經看穿在下的動向了。」嘯冷月警覺的眯起雙眸。李煜如此精明,必須對他多加留意。
本以為武威王爺李煜只是仗著皇親國戚的身份呼風喚雨,想不到他的確有呼風喚雨的本事。
「這兩年來,冷月堡的營生已大不如前。」這可是織艷多年來努力的結果,她恨不得一夜之間就把冷月堡弄垮。「而江南官鹽的經營權可令冷月堡再展雄風,還可以把冷月堡的勢力拓展到江南一帶,正可謂一舉兩得。」李煜瞭然的眼睨著嘯冷月。
「王爺對冷月堡的一切可真是了解呀!」只怕是不懷好意吧!嘯冷月暗暗提高警覺。
「本王只想分一杯羹罷了!」
「王爺只管開出條件。」
「爽快!」果然是商人本色,深諳經商之道。「本王只要東北礦場的一半利潤。」
「王爺未免太貪心了!」嘯冷月沉吟不語,左星已經忍不住為主子打抱不平。
「堡主若覺得條件過苛,可以不和本王合作。」
東北礦場的利潤占冷月堡所有利潤的一半以上,若再分出一半給武威王爺,只怕會削弱冷月堡的實力……
「可否容在下考慮考慮?」事關重大,不得不慎重。
「這麼好的條件還需要考慮嗎?」
一陣呢噥軟語插入嘯冷月和李煜之間,輕盈儷影如翩翩彩蝶飛奔入李煜懷中,毫不在乎旁人的眼神徑自坐在李煜的大腿上,俏麗容顏埋入他胸襟不停磨蹭。
「艷兒,你總算出來了!」輕捏懷中女子秀鼻,李煜表現出一副色中餓鬼的形象。
「嗯,不來了……」揮開李煜不安分的魔抓,女子嬌嗔道:「老是喜歡欺負人家。」
「就是喜歡你才會欺負你呀!」打是情,罵是愛嘛!
「你壞死了……」
軟玉溫香在抱,李煜一臉志得意滿。「來,本王介紹一位朋友給你認識。」
「是哪位英雄人物得到王爺的青睞呢?」
女子抬頭看向嘯冷月三人,左星、應魂立時發出驚恐的抽氣聲。
「衣衣!」嘯冷月驚訝的站起身,不敢相信的瞪著王爺懷中的女子。
他……是在做夢嗎?
如果是夢,他願意永遠沉醉的這美夢裡。
他朝思暮想的嬌艷人兒呀!終於又出現在他眼前……是老天爺垂憐他的一片痴情嗎?
「衣衣?」女子挑起秀眉,一臉好奇的問道:「誰是衣衣呀?」
「嘯堡主,你該不會是認錯人了吧?」李煜狡黠的眼神望向臉色蒼白、不知所措的嘯冷月。看來織艷的出現給他很大的衝擊。「她叫織艷,是風月幽樓的當家花魁,也是本王的紅顏知已。」好戲總算上場了!「織艷,眼前這位是鼎鼎大名的冷月堡堡主嘯冷月。」李煜故意摟緊懷裡的織艷,一臉準備看好戲的戲謔神情。
嘯冷月扶在桌上的拳頭緊握成拳,恨不得打掉李煜臉上那礙眼的笑。
「原是名震江北的冷月堡堡主!」織艷紅艷的唇瓣有著若有似無的嘲弄。「可是……也不該一見面就亂給妾身改名呀!」軟若無骨的嬌軀倒進李煜懷中,菱辰抗議的噘起。
「物有相近,人有相似。嘯堡主認錯人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李煜輕啄她細膩的臉蛋,安撫的朝她眨眨眼,暖昧的在她耳畔呢喃,「艷兒,本王在難以相信世上有另一個如你一般的絕艷美人兒……」
織艷咯咯嬌笑,攬緊李煜瘦削的腰身。「王爺,你已經獨佔了艷兒一人,該知足了。」
「是呀!」他附和著。人是不能太貪心的。「本王擁有知心紅顏如你,已經是心滿意足了。」也足以令嘯冷月紅了眼。
兩人一搭一唱,激得嘯冷月五內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明明就是衣衣呀!
為何她不肯和他相認?又為何會成為王爺的女人?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連串問題在他心裡反覆不停,卻理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左星、應魂眼神擔憂,注意著嘯冷月的反應,就怕主子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美夢在頃刻之間成惡夢——
他從來不願相信她已身故,固執的相信他們有重逢的一天。
如今見面了,她卻已經是別人的女人……這叫他情何以堪!
而她……甚至連看他一眼也嫌費事。
衣衣,你真的如此恨我嗎?嘯冷月一臉傷痛。
「月過中天,王爺還要談冷冰冰的生意經嗎?」織艷噘著嘴撒嬌道:「難道……就不怕織艷空閨寂寞?」她旁若無人的和李煜打情罵俏,故意刺激著嘯冷月。
「當然不了。」李煜也很配合她的遊戲,「本王怎麼捨得冷落你這個美人兒!」他在她頰邊偷了個香,毫不費力地抱起織艷輕盈的身子。「嘯堡主,你就慢慢的考慮吧!本王要和美人兒溫存去了。」反正不管嘯冷月做何決定,都註定要輸光一切。
李煜仰頭大笑,頭也不回的走出雅房,他的待從也快速退去,只留下鐵青著臉的嘯冷月和他兩名待衛。
嘯冷月一把捏碎手中的酒杯,恨不得自己捏的是李煜的脖子。破碎的瓷片剌入他的手心,鮮紅的血一滴接著一滴。
手心傳來的痛楚,遠遠比不過他心中的痛苦。
他最愛的女人,已經屬於別的男人了!他還期待什麼?
期待衣衣重回他的懷抱嗎?這怎麼可能!在他毀了沐人堂。親手殺了沐人鶴的那一刻他和衣衣就註定了情緣兩斷,只有仇恨。
「主子,你流血了!」左星聞到血腥味,低頭一看,見主子手掌上肆意流著的鮮血,忍不住叫了起來。
「我沒事。」嘯冷月揮揮手,不想讓忠心的屬下察覺他此刻的不堪。身體的痛苦遠遠比不上他此刻心靈上的痛楚。「應魂,你去調查清楚有關織艷的一切,任何蛛絲馬跡都不可以放過。」
他要弄清楚衣衣為何會淪落到青樓。
應魂頷首,人隨即消失不見。
「左星,你陪我回春華樓。」他要好好想清楚,他和衣衣究竟要如何是好…
「主子,你還是忘了沐姑娘吧!她已經是王爺的女人了,若為此惹怒王爺—」只怕會影響冷月堡得到江南官鹽的經營權。反正已經是殘花敗柳、不乾不淨的女人了,又何必念念不忘?
「左星,你曾經真正愛過一個人嗎?」嘯冷月不答反問。
「沒有。」左星搖頭,很肯定的回答。
如果愛上一個女人,就是像主子這樣,老做一些瘋狂的事,他寧願永遠也不會和女人這種麻煩的生物扯上關係。
「那麼你永遠也無法明白我的心情。」他的悔恨在失去她之後日益加深,而在他知道自己誤會了沐人鶴后,他的心,也跟著死去。
他不能原諒自己因一心報仇的執著,而親手毀了自己的幸福。
為何他一開始不多花點時間查證?為何聽不進衣衣為沐人堂所做辯解?
如今他的生命已是一片陰霾,因為他曾擁有的幸福、溫暖的笑靨被他親手扼殺了…
走出廂房,嘯冷月的腳步一步重過一步,總覺得自己的腳好像綁了千斤,重得他快抬不起來了。
他知道,他的心已經留在這裡,因為這裡有他一生最愛、也最愧疚的人。
「她只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已經不配到主子眷戀—」
不死心的左星一心想勸醒主要,怎知主子身形一轉,纏絲鎖喉手便用力鎖住了他的咽喉。左星漲紅了臉,雙手雙腳不停在半空中揮舞,拚命想吸進一口氣。
「再讓我聽到你用那兩個字稱呼她,我會毫不猶豫地捏斷你的喉管,讓你永遠無法再吸上一口氣!」
嘯冷月冷冷地警告完,才將左星甩到地上,大步離去。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害慘了她呀,他有何資格批判她?他只求衣衣能寬恕他的罪行,讓他用後半生彌補他所犯下的錯誤。
只是…可能嗎?
他的衣衣只怕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