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鏘!鏘!」報更的敲聲已過,坤籟宮外的侍衛個個都打著哈欠、揉著惺忪的眼勉強站著崗。
值這種深夜的職務,是最累人的。
「咻咻——」一陣寒風刮過,其溫度冷得讓侍衛們都打顫了起來。
「這是什麼怪風?」有人說話了,「你們幾個,跟我到那邊看看;你們兩個好好看守這裡。」
「是。」
一票人走遠,黑暗中的一抹影子才緩慢移動——
閃過了前面那兩名侍衛,那抹影子順利地進到坤籟宮。
坤籟宮裡還有著一批批精良的侍衛,但那抹影子顯然對這裡熟悉得不得了,左閃右躲后,沒費多大的工夫就到了偏殿,找到她要的東西。
麻煩!一身黑衣的端素兒隱身在廊柱后,心裡嘀咕著,等待著最後一批侍衛巡視而過。
坤籟宮由於有祭廟在裡頭,在王族神靈的護佑下,她所習得的那些巫術,十之八九都不能使用,而守備又這麼嚴密,所以她才不敢讓茹兒來做這件事。
此刻,侍衛們都在外頭交接,端素兒逮著這個時機,輕易的打開了柜子的鎖,拉開了抽屜,準備把手裡的毒荊草加入密封紙袋中——
「素兒,都弄好了?」一道極近、極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端素兒驚得花容失色,手勁一松,就讓那些藥材散落了一地。
什麼時候龍應軒竟無聲響地靠在她身邊了?端素兒大呼不妙,卻被他眼明手快地制住了身體,無處可逃了。
「王……」
「你還知道我才是王?而不是你?素兒,你做得太多了。」燈火瞬間通明,侍衛們一列列守在後面,星晉、升龍、龍映蘿都現身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龍映蘿望著她,眼底只剩冰寒。
她和端素兒平日雖然沒有什麼交情,但也不曾交惡,端素兒卻只為了爭風吃醋,就對她下毒手!?這種心態她是怎麼想也無法理解。
「公主……」這等場面分明就是設計好的,端素兒一陣腿軟,險點站不住腳。
她以為她的計劃是天衣無縫的,為何他們還能搶得先機,而在這裡埋伏個正著?端素兒很不甘心。
「把人帶出來。」星晉對侍衛喊道,一下子茹兒就被帶過來了。
「娘娘救我!」茹兒被套上手銬、腳鏈,哭得凄慘兮兮。
「救你?她都自身難保了,還能保你?茹兒,你是跟錯主子了。」龍應軒在她們兩個面前走來走去,好似正在思索該怎麼處置她們。
「王,饒了臣妾吧!臣妾知錯,而且……公主也都沒事了啊……」
端素兒企圖為自己找尋出路,但龍應軒卻一點機會也不給她。
「大膽!這種話虧你說得出來!你犯下的罪,處以百次的雷刑都還嫌少!」
雷刑就是龍族的死刑,和人界的刀鍘不同,他們的死刑犯是周身通上雷電,先消除龍族之籍,才會死去。
「臣妾是冤枉的,王要明察啊!」
一聽到雷刑,端素兒和茹兒便忍不住抱頭痛哭。
龍之地甚少有死刑犯,因為死刑在他們看來,是極其可恥且罪孽深重的一項刑罰。如今龍應軒卻這麼說……她們當然嚇得半死!
「王奉的死不是你做的?素兒,你別再把我們當傻子。」龍應軒顯得有幾分焦躁,但他實在不能原諒端素兒。
他對她也不是一點情分都沒有,好說歹說,端素兒也陪伴他一段極長的時間,她有錯,他是該法外開恩。
然而,她的手段、她的心腸惡毒的程度,讓他反覆思量后,又覺得不該寬釋。
杜艷說她寧可待在牢里,今晚也不要在場,就是怕看到這等情景吧?兩個趴伏在地上無助哭泣的女人……她的心不夠硬,總會遺忘那些端素兒做過的,反而同情於她……所以就不要看見吧!
端素兒是龍應軒的妃,他才真正有權力處置她,杜艷不想影響他的決定。
「王……求您放過臣妾吧!」端素兒再也擺不出什麼惡毒的臉孔,此刻的她只求能逃過一死。
「如果升龍沒及時趕回,我就必死無疑;如果我死了,杜姐姐也會因此被處以雷刑。端素兒,如果我們沒發現你的惡行,你手上不是又添上了兩條人命?你對素無冤讎的人同情過嗎?我們放過你,你曾幾何時放過我們!」
龍映蘿說得激動,幾乎嗆著了氣,升龍扶住她,龍映蘿才不再開口。
「星晉,」龍應軒終於要下令了,「廢去她們不該有的能力,押入大牢,三日後……處以雷刑!」
映蘿說的沒錯,為了龍族子民的生存安全,端素兒和茹兒這種人,不能讓她們再活著危害眾人。
聞言,端素兒當場暈厥,茹兒則是整個人呆住了,只能抖著身體,任侍衛拖著她們走……
****************
午後,陽光正好,杜艷和龍映蘿兩人興緻一起,便又相約著從宮中漫步到七彩樹林。
端素兒和茹兒已於昨日伏法,杜艷自牢中出來后,沒有見上她一面,只是透過龍映蘿等人的傳話,才得知這個消息。
對於端素兒,杜艷是憐憫多於責難。
她們本應是站在同一線上的人——深愛著龍應軒,只可惜愛情的自私與獨佔是如此的絕對,讓端素兒因此做出了這麼多的傻事。
「我決定到人界接受輪迴。」龍映蘿如是說。
在美麗多彩的漫天花朵中,她晶透皙白如琉璃般的臉上,是一片經過愛情洗禮后的人,才能擁有的成熟豐潤。
「升龍肯嗎?」那曲歷程百轉千回,升龍怎麼可能忍心讓龍映蘿去承受?
「他不肯,但我若是做了,他也無從阻止。」
「你確定嗎?映蘿,這件事非同小可,你認真想過了嗎?」杜艷不想干涉她的決心,可是她真的很替龍映蘿憂心。龍應軒不是說了嗎?這法子沒個準則的,會不會突生變化都很難講,一個不小心,龍映蘿就可能永生永世都在人界受輪迴之苦,再也回不來。
「我總要試試,否則未來那麼長,我都不敢想我和升龍該怎麼辦。」幸福有時候是要自己去爭取的,若是要她就這樣平順的過完一生,無愛亦無嗔,她想,她最後一定會後悔的。
與其將來再後悔,不如現在開始努力,她要有信心!
「那……我也只好祝福你了。」杜艷知道若是自己換成了龍映蘿,也絕對會作這個決定。
「杜姐姐,我和王兄談過了。」龍映蘿忽然笑得好開心,「你相信嗎?這是我頭一次和王兄單獨談這麼多話,我覺得他變了很多,都是因為你的關係!」
「他允許你?」杜艷不太相信。
龍映蘿即將失去的不只是龍族人民的身份,更是王族的資格,龍應軒一向最重視傳統,怎會輕易答應呢?
「王兄沒贊成,可他說他也不反對。」
尋尋覓覓,他才找到了杜艷,進而愛上她。龍應軒的改變是一天天、一點點的,若沒有與他的那一番談話,龍映蘿還感覺不到。
「我會回去人界。」對龍映蘿,杜艷不想隱瞞。
「杜姐姐,你的意思是……」龍映蘿揪緊她的衣袖,擔心她的意思是要永遠的回去人界。
「噗!」杜艷被她緊張的模樣逗笑了,「小傻瓜,我是說我總得回去向親人說明啊!」
她的親人,是十洛門門主洛千水、是白使者向雨娘、是藍使者倪羽裳、是黑使者樓水翎、是紫總使洛弄晴……
她們雖然都與她沒有血緣關係,但一同吃、一同住、一同長大,杜艷和她們早成為密不可分的一家人。
杜艷不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因為她們絕不會放棄找尋她,而她不要讓她們替她掛心又勞累。
「可是王兄……」
「別讓他知道,而且,我還得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龍映蘿好奇地問。
「烈岩。」這件事,杜艷已經想了很久。
龍之地是她要待一輩子的地方,她不願龍應軒這個作君王的為了她一個人,因此被人在茶餘飯後竊竊私談。
如果是從前,她不會在意這麼多,是好是壞都由人去說,反正生活是她自己在過,別人的話又有什麼重要呢?
可是,現在不同了,她要託付終身的男人,是龍之地的君王,不是個普通人,她再怎麼率性,也該考慮到他的立場。
「你都知道了?」龍映蘿記得她還沒告訴過杜艷啊!
「嗯,我沒打算事先告訴應軒,若讓他知曉必然會阻止我,但菱印的能力我已運用純熟,我想我可以順利地從烈岩回來。」
「我支持你!不過,杜姐姐,封后大典怎麼辦?」
時間暫定在一個月後,杜艷既要回十洛門,又要到烈岩去,時間上絕對來不及。
「他會延後的。」她終究會回來,龍應軒要給她足夠的信任才行呀!
端素兒的事件中,他不相信她,杜艷了解他是因為太在乎她了,所以才會在乍聞端素兒的話時,憤怒得不能自已。
可是這不能當作永恆的借口,不是嗎?杜艷不是個感情豐沛的人,但她愛他,願意學習更多,龍應軒不能老是仗著他的身份,都不講理呀!
兩個人在一起,沒有太多的你我之分,地位就是平等的。
愛,需要彼此同心的養分,才能開出最燦爛的花朵,結成最飽滿的果實。
她能體會這些,是龍應軒給的,而他呢?他在她身上,悟出了些什麼?
****************
悟出了什麼?
龍應軒的回答是——
愛。
他不以為這是件容易的事,雖然看似尋常,好像每個人都會嘗到這份喜悅。但龍應軒深知自己的脾性,終其一生,是不可能用著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
這個認知,讓他一度猶疑於對杜艷的感情,可是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證明,他不再懷疑,原來,他也是能愛人的。
「你今天去七彩樹林了?」華宇宮裡,龍應軒正側躺在卧椅上,而杜艷一走近他,便被他摟進懷中,與他一起坐卧在單人的空間中。
「你怎麼知道?」她都還沒開口說話呢!
「這個。」他在杜艷領口的衣褶里拾起一片七彩花瓣,朝她微笑。
「這花兒真的好美。」單瓣的花朵靜靜平躺在龍應軒的大掌中,彷彿天生合該就這麼長的。
杜艷以指尖拈起它,放到眼前看個仔細,愛不釋手的頻頻稱讚。
「沒有你美。」
男人通常都會這麼說,而事實幾乎都是相反的。不過,這回龍應軒的話倒是不唬人,杜艷的美麗,絕對勝花三分。
她本來是略嫌消瘦的,可是經過這幾日龍應軒的特別照顧下,又是補、又是葯的,她的臉上、身上豐滿了些,幸福的光彩也顯露無疑。
「還有更美的,只是你沒見過。」杜艷輕刮他的臉,細嫩的肌膚被他新生的鬍渣摩挲得都泛紅了。
她說更美的,不外乎就是十洛門的門主,還有那幾名使者。
在人界,她們十洛門的醫術和眾女子的美貌,是為人所稱道的,可惜沒太多人有機會看得到。
「我以為你已經是最美的了。」龍應軒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愛極了她撫摩他的感覺。
「門主她們比我還美,不過我們的門規規定,女子及笄后都要蒙上面紗,所以你即使去了人界,也無緣見到她們的相貌。」杜艷解釋著,回憶起剛來到龍之地那時候。「你不記得了嗎?我來到這裡,也還是覆著面紗的。」
龍應軒露出一個邪氣的笑容,從懷裡掏出一截紅色薄紗——
「這是我的……」杜艷訝異地拿過那截面紗,看著上頭洛弄晴為她親手縫繡的花樣,頓時感傷了起來。
她們都還好嗎?她好想她們……
「從我收起它開始,或許,就已經註定我們相依相守的命運了。」
「是呀,門規的規定就是如此,說起來還真有點靈驗。」杜艷藏起那份失落感,附和龍應軒的話。
明天,或者後天,她就要穿越離界林回到那塊熟悉的土地上了。
龍應軒在看到她的留書之後,想必會很生氣吧?可是她真的不能說服自己,若無其事的待在龍之地,忘記還有那麼些人在人界為她擔憂啊!
他能體諒的,杜艷相信。
「映蘿的事,她同你說了?」龍應軒轉移話題,不想讓杜艷一直回憶過去的事,以免她過度想念。
「說了,我祝福她。」
「升龍也來問過我,」龍應軒對杜艷說:「他不願映蘿做這樣的犧牲,希望我們阻止,依你看呢?」
「映蘿不是小孩子了,這是她深思熟慮后所作的決定,我尊重她。」
在七彩林里,龍映蘿虔誠的表情令她印象深刻,杜艷忘不了,她是多麼盼望能與升龍的結合。
「我對升龍說我不干涉,他會再去找映蘿談吧!」
「也好,讓他們兩人直接去協調,省得有什麼誤會產生。」賴在他懷裡,杜艷連聲音都懶洋洋的。
「這給你。」龍應軒梳著她的長發,不知打哪兒變來一枝簪子,斜插上杜艷如雲的發瀑中。
「什麼?」杜艷沒瞧見,自個兒伸手把簪子取了下來,「好別緻的簪子……你哪兒拿來的?」
管子上有龍鳳合嗚的圖紋,雕工精緻而不俗氣,杜艷把它簪回頭上,很感動於龍應軒的心意。
他不像會親自送女人這類東西的人啊。
「是我母后的遺物,這是她生前最喜愛的一枝簪子。」龍應軒以欣賞的眼光看她插著那枝簪子,覺得這件寶飾配她正好。
「那你怎麼可以拿來送給我?這樣對她不是太不敬了嗎?」杜艷一聽他說簪子的由來,連忙又要拿下,卻被龍應軒捉住了手。
「這本來就是要給你的,我的王后。」龍應軒輕佻的說,煽動的目光像在進行一場挑逗。
他的王后……杜艷的耳根子一陣熱潮,被他親密的用語給惹得一臉桃紅,艷若天邊的彩霞。
「沒個正經!」杜艷笑罵他,此時門上卻傳來幾聲輕叩——
「進來。」龍應軒沒問來者何人,就徑自應答。
進來的是幾名宮女,她們手上都拿著衣物、細軟。
「擱著就行了。」顯然她們是奉龍應軒的命令才送來這些東西的。
「這是做什麼?」宮女們退下后,杜艷定眼瞧瞧她們送進來的東西,才發現那些都是屬於她的。
「你早該搬進來了。」封后大典還那麼久,他一日不見到她又不心安,所以讓她先住進他的華宇宮是最方便的了,省得他日日在華宇宮和榕樓間來來回回,多累人啊!
「我不要,你不行這樣——」這裡的人員龐大,行動又不自由,杜艷還是偏愛榕樓清幽的環境。
「沒得商量。」龍應軒霸氣十足地說。
「可是這裡……」太過陽剛的布置,讓她覺得好有壓迫感。
以前在十洛門,她就不喜歡住在主樓里,反而凈挑偏僻角落的別院住下,華宇宮她一定住不慣的。
「隨你去做改變,可是你就是非得住在這兒不可。」
「你不講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龍應軒啊,其實還是一個樣!唉,沒辦法,誰叫他是萬人之上的王者呢!
「對你,我不需要講理……」龍應軒曖昧的在她耳邊說著露骨的話,樣子就像個無賴。
「別再說了!」血色又沖回臉上,杜艷不知是該搗上他的嘴,還是搗住自己的耳朵好。
「不說?那就用做的吧!」龍應軒反身欺上她的身子,一記深吻就拉開情慾的序幕——
杜艷沒有機會再開口說話,她的所有言語都被龍應軒給吞下,連同身體以及心,全都被他滿滿侵佔……
****************
十洛門
「快點呀,把這裡收拾乾淨。」
「你們,前廳的酒送過去了沒有?」白使者向雨娘在院子里奔走,指揮著婢女們的工作,顯得好不忙碌。
今天是洛弄晴和黎靖的大喜之日,出席的賓客極多,她們十洛門為求給洛弄晴一個最慎重的婚禮,可花費了好些心思。
「累死我了。」逮著了機會休息,向雨娘可就不客氣地一屁股就坐在喜床上,一點不好意思也沒有。
「辛苦你了,雨娘。」覆著喜帕,洛弄晴感謝的說。
「知道就好,記得下次帶些禮物回來給我。」
「做這麼一點點事,就想討賞?你還真會敲詐!」藍使者倪羽裳老是和向雨娘唱反調,大家對她們兩人的唇槍舌戰都習以為常了。
「總比你好,只會動那張嘴,連根手指頭都怕是要生鏽了!」
「你又好到哪兒去了,還不是……」
眼看她們兩個又要發作了,洛弄晴連連喊停——
「好了吧,今兒個可是我的大喜日子,你們就好心的饒過我,別再鬥嘴了。」洛弄晴忍不住哀嚎出聲,見她們各自偏轉過頭停火后,才又開口:「杜艷,你啥時要回去?」
不久前,她仍住在忘憂林的時候,杜艷就曾匆匆到那兒找過她,可是那時杜艷有事待辦,沒幾刻鐘后又匆匆走了。
一個月了,她和黎靖破鏡重圓,杜艷又復出現在十洛門。
在她們幾個的頻頻追問下,杜艷說明了這段時間內她的經歷,以及,最重要的,她以後的歸處。
她們每個人聽到她說的事,都覺得太神奇,很難去接受。而惟一不感到驚訝的,就是洛千水了。
也許她早就知道了,因為這是她天賦異秉的能力。
「過兩天。」
龍應軒要她搬到華宇宮的隔天,她就留書離開龍之地了。
她回到人界后,率先到忘憂林探看洛弄晴,再憑藉著菱印的力量,摸索到烈岩的位置——
什麼連接地,那根本也是一塊異時空之地嘛!最後,她才折返回十洛門,準備和她們聚聚,就要回到龍之地去。
可是一得知洛弄晴的好消息,她又理所當然的留下,因此回去的事,也就一直延宕下來了。
應軒……杜艷在心裡默念著他的名字,總覺得一回到她如此熟悉的地方來,龍之地的記憶彷彿是一場夢。
他是真的存在嗎?他……會想她嗎?
「這麼快啊?」向雨娘輕捶了杜艷一記,不舍之情盡在不言中。
「祝福你。」話比杜艷還少的黑使者樓水翎,此刻才道出這三個字。
「偶爾總可以回來吧?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可沒辦法去拜訪你呀。」最喜歡說廢話的就是倪羽裳!
「我會的,謝謝你們……」她一定會很懷念她們的!洛千水的沉定、向雨娘的嬌俏、樓水翎的安靜、倪羽裳的可愛、洛弄晴的傻勁……這些都是她最珍貴的回憶,她們每一個人都是她心靈上的永遠支持。
「好感傷喔,杜艷要去的地方那麼遠,晴兒又要跟著黎靖去雲遊四海……以後就無聊多了。」向雨娘假意抱怨著。
其實並非真的埋怨,只是有點感慨。
「無聊?有羽裳在,你還怕無聊!」洛弄晴趁機將她一軍。
「也對,無聊就來吵架好了,羽裳,你可不能又跑了,不然只剩我和水翎兩個人呀,我肯定會被她憋死!」
「人家水翎都沒嫌你吵了……」
打打鬧鬧,離別的情緒似乎也淡了些。
杜艷淺淺的露出一個笑容,對於這些真心以待的朋友,她來生還是會想要交上的。
****************
天空飄起細細雨絲,龍之地的氣候就只有兩種——一種是晴天,一種是雨天。
而現在正是雨天。
龍應軒隻身站在華宇宮的窗檯前,手背在身後,朝著天空也不曉得在看些什麼。
杜艷離開已月余,封后大典自然是延後了。龍應軒道不出自己心中的感覺是什麼?
他怪她嗎?氣她嗎?
都沒有。
杜艷的信箋上說,她會到烈岩去接受他所謂傳統的考驗,證明她能做到,要他給她時間。
杜艷難道真的只是想證明她能做到?
不,不是的。
龍應軒之所以無法怪她、怨她,就是因為他看懂了她對他,以及對龍之地的重視啊!
杜艷想做的,豈是什麼膚淺的證明!?她是打心底決定,要給過去作一個妥善的結束,不帶半分勉強與憾恨;而且讓未來有一個切合的開端,以示她的心意歸屬——
她認同了龍族,認同了自己的身份,完完全全、徹徹底底。
她,杜艷,從今而後,就是個道地的龍族子民!
她的固執與韌性,是他最迷戀她的特質之一,可是,當她離開的時間一久,他很懷疑,心中那份無底的空虛感會先將他殺死。
有動靜!
龍應軒心頭一震,腳步也沒停,轉眼間就來到涎谷後頭的山坡地,等待著什麼事的發生。
「喔!」一聲巨響,似乎有個重物從不遠處的上方掉落下來。
龍應軒疾步快走,清楚的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艷兒!」掉下來的人正是杜艷。
她正狼狽不堪的要從地上站起來,在聽到龍應軒這聲叫喚,她激動得幾乎跳了起來。
「我回來了。」
歷經旬日的真火燒灼,杜艷看起來有些疲憊,說起話來的聲音也是低低啞啞。
但她的心情卻極為輕鬆!
她回來了,經過了烈岩這一道最後的程序,龍之地對她來說再也不是異鄉,而是她心之所系的家鄉!
這裡,滋長著她的情、她的愛。她心頭上殘缺的傷,也是在這塊土地上,補為圓滿。
「你不該這麼做的。」龍應軒激切地拉她入懷,不在乎她的一身污泥沾染上華衣龍服,只想真實地感覺她的溫度。
她當然會回來,龍應軒知道,可是經過這一個多月等待的時間,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有這麼愛她。
「可我平安的回來了啊!」杜艷反抱住他,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真好,她又回到他的懷抱了,感謝上蒼,她會好好珍惜這一切的!
「都還好吧?」杜艷看起來髒兮兮的像個小乞兒,臉上、身上全都是一塊一塊的泥巴。
「還好……不過,我為什麼會從那上頭摔下來呢?」杜艷大惑不解。
她在烈岩中心的平石上度過了十日,發覺石上的溫度漸漸退去后,才站起身,就掉落到這裡來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烈岩是龍之地的另一塊連接地,和離界林的方位是相對的。」龍應軒沒替她擦去臉上的臟污,忽然覺得這樣的她,也別有一番美麗風韻。
「這樣嘛……」杜艷了解的笑笑,「大家都還好嗎?映蘿跟升龍呢?」
「你不覺得你應該先問我嗎?」龍應軒有絲不滿地說。
他要就要她的全部,杜艷不能把他擺在別人後面!
「你……我就看見了呀!」她的手爬上了他的腰,與他一同在輕細的小雨中漫步。
沒有一點兒心事羈絆在心頭的感覺,讓她不禁笑得更形燦爛。
她是帶著全十洛門的祝福重回龍之地與他廝守,這意義和之前的情況是不同的。她該懂得感恩,她的幸運,不必懷疑呵。
「我愛你。」杜艷對他說。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龍應軒從不說愛她,只說她是他最重要的人。
那就是他示愛的表現,杜艷不逼他明白說出來,是因為她感受到他的情意,遠比那些口頭的承諾來得溫暖且真實,她才不要鑽牛角尖,苦苦去索討那些不必要的誓言。
雨持續下著,愛情亦持續燃燒,但願,這場美麗的相遇,以及更多更多的幸福,能夠恆常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