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將軍!"
昊無涯瞥了一眼棋盤,捧著心口,故做傷心狀。"唉!又輸給你了。"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盤了。
讋月嫣然笑道:"你根本沒用心。"
昊無涯微笑不語。
沒錯,他是沒用心。只因他貪看眼前的麗顏,而且對她謎樣的身份十分的好奇。
她為何有一身高超的醫術,甚至連妖魔的獨門毒招都能醫治?
偏偏她對此絕口不談,只是笑著迴避問題。而她越是不談,他的好奇心越重。
他明知自己該對這一身都是謎的女人敬而遠之,但是……心之所欲,豈能說斷就斷!
他的目光根本片刻都無法離開她!
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小女人牽引所有的情緒。
看著她,他就覺得心頭盈滿一種甜蜜的感覺,沒來由的心慌意亂……
心動的感覺就是如此吧!
這幾天他們談文論武,他發現此女博學多聞,不管是哪一方面,都能和他侃侃而談。
越是和她相處,他越覺得她該是自己極為熟識、重要的人,好似已經認識了好久、好久……
這幾天的相處,早已譜下難以自拔的纏綿牽挂。只是他的身份……唉!
匆地,胸口襲上一抹熟悉的痛楚,讓他的臉一下刷白。
"我們再來一盤吧!"他動手整理棋盤,不想讓她發現他強抑的痛楚。
她搖頭拒絕。"你的心不在上面,我老贏你也沒什麼意思。"犀利關懷的眼,已看穿他的故作無恙。
"我保證這次一定用心。"他舉手保證。
她還是搖頭,眼中湧上一抹憂愁。
"怎麼了?"他關心的問。
"你來到我的醫廬也有六天了吧!"
"有那麼久了嗎?"他覺得自己才剛來而已……是不是幸福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他在心中喟嘆。
"你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下去了。"讋月走到窗前,看著天色,心中憂慮更甚。
"生死有命,豈可強求?憂能傷身,你別為我太過擔憂了!"他走到她身後,和她一起看著窗外的天色,心中因她對自己的關懷而湧上絲絲甜意。
忽然,一股劇痛掠過他的全身,絞得他五臟六腑俱擰。他彎下腰,深深吸氣,等待那股似要將他凍斃的陰寒平息不來。
讋月轉過身驚見他痛得直不起身、冷汗潸潸直流,心焦的扶他坐在床上,拿出保命靈丹給他吃下,盤腿而坐,將自己的靈力注入他體內,助他疏導體內寒氣。
見他臉色和緩下來,呼吸平順已然沉沉入睡,她才收回靈力。
她幽幽喟嘆,望著他清俊蒼白的臉色,溫柔芳心為他的毒患而憂心忡忡,娥媚深鎖。
銀牙一咬,她決定今晚冒險去見師尊一面,為他求得解毒所需的靈丹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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讋月辛苦的走在邪風中,來到一問破敗的古廟──此處是專門祭拜三清祖師的道廟。
廟中曾經有過的金碧輝煌,在戰火的洗禮下已煙消雲散,人們誠敬的祝禱聲,也因貧困的生活而不復見。
讋月跪拜在三清祖師的泥像下,心中誠敬默念誦經。
頃刻間,斑剝破敗的道廟變成莊嚴聖麗的殿堂,莊嚴洪亮的法語在雲天四周響起。
金黃琥珀為頂,白玉為柱,桃紅珊瑚雕琢四壁,晶白地面反映點點琥珀花紋,洞中蒲團上端坐著面目慈藹的無量子。
無量子睜眼,古洞中頓時充滿一種祥和光輝,讋月誠心跪拜。
無量子看著跪地的愛徒,眼中浮上慈祥的暖意,溫言道:"月兒,你來了。"
"月兒來給師尊請安。"
"真的是來向為師的請安嗎?"無量子笑睇著跪著的徒兒,打趣的說:"在為師看來,請安只是附帶的,最主要的還是你心中的念頭吧!"
"師父!"被最敬愛的師尊當面道破心思,讋月嬌嗔一聲,露出小女兒的嬌憨之態。
"起身吧!"笑看一臉嬌羞的徒兒,無量子心中卻暗暗惻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她命中注定的情劫……還是避不開呀!不該見面的兩人終是碰面了,這算是緣,還是孽?
只能說天意弄人……
"謝師父。"讋月恭敬道。
無量子攤開手掌,掌心上燃起一簇小小火花,火花在空中擺動。他開口問道:"月兒,為師掌上的火花是因風動、還是火動?"
"不是因風而動,也不是火動,而是自己的心在動。"讋月笑著回答。
"那麼,你又為何心動呢?"
師尊的一句話如當頭棒喝,敲醒讋月迷茫的芳心,也震得她麗顏泛白、嬌軀微晃。
不期然的,她心頭湧起昊無涯清俊絕倫,高傲淡然的臉龐。
她的心動了嗎?讋月在心中自問。
是呀!她是心動了。
從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平靜的心湖就為他而動,泛起一圖又一圈的漣漪。
否則她怎會為了救他而施展天心聖陽大法,耗費自己大半的功力,又為他毒發時的痛苦模樣而心焦不已?
看著愛徒狼狽的神情,無量子無聲的嘆口氣。他雖疼愛月兒,但也不能為了月兒逆天而行呀!一切只有順應天意了。
"罷了。這是你所需的藥材,拿去吧!"他將早已準備好的藥材交給愛徒。
"師父……"讋月凄然一喚。"月兒對不起你,辜負你的教誨……"在師父慈祥的目光中,她的一切都是透明的,騙得過自己,卻瞞不了師父。
無量子對愛徒露出溫柔的笑容,笑中無一絲責怪之意,只有心疼,心疼她往後所要承受的苦難。
"你所救之人,乃是一位不平凡的人。快快回去吧!免得誤了救人的時機。"
"那……徒兒告退。"見師尊無責怪之意,又心懸昊無涯的毒傷,讋月急於離去。"待徒兒俗事了結,再回來向師尊請罪。"她暗自決定,在為他解毒后,就此斬斷兩人之間的聯繫。畢竟他們兩人的距離太過遙遠了!
讋月的身影逐漸朦朧,終至消失在這莊嚴聖麗的巍峨殿堂。
"月兒,紅塵苦海,你莫要重蹈當年的覆轍呀!無量壽佛……"無量子雙手合十,為愛徒誦經祝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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魘雲山──這是一個由妖魔們創造的詭譎空間。
一年四季都是陰霾昏沉的氣候,今天卻意外的雷聲大作,閃電肆虐。
城堡外的雷聲和閃電正代表天魔怒氣衝天的情緒,他坐在高高的皇椅上,大發雷霆。
"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居然找了那麼多天還找不到……你們還有臉回來見我?!"
數道閃電劈過魔界暗沉的天空,照亮這始終陰森邪詭的魔殿,隆隆作響的雷聲劃破一向死寂的城堡,嚇得妖兵魔將冷汗潸潸,不敢喘口氣,生怕自己會是天魔憤怒下的犧牲者。
"屬下認為,那個臭道士早已身亡,實不需再浪費兵力在無意義的搜尋上。"
"你認為?"天魔挑高一邊的眉,"賈丹,你可知那道士真正的身份?除非親眼看到他的屍體,不然本座不相信他會那麼簡單的死去!當初他就是看輕了清源妙道真君的實力,才會敗在他的手中。
如今那清源妙道真君轉生為凡俗肉胎,他要在清源妙道真君覺醒前先將之除去,免得他再次破壞自己的霸業。
"那名年輕的道士究竟是何身份?為何魔皇那麼注重他的生死?"這一直是他心中的疑問。
"那名叫昊無涯的年輕道士就是天界的清源妙道真君所轉世投胎!"也是他宿世的死敵!
什麼?!賈丹不敢置信的張大嘴巴。那年輕的道士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清源妙道真君投胎轉世?!
難怪魔皇要將他除之而後快。
當年神魔交戰,他們魔族原本可以打敗天上那些高傲的神仙,就因為半路殺出一個清源妙道真君,使得他們魔族敗在那些高傲的神仙手上,而他也隨著魔皇逃入人間。
"清源妙道真君不但中了吾皇的噬血消魂,還中了我們魔界的劇毒黑鐵蘭,放眼人魔兩界,只有吾皇可以救他。他就算逃入人群中,凡夫俗子如何能救他的生命?所以清源妙道真君這次非死不可,也再沒有人可以阻止吾皇統治人界的雄心了!"
天魔略微沉吟。"賈丹,記住你方才的話。如果清源還活著,就算本座再信賴你,也會降罪於你。"
"屬下任憑吾皇處置。"
"好!記住你的承諾。"天魔站起身來,高大魁梧的身軀形成巨大的陰影,肅殺的眼睥睨跪拜在地上的屬下。"停止搜索清源妙道真君。所有的人全部待命,完成我魔族統一人界的雄心壯志!"他的計畫完美無缺──誰會想得到他這個惡魔早已佔據了人君的肉體!
由那些卑賤如螻蟻的人類去打天下,他只要坐享其成便可……哼!愚蠢的人類合該讓他踩在腳底下!
如雷的歡呼聲響徹陰森的魔殿,天魔看見魔兵們士氣高昂,一向無表情的臉龐意外的揚起淺淺笑絞。
他就將要統治人魔兩界,到時再攻上天界,他就是統治三界的唯一君皇了!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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颳了數日的邪風終於停了下來,昊無涯擰著劍眉,心中思緒如潮洶湧。
已經到了分開的時候了嗎?
他身上的毒早已清除,經過這幾天的調養,他身體的狀況甚至比受傷前還妥好。
但是……
他的心不想離開呀!這一走,只怕相見無期……
看著窗外依然昏暗的天色,天邊的烏雲隱隱帶有一絲絲的血光,他的心彷佛墜入地獄深淵。
他急忙奔出屋外,抬頭看那隱而不現的紅光,掐指一算,大驚失色。
人間戰禍將起!百姓的生活已經夠困苦了,如何能應付接下來的戰禍?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阻止這場戰禍!只是……
他捨得下那清靈的絕色佳人嗎?
只能說相見恨晚呀!
如果他在入道前遇見她,他一定會心甘情願的為她打消修道的念頭,和她隱居山林、斯守終生,做一對平凡的愚夫愚妻。
如今他已是一名修道之人,本就該斷情慾之念,怎能對一女子有了莫名的情愫?
更何況他曾對天立誓,要平定妖魔、還天下眾生和樂安康的生活,他怎能違背自己的誓言?
"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連她的足音都沒有聽見。
昊無涯轉過身,臉上憂愁凝重的神色讓讋月的心也揪了起來。
"怎麼了?"她關心的問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她拉住他的手,為他把脈。
咦,他沒事呀!那他為何一臉如喪考妣的模樣呢?她狐疑的眼神投向他如寒星般的深邃雙眸。
"我的傷已經完全好了。"放開她的手,他頓覺手上的溫暖消失了,心口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和凄涼……收起落寞不舍的心思,他坦言道:"也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離開?他要走了?就此在她的生命中失去蹤影,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驚愕的心情被她隱藏在淡漠的面具下。"是嗎?"這是她早就知道的結果呀!為何她的心卻難受的揪緊,連呼吸也變得不順暢?
"你打算何時離開?"她轉過身,避開他的眼,努力的想吸進一些空氣。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那我送你出去。"她揚趄一抹虛弱的淺笑。
兩人並肩朝屋外走去,都希望這幾步路能一直延長,他們能一直並肩走下去……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月姑娘請止步吧!"到了屋外,昊無涯轉過身面對她,阻止她再相送。
"嗯!"她眼角含淚,凝視他英挺俊秀的臉龐。
兩人目光緊緊相吸,眼中藏有千言萬語,那是無法說出口的情愫。
他是修道之人,怎能妄動情慾,沾染情事?這是天地難容的罪愆呀!
她出身帝王之家,怎能愛上平民百姓?更何況師父告誡過她不可妄動情根,否則將受情劫煎熬……
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相遇……
"相見無期,你自個兒多加保重。"她含淚叮嚀。
"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望著那逐漸遠去的身影,讋月隱忍多時的淚終於潸潛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