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葉若歆穿了一套淡黃色的高腰短裙，臉上再畫上淡淡的彩妝，掛著愉悅的笑容，一路往夏競堯的辦公室走來，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葉小姐。」助理王鈺一看到這位大小姐就頭大。

「競堯哥呢？」

「副理在開會，請你等一會兒。」

「沒問題，你去忙你的吧。」她又給了她一個笑容。

她這麼客氣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糟呢！王鈺簡直受寵若驚，差點由椅子上跌下來。

等了一會兒，會議室門打開，王鈺眼明地先看見夏競堯走來，她立刻迎上去。

「副理，葉小姐在等你。」

正和其他人談話的夏競堯抬頭看了葉若歆一眼，匆匆和其他人結束對談，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去，葉若歆則跟在他後面。

「若歆，下午沒課嗎？」他坐回自己的坐椅，翻閱著手上剛剛開會的文件。

「沒……沒課。」其實為了來見他，她翹課了。「聽以辰說你有事找我，什麼事啊？」她明知故問。「我？沒事，只是好像很久沒看到你了。」

「你想我啊？」

夏競堯笑了笑，邊簽文件邊道：「昨天我讓王助理找你好幾次才找到你，她說你沒空，最近很忙嗎？」

「找我好幾次？哪有？我才接到一次電話而已。」葉若歆含著薄怨，沒想到王鈺居然敢謊報。

「一次？」那為什麼王助理跟他說打了好幾次？「算了，我只是想問你在忙什麼而已。」

「我……」葉若歆發現他邊和她談話還邊簽文件，實在有些不高興。「我交了幾個不錯的新『男朋友』，正考慮不知道該選哪一個？」

「喔！」他淡淡地應聲，連眉頭都沒動。

對於他敷衍的模樣，葉若歆真有些氣結。

「夏競堯，我說我交了男朋友，你怎麼能這樣無動於衷？」她忍不住抗議。

「你希望我說什麼？」夏競堯這才停下筆看了她一眼，實在有些頭痛。「若歆，你能不能成熟一點，別胡鬧好不好？」

難道她不知道他非常忙碌，一路順暢的往更高的職位攀升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可不可以別再鬧他了？

「我哪有胡鬧？我哪有哪有……」

夏競堯太清楚了，如果再繼續和她爭論下去鐵定又要吵架，他不想每回都鬧的不愉快收場，乾脆保持沉默。

可他愈是沉默葉若歆愈不高興。她走到他面前大喊：「你和我說話可不可以認真一點？」

「星期日有空嗎？我請你吃飯。」夏競堯頭也不抬，不答反問。

葉若歆本來想要好好保持形象，她也不想每次見面時都跟他吵的不可開交，但看看他這是什麼態度？簡直是太欺負人了。

她氣極地一手將他桌上的文件全都掃到地上去。「沒空沒空沒空……我沒空。」

「若歆……」

「哼！你一點都不在乎我，要不然你不會認錯人對不對？」

夏競堯丟下筆，整個身子往辦公椅一靠，剛毅的臉上一片肅然神色。

葉若歆心虛了，唇一撇，很不爭氣地蹲下身子將剛剛掃到地上的文件全都一一拾起，眼眶中蓄滿委屈的淚水。

夏競堯看她那委屈的模樣，實在不忍心。

他大手一拉將她抱進懷裡，輕聲哄道：「別哭了，我不是故意忽略冷落你的，你知道我很忙，我要給我爸一張好成績單，這些你應該都很懂的，不是嗎？」

「我……我當然懂，可是我只是要你多陪陪我而已。」

「我不是說星期日會陪你了。」

「星期日還那麼久。我看選期不如撞日，現在就去，就今天陪我一天。」她水汪汪的眼睛含著濃濃的希望，撒嬌道：「好不好嘛，現在就去啦！」

她為了他可是翹了一天課的，他為她翹一天班不為過吧！？

夏競堯眉頭緊鎖。「不行，剛剛開會商討的內容有些明天以前就要作出決策，抱歉，我……」

「為什麼不行？」她都已經如此委曲求全低聲下氣了，還要她怎麼做呀？

「若歆。」夏競堯有些頭痛。「你能不能學學以辰，樂觀豁達一點，別老是這麼任性。」

「以辰？你叫喬以辰為以辰？」葉若歆突然像抓到丈夫出軌證據般的咄咄逼人。「你們兩個……」「我們昨晚剛剛認識。」夏競堯打斷她豐富的聯想。「我們都認識你，所以彼此叫名字很尋常，你別胡想了。」

尋常？尋常才有鬼。

喬以辰天生活潑，容易與人親近，見到誰都是親親熱熱的，所以喊他競堯她並不意外，但夏競堯不是。他雖然彬彬有禮，但就是太有禮貌了，所以根本不可能和人才初次見面就多熱絡，甚至熟到可以喊對方名字。

「哼！你說她樂觀豁達，她說你優秀得不得了，把你捧上了天，我真不知道該怎麼相信你們才是第一次見面。」葉若歆酸溜溜地道。

優秀得不得了？她怎麼會知道他優秀？夏競堯雖然有些懷疑，但對於這鼓勵的話語竟也有些欣喜。

「信不信隨你。」夏競堯又重新回到辦公椅上，繼續未完的工作。

可惡！他怎麼能這麼忽略她？不在意她？

葉若歆賭氣地由包包里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喂！周縉惟嗎？你在上課……我不管，你現在立刻到上鼎大樓樓下接我……OK，我等你十分鐘。」話說完，立刻掛上電話。

她故意示威地面向夏競堯露出風情的微笑。哼，沒空就沒空，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反正只要她大小姐高興，隨手一揮就有一大堆人等著她的青睞。

夏競堯有什麼了不起嘛！哼哼……

看他眉峰聚攏無可奈何的模樣，心中總算有股報復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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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葉若歆離開后，夏競堯才放下筆，將臉埋進手裡。

是他錯了嗎？他太過自私，只注意自己的工作，而忽略了她只不過還是個小女孩而已，她仍像小時候一樣，需要人憐愛和呵護，需要讓人捧在手心珍愛。

而他呢？許多的工作壓力接踵而來，為了要往上爬，他不能有一刻的疏忽或鬆懈，怎麼可能還有空閑的時間去討好她？

為什麼她總是長不大？不能成熟、體貼一點？

放下手，他的眼神飄得好遠，腦海里轉著一張和葉若歆酷似的面孔，那個總是掛著燦爛笑容的女孩。

雖然才見過一次面，他卻已將喬以辰的面容放在記憶里了，尤其是她那張快樂的笑臉，實在令人渴望。

有多久了？他沒看過葉若歆臉上那種快樂的笑容，更遑論自已。

「副理，休息一下喝杯茶吧。」王鈺端了杯茶放到他桌上。

夏競堯收回思緒，對她點頭表示感激。

「你也快生了吧？工作別做的太辛苦。」他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對於員工，他可不會要求跟他一樣這麼拚命。

王鈺摸摸自己的肚子，笑道：「離預產期還兩、三個月，副理，要不要請人事部準備應徵新人了？」

「你自己決定吧！」王鈺是個負責的人，將事情交給她他很放心。

王鈺點點頭，要離開時有些欲言又止，最後她還是忍不住說出口。

「副理，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說吧！」

「我……我覺得那位葉小姐太驕縱了，為什麼你不幹脆跟她分手？還由得她老是吵吵鬧鬧。」

王鈺從進公司就跟著夏競堯做事，跟著他由組長、主任……一路攀升，他的所有努力她全看在眼裡，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好嫌的？為什麼葉若歆就只關心自己有沒有人陪，而不去注意到多少個加班的夜晚，他可能連晚飯都沒吃。

她當然也知道葉大小姐的身份，但有錢就了不起啊？嬌滴滴又任性的可以，如果夏競堯再繼續如此縱容她，恐怕會影響自已的前途。

「王姐，沒那麼嚴重，若歆只是孩子氣，鬧一鬧就沒事了。」王鈺年紀比他大，私底下他都會稱她王姐。夏競堯自我檢討道：「其實我也有錯，我的工作時間的確太長，無法時常陪著她。」

「男人嘛，不以事業為重，光談情說愛哪會飽啊？」王鈺還是不以為然。

「她還小。」夏競堯只能如此告訴她和自己了。

腦海里浮現一張和葉若歆相似的容顏，卻是巧笑倩兮的模樣。他突然很想再見到喬以辰，真的很想再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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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晚上，幫小強補習完後走向公車站時，喬以辰下意識的朝上鼎大樓望去，尋找那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他會不會還在加班？聽若歆說他們兩人真的鬧翻了，這兩天她都和一個姓周的研究班同學來往。可她不明白，明明夏競堯是那麼好的人，雖然他們才正式見過一次面，但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不凡的談吐和氣質，真不明白為什麼若歆會時常跟他吵架？

「在想什麼？公車都走了。」

忽然，一道聲音在她背後提醒，喬以辰這才慌張地四處張望。「真的，完了，沒公車坐……」

一轉頭，發現那講話的人正是她剛剛在尋找的那一位。

「競堯，是你。」剛剛的慌急神色消退，喬以辰換上了一張燦爛的笑臉以對。

「你剛幫人補習完？」

「是啊。你呢？現在才下班？」

「嗯。」夏競堯點點頭。

喬以辰又露出笑臉，關心問：「那你吃飯沒？我這裡還有個麵包你要不要？」她低下頭往手袋裡搜出一個肉鬆麵包遞給他。

夏競堯看著那麵包，雖然那麵包被壓成慘不忍睹的樣子，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感動得不得了。才第二次見面，她竟然如此關心他。

「啊！對不起啦！這麵包的形狀是有點丑，但還是很新鮮的，我剛剛要補習才去買的。」喬以辰以為他客氣，索性—把將麵包塞進他手裡。「不用客氣，吃啊！」

握著那麵包，夏競堯也不再推辭地咬了一口。「嗯！有點酸喔！」

喬以辰張大眼，瞪著那麵包看。「真的嗎？難道壞了？」

「跟你開玩笑的。」他又咬了幾口。其實他早就吃過飯了，但這麵包吃來的感覺就是十分可口。「喂！你太不夠意思嘍！居然敢欺騙小女子我。」喬以辰握拳捶了他一掌。

「小女子？」夏競堯揉揉剛剛被她捶過的地方，故意皺眉調侃。「你這位小女子的手勁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仔細看，她比葉若歆還要高許多，而且她們長得雖然相似，但個性迥異，所以很容易認出誰是誰來。

「真的？不好意思啦！我不小心把你當成沙包了。」有空她還會跑去拳擊社鬼混，手勁當然跟一般小女子不能相比了。

沙包？夏競堯搖搖頭，忍不住輕笑。或許是她臉上那親切又燦爛的笑容所致，和她接近時一點壓力也沒有，親切得好像認識了許久。

「對了，你們老闆好殘忍喔，讓你每天加班加到現在。」

「習慣了，而且趁年輕的時候多努力，才不會老大徒傷悲。」其實今天的見面是夏競堯刻意的安排，不為什麼，就是想再見見她而已。

「說的好，我欣賞你哦！」喬以辰又拍拍他的肩鼓勵。她最欣賞這種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了，可見當初的眼光沒錯啊，那群女人還敢質疑她。

一想起同居的另外幾個小女子，喬以辰不禁有些懷疑。

「競堯，你和若歆怎麼回事？」

「我……」提到葉若歆，夏競堯臉色突然一沉。

「又鬧彆扭啦？」喬以辰勸道：「其實若歆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只是嬌氣了點，你多讓她就沒事了。」

「事情不像你想的這麼簡單。」葉若歆老是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吵吵鬧鬧實在讓他覺得頭痛，尤其最近更是讓他快受不了了。

「有什麼不簡單的？」喬以辰聳聳肩，她覺得天下無難事。「這樣吧，我看我想個法子幫……」

「喬姐姐，喬姐姐……」忽然有個稚氣的男孩朝她跑來。

「小強，什麼事？」

小強拿了一張紙遞給她。「我的成績單，星期日你要和我去打籃球喔！」

「哇！差點忘了。」喬以辰拿起成績單看了看。還不錯嘛！她點點頭故意道：「沒問題，你等著請我吃飯吧！」

「是喝咖啡。」小強提醒道。視線轉向她身邊的男人。哇塞！這男人好高，而且長得帥斃了。他眼睛立刻為之一亮。「不錯嘛！喬姐姐，這麼帥的男人你是怎麼拐的？」

「死小鬼，你胡說什麼？」喬以辰一拳往他腦袋揮去。「他不是我男朋友啦！」

「喬姐姐，你為人師表怎麼能這麼暴力嘛！」小強皺著臉轉頭面向夏競堯。「帥哥，你看見嘍！這女人恰北北的，勸你最好別追她。」

「洪強——」喬以辰拎起了他的衣領道：「你若想變成熊貓的話，我不介意你再繼續說下去。」

洪強雙手高舉，決定投降。這個女人有多恐怖他見識過，還是少惹為妙。

「好吧，為了讓你在帥哥面前保持形象，我不說了。」在一拳揮來之前，洪強已經先落跑了，邊跑邊回頭道：「星期日籃球場不見不散。喔，對了，如果帥哥也會打籃球的話，我不介意吃兩份麥當勞特餐喔！」

「你想的美，我一定會贏的。」喬以辰大聲道。

洪強恥笑的聲音由近而遠，奔向回家方向。

「這個死小鬼。」喬以辰罵完才轉身面對夏競堯，慚愧地道：「不好意思，管教不嚴，讓你見笑了。」

她看到夏競堯瞼上要笑不笑的模樣就覺得困窘。

夏競堯搖搖頭，黑眸閃著一絲激賞神色。「哪裡，我真的好羨慕那個男孩有你這麼可愛的老師。」

「真的？」喬以辰紅唇漾出燦美笑容，把他這句話當成讚美收下來。「那你星期日有空嗎？我們聯手『電電』那群不知死活的小鬼，如何？」除了洪強外，還有一大群他的好同學呢。

「這……」夏競堯實在躍躍欲試，其實他以前在學校還是籃球校隊，但近年來由於工作的關係，除了自家健身房裡的器材外，很少做其它運動了。

「好啦，不要考慮了，我知道你星期日不用上班。」喬以辰忽然又想到一個人，她開心地擊掌道：「對了，我順便約若歆一起來。相信你們只要球打一打、汗流一流，有天大的誤會也會沒事的，好不好？」

如果世事都能如她所想的這般簡單就好了。夏競堯真是羨慕她的樂觀。

「咦！公車……那不是公車嗎？」喬以辰突然睜大眼指著面前飛駛而過的公車好生疑惑。剛剛明明聽見他說公車走啦，怎麼會？

「是啊，公車走了。」他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將自己成串的鑰匙往上一拋再接到手上。「我送你回家。」

喬以辰愣住了，他……怎麼回事？

突然發現其實在他沉穩剛毅的外表下，還有顆挺頑皮的心，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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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一大早，喬以辰就衝到葉若歆的房裡，見到還在睡夢中的她立刻將她從床鋪上挖起來。「你怎麼還在睡？快點啦！我答應小強七點半要在籃球場集合的，大小姐。」喬以辰將她往浴室推。

葉若歆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呵欠，眼睛都還沒張開呢。

「拜託你，以辰，你別吵我好不好，我真的好睏喔！」她蹲坐在浴室門口，閉著眼睛繼續睡。

「若歆，你再不起來我要幫你洗臉嘍！一、二……」她威脅地數著。

「等等……」葉若歆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張開眼睛阻止。「你到底想做什麼？我都說不去了。」「你怎麼能不去呢？難道你不想和競堯把事情解釋開來嗎？」

「沒什麼好說的。」她負氣道。

喬以辰非常不以為然。「你就是這樣，遇到挫折就退怯，膽小鬼！」

「你罵我？」葉若歆委屈地扁扁嘴。「是他的錯耶！你怎麼不去罵他？反而罵我，你到底是誰的朋友？」

「我是『公道』的朋友，誰對我就支持誰。」喬以辰義正嚴辭地道：「人家競堯會稍稍冷落你是為了公事，又不是為了拈花惹草，你這麼對他太不公平了。」

葉若歆知道她說的也有道理。夏競堯從小就這樣，做什麼事都很認真，而且還堅持一定要做到最好，但她就是忍不住要生氣啊！

她又沒要求夏競堯像小時候一樣疼她寵她、每天和她膩在一起，可最基本的至少一個禮拜也要見個幾次面吧，而不是吩咐助理打電話哄哄她就算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還是喜歡他的。時間差不多了，競堯就快來接我們了，快去盥洗換衣服吧！我去幫你準備早餐。」喬以辰話說完，像陣煙似的離開了。

「誰喜歡他，是他喜歡我才對。」葉若歆要面子地朝她大喊。

好吧好吧！就看在喬以辰的份上，她再原諒他一次好了，不過下不為例喔！她這樣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