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留在醫院觀察了兩天之後,精神科醫生才讓冷緋紗出院,從那一天被警方以妨礙交通的罪名送進警局,隨即又被送到醫院之後,冷緋紗就再也沒有見過太陽。她踏出署院大門,美目中是黯不見底的神采。

那瞳眸中的茫然無神,冷得教人背脊泛寒。

醫生診斷說她有病——是心病,要看心理醫生。

唉!她又多了一個精神失常的病歷,這一生,她的污點又多了一個,如此污濁不堪的她,還能上天堂嗎?不!只怕會弄髒了聖地。

她知道上帝不會如此仁慈,讓她痛苦的日子輕易流逝,她臟污的靈魂只有過著這種度日如年的乖舛命運。

她嫌惡此刻的自己,如果剝去了皮相就能滌去污濁,她會願意這麼做的。

她願傾盡所有以換回那曾經是乾淨的自己,和一顆平靜的心。

走在路旁,一輛車子在她身邊停了下來,一位面孔端麗的女人自車窗內探了出來,「你是冷緋紗小姐吧?」冷緋紗面無表情地側首,不語地睇了女人一眼。

女人尷尬地笑了笑,「你可以直接喊我美婭。」冷緋紗清冷的目光似要穿透美婭的身體,隨即卻又渙散了焦距,她緩緩地轉回頭,朝著眼前永無止盡的路途走去。

「冷緋紗小姐,你不要走啊!」美婭在她身後揚聲喚道。

冷緋紗的步伐虛浮地往前道去,耳朵根本聽不到身後的叫喊,她是因為倦了、累了,也是厭了。

她的唇畔勾起一抹淡笑,要是她的心死了,那一切還好辦些呢!

因為那樣她便不怨、不恨,也不悲了。

「冷緋紗小姐!」美婭打開車門追了出來,「冷緋紗小姐,你聽我說,我是PLANT學園的理事長秘書,我們想請你到我們學校任教。」冷緋紗突然停下腳步,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緩緩轉過頭來,「你剛剛說什麼?」「我們請你到我們學校來教書!」美婭笑著說,覺得這是個好現象,至少眼前的冰美人肯聽她說話了。

冷緋紗有趣地淡淡一笑,對她的話感到不可思議,「我能教什麼?我只是一個會彈鋼琴的人啊!」「我們學校正是缺了一個音樂老師,不知道冷緋紗小姐肯不肯屈就,到我們學校來教書?」美婭親熱地再走近幾步。

冷緋紗自動地退後兩步,她討厭陌生人,就算美婭看起來是如此無害而且可人,她也一樣排斥。「我不會,也沒有那種能力。」說完,她背過身走開,輕飄的身子似乎要隨風遠去。

「冷緋紗小姐,我不會放棄的。」美婭在她背後大喊,從那宏亮的嗓音中可以聽出她直爽的性情。

冷緋紗聞言笑了笑,好久沒有碰上像美婭那麼熱情的人了,她那毫無保留的話語,在她冰冷的心上滑過一道暖流。

不知是怎麼的,她竟真的被美婭勸說成功,來到聖洛學圍擔任音樂教師一職。

PLANT學園佔地極廣,校園景色美不勝收,在一剎那間,冷緋紗竟十分慶幸自己能來到這裡,或許這是個療傷止痛的好地方。

美婭派人把她的行李送到一棟很漂亮的房子里,她說那是宿舍,免費讓她居住下來。

冷緋紗教的是一群六、七歲的小朋友,分別來自不同的國家,他們各個活潑而且好動,總有成堆的問題可以發問,而且每個小朋友都像是惡魔與天使的混合體,教人又愛又恨。

下了課,冷緋紗走回自己的休息室,卻在中途被美婭攔截,她遠遠地跑過來將她拉住。

「你教得還習慣嗎?」「嗯!」冷緋紗輕輕地點頭。

「那就好,我真怕你會不習慣,跟我來,我幫你介紹一個人。」「什麼人?」冷緋紗退卻道。

「你來了就知道了嘛!」美婭對她眨了眨眼,淘氣地一笑。

跟著美婭來到一扇高聳寬大的雕花木門外,冷緋紗忽然感到害怕,毫無理由的恐懼感突然向她襲來。

「我不要進去。」她抽回被美婭緊拉住的手,「告訴那個人我累了,有機會下次再認識吧!」她的臉色一陣慘白。

美婭關切地看著冷緋紗,「你的臉色好蒼白,我看你是真的累了。好吧!我會告訴理事長的,你先回去休息吧!」「理事長?」冷緋紗訝異地反問。

「是啊!理事長昨天才從台灣回來,他很少到學園來的。你知道嗎?這所學校里的孤兒比別的學校多,我們理事長人很好,才願意提供孤兒們讀書的機會。加上我們學校的設備很先進,教學品質又好,是一間很有名的貴族學校呢!過兩天我帶你去大學部參觀,那裡也很不錯喔……」「理事長也是台灣人?」冷緋紗被勾起了興趣。

「好象是吧!」美婭點點頭。

冷緋紗思考了一下,隨即抬眸道:「我想見他。」縱使她的心猛跳個不停,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但她還是要見一見他。畢竟是那位理事長聘請她來這所學園教書的,再加上他們兩人來自同一塊土地,人不親土親,再怎麼說,她都必須見他一面,順便向他道謝。

美婭敲了一下門,門的那一頭傳來了一個低沉且富磁性的男聲,「進來吧!」冷緋紗聞聲一震,雙腿竟不由自主地發軟,這男人的聲音好熟悉,像極了……像極了那午夜夢回的惡魔的聲音。

「不……」她低喃,音量細如蚊鳴。

美婭沒有發現冷緋紗的異樣,愉快地挽著她的手臂推門而入。

門一推開,只見一位體型頎長高大的男人背著她們站立。

他緩緩地轉過頭,用沉冷的眼眸看向冷緋紗。

冷緋紗瞬間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人抽離了,那男人的一雙陰黯的眼眸駭住了她,她僵凝不動,只覺眼前一陣天昏地暗。

「冷緋紗小姐!」他發覺她的不對勁,連忙喊了一聲。

冷緋紗在暈厥之前,彷佛看到美婭擔心的臉,和那位男子以迅捷的動作來到她身邊。

是他用著一雙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

一絲光亮透進了她全然黑暗的世界,冷緋紗在黯色中捕捉住一道光,她走出了寂靜無聲的世界,脫離了黑暗。

她微微地睜開眼,看到滿室的粉亮顏色——這裡是什麼地方?

「醒了嗎?」男子的聲音在她耳邊溫柔地響起。

冷緋紗的雙睫顫動了一下,瑩亮的明眸轉向坐在床畔的男子,他有一張賞心悅目的俊瞼,和教人打從心坎發寒的冷眸。

只是此刻的他,看起來竟溫柔得教人心醉。

「理事長?」冷緋紗用沙啞的聲音問道:「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校醫室,你的身體太虛弱,昏迷好一陣子。」他用修長的手指拂開她頰邊的髮絲。

冷緋紗感覺到他輕柔的觸碰,竟無力拒絕,只能愣愣地看著他的臉龐,可最後還是避開了他的手。

他的手頓時懸在半空中,好一會兒才緩緩收回,「我叫耿毅,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好嗎?」冷緋紗緩緩搖頭,「我們彼此還不熟悉,我有一個怪癖,討厭和人太接近,我還是叫你理事長好了。」「如果我說不呢?」他笑著反問。

面對如此霸道的他,冷緋紗頓時感到不知所措,但她的反應也很快,立即道:「那我的答案也是不,我不想直呼你的名字。」「總有一天我們會熟悉彼此的。」他語透玄機,在話語中也再次對自己重申,他想介入她生活的決心。

「那就等到那一天吧!」冷緋紗並不以為然,因為她聽美婭提過,他並不常到學園來,所以他們見面的機會應該不多。

就算有很多機會,面對男人,她也怕了。

說到學園,冷緋紗提出一個問題問他,「聽美婭小姐說,是你提議聘請我到學園裡教書的,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工作了?」倒也不是丟了工作,而是「被迫休息」,只是,冷緋紗自動將那命令當作是辭退,當時在一時之間,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夠去哪裡?!

從小跟著樂團到現在,她已經很習慣樂團的生活。

耿毅聽得出她不太願意提起,所以也沒有點破,「這很重要嗎?我一向欣賞你的琴藝,也會比一般人多留心你的動向而已。」他扯著謊言。

「是嗎?謝謝你喔!」「為什麼謝我?冷緋紗小姐肯屈就,PLANT學園感到十分光榮。」他衷心的說。

冷緋紗的眉心鎖著愁緒,她掀開白色的被單坐起身來,如雲般濃密柔細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流瀉至胸前。

「如果沒有這份工作,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她粉嫩的唇瓣勾著一抹隱約的淺笑。

她的話聽在耿毅的心裡,卻是無比的震撼,他用深沉的眸光凝視著她的小臉,瞥見了她笑眸中痛苦的淚光。

「為什麼!」他挑眉問。

「我不想要我的命了。」她不想拖著這一副骯髒的軀體活下去。

「那就把你的命交給我,讓我來幫你保護它。如果有一天,你再度想要它的時候,它才會是完好的。」他低沉的嗓音撕裂寂靜無聲的氛圍,話中又似乎隱含著其它的深意。

冷緋紗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不懂為何這個與她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竟會如此向她承諾?

「把命交給我,我會幫你看好它。」他不願見她的生命就此消失。他突然覺得自己有義務將她照顧好,從伊扎克的報告中,他知道她曾經試圖自殺,而他不想讓這種事再次發生。

突然,冷緋紗竟笑了,露出近來少見的燦爛笑容,「你在逗我開心,是不是?」「你覺得呢?」他挑起眉睨著她。

冷緋紗不停地搖頭,逸出銀鈴般的笑聲,就算他真的是在逗她,她也覺得很開心。因為,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開口說要將她佔為己有,而他不只敢,而且一開口就直接要了她的命!

耿毅的黑眸泛著笑意,他從不知女人的笑容也可以如此美麗動人,不但如此,她一笑便攝去了他的心魂。

這些日子下來,她幾乎要以為是美婭欺騙了她,她說耿毅不當出現在學園中,可是冷緋紗卻天天見到他,而且每天還不只見一面。

冷緋紗下了課留在音樂教室,等待下一堂上課的學生入座,耿毅趁這空檔中提了一隻盒子走進來。

「冷緋紗。」他非要這樣喚她不可。

冷緋紗也早就習慣了,她停下手邊編譜的工作,自椅上站了起來,「理事長,今天你又不忙了嗎?」耿毅不置可否,將手上的盒子交給她,「喏!給你的點心。」「我又不餓,待會兒一定又全進了學生的肚子里,為了這件事,你不只一次責備我了。」冷緋紗死也不肯接過,免得待會兒又要被他嘮叨一頓。

他費盡心思想讓她多吃一點,好讓她弱不禁風的身子稍稍補一下,只不過她的胃口似乎越來越糟,總是辜負他的好意,對他帶給她的食物絲毫未動心過。

「就算你只吃一點點,我也會很高興的。」耿毅乞求似的盯著她的眼,一瞬也不瞬,他總覺得她的身體越來越瘦弱。

那天,她雖然沒有答應將自己的命交給他,但他卻無法放著她不管,從再見到她的面,他就再也無法只是作個冷觀者,在遙遠的地方監看她的生活,相反的,他想參與她的生命,他想看她快樂的活著,到底何時他的心態改變了?他自己也不知道!

應該是日漸對她產生了不舍的心情吧!他捨不得她輕賤自己美麗的生命。

冷緋紗低下頭,不禁思索了起來,她不懂,不懂為何自己當初見到他時,竟會嚇暈了!他不是如此溫柔又體貼嗎?

「冷緋紗?」他出聲喚醒兀自陷入沉思中的她。

冷緋紗抬起眼眸,注視著他的俊臉,在短短的一剎那,她幾乎要忘了她曾有過不愉快的過去,而像個初陷入戀愛中的女孩般的悸動。

但,她是嗎!她不願回答自己的問題。

「吃一點吧!師傅跟我保證他的料理絕對好吃,吃一點點就好,嗯?」他寵溺地看著她。

冷緋紗被他哀求的有趣表情給逗笑了,然後點點頭。

她才剛品嘗一口,一位東方小女孩就跑進來了,嘴裡不停地嚷道:「老師,我要聽月光曲。」耿毅回眸冷冷地看了女孩一眼,只差沒將女孩嚇得奪門而出。

「老師……」小女孩害怕的求救。

冷緋紗連忙上前去將渾身僵硬發抖的小女孩拉進自己懷裡,「喂!你不要嚇到小孩,她只是喜歡聽我彈鋼琴。」耿毅迅即將眸中的冷光斂去,揚起溫和的笑容。

「別怕喔!」冷緋紗拍拍小女孩的嫩頰,和顏悅色地安撫道。

「我……我叫笑月,喜歡……聽鋼琴,喜歡月亮,喜歡老師……也喜歡月光曲,叔叔……請不要生氣,我以後不會再找老師……」小女孩怯怯的說,清亮的雙眸似乎快滴出淚珠了。

「我沒有生氣。」耿毅說完,看了冷緋紗一眼。

「聽到沒有!叔叔沒有生笑月的氣喔!」冷緋紗將小女孩帶到一旁,從放滿點心的盒子里拿了些給她,「瞧!這是叔叔要送給笑月吃的喔!」她拍拍小女孩的肩。

小女孩終於破涕為笑,高興得雙眼發亮。

「看來你很喜歡小孩。」他沉靜地下著評語。

冷緋紗側過頭望著他,「為什麼不喜歡?他們很可愛,比大人可愛多了,不是嗎!」她的話語中含著濃濃的痛楚,彷佛心中有極深的傷痛。

耿毅臉色候地鐵青,他不明白為何他總是聽得出她的情緒,也不懂為何她總教他的心隱隱抽疼?

他別過臉,低著嗓子道:「對不起,我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冷緋紗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竟有一絲的落寞,她已經在期待他倆下一次的相見了,她咬著下唇,心情感到無比的彷徨、複雜。

她內心的恐懼從未消失過。她害怕人群,對人與人的接觸也有如驚弓之鳥,她已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可是,如今她的心,竟不聽使喚地背離她,向著耿毅飛去……微風徐徐,清涼得人舒暢不已,陽光並不如看起來的熾熱,當輕風拂過時,一陣清涼與炎熱就這麼中和了。

PLANT學園有一片極為寬廣的草地,草地上有幾棵可供遮蔭的大樹。冷緋紗坐在樹底下,身下鋪著紅白花格的毯子,幾個學生黏在她身邊吱吱喳喳的講個不停。

美婭說這是給學生接近大自然的機會,幾名自然科的老師便帶著學生在草坪上穿梭,實地感受大自然、發現大自然的奇迹。

冷緋紗靜靜地坐著,遠遠地看到了耿毅正朝她們走過來。她耳中聽著美婭說話,一顆心卻早己飄揚到他的身邊。

「真不公平!痛死我了。」美婭抱怨地說。

一陣抱怨喚回了冷緋紗的神智,她疑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真不公平,為什麼男人不會有?」美婭已經痛昏了,問出每個女人都問過千萬次的問題。

「要不是今天特別,我才不想來……」冷緋紗的耳朵里早已聽不進美婭的叨叨絮絮,她的頭像被一顆炸彈轟得四分五裂似的,千頭萬緒的雜亂思緒齊湧上心頭。

是啊!她為什麼好久沒有來了?冷緋紗自問。

為什麼?冷緋紗緊張的起身,往草坪的開口處跑去,正巧撞到了耿毅。他瞥見她的臉色蒼白,伸長手臂抓住她。

「發生什麼事了?」看她一臉的慌亂,他擔憂地問。

冷緋紗拚命搖頭,「求求你,讓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說完,她推開耿毅獨自跑開,淚水已經盈滿眼眶。

「冷緋紗冷緋紗!」耿毅連忙追了上去。

「不要過來!不要理我,誰都不要理我!」冷緋紗狠狠地提出警告,見耿毅不再追來,便越跑越遠。

望著她消失成小黑點的背影,耿毅的黑眸似有深思地凝看,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見為止。

冷緋紗從來都沒有想到上帝會遺棄她,只不過上帝也從來沒有寵愛過她,她以為只要自己永遠不再提起,她就會自動忘記那段醜陋的記憶。

只是,她的身體似乎沒有忘,而且,現在正提醒著她曾經發生過的事——她的月事遲了。

等著、盼著,她從來沒有如此殷切地期望過女人一個月一次的「月事」,她多希望那能為她洗滌體內令人嫌惡的臟污。

天啊!不要置我於死地,求求你,我不要那個男人的孩子!

冷緋紗坐在學校提供的宿舍內的床沿,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盯著雪白的窗帘隨風翻浪,不敢面對梳妝台上驗孕劑呈現的結果。

她不知道當結果是肯定時,她能不能把持住自己,教自己瀕臨崩潰的神志別陷入歇斯底里中?

手臂緊緊地擁住自己,她真的不敢看!

她的身體僵硬得幾乎要化成了化石,冷汗不斷地自背脊滑下,透濕了衣裳,教她不自禁地打起哆嗦來。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站起來,緩緩地朝梳妝台走去,只敢遠遠地看著驗孕劑上的結果。

突然,她幾乎是立即反應地抄起一旁的皮包,慌亂地奪門而出。她跌跌撞撞地奔出了宿舍大樓,開車便往前疾駛。

她睜著她睜著早已流不出淚的眼睛,心中暗自理怨上帝竟是如此的無情,讓殘酷的事實發生——她懷孕了!

是那個男人的孩子!

她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的天真,她的苦痛原來並沒有結束,她的身體里竟有了他的種!

為何這夢魘一直緊緊的糾纏住她?她好恨,為什麼上天要一次又一次的捉弄她?

她不要他的孩子,她甚至恨不得能掏空自己的身體,把悲痛的心和骯髒的種全都挖出來,讓她真正變成行屍走肉,這樣或許她還可以快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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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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