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又見江南一年芳草綠。呂文綉走後的第二個春天某個清晨。
黎明的到來多麼奇妙!黑漆漆的閣夜,俏俏被東方投射的第一線曙光碟機逐了。原本灰濛濛的天際,被晨曦映出一環光華,雲靄隱現、幻象萬態;清爽的微風陣陣吹來,瀰漫早晨特有的清新氣息;枝頭鳥兒啁啁啾啾,忙著試譜新曲;破曉時分的大地,鋪上一層曦陽幻出的淡淡日光,象徵著光明在望,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
庄府兩扇大門也在黎明時刻開啟,庄元牽著「魔神」出來,等著伺候主人上馬。
須臾,莊嚴挺拔的身影出現門口,他穿著一襲銀白勁裝,顯得英姿颯爽。接過庄元手中韁繩,俐落地翻身上馬,一夾馬腹馳往紫金山脈。
等人馬消失在大街轉角,庄府對門巷道悄悄采出一張清麗臉孔,遙望人兒遠去的方向失神,清澈明媚的翦水雙瞳隱約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她——赫然是銷聲匿跡已一年多的呂文綉。
藏身在巷角一隅的呂文綉再也壓抑不住傷懷,淚水像潰堤的河水傾泄而出。一年多了,她對莊嚴一直無法忘情,日夜備受前熬。但,她還是強忍相思,不敢輕易露臉,就怕為已婚的他帶來困擾,更怕自己掩飾不住情感,落人笑柄。
然而情況所迫,她不得不上庄府向蝶兒求助。為了怕碰上莊嚴,她天還沒亮就摸黑下山,趕在莊嚴出門跑馬前隱身在巷弄間。一來是為了想再偷瞧他一眼,二來在確定他已出門后,自己才敢進入庄府求見庄蝶兒。
「吱嘎——」
庄元關門的聲響驚醒緬思的呂文綉。偏首一望,庄府大門已閉上一扇,另一扇也已半合,庄元的身影即將隱入門后……
「庄元哥,請等一等!」呂文綉大急,迅速抹去淚水,跑向庄府大門。
「咦?」庄元聞聲停下關門動作,詫異地采首出來。「呂姑娘,是你?」當他看清站在眼前的人時,不由驚呼。
「庄元哥,好久不見,你好嗎?」一向多禮的呂文綉向他頷首問候。
「好,好。呂姑娘,這一年多來你到哪裡去了,大家都很想念你呢。」庄元以關心的語氣探問。
「謝謝大家的關心,我很好。庄元哥,我的事暫且不提吧,我今天來是有急事求見三小姐,她……還沒出閣吧?」呂文綉有些躭心,萬一蝶兒已經嫁人,庄逸又出門經商不在家,她可就告貸無門了。
「小姐還沒出閣,她……咦……」
「達達……達……」庄元答話之間,怱聞馬蹄馳近聲響,不由頓口望去。呂文綉也詫異地循著他視線回顧,一霎時,嚇得幽幽七魂、緲緲三魄,彷佛全飛離了軀體般,無措地僵在當場動彈不得!
莊嚴竟然去而復返,正高踞馬背上鷹視著自己,驚訝之情毫不掩飾地寫在他俊逸的臉龐。而那忿怒的雙眸,更似出閘猛虎般,正虎視眈眈著它的獵物。呂文綉倒抽口涼氣,心慌地發現無處可逃。
上蒼保佑!幸虧自己馳離不遠,就發現馬匹的鐵蹄出了點狀況,因而半途折返,否則不就錯過與她再見的機會?莊嚴俯瞅著呆若木雞的心上人,思緒像潮汐般起落著……
這一年多的日子,無論清醒或睡夢中,總是想著她,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將她從心底深處趕走。他一直在跟這種無形的桎梧奮戰,但總徒勞無功,她的影子已牢牢攫住他冷硬的心扉,根深柢固抹滅不去。莊嚴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遭到了什麼天譴,才會讓一個女人如此深深折磨。
天可憐見!好不容易盼到她又出現眼前,莊嚴決不會輕易再讓她離去。他帥氣地撩袍下馬,極力控制想緊緊擁她入懷的衝動,將「魔神」交給庄元后,鐵腕像老虎鉗般扣住呂文綉柔荑。在庄元驚楞的注視下,不由分說地將她拽往自己居住的「文軒閣」院落。
※※※
將呂文綉強拉進寢室,摜上房門后,莊嚴充塞在胸臆間的情愫,像萬馬奔騰般再也駕馭不了。將她纖細的身子圈入強壯的臂膀中,熱切的唇迫不及待地捕捉住令他朝思暮想的蜜唇,瘋狂地吮吻嚙咬,似乎要將這一年多來的相思之苦發泄殆盡。
呂文繡的腦門轟然作響,一團紊亂,被莊嚴激狂的表現驚呆了,更被他那烈火般的炙吻吻得暈頭轉向、手腳發軟。但,她旋即急促地輕喘,奮力想扭開他的擁抱,因為她突然絕望地憶起,他是個已有家室的男人,自己怎能再與他糾纏不清。
這個想法電光石火閃過腦際,呂文綉突然生出一股無比的力量,將莊嚴壯碩的身軀推離自己身子。
沉醉在熱吻中的莊嚴淬不及防,蹬蹬後退數步后才穩住身形,他抬起訝然的深眸,責備似地專註在她細緻的臉上。「阿綉,你怎麼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讓我出去,我要找蝶兒。」她的嗓音則帶著顫抖。
莊嚴深吸一口氣,暫時收斂激情,他瞬間已控制住情緒冷靜下來。是該好好跟她算算不告而別這筆帳了。
「你找蝶兒幹嘛?」他雙手交抱胸前,悠閑地背靠在門板上,擺明了就是要堵住她的出路。
「我……一年多不見,很想念她,所以……」呂文綉神色局促不安,期期艾艾
說明。
「真的?」莊嚴許久不見笑容的臉上難得地浮現笑意。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只要一說謊,眼底就流露愧色,根本騙不了人。「我們也很久不見了吧?你怎麼就不想我?要不,你也不會趁我清晨跑馬時來訪,刻意避開我,嗯?」他揚眉促挾地問,突然有一股逗她的興緻,因為他好想念她面紅耳赤的嬌羞模樣。
「我……」呂文綉還真的霞飛兩頰,吶吶地趕忙改口:「我……其實我是有點事想找蝶兒。」
「哦?什麼事?」莊嚴發現,要讓呂文綉說真話,並不是難事,她實在單純得可愛。
「……」呂文綉沉默不語,她是不擅說假話沒錯,但,不回答總可以吧?
「你不說也不打緊,咱們就耗下去吧。反正我今天剛好沒事,清閑得很。不過,你也別想我會放你出去找蝶兒。」偏偏莊嚴一副無賴的樣子,輕鬆自在地對她宣告。
呂文綉急得脹紅臉,差點沒流下焦慮的淚水!她急需一筆救命錢,才不得不厚顏回來找蝶兒告貸。誰知道運氣這麼差,偏就碰上莊嚴,這該如何是好?事情真相絕對要瞞住,不能讓精明的莊嚴看出一點破綻。但,不透露些訊息,又過不了他這關,到底該如何拿捏,正考驗著呂文繡的智慧。
「我……我手頭不方更,想跟蝶兒借貸些銀兩。」逼不得已,呂文綉終於說了部分實話。
「借錢?」莊嚴皺起雙眉。是呀,他倒忘了問她這一年多是怎麼過活的,想到嬌柔的她可能受盡風霜,吃了不少苦,他的心猛烈地揪疼起來。「你這些日子靠什麼維生?人住在哪兒?為什麼需要銀子?是不是……工作沒了?」莊嚴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我……還好。只是家人病了,急需銀兩看病抓藥。」
「家人?你找到親人了?」
「啊!不……呃,是……是的。」呂文綉這才發現說溜嘴,急得語無倫次。
「到底是——是,還是——不是?」莊嚴瞥見她眼底愧色,明白她心存欺瞞,遂沉下臉追問。
「我……我還沒找到親人。」呂文綉又被逼出實話。
「那你生病的家人是誰?」
「……」這次就算打死呂文綉,她也絕不肯說了。
莊嚴看她咬緊下唇堅決不說的神情,不由得狐疑叢生,不過是個家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難道……
一個念頭乍起,他猝然臉色大變,顫著聲音急問:「是庫利斯?你們……成親了?」否則她怎麼會口稱為「家人」?適才因乍然相逢,心情過度激奮,倒忘了他二人當初是相偕離開庄府的。
呂文綉沒料到他會想擰了,正想分辯,卻突然想到讓他誤解未嘗不是脫困之道,最起碼他不會再糾纏一個有夫之婦吧?
「是……是呀!他工作受了傷,需要延醫治療……」呂文綉突然煞口。因為她驚駭地發現,莊嚴臉色鐵青、神情狂亂,那全身醞釀風暴的怒氣令呂文綉懷疑下一瞬間,他是否會衝過來將自己碎屍萬段,以消心頭之恨。
莊嚴彷彿從天堂被打人十八層地獄,心情由亢奮轉為震怒,這急速的轉折令他一時難以承受。他只覺渾身血液沸騰,彷彿要進裂血管噴涌而出,蓄滿的怒氣再不發泄,只怕自己會錯亂激狂。他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卻以不貞的身子嫁給庫利斯,這對莊嚴無疑是最致命的打擊,他此時只有滿腔的恨意,只想狠狠反擊重創他心靈的罪人。
「所以你急需銀兩?」他的聲音冷冽如冰,眼神閃動著危險光芒,那是準備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的訊號。
「是……是的。」呂文綉被他冷酷的神情駭住,結巴著回答。她的內心敏感地升起一股寒悸,從頭頂直竄腳底。
「你需要多少?」他的冷靜顯得不尋常,更教人擔心。
「二十兩。」呂文綉垂下眼臉,遮掩眼底的不安。
莊嚴沒有忽略她眼底的羞傀,然而這次他卻解讀錯誤,不再認為她是因撒謊心生不安,而是主觀地認定她因背叛自己嫁給庫利斯而有愧色。
「二十兩治病夠嗎?我可以給你二百兩。」莊嚴臉色莫測高深,令人難辨真假,
「不……不用那麼多,頂多……五十兩該夠了。」呂文綉想想,多借一點也好,萬一二十兩真的不夠,再來一次庄府,實在也是一種煎熬。「謝謝你。等……
庫利斯好了,我會想辦法儘快還給你。」最終,呂文綉又誠懇的致謝。
「先別謝得太早,我還有條件呢。」
「什麼條件?」呂文綉怔住。
「把衣服脫光,陪我上床睡覺,二百兩就當夜渡資,也不用還了。」莊嚴冷酷地浮現一絲邪氣的笑容。
「嗄?!你……」呂文綉霎時面如死灰,心,絞痛了起來。
「答不答應悉聽尊便,不過,你休想見蝶兒的面!」
「我……」呂文綉強忍心痛,僵在當場進退維谷。答應了,殘存的一點尊嚴將被他無情的踐踏。拒絕呢?那醫藥費可就沒有著落,若借不到錢……恐怕……恐怕……凶多吉少呀!「我答應。」想到人命關天,呂文綉沒有猶豫的權利,她毅然咬牙同意,心卻已碎了一地。
「你……」莊嚴見她點頭,反倒錯愕,但旋即又被一股怒氣擊倒。她竟然愛庫利斯愛到願意做出如此大的犧牲,為了他甘心忍受其他男人的羞辱。強烈的嫉妒幾令莊嚴發狂,他要重重的報復,懲罰讓他傷心痛苦的人。「很好,我現在就要你。喏,這是二百兩銀票,開始脫吧!」從斗櫃中取出銀票放置桌上后,他輕佻地戲謔。
呂文綉絕望地閉上眼,顫抖著輕解羅衫……
莊嚴目不轉睛瞪祝著她一件件解下衣裳,臉上表情愈來愈僵,緊抿的唇、繃緊的下顎,顯示氣得不輕。
「夠了!」當她身上只剩下褻衣,莊嚴再也控制不住大吼出聲。天!她都已嫁為人婦,但,那半裸的輕盈體態依舊深深撼動他的心,他還是無可救藥地想要她。
呂文綉嚇得睜開雙眼,迷惘地看著反覆無常的莊嚴。
「我再怎麼下人流,也不會玩一個已有丈夫的女人,那是不道德的,而你……竟敢背著丈夫賣身,簡直毫無廉恥,比娼妓還不如,我根本不屑要你,免得弄髒我的身子!」莊嚴像地獄來的復仇使者,無情地鞭笞著他的敵人,拿起桌上銀票丟向她臉上,語氣輕蔑:「二百兩送給你,滾吧!我不想再見到你這低賤的女人!」
如利刀般鋒利的語言,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凌遲著呂文繡的心。淚水已模糊了視線,她再也支撐不下去,只想儘速逃離這令人心碎的場合。匆匆穿好衣物,她盯著地上的銀票猶疑片刻,迫於現實的無奈,還是含悲忍辱地撿拾起來,當她抬頭瞥見
莊嚴憎惡的表情時,難堪再次撕扯著早已冷寂的心。她再也無顏待下去,拔足奔出房門。
呂文綉一奔出房門,苦苦壓抑的莊嚴立即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癱倒在床榻,冷硬的面部表情換上凄苦的落寞。心碎的人何止是呂文綉,傷人的人更是被徹底傷透。
※※※
呂文綉肝腸寸斷、拔足狂奔,卻在庄府大門口撞上一副結實的胸膛……「哎喲!」被撞的人驚呼一聲,正要訓斥幾句這個冒失鬼;但,定睛一看,不由歡叫出聲:「阿綉,是你!」
淚眼婆娑中,庄逸英俊親切的笑臉映入眼帘。「阿逸!」呂文綉也欣喜再見對她一向友善的庄二少爺,只是心中不免感傷,如果早點碰見他,可以向他求助,又何致遭受莊嚴的羞辱。
「阿綉,這一年多你到哪兒去了?」庄逸審視她梨花帶雨的臉龐疑道:「為什麼哭?誰欺侮你了?」
相較於庄逸的關懷,更顯出莊嚴的冷漠無情。呂文綉百感交集,眼淚更如雨下,哭得悲悲切切。
「阿綉,你到底受了什麼委屈,告訴我,我會替你討回公道!」
「不,沒什麼。阿逸,我只是……好高興再見到你!」敦厚的呂文綉,向來不編排別人是非,何況她更知道,庄逸也拿莊嚴莫可奈何,又何必說了讓他難過。
「阿綉,一定有事,你哭得這麼傷心,騙不了人的!」
「阿逸,求你不要問了,我還有急事不能多躭擱,改天我再登門拜訪。」想起家中還有人等著她抓藥回去治病,呂文綉抹去淚水,匆匆向庄逸道別後,快速地朝巷口奔去。
「阿綉!」庄逸見她突然避走,不由愕然。
昨晚,他與幾個知交好友把酒言歡秉燭夜談直至黎明才散,不意卻一太早在自家門口碰見失去音訊多時的呂文綉。瞧她哭得柔腸寸斷,一定發生了令她傷心逾恆的事,庄逸對她一直有絲莫名的感情,終究放不下那份揪心,悄悄跟隨其後一探究竟。
※※※
長居「清心齋」不問俗務的庄夫人,卻被老管家急急通報的消息驚動了,帶著侍女火速趕住「文軒閣」。
當她看見兩個寶貝兒子,猶在地上扭打得難分難解時,氣得厲聲叱喝:「住手!」
一旁圍觀卻勸不了架的家僕,紛紛退避兩側,讓出一條道路。莊嚴兩兄弟一聽母親大人駕到,也總算歇了手。
「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庄夫人一看爬起身的兩個俊兒子,打得鼻青臉腫、衣衫凌亂,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不由得又氣又疼。
「娘,您不知道,大哥太可惡了,他……」庄逸氣呼呼搶先告狀,卻被庄夫人喝止。
「閉嘴,讓你大哥先說,不得無禮。」庄夫人從不偏袒自己親兒,對庄逸的管教一向比對莊嚴更為嚴厲。「嚴兒,你說吧,究竟什麼事讓你兄弟倆拳腳相向。」
「娘,我也莫名其妙,阿逸一進門就揮過來一拳,像瘋了般……」莊嚴抹去唇角血絲,也氣忿不已。
「逸兒,你太目無尊長,竟敢先動手毆打兄長,還不跪下向大哥陪禮!」庄夫人氣壞了,轉而訓斥小兒子。;
「娘,做錯事的人是大哥,為什麼我要受罰?!」庄逸不服氣地申訴。
「我?我做錯什麼事?」莊嚴訝然。
「你做了人神共憤的事,自己心裡有數!」庄逸毫不客氣地指責。
有這麼嚴重嗎?大夥兒眼睛不約而同齊瞟向莊嚴。此時庄蝶兒亦聞風而至,踏入室內時正巧聽見庄逸的指責,遂向母親建言:「娘,你先聽聽小哥的理由,再決定要不要罰他嘛。」
「好吧!今天要不說出個道理,娘定要以家法治你個犯上下敬之罪。」在女兒攙扶下,庄夫人坐進太師椅。
「哼,是大哥始亂終棄……」庄逸脫口喊道。
「等一下!」庄蝶兒突然插嘴叫停,對著伺立兩旁的家僕說道:「這兒沒你們的事,全都下去。小柳、喜兒,你們也先退下。」喜兒是庄夫人侍婢。
「是。」一干仆婢遵命退走後,房內只剩莊家母子四人。
「小哥,現在你可以說了。」庄蝶兒這時才轉向庄逸示意。她一聽「始亂終棄」這聳動字眼,立即想到支退僕人,以免家醜外揚,心態似乎已成熟不少。
於是,庄逸再無顧忌,竹筒倒豆子,把事件的前因後果一整鍋端了出來……
※※※
庄逸暗中尾隨呂文綉身後,見她先至大街叫開藥鋪店門,入內買好藥材,即匆匆往紫金山方向趕路。足足走了兩、三個時辰,才見她進入一間被隱密竹林遮蔽的小廟——紫竹庵。
庄逸在寺外等了老半天,遲遲不見呂文綉出來,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人內一探究竟。
寺內僅見一名中年女尼,正抱著一名嬰兒搖哄。當庄逸趨前見禮,報出自己姓氏並表明欲找呂文綉時,立即引發女尼的質疑。因為嬰兒是呂文綉所生,取名庄文,她誤以為庄逸就是那位不負責任的薄倖漢。雖然呂文綉從未提及有關孩子父親的一切,但經常見她珠淚暗彈,也知她必有滿腹的辛酸委屈,女尼不免為她打抱不平。
當庄逸得悉嬰兒為呂文綉之子,且為「庄」姓后,心中已瞭然幾分,再細看男嬰五宮輪廓,果然與莊嚴極為神似,更加印證自己的推測。
向女尼問明呂文綉正在屋后煎藥時,庄逸立即尋到她。經過苦苦追問,呂文綉終於坦承庄文確是莊嚴骨肉,並將一年多前的往事向庄逸做了一番闡述。包括她離開庄府後直奔紫金山,終因夜半天寒加上心力交瘁,昏倒在山道邊,幸被紫竹庵修行的女尼所救,並且好心收留她的經過。
呂文綉暫時安身在紫竹庵,不久卻發現珠胎暗結,她也曾心慌得想下山找莊嚴,但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女尼也勸她安心將孩子生下,因為佛家是尊重生命的。
懷胎十月,呂文綉平安產下一男嬰,取名庄文。母子倆在紫竹庵平靜的度日,然而庄文幾日前突罹急病,經大夫診斷後,需要數味高貴藥材煎服才能痊癒。紫竹庵住持是位修苦行的出家人,生活原本就清苦,收留呂文綉母子后更是捉襟見時,根本沒多餘的銀子替庄文治病。呂文綉迫不得已才趕至庄府,想向庄蝶兒借貸些銀兩應急,雖然刻意避開莊嚴,卻仍然被他碰著,並奚落羞辱了一番……
※※※
聽完莊嚴的「罪狀」,室內三個聽眾皆怔傻住。
庄夫人一心盼望莊嚴早日娶妻生子,延續庄氏香火,兒子卻拖拖拉拉不肯合作,老夫人也已死心不再催促。沒想到現在媳婦還沒影兒,孫子卻先蹦出來了,這下可樂壞抱孫心切的庄夫人啦。
庄蝶兒驚奇的則是,平日作風沉穩嚴謹、道貌岸然的大哥,為了愛情竟然採取如此「激烈」的手段,教她深刻體悟到:原來再冷靜理智的人,也會有沉不住氣的時候。
而莊嚴是其中最受到震撼的人。他此刻的心情真是百味雜陳,可謂又驚又惱、又喜又悔,雜亂得理不出個頭緒。既驚於自己已為人父,又惱她苦苦欺瞞,且喜她未與庫利斯結漓,更懊悔自己惡言羞辱她。
「娘,我們趕緊去紫竹庵,將阿綉母子接回來吧!」半晌后,庄蝶兒首先回神。
「喔,是,對呀!我的寶貝孫子,奶奶馬上去接你!」庄夫人跟著回過魂兒,高興得語無倫次。「逸兒,快!快帶娘到紫竹庵,娘要親自去接他們母子!」
「我也去!」莊嚴比誰都急,恨不得插翅飛向紫金山。
「誰都能去,唯獨你去不得。」庄逸卻怒著阻止。
「為什麼?」莊嚴不服氣地怒瞪他、
「因為阿綉恨透你的無情,表明不想再見到你。你去了只會惹她氣惱,只怕不肯跟咱們回來。再說……娘,大哥犯了錯卻不必受罰,如何叫阿綉心服。」好不容易抓到從不犯錯的聖人小辮子,庄逸當然要大加利用陷害他一番。
「阿逸……」莊嚴向他投過來一記警告的眼神。
「逸兒說得沒錯,嚴兒還是不去的好,免得壞了大事。」現在庄夫人心目中是孫子最大,立刻採納庄逸的提議。「嚴兒,你居然讓庄氏子孫流落在外,真是愧對列祖列宗,罰你跪祠堂悔過,等娘接回呂姑娘,讓她親眼見你受罰后,才准你起來。」
庄蝶兒差點忍俊不住!跪祠堂懺悔是大哥最常拿來整治她的手段,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今天輪到他被罰啦!想到威儀十足的大哥跪祠堂的畫面,庄蝶兒覺得怪不協調的。
莊嚴氣綠了臉,兩道逼人的目光射向庄逸,彷彿要將他大卸八塊,庄逸卻不在
乎地聳聳肩,急急帶領母親及妹妹趕往紫金山。
※※※
幸好庄夫人等及時趕到,才攔住了即將離去的呂文綉。
呂文綉擔心莊家會來要回他們的骨血,婉謝住持師父的慰留,執意遠走高飛。就在她踏出紫竹庵門扉時,卻迎面碰上庄蝶兒一行三人。
當庄夫人見到呂文綉,不由驚詫得圓瞠雙眼,彷彿看見二十年前妹妹黃燕的模樣兒。「你是……」她一瞬不瞬地打量呂文綉秀致的臉蛋。
「娘,她就是阿綉。」庄逸為她二人引介。
「是呂姑娘?」對了,他也姓呂呀,這實在太巧。「呂姑娘,令尊令堂大名可否見告?」庄夫人急聲問道。
「夫人,您好,我叫呂文綉。家父名叫呂良,母親黃燕。」溫婉的呂文綉先施一禮,然後恭謹的回答。
「嗄?你……你真的是……」庄夫人突然眼淚紛紛,嚇壞了三個小輩。
「娘,您怎麼哭了?」庄蝶兒焦灼不已。
「夫人……」呂文綉也心頭著慌,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惹得老夫人悲泣。
「沒事,沒事!我只是太高興廠。阿綉這孩子是我失散多年的唯一妹妹的骨肉呀!」
「啥?娘,您跟阿綉是姨甥?」庄逸也感不可思議。
「我妹妹黃燕,二十年前嫁給江湖俠客呂良,跟著夫婿四海為家。後來我託人四處打聽結果,得知他夫婦倆遭仇家追殺,避往回強大漠,從此就失去訊息。我父母仙逝后,就只剩下這個妹子是世上唯一親人,多年來我一直懸念他們一家人呀!剛才乍見綉兒,我還誤以為見到二十年前的燕妹,她們母女長得可真是一模一樣呢。」
「阿綉,沒想到你要尋找的親人就是我娘,真是巧啊!我娘在『清心齋』深居簡出,以致錯過與你見面的機會,幸好現在為時未晚。」庄逸興奮地喳呼。
「阿綉姐,你是我表姊耶!」庄蝶兒也高興得扯著呂文綉袖擺歡呼。
「綉兒,你也在找我么?你爹娘現在可好?」庄夫人聽了庄逸言詞,立即關心地詢問。
「姨母!」孤獨無依的呂文綉在這世上終於有了親人,喜得涕泗縱流,她急忙跪地見禮,傷感地道出不幸的訊息:「我爹娘早在我七歲時就雙雙遇害了。」
「天哪!我妹妹與妹夫竟遭此橫禍,真是教人痛心。綉兒,這些年可苦了你,往後庄府就是你的家,姨母會好好照顧你的。」聽聞惡耗的庄夫人傷慟不已,原已停歇的淚水又湧出眼眶。
「娘,逝者已矣,您就別傷心了。您不是惦著寶貝孫子,瞧,阿綉懷裡的嬰兒就是庄文……」
庄逸為了不讓母親過度傷心,遂轉移眾人注意力。庄夫人果然破涕為笑,高興地跟著庄蝶兒逗弄起孫兒來。
※※※
呂文綉原本想避走他方,浪跡天涯,從此斬斷與莊嚴的瓜葛,沒想到庄夫人卻是自己的親姨母,這下當然走不成了,好說歹說總算被勸回庄府。
庄府上上下下都熱誠歡迎表小姐回來,呂文綉感動不已。一直流離顛沛的她,終於有了避風港灣,供她安定停泊下來。
一轉眼,呂文綉回到庄府已經十餘天,跟每個人相處融洽,唯獨對莊嚴冷漠疏離,一如她當初剛進庄府任職時的景況。
莊嚴看在眼裡苦在心頭,他明白佳人對自己余怒末消尚存芥蒂。剛開始他誠惶誠恐、陪盡笑臉,希冀能化解伊人的怨懟,但時日一久,他愈來愈無法忍受她的冷淡態度。想想兩人已親密到孩子都出世了,孩子的親爹卻遭到連外人都不如的對待,莊嚴哪能不傷心!
深夜孤枕難眠,在房中焦燥踱步的莊嚴,愈想愈嘔,終於忍不住沖向呂文綉居住的「飄香園」後院。
呂文繡房內已滅了大燭,只剩燈台燭蕊殘火透出微弱光線,看來似已睡下。莊嚴在房外遲疑片刻,拿不定是否該驚擾佳人美夢……
不行!今晚再不跟她把話說清楚、講明白,徹底做個了斷,莊嚴肯定自己又將睜眼到天明。長此下去,已經度過無數個失眠夜晚煎熬的他,不被逼瘋才怪。
「阿綉,醒醒,我有話跟你說。」莊嚴下定決心今晚攤牌。他知道母親心疼寶貝孫兒,將庄文留在「清心齋」,因此沒有吵醒孩子睡眠的顧忌,劈劈啪啪拍起門
板。
「是誰?」躺在床上卻未入睡的呂文綉驚疑地披衣下床,她只聽到震天價響的拍門聲,卻沒聽清莊嚴的聲音。
「誰呀?」她趨近門邊再次輕聲細問。
「是我。」莊嚴低沉渾厚的嗓音,這次清晰地傳進呂文綉耳際。
「你……夜深了,你來做什麼?」呂文繡的心突然不可抑制地怦怦狂跳起來。
「我有話跟你說,開門!」莊嚴霸氣地命令。
「我……我要睡了,有話明天再說吧。你……」呂文綉話末說完,莊嚴已一腳強勢踹開房門,差點沒把立在門后的人兒撞倒在地,今晚他絕不容她再規避。
閃入屋內的莊嚴,眼明手快及時挽住身形搖晃的呂文綉。迎面撲襲的芬郁體香,以及懷中美人僅著薄裳寢衣的迷人體態,引爆莊嚴長期壓抑的椎心思念,他饑渴地吞噬她紅唇,盡情宣洩相思之情。
「老天,我多麼愛你!阿綉,求你別再折磨我!」莊嚴在她柔軟的唇片呢哺。
被吻得透不過氣的呂文綉驟聞愛語,一股喜悅之情像水銀注地般在心中迅速滲漾開來。然而,他日前羞辱她的無情言詞,也同時在耳際響起,提醒她別忘了所受的心靈創傷。呂文繡的熱情頓時涼卻。
「庄大少爺,您不怕我這低賤的女人弄髒您高貴的身子嗎?」她冷冷推開他,玉面含霜、語帶譏諷。
莊嚴困窘地賬紅臉,生平首次有了手足無措之感。「阿綉,我錯了,我向你道歉。」
「不敢當。沒事的話請回吧,我想休息了。」呂文綉不再睬他,轉身步向床榻。
「阿綉,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就是不要不理我,我……我受不了你的冷淡。」莊嚴愁眉苦臉追到床前。
「您是莊家掌柜的大少爺,我可沒膽子得罪您。」呂文綉寒著臉坐上床沿,依舊冷言冷語。
「阿綉,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
呂文綉抬眼盯著床頂綴飾的七彩流蘇,沒有答腔。
「阿綉,我是不該口不擇言羞辱你,但你了解那時我的心情有多難過嗎?為什
么你要騙我已嫁給庫利斯?那彷彿是場噩夢,我整顆心像被掏空了,在極度痛苦的情緒下,才會出言不遜。難道……你就不必負一點責任嗎?」莊嚴試著跟她講理並為自己辯護。
呂文繡的思緒霎時因他的控訴而紛亂。想想自己說謊騙人在先,確實有些理虧,不免紅臉支吾:「我……我以為你已完婚,所以才……」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已迎娶妻室?」莊嚴大為訝異。
「一年多前我就聽說你將奉母命成親,為了不想彼此困擾,所以……才說了個……小謊。」
「天哪!那個小謊可害慘了我!我幾乎痛不欲生!難道你不知道對我而言,那可是最致命的打擊與傷害嗎?」
善良的呂文綉居然被他說得內疚起來,不禁吶吶道:「我……我哪會知道……」
「我也知道不該輕薄冒犯你,但那晚我已決定你將是我今生的妻子。原本打算事後立即跟你補行婚禮,沒想到你卻悄悄離開,不肯給我補償的機會,留給我無盡的懊悔與苦痛。多少個漫漫長夜,一想起你狠心拋下我,跟庫利斯遠走高飛,那種蝕心之痛總叫我輾轉難眠、幾欲瘋狂。」莊嚴見她態度稍有軟化,趕緊加把勁訴說自己的委屈。
「我沒跟庫利斯走呀!」呂文綉爭辯。
「你們半夜雙雙失蹤,我還能怎麼想?再說先前你也曾表態要跟他結伴回漠北,不是嗎?」
「我……我是聽說你即將奉母命完婚,怕阻礙你的婚事,所以……」
「所以,那晚之後你逃開了,讓我沉淪在煉獄般的深淵。是誰這麼饒舌,胡亂造謠說我要成親的?!」莊嚴氣呼呼地想揪出罪魁禍首。
「事情過去就算了,何必再追究是誰說的。」呂文綉息事寧人。
「你既然不追究元兇的過失,又豈能獨薄於我,不肯原諒我呢?阿綉,求你大人大量,寬恕我好不好?」莊嚴像個孩子般糾纏不休。
「可是……你說的那些話好傷人。」呂文綉想想又不甘心。
「所謂愛之深恨之切,才會失去理智說那些重話,但這全是因為我太愛你,太
在乎你。我再次鄭重道歉,祈求你的諒宥。」莊嚴不住打躬作揖,懇求伊人諒解。
「我……」個性溫良的呂文綉心已軟了大半。
「這些日子我受盡煎熬,也算是老天對我的一種懲罰。還有……為了你,我被娘罰跪祠堂,害我一直被阿逸那小子取笑,臉都丟盡了。若你還不肯原諒我,豈不是太狠心。」莊嚴采哀兵姿態,可憐兮兮繼續央求。他可從沒對哪個女人如此低聲下氣過喔。
呂文綉蹙起蛾眉思索,一個念頭乍然湧現腦海,她心中有了盤算……
「阿綉,拜託原諒我嘛!」莊嚴涎臉扯她衣袖。
「這……」呂文綉睨他一眼,才慢條斯理回答:「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原諒你。」
莊嚴大喜。「什麼條件?不要說一個,一百個我都答應你!」他簡直樂瘋了!
「把庫利斯找回來……」
「什麼?!」不待呂文綉說完,莊嚴就跳腳大吼:「你想都別想!我要你忘了他,永遠不準再提這個名字!」他又回復霸氣本色。
「你幹啥那麼凶嘛,人家也是為了蝶兒。」呂文綉噘嘴抗議。
莊嚴的火氣才稍微降溫。「為了蝶兒?我不懂。」
「這幾天我跟蝶兒詳談過,她依然無法忘情於庫利斯,甚至表明終生不嫁,這怎麼得了!所以我才想找回庫利斯,成全這對有情人。」
「你要找回庫利斯,當真只是為了蝶兒?他跟你的關係……」莊嚴對於上回無意聽到的「心情告白」,一直耿耿於懷。
「我跟庫利斯的關係,只是很單純的友誼而已。在我最孤寂的童年,只有他願意伸出友誼之手,我一直很珍惜這份友情。」呂文綉早巳釐清自己的感情歸屬。
「可是,你曾說你的心已給了某個男人……」莊嚴猶不能釋懷。
呂文綉驚詫地望向他。
「抱歉,是我無意問在門外聽見你跟蝶兒的對話。當時我好難過,也因此遲疑不敢向你表訴衷情。」
「原來……」呂文綉恍然大悟。「那時我並不確定你的心意,又怕蝶兒到你跟前胡說鬧出笑話,才隨口說說,想打消她撮合我倆的主意,」
「可害苦我了!我一直好傷心、好痛苦!」
「我……我怎麼知道你當時就在房門外。」
「還有,為什麼你對阿逸總是有說有笑,對我卻客客氣氣、生疏地保持距離?」莊嚴打算將心中的疑惑一併釐清,免得老是掛疑心頭。
「我跟阿逸、蝶兒一見如故,總有一種如家人般的親切感,當時我也頗為奇怪。現在才知道,我們體內同時流著黃家的血液,原來我們是具有血緣關係的表兄妹呀。」
「是嗎?那……你對我的感覺呢?」不確定佳人心意,莊嚴總覺無法安心。
「我……我不知道……」一朵紅霞飛上兩頰,呂文綉羞人答答。
「阿綉!」莊嚴是個精明人,察言觀色后已知她心意,遂放膽挨坐她身邊,緊摟她柳腰。「嫁給我,好不好?」他湊嘴在她頸項吹氣,柔情萬千向伊人求婚。
呂文綉雖然被逗弄得心猿意馬,卻還惦著庄蝶兒,她喃喃回應:「如果你能勸說庫利斯回來……」
莊嚴深吸一口氣,平抑心中不快。「萬一他不肯回來……」他小心翼翼試探。
「那……蝶兒不出閣,我……我就陪著她終生不嫁。」
「不行,我不答應!你已經是我的人,我們已有夫妻之實,孩子也生了……」莊嚴立即表達抗議心聲。
「那你就想辦法說服庫利斯回來吧。」呂文綉打斷他。
「娘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莊嚴抬出母親,想勸她打消主意。
「我跟姨母談過,她並沒有門戶之見及種族歧視,只要蝶兒不遠嫁回疆,她什麼都好商量。」呂文綉予以反駁。她後來才知道,自己母親跟姨母姊妹倆也是出身小戶人家,她們是庄府以前一名護院武師的女兒,因此庄夫人並無門第觀念。
莊嚴泄氣了,只得無奈地又說:「蝶兒不嫁到回疆,那只有庫利斯定居江南嘍!他能拋下草原生活,適應江南環境嗎?」
「你可以在南京近郊買塊地,開闢個牧場讓庫利斯管理,相信習於游牧生活的他,必能如魚得水,逐漸融入南方環境。而且,為了對蝶兒的愛,他一定會重返江南。」
「既然你這麼有把握他一定會回來,那我隨便派個人去接他就是了嘛。」莊嚴
就是捨不得離開心愛的人太久。
「不行,當初你不問青紅皂白,硬把人家逐出庄府,若不親自跑趟回疆,怎能顯現誠意。」為了庄蝶兒,呂文綉吃了秤鉈鐵了心。
看她那副心堅意定的模樣,莊嚴只好投降。「好吧,明天我就出發到回疆找庫利斯。不過,你要先給我來點精神鼓勵……」他狡獪地笑開俊臉。
「什麼……」呂文綉張口欲言,卻被莊嚴含住櫻唇。「這個……」狂野的熱吻,再次攻佔呂文綉森嚴的那道防線,她不再壓抑,全心全意熱烈地回吻自己摯愛的男人。
「哦!老天!」莊嚴呻吟著,更加深了這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