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稚子血淚(四)
第oo4章
就在三名中年男子剛才離開的地點,十米之外,一株數人合抱的古松,距根部約十幾米的樹椏之間,探出一個頭來,向著四周一陣掃射之後,又馬上縮了回去!他就是冒死搶救陳霜的蒙面男子張子明,他知道槍對於一個古武高手來說是沒有什麼用的,剛才自已不過是拿槍出來嚇唬嚇唬一下三人,而自已也非三名男子的對手,所以一陣力拚之後,就是為了能從他們手中逃離出來,這一株中空的巨松,就是他事先選好的藏身之地,沒想到還真是用上了
這時的陳霜也從昏迷的狀態中悠悠的醒了過來,只是進入眼前的卻是一遍黑暗異常,不知自已置身於何處!全身骨痛如折,稍微的輕動一下,有如利劍穿心的痛楚立既傳遍全身,不由「哼」了一聲。。
他重複的閉上眼睛,那一幕幕慘絕人寰的經歷,倏然在他那幼小的心湖裡湧現了出來,母親被三名中年男子,逼得嚼舌自盡,並被拋屍於萬丈懸崖里,而自己……他突然想起救自己的蒙面男子來,小眼睜處,眼前景物已依稀可辨,見自己躺身在一個洞**之中,光線從頂上射入,這洞**約三米寬廣,旁邊,斜倚著一個遍身血污長著黑色鬍渣的中年男子,正一動不動的註定著自己,不由費力的張開口道:「伯伯,是您救了我嗎?」
那中年男子似乎受傷極重,有氣無力的道:「是的,孩子!」
「我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絕塵峰石坪下的樹林樹**之中!」
「伯怕,那三個壞人呢?」
「走了!」
陳霜的面上立時籠罩了一層怨毒至極之色,眼裡閃爍著恨的光芒,喃喃的道:「媽媽!霜兒沒有死,霜兒將來長大了一定會替您報仇,媽……」兩滴淚珠,隨聲滾落,半晌之後,掙扎著坐起身來,向那中年人道:「伯伯,你救了我,可是我現在還不能給你叩頭,我跪不下去,身上痛得很!」
「孩子,不必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霜!」
「你爸爸呢?」
「媽媽說他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但是每次我一提到爸爸時,媽就會難過,我聽媽說,在我一歲多的時候,爸爸就走了,我不知道他長得是什麼樣子,連名字都不知道!伯伯……你認識他嗎?」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眼中射出兩道駭人煞光,但瞬間即逝,道:「孩子,這樣最好!」
陳霜奇詫的望著這中年人,不知他說「這樣最好」是什麼意思,但他又不敢追問。
中年男子沉吟了片刻之後,道:「孩子,我叫張子明,你必須記住我的名字!」
「是的,張伯伯,我不會忘記的!」
「還有,你記住,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人都不能說出你和你媽媽的名字,還有你的遭遇,張伯伯的名字也不能提起,你要緊記在心!」
陳霜雙眼睜得滾圓,好奇的道:「張伯伯,這是為了什麼?」
「孩子,現在不要問,有一天你會明白的!但我說的話,你必須緊記,我再說一遍,不能說你的名字家世遭遇和今天的一切!」
陳霜茫然的點了點頭,接著又道:「張伯伯,您能把我從那三個人的手裡救出來,你一定會功夫而且很高,您肯教我嗎?」說完滿臉希望之色,定定的望著張子明。
「孩子,張伯伯能救你,算是僥倖,剛才差一點就沒命了,如果不是我事先查看了一遍知道這裡有這麼個樹**可以藏身的話,現在怕不……唉!而且我……」
說到此處,張子明一陣氣喘力促,臉色變得很可怕,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落,不由自主的痛哼了一聲。
陳霜這才想起張伯伯遍身血跡,一定受了很重的傷,悚惶的道:「張伯伯,你受了傷,很重,是嗎。」
「孩子,不要緊,讓我先看看你的傷,我還有些話要告訴你,時候不多了。」
陳霜可不懂鍾伯伯所說「時候不多了」是什麼用意……張子明費力的把身體向陳霜靠了靠,從身上掏出一個古色古香的瓶子,倒出兩粒藥丸命他吞下,然後十指頻頻點向他的身上點去,點遍了全身之後,右掌一下就貼在了陳霜的背上,一股陽和之氣,透背而入,愈來愈強,循經走脈,流轉不已。
先時還感到痛苦不堪,但陳霜忍住了不作聲!逐漸意識開始模糊了,終至沉沉睡去,待到醒來之時,只覺痛楚全消,渾身舒暢無比,一骨碌爬起身來,一看,一顆小心,幾乎跳出腔子來,膽裂魂飛。
只見張子明,手腿臉面等露在外面的部份,已是烏紫之色,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陳霜只道是張伯伯已經死了,不由淚流滿面,雙膝跪在地上,嘴裡頻頻叫道:「張伯伯,張伯伯,張……」
一聲聲如子規啼血,慘不忍聽。
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媽媽,已慘遭葬身於萬丈懸崖之下,而現在,為了救他而身受重傷的張伯伯,又告撤手於人世,怎能不令他那幼小心靈片片破碎。
突然——
一聲細如蚊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孩子,不要哭,聽……我……說……」
陳霜幼小心靈頓感一震,擦去了擋住眼帘的淚水,只見張子明手腳微動,眼睜如鈴,但目光卻是遲滯的,黯然無光。陳霜見張伯伯竟然又活了過來,心情激動無比,伸手就向對方撫去……
「孩子,不要碰我,離開一些!」
陳霜驚悸的縮回了手,向後挪了挪身體,不安的道:「張伯伯,您……」
張子明臉上肌肉一陣急劇的**,喉中咚咚有聲,半晌之後,才平靜下來,遲滯無神的雙眼,緊盯著陳霜,聲音低沉黯啞的道:「孩子,聽我說,不要……插嘴,用心
的……聽,牢牢……記住……殘害你媽媽和我的那……三個……都是古武者……那個瘦小的男子……
「張伯伯,什麼叫古武者呀?」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的陳霜心裡好奇的道。
「古…武者,就是如電視上……武…俠片所演的……那些武林高手,但是……在如經的社會上……古武者已經…很少了!」
「那麼說,張伯伯也是古武者咯?」
艱難的點了下頭,張子明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痛苦的道:「孩子,不要……在打斷我……的話了!你聽著……那個瘦小用尺子做武器的中年男子叫作「生尺」鄭大同,用劍的高大男子叫「奪命劍」李先,最後一個叫「五毒掌」王!他們……所用的武器……上都淬……了劇毒,中者無救,最多只能……活三個小時……」
張子明一口氣說到這裡,就開始氣喘不止……陳霜不由毛俱豎,淚水又在一次的直掛下來,顫聲道:「張伯怕,您是被……」
「孩子,聽我說,我被奪命劍划傷,毒已入骨!……」
「張伯怕,霜兒有一天一定會要他們十倍償還……」
聽到這話,張子明精神似乎又振作了些,接著道:「孩子,你身負血海深仇,這三人可以說是仇上加仇……」
「張伯伯,我身負血仇,究竟……」
「不要插嘴;這三人不過是你其中一個仇家的走狗,在你的仇家之中,這算不上什麼,還有許多更厲害的仇家,他們身份之高,富可敵國,網羅了眾多身手不凡的古武高手為他們辦事,那些古武高手身手之高,駭人聽聞,將來能否報得了仇,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聽完陳霜眼中的恨意更是濃厚起來,急聲道:「張伯伯。那些仇家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孩子,你現在還是不知道的好……」
「但,我……」
「孩子,別急,你離此之後,去y市找一個人,記牢了,他叫李陽,你必須找到他,告訴他你的一切經過,他會幫助你的,時候到了他自然會告訴你一切經過,現在不要問!」
「張伯伯,這位李陽伯伯,住在y市的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已經有好久沒有在去找過他了,不過他是不會離開y市的,你到了y市之後在慢慢的尋訪!」
「他能告訴我一切嗎?」
「會的!」
「不知那位李陽伯伯長得什麼樣子?」
「孩子,你問得好,他五綹鬍鬚,飄灑胸前,相貌清癯,唯一的特徵是,他的右手的少了一根食指!」
說到這裡,張子明又是一陣嗆咳,眼神逐漸暗淡下去,聲音也變得弱如蚊子叫!
陳霜急得雙手亂搓,聲淚俱下的道:「伯怕,伯伯,你歇一會兒吧!」
「不……孩子……沒有時……間了……」
「但是,張伯伯,你太痛苦了,霜兒……不要聽……」
「胡說……你非……聽……不可!你……必須……活下……去,一……定要……報
仇……」
陳霜痛哭失聲道:「張伯伯,您會好的,您……張伯伯……」
張子明面上肌肉不停的抽搐,像是痛苦萬狀,嘴唇連連嗡動,好一會工夫,又掙扎著出聲道:「孩……子,我,是……你爸爸的部下……」
陳霜急道:「張叔叔,您知道我爸爸現在……」
張子明已快到了油枯燈盡之時,急得眼皮連眨,竟在阻止陳霜說下去,陳霜見狀,只好中途止住,只聽微弱得幾乎不聞的斷續聲音又起:「我……是奉……你爸爸之命,……保護你和你媽媽的……安全………雖然救不出……你媽媽……好在……能及時救出來你來,我……雖死……也無憾了!」
如果陳霜是一個成年人的話,從張子明這些斷續的話中,多少能猜測出些什麼來,但他只是一個十歲的幼童,對於另一個世界的事就算他資質在如何的人,也無法惴測得出來。
「張叔叔,您……您……」
張子明的瞳孔漸漸擴大,眼神漸散,陳霜已看出情形不對,急得兩手在身上亂抓,
不住口哀哀叫著:「張叔叔!……」
一歇之後張子明似乎有什麼心事未了,眼睛又活動起來,良久才吐聲道:「孩子……
我……女兒……叫……張雪琳……和你……一……般大……住在……d市裡……願……你……將來……能照顧……她……母女……記……住……張……雪……琳……」
陳霜嘶聲道:「張叔叔,我記得的,張雪琳,張雪琳!」
臉上掠過一絲安慰的笑意,張子明喉頭咯的一聲,緩緩合上雙目,他死了,他的死,換回了陳霜的一條命,他似乎死得很安然!
小小年紀的陳霜,原本只是學每年的這個時候,陪自已的媽媽前來絕塵峰頂,可是沒想到的是一天中卻連遭幾番慘絕人寰的打擊,心碎淚枯,只是木然的望著張子明的屍體乾哭!
久久之後,眼中竟然滲出血來,他的精神崩潰了,不知不覺的沉睡了過去。醒來時,樹**里一片昏暗,伸手不見五指,從**頂的枝縫葉隙中望出去,只見寒星點點,他知道已經入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