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剛才真是快被嚇死了,怎麼深更半夜遇到兇殺案,而且殺人兇手還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真是膽大包天。
她其實很怕和陌生人說話,偏偏那人殺了人,還有閒情逸緻拉著她聊天,所幸最終把對方甩脫了,她可不希望日後官差找上門來,但願這麼黑的夜裡,沒有人看到她涉足這件案子。
「靜陽,你回來了?」內屋傳來娘的叫喚聲。
她帶著歉意地回道:「是,娘,我回來了。」
走進低矮小房中,房門窗戶都已破損,夜裡的冷風直往屋裡灌。
「娘,我今天本來從春滿樓帶了一鍋熱湯回來,是客人點了沒有吃的,艷艷姊好心,讓我帶回來給您吃,可是……半路上撞到人,湯灑了,鍋也摔了。」她跪在床頭邊,說著說著,眼淚便不自覺流了下來。
周靜陽的娘雙腿有疾,行動不便,平時靠幫人做點針線活賺點銀子,此時見女兒顫巍巍地捧出碎了的瓷片,心疼地問:「燙到你了沒有?」
「沒……但這鍋怕是不能用了,娘,您說前街會鋦盆鋦碗的張大叔,能不能修好它?」
周母嘆口氣,「傻孩子,碎成這樣,肯定是不能修了,就是能修,要多少個釘子?那釘子錢大概都要比鍋貴了,別傷心了,人家不是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以後再買一個便是。說來是爹娘沒用,讓你小小年紀就要去青樓做事,那裡豈是好人家的女孩該去的地方?你每天出門,娘就提心弔膽,怕你在那邊受了委屈。今天怎樣,有沒有人為難你?」
「沒有,艷艷姊對我很好,只讓我在後面的暖香閣伺候,那裡客人很少,都是貴人,不像前院的客人那麼沒規矩。」周靜陽刻意隱瞞方才遇到的兇殺案,不想讓娘擔心,接著她看看周圍,「爹呢?」
「一早有人雇車去吉春鎮拉煤,價錢還不錯,你爹就去了,大概要過兩天才能回來。」周母拉著周靜陽上了炕,炕上只有薄薄的一床被子。「娘給你暖了半天的被,你趕快進來暖和暖和,火上還有幾個烤饅頭,怕費火,所以現在是冷的,你要是餓了,就去熱一熱。」
「我不餓,走時艷艷姊先讓我吃過了。」她從懷中掏出幾塊用紙包好的酥餅,「這是艷艷姊讓我拿回來給您的,娘,您嘗嘗看,可好吃了。」
周母一聽,眼淚撲簌簌地直落,一邊吃著滿是女兒體溫的酥餅,一邊勉強堆起笑,「乖女兒,娘有你,是此生最大的福氣啊。」
她緊緊摟著娘,小聲說:「等我日後再賺點錢,就可以帶您去看大夫,上次罄壽堂的張先生不是說了嗎?您的腳還是有可能治好的。」
「傻丫頭,都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還治得好?再說就算能治,也不知要花多少銀子,咱們家現在只求吃飽穿暖,其它的就不要奢望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比什麼都強。娘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日後把你嫁個好人家,眼看你都要十八了,身子骨還是這麼瘦弱,人家媒婆都看不上眼,更別說男方家了。」
周靜陽臉一紅,「說什麼嫁人啊,我還小著呢。」
周母摸著女兒光潤的小臉,「該是嫁人的年紀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嫁給你爹了,但娘最不放心的是,你這樣好的閨女,萬一你嫁得不好,娘一生都無法安心。」
她的臉更熱了,撒嬌地拚命往娘懷裡鑽,「娘,哪有您這樣誇自家女兒的?」
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周母卻在心中重重嘆了口氣。她這麼好的女兒,不但孝順父母,而且吃苦耐勞,但願上蒼能為她覓得一個好夫婿……
【第二章】
皇甫蒙走進後花園時,園內一片喧鬧,兩位妹妹皇甫楠和皇甫慧正在爭搶一朵初開的海棠。
東嶽國的國花一直是梔子花,不過這兩年國君從海外重金購置了一些新的花種,垂絲海棠就是其中之一。
皇甫慧緊緊握著花枝,不滿地叫道:「這花是我先看到的,五姊你為什麼非要和我搶?」
皇甫楠笑嘻嘻道:「好妹妹,姊姊實在很喜歡,你就先讓給我吧,回頭我宮中的簪環首飾,任你挑一件走,行嗎?」
此時剛好瞄到皇甫蒙走近,她立刻求救,「二哥,你快來管管五姊,就是愛美也不該搶人家的東西啊。」
他伸頭看了一眼,笑道:「我當是什麼好東西,不就是朵花嗎?五妹,你就是讓給七妹又怎樣,好歹你是做姊姊的,再說這海棠花喜陽不喜陰,這麼冷的天,能種出來已是奇迹,摘下來之後就不值錢了,你還當它能在你頭上開多久?若是戴著一朵破敗的殘花出門,你還會覺得美嗎?」
聽他這麼一說,稍有猶豫,皇甫慧立刻趁機將花奪回手中,歡天喜地地跑開。
皇甫楠見狀,忍不住嘆道:「二哥就是偏向七妹,我不過是覺得那花在這個時令開,實在是希罕。」
皇甫蒙低身在她耳畔說:「不該是這個時令開的花,就是強開了,也不美。」他有意無意地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皇甫善,「人也是這樣,不該霸著的位子,如果一直霸佔著,還不知道下場會變得如何。」
太子聽到他這句話,臉色一變,直挺了身子看著他,嘴唇張闔幾下,卻沒有真正說些什麼。
倒是皇甫蒙一臉泰然,施施走向他,笑咪咪地打招呼,「大哥,今日怎麼有空離開東宮到這兒來閑逛,四部的事還不夠你煩心嗎?」
「你的兵部、戶部難道也很閑?」皇甫善彷佛很不願意和他說話似的,一邊說一邊就要躲開。
「正好有事要找大哥幫忙。」皇甫蒙親熱地攬住他的肩膀,低聲說:「昨天晚上我在花街柳巷遭遇埋伏,這件事大哥聽說了嗎?」
皇甫善聞言,立刻震驚地看著他,「遭遇埋伏?什麼埋伏?」
「有人要殺我。」他歪著頭想了想,「也不對,應該算是跟蹤我吧,結果被我發現,被我給殺了。」說到這裡,他勾起唇角輕笑道:「刑部是歸大哥管,所以小弟來為自己討個人情,這件事就請大哥告知刑部一聲,第一,不要和小弟追討刑罰,第二,幫我查出那刺客的幕後主使是誰。」
「這事兒……你自己和刑部的王大人說不就行了,他還敢不給你面子嗎?」皇甫善皺起眉,「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對皇子動手?」
「大半夜才動手的。」皇甫蒙皮笑肉不笑,「對方真不知天高地厚,真希望那個幕後主使能有點自知之明,少跟我來陰的,否則若是讓我查出來,嚷嚷開了,他能有什麼好處?大哥,你說我講的是吧?」
他臉一沉,「這事兒我還真要好好查查,在京城的轄地,竟然會有這樣的大事兒,若是讓父皇知道了還得了!」
皇甫蒙再笑道:「大哥放心,這件事我當然不會告訴父皇,免得他老人家操心又傷心。那我就算交代完了,日後若還有麻煩大哥的地方,大哥千萬別嫌我煩。」他笑容可掬地說完,眼角餘光剛好瞥到剛剛走進院子的一道倩影,大聲道:「我就說這麼好的日子,秋泓不來就可惜了,剛想著你,你就來了。」說完便快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