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陸頤樂跟陸頤寶兩姊弟才一踏進家門，就聞到從廚房裡飄出來的陣陣飯菜香。

「不對啊，老媽不是要去花蓮三天嗎？今天才第二天耶！」他奇怪地說：「該不會是老媽太思念我們，所以跑回家來了吧！」

「我想應該不會！」陸頤樂狐疑地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這時，歐佑濤笑容滿面地從廚房裡走出來。「你們回來得正好，趕快來品嘗我的拿手好菜。」

「啊……原來是你。」陸頤寶一副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濤哥，沒想到你會做菜。」

「開玩笑，我愛吃是出了名的，既然愛吃，就要會煮。」

歐佑濤帶著他們兩姊弟來到飯桌邊。

「宮保雞丁、麻婆豆腐、京醬肉絲、燴三鮮、清蒸鱈魚，還有金針排骨湯。」他一一介紹著。

「哇，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陸頤寶的眼睛為之一亮，發出耀眼的光芒。

「或許沒有陸媽媽煮的好吃，可是我也儘力了。」歐佑濤笑著說：「對了，頤樂的病才剛好，我另外幫妳做了一些口味比較清淡的小菜。」

「濤哥，你也太細心了吧……」陸頤寶甩手肘撞撞歐佑濤。

歐佑濤邊笑邊白了他一眼。「喂，生病的是你姊耶。」

「不用了啦，菜這麼多，吃都吃不完，你幹麼還費心煮其他的？」陸頤樂有點尷尬地說。

「其實一點都不麻煩。」歐佑濤搖搖手。「這陣子住在這裡，陸媽媽把我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房租也不用付，還每天怕我吃不飽、穿不暖。今天她不在，我反過來照顧你們也是應該的，而且不過就是一頓晚餐嘛！」說完，他看著陸頤寶，「頤寶，你來幫我。」

陸頤樂看著歐佑濤這樣忙進忙出的，說實在，要她這個鐵娘子的心不感動也很難，不過她愈是了解歐佑濤的動機，表情就愈不自然。

從以前到現在，追她的男人是用一籮筐一籮筐來計算的，但她就是不為所動，甚至冷酷到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男人，不過這次歐佑濤給她的感覺不同以往，她愈是意識到自己慢慢對他有好感，愈是強迫自己一定要武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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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陸程阿綉回來，大家的生活也回到了以往的歡樂，只是這陣子陸頤樂的刻意保持距離，讓歐佑濤心裡很不好受。

單純的陸程阿綉跟陸頤寶根本看不出什麼端倪，而且陸頤寶光是在苦心策劃一個讓陸程阿綉跟洪薇芯單獨相處的機會就夠忙了。

歐佑濤掛上了電話，陸頤寶緊張地來到他的身邊。

「濤哥，你都跟薇芯交代好了嗎？她有沒有記住？知不知道要自然一點？」陸頤寶來來回回地走著。「她明天要見我媽，不知道心情緊不緊張？」

「你想太多了！薇芯她很鎮定，而且該教的我都教了，她也知道明天要見伯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心裡有底啦！」

「當初我一跟家人說了薇芯的背景，我姊就一路反對到底，連見都不肯見她，我媽雖然沒那麼反對，不過我也看不出她到底默不默許，所以明天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不能搞砸。」

「你知道不能搞砸就好！看你一副毛毛躁躁的樣子，如果明天是因為你而讓這件事凸錘的話，那可怪不了我哦！」

「好！好！」他故意吸氣、吐氣。「我冷靜、我冷靜。」

看到他這麼滑稽的動作，讓歐佑濤忍不住捧腹大笑。

「濤哥，我看乾脆你明天也一起去好了。」

「好啊，我明天一起去，那如果頤樂看我們都去，也想跟著來，我們也讓她跟好不好？」歐佑濤敲敲他的頭。「笨蛋，總要有人看著你老姊吧！」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

陸頤寶摸摸自己的頭，兩個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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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陸頤寶就載著陸程阿綉出門。

歐佑濤知道陸頤樂在儲藏室里整理東西，於是趁著這時候設計要給她驚喜的網頁，做到一半，他的助理沈鬱敲他MSN，於是停下手邊的工作和她聊天。

突然，一個聲音在他的背後響起。

「喂，你在設計網頁還是在聊天啊？」

陸頤樂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到他的身後，出聲把他嚇了一跳，他連忙把MSN的視窗縮小，慌張地站了起來擋住螢幕。

「我的老闆要助理問我何時能結束南科的工作，正事才剛聊完，現在在聊一些生活瑣事。」

他有點不知所措，因為他不敢相信她竟然會主動到樓上來找他。

「怎麼了……我又沒有要你交代細節！」陸頤樂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禁有些好奇，猛地繞過他，探頭去看電腦螢幕。

只見螢幕上顯示的是一個精緻的網頁，上頭是一幅台灣地圖，地圖上各個區塊還有一張張相片縮圖，那些相片上的小小人影，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陸頤樂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去摸滑鼠，逐一點開那些縮圖。

相片中，爸爸抱著或牽著年幼的她，而後面的背景是九份山城、日月潭晨霧、阿里山日出、合歡山雪景……

她強忍住內心的激動，轉頭看向歐佑濤。「這是……」

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對她笑了笑。「上次聽妳說妳爸爸沒能來得及完成的承諾之後，我很感動，卻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只能發揮我的專長做了這個網頁，希望能稍微減少妳內心的遺憾。」

發現她靜靜的站在那兒沒有回應，歐佑濤以為自己弄巧成拙惹惱了她，於是又忙著解釋，「如果我自以為是的行為讓妳感到不愉快，那我很抱歉，我會儘快把它刪掉的……」

聞言，她連忙出聲制止，「不，謝謝你，我……很開心，可以請你把這個網頁的檔案傳給我嗎？」

說話的同時，她別開臉不去看他，似乎正在隱忍著某種情緒。

「當然好，我待會存到隨身碟里傳給妳。」感到氣氛有些尷尬，他轉移話題道：「對了，妳來房間找我有事嗎？」

陸頤樂這才說明來意，「儲藏室里有些舊傢具不能要了，我要趁我媽不在的時候把它清掉，不然她又嚷著說捨不得。裡面連人都快進不去了，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

「那有什麼問題，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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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兩個小時，好不容易把儲藏室都整理好了，歐佑濤這輩子雖然沒做過這麼粗重的工作，不過他忙得倒挺甘之如飴的，能夠跟陸頤樂分工合作、一起共同搬一件傢具是件很值得開心的事，而她一句比較關心的話語，都能讓他喜出望外。

長吐了一口氣，歐佑濤一屁股就往沙發上坐，這時陸頤樂從廚房裡倒了兩杯冰開水出來，一杯遞給他。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不要那麼客氣好不好？」他大笑了起來。「舉手之勞而已。」

她也笑了一笑。「你在南科的案子還有多久結束？」她難得地發問。

「本來以為可以很順利地在半年內結束，可是對方的公司很麻煩，要求多，又改東改西的，所以我看我可能還要再待上好一陣子了。」

「哦！」她淡淡地回應。

「希望我不會給你們帶來困擾。」歐佑濤嘻皮笑臉地說。

「困擾倒不會，我發現我媽跟我弟都非常喜歡你。尤其是我媽，你老是有本事把她哄得一顆心都飛上了天，如果你告訴她說你要永遠住在我家，她肯定是最高興的。」

「那妳歡不歡迎？」

「我嗎？」陸頤樂沒想到他竟然有此一問，不過她倒也滿鎮定的。「我沒差，反正你只要不影響到我的生活就好。」

「頤樂，妳還是一樣酷！」

老實說，她這樣的回答確實讓他滿悶的。

「幹麼問這麼無聊的問題啊？你又不會真的一輩子住在這裡，你在台北不是還有其他的工作嗎？」

「是啊……」他有點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

看到他這樣，她突然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你心裡的想法到底是什麼，不過我覺得，有時候讓一些感覺淡淡地來，淡淡地走就好，這樣比較不會有壓力。」

「頤樂……」

「我不否認我知道你刻意對我好，可是現階段我沒辦法去顧忌你的感受。」陸頤樂平靜地說：「你知道我爸爸過世了，寶寶又很不懂事，如果以後他堅持要跟洪薇芯在一起，我肯定不會接受，到時我媽怎麼辦？所以現在我沒辦法去考慮我自己的事。」

「這麼說，其實妳對我並不是那麼討厭的，是不是？」歐佑濤突然又覺得有一線希望。

「我承認你的出現帶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我不確定那是什麼。只是我沒辦法繼續往下想，因為我知道現階段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如果今天寶寶愛上的是別人，也許我會有多一點的時間去思考我自己的未來。」

「那麼我們應該先來談談頤寶跟洪薇芯的事！」歐佑濤正色地看著她，「如果妳信得過我，可以把妳的感受試著告訴我，讓我們冷靜地來談這件事嗎？」

陸頤樂看看他，然後咬了一下唇，點了點頭。

「我當然知道妳為什麼會這麼反對頤寶跟洪薇芯的事，可是當妳看到頤寶這麼左右為難的時候，一點都不會心軟嗎？」

「我曾經有過。」陸頤樂嘆了口氣。「寶寶是我的弟弟，我當然可以了解他的感受，在夜深人靜時，我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為爸爸跟我最親，所以他的死帶給我的打擊最大，但那時弟弟的年紀還小，所以若他不明白那種感受，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我真的沒辦法說服自己去接受他跟洪薇芯的事。」

「黃龍幫跟青竹幫根本是不同體系，而且據我所知，洪薇芯本人跟黃龍幫一點關係都沒有。」

陸頤樂雖然答應歐佑濤要平靜，但說到這個，她還是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縱使黃龍幫跟青竹幫沒關係，但兩者都叫做幫派！寶寶是職業軍人，原本就不該和幫派扯上關係，而且洪家財大勢大，也不是我們這種小康家庭可以匹配得上的。

「所以我認為洪小姐應該去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對象，洪副幫主也絕對捨不得把女兒嫁到我們家來過這種苦日子，而且我知道她是獨生女，所以她父親不會放過寶寶，到時如果要寶寶加入黃龍幫怎麼辦？我跟我媽是應該要分享他的喜悅還是準備要過提心弔膽的日子？」

陸頤樂確實滿冰雪聰明的。歐佑濤跟洪敬忠見過面，他當然知道洪敬忠心裡的盤算，而陸頤樂有此顧慮也不能說她多心，畢竟幫派的生活是絕對不同於一般家庭的。

「其實，我很為難你知道嗎？」她落寞地說：「我跟媽媽、弟弟相依為命，當然也希望一家人可以和和樂樂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做才可以讓寶寶這塊頑石點頭，他根本沒辦法了解我的苦心，只是一味自私地在考慮自己的感受。」

歐佑濤此刻也無話可說了，如果照陸頤樂這麼講，那他肯定是陸頤寶這片愛情領域中的幫凶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對陸頤樂的好感與日俱增，但他受雇於陸頤寶，而且他也明白這對小倆口的相愛無罪，這下可怎麼辦呢？

這時，門口傳來陸程阿綉開懷的笑聲，暫時中斷了他們兩人的談話，陸頤樂站了起來，走到門口。

「媽，什麼事這麼開心？」

陸程阿綉看到女兒，原本開朗的笑聲立刻停止，換上一臉的尷尬。

「怎麼了？」陸頤樂似乎察覺到一絲的不對勁。「發生什麼事？」

「哪有什麼事？」陸程阿綉又換上了笑臉。「是妳弟弟啦，老愛說笑話逗我笑。」

「你說什麼笑話，把媽逗成這樣？」陸頤樂邊問，邊幫忙把母親手上的重物接了過來。

「沒……沒什麼呀，我……只是把我在軍中發生的笑話拿出來講而已……」陸頤寶也有點神色慌張。

「陸媽媽，你們買了這麼多菜回來啊？」歐佑濤見狀，不得不跳出來。「看來今天晚上又有滿漢全席可吃了。」

「什麼滿漢全席，全是一些簡單的菜，不過都是你們三個人愛吃的哦。」陸程阿綉又是笑臉盈盈的。

「哇，一聽到有得吃，我的肚子又開始咕嚕咕嚕叫嘍。」他又開始耍寶了。

趁著兩母女到廚房，陸頤寶連忙把歐佑濤拉到房間里，然後把門關了起來。

「看陸媽媽這麼開心，不用問就知道今天應該一切順利嘍。」他一副神機妙算的樣子。

「你猜的沒錯。」陸頤寶猛點頭。「今天就像你策劃的這樣，我跟我媽到菜市場，沒多久就遇到薇芯，她還主動挽著我媽的手，陪她從第一攤逛到最後一攤，一點都不像是第一次跟我媽見面的樣子，連賣菜的阿婆都以為薇芯是我媽的女兒，讓我媽對她的印象好得不得了。」

歐佑濤點點頭，他可以想象得到這幅溫馨的畫面。

「之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去吃冰，我媽跟她聊了好多好多，看得出我媽也滿喜歡她的。後來在回家的路上，我問我媽對薇芯的感覺，她說她覺得薇芯很單純，很懂事，個性也很溫和，長相又討人喜歡。」

歐佑濤笑了一笑，其實他一點也不擔心陸程阿綉跟洪薇芯的第一次接觸，因為洪薇芯確實是個好女孩，無庸置疑。

看到陸頤寶這麼開心，他現階段實在不能說出他與陸頤樂今天的對話，這樣一定會讓他既灰心、又失望。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離我們的計劃又邁進一大步了，現在只剩頤樂這一關，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改變她的想法，只是你一定要照我的話去做，千萬不可以出半點差錯，最重要的是不能傷你姊姊的心。」

「我知道。」陸頤寶感激地點點頭。「濤哥，謝謝你。」

歐佑濤拍拍他的肩膀，但此刻的他也陷入了困境，因為只要說服不了陸頤樂，不管有幾千幾萬的人多支持陸頤寶都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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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歐佑濤跟陸頤樂兩個人的生日，不過歐佑濤此刻卻高興不起來，中午陸程阿綉煮了豬腳麵線幫他們兩人慶生，那時大家都還是開開心心的。

只是這時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馮智謙，他買了一大束花來送給陸頤樂，然後又以自己要去育幼院做義工，需要人協助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把陸頤樂帶出去，讓歐佑濤著實挨了一記悶棍。

他不由得從心裡佩服這位馮先生，他確實是個高手，也是對他最有威脅性的情敵。

雖然他知道陸頤樂一點都不喜歡馮智謙，可是他們同在一個工作環境，兩家又是世交，而陸程阿綉跟陸頤寶也都有把兩人湊成一對的期待，所以歐佑濤知道他若是想得到陸頤樂的青睞，勢必要更用心。

心煩意亂的他開著車在台南的各個名勝古迹中穿梭，原本想散心，可就算是下了車，走進去參觀，也只是雙腳在動而已，他整個心思根本就不在這裡。

他很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這一點都不像歐佑濤，他怎麼可以讓自己這麼失常？這樣的他又怎麼配當愛情保全公司的顧問？連自己的愛情都搞不定。

來台南已經好幾個月了，對陸頤樂的感情是與日俱增，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在在都左右著他的心緒，她的固執、懂事、孝順、純真、內斂、直爽、真誠、清純，都是深深吸引他的優點。

雖然她有時潑辣、冷漠、疏離、不服輸、捉摸不定，但這都不是真實的她，她其實是個很可愛的女孩，而且他發掘了隱藏在她內心的那份情感，其實她是最需要人保護的，不懂她的人絕對保護不了她。

回到車上，歐佑濤把頭靠在方向盤上，他真的不知道下一站該往哪裡去，他心裡其實最想去的是有陸頤樂在的地方，但此刻的她身邊有了一個馮智謙，他是怎麼幫她過生日的？她會突然被他感動嗎？不！他用力地敲了一下方向盤。

突然，他的手機響起……這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竟然是馮智謙，他要歐佑濤立刻到台南市區的一家餐廳，聽得出馮智謙的聲音非常不高興，一副要約人談判的樣子。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會不會是陸頤樂出了什麼問題？歐佑濤心裡浮現幾百個問號，然而他顧不了這麼多了，發動引擎，他直奔台南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