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喂,豬頭!起床了!都幾點了還睡!」曉宇使勁拍著棉被下的身體,「快起來!上班要遲到啦!」
被窩扭啊扭,蠕動了半天,終於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慢慢爬出被窩,一雙眼睛沖著曉宇睡意惺忪地眨巴兩下,「拜託讓我再睡一會兒。」
說罷又毫無風度地打個哈欠,嘴張得大到連后槽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然後他滿意地咂咂嘴巴,朦朧地合上眼想縮回被窩再睡個香甜的回籠覺。
「不行!」曉宇手疾眼快,掐住他脖子下面的被子讓他縮不進去,「今天是你第一天上任,怎麼可以遲到!」
「就因為我是第一天上班,所以偶爾遲到一次可以原諒。」少辰懶得和她爭被子,順手將枕頭從頭下抽出來,蒙住腦袋隔絕噪音。
「第一天就遲到,你想你會給人家留下什麼印象?」曉宇使勁想搶枕頭卻拗不過他的力氣。
「第一天就敢於遲到,突破世俗,挑戰傳統,很有創意,讓人印象深刻,正是業務部急需的人材,留住他,加薪!」隔著枕頭,少辰的聲音有些嗡聲嗡氣,但還是能夠聽清楚。
「你在說夢話哪!」曉宇忍俊不禁,「你別忘了你可是董事長的弟弟,大家會以為你仗著哥哥的勢力不把公司的制度放在眼裡,這對董事長的威望可是有很大損害的噢。」
果然這個陰險的理由讓他屈服了。關少辰無可奈何,慢慢挪開枕頭,卻還蓋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睏倦的眼睛。
「五分鐘,再過五分鐘。」他看看曉宇越來越長的臉又補充,「四分三十秒……四分十五秒……這樣吧,你給我一個早安吻我就起床。」
曉宇雙手叉腰,面無表情,輕蔑地吐出兩個字:「做夢!」
少辰失望地嘆口氣,一邊慢慢從床上坐起身,一邊沮喪地嘟嘟囔囔:「我就知道,我長得實在太帥了,你怕吻我你把持不住,慾火焚身……」
看著他一覺起來亂得像鳥巢的頭髮,睡衣還很白痴地漏扣了一個,這個傢伙真不是普通的自戀耶!
曉宇朝天花板大翻白眼,「閉嘴,趕緊起床!白痴!」她轉身向門口走過去,突然又停下腳步,「對了,我可預先警告你,我雖然承認你是我的男朋友,可是我們的事只能你知我知,如果你在公司還胡言亂語,你可以試試我用菜刀解剖人體的技巧。」
想當年,關少辰用盡各種卑鄙的手段爆出校園姐弟戀的超級冷門,害得她每次上下學,都能感受到前後左右所有學生甚至老師千百雙狐疑的眼睛的研究,以及小女生們輕蔑仇視的視線,這種如坐針氈的經歷不能再重演了!
聽了她的話,關少辰的眼神一下變得很憂鬱。他默默看她一眼,只是一眼,沒有說話,可是那一眼勝過千言萬語,如泣如訴,讓人沒有道理地就是想掉眼淚。
曉宇一愣,他是怎麼了?不過,他這個樣子還真讓她心裡怪不好受的。
「喂,你幹嗎這個德性?說話呀!啞巴啦!」
他緩緩地垂下頭,手指在被上緩緩地划著圈圈,半晌,「我、我就這麼見不得人嗎?」
再慢慢地抬起頭,他的唇角因為傷心微微抽搐著,晶瑩的淚水更是在眼眶裡打轉轉,無法忍耐的痛苦明顯地寫在臉上。
見不得人?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我為了表示對你的真心,整整七年,從來沒有單獨和女生約會過,更談不上交女朋友。王寶釧為薛平貴苦守寒窯十八載,我為你守身如玉整整七年……可是你竟然恥於承認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就這麼讓你覺得丟臉嗎?真是沒有想到,回國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我的自尊!」
對哦對哦!如果換作自己,男朋友不肯在同事面前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她也會好生氣的!唉!真是豬腦袋,這麼餿的主意也虧自己說得出口,害少辰這樣傷心!
不對啊!為什麼她又會覺得愧疚啊!
曉宇心裡翻江倒海,面子卻拉不下來認錯。她虛咳一聲,「那個、那個上班要遲到了!趕緊起床!你到底要磨蹭到什麼時候?快點!我……等你吃飯。」
說罷,拔腿逃也似的大步衝出房間。
因而沒有看見關少辰裝純情的面具已經撤下,莫測高深的臉上掠過一絲詭譎的淺笑。
改變學生氣的髮型,換上剪裁精良的深色西服,關少辰滿意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形象大變,看起來成熟很多,只除了眉梢掩藏的一抹惡劣的頑皮,不過不仔細觀察一般人看不出來。
徹底地改頭換面,正是他所要的效果。
所以當關少辰從進廚房到坐在椅子上準備開動之時,對曉宇從頭到尾張口結舌、目瞪口呆、說不出話的驚訝正中下懷。
「你怎麼了?為什麼一直這麼看著我?」關少辰心裡憋笑,表情卻故作茫然,忽有所悟,他赧顏一笑,「該不是人家的臉還沒洗乾淨吧?」
還人家!
曉宇知道自己瞪著眼睛,嘴巴張得跟河馬打哈欠一樣大的樣子一定很蠢,可是沒有辦法,她真的忍不住。她認識少辰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成熟、沉穩的一面,好像事業有成的成功人士,實在太出色了!當他走進來的時候,只能用「光彩奪目」四字形容!
而且,他臉上的笑容,是那種有點羞澀,有點溫柔有點可愛,還有點壞壞的笑!好迷人喲!簡直是要人命嘛!
她盯著他,兩眼發直,呼吸急促,右手下意識地緊緊捂住胸口,她的心臟跳得好快!快得都要跳出喉嚨了。
等等!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刻,曉宇突然腦中猛一激靈,她可是發誓一輩子不要背上婚姻包袱的。甚至大學同窗送喜帖過來,她還大講婚姻陷井論,誘哄他們趁年輕趕緊逃婚。她怎麼能辜負大家的信任!
所以美色當前,她夏曉宇一定要以身作則!頂住!頂住!再頂住!對,深呼吸,深呼吸……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好,重新一遍,吸氣……
終於心率慢慢趨於平穩。她兩眼直勾勾地瞪著對面的那個男人,目光中既包含有控訴怨恨,也有慶幸得意。
沒事長那麼帥幹什麼?真是「紅顏禍水」!還好自己意志堅定,心如止水。否則難保自己不會像色情狂一樣獸性大發把眼前這個人撲倒在地板上,啃得乾乾淨淨,連骨頭渣都一點不留!
真可惜,如果她真把自己「吃」了,他以後就不必再賣弄色相,做這麼大犧牲了。關少辰不無遺憾地解讀著對面自己最愛的臉。
咦?沒看錯吧?那是……
好容易魂兮歸來,曉宇奇怪地發現這次輪到關少辰一臉驚呆、難以置信地瞪著她。像是白日見鬼,他機械地抬起右手,慢慢指向她,食指還哆哆嗦嗦差點點到她的鼻子。
「你……你……」
「我怎麼啦?」曉宇頓時跟著他緊張,一張粉臉像熟透的桑葚紫紅紫紅。老天,該不會是她對他的「情慾」暴露得過於赤裸裸,把還是一張白紙的他嚇到了吧?
「你……」關少辰震驚過度,指著曉宇的鼻子還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老是指著她的鼻子?弄得鼻子都有些痒痒的。曉宇下意識地抬手摸摸鼻子。不料下一秒她便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天哪!我流鼻血了!」
話音未落,曉宇火燒眉毛、二話不說、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衝進浴室搶救自己殘破的自尊。留下關少辰獨自一人拉下驚恐的面具,捧著肚子囂張地笑到吐血。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過去了。曉宇還躲在浴室里,一遍一遍用冷水清洗鼻子,雖然可憐的鼻子都快被揉破了。
唉,其實她是試圖洗去剛才的恥辱,一個女人看帥哥看到流鼻血的恥辱!放眼天下從古至今只有男人才……唉,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看來即使是用北極純天然、無污染、不含任何化學成分的萬年純凈雪水都完全不可能沖刷掉內心的陰影了!
他一定想不到在他面前一直聲色俱厲、道貌岸然的她,內心其實居然有這麼齷齪骯髒的念頭,真是沒臉見人了!
可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待會兒,兩人還得一起上班呢,叫她怎麼出去面對他?真是絕望哪!她不要活了!曉宇捂住臉,難堪地呻吟出聲。
偏偏此時客廳的電話驚天動地地響起,關少辰立即唯恐天下不亂地大呼小叫:「曉宇,你好了沒有?有電話!要不要我幫你先接?」
「好啊!」曉宇此刻羞憤得恨不得去撞牆,哪管什麼電話不電話。
這麼早來電話,也許是海心,迫不及待想知道兩人的進展如何。關少辰的臉上浮現一抹有趣的笑意,伸手拿起電話,「喂,早上好。」
「……」
「喂?」怎麼會沒人說話?難道不是海心?「請問你找誰?」
「請問……這裡……是夏……曉宇的家嗎?」
那邊的聲音不知為何斷斷續續,彷彿垂死之人。如果她沒有報出曉宇的名字,關少辰還以為是哪個心臟病突發的患者撥錯了醫院的號碼。
「是的。你是……」他突然有種奇妙的預感。他相信這個女人十有八九是曉宇的至親!
「你是……」電話那頭依然震驚過度,虛弱地反問。
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大清早女兒家怎麼會有男人的聲音!是自己聽錯了?還是女兒在騙她,說是一個人住,其實一直在和某個男人同居,卻又不好意思告訴父母?
想到這裡,胃、脾臟、大腸、小腸、腿、腳底板的血統統涌到臉上,黃美玲激動得大氣不敢出,心裡像是有九九八十一面鑼在狂敲,咚咚咚!咚咚咚!
憑藉敏銳的耳力,過人的直覺,關少辰推斷這個女人是曉宇的母親。他的嘴角劃過一縷詭異的邪笑。
這麼好的機會如果放過,豈不是太浪費?
「啊,我是曉宇的男朋友,和她住在一起。我叫關少辰,關門的『關』,老少的『少』,星辰的『辰』。」
「真、真的?」
一般做母親的聽說女兒和男人同居的消息,正常的反應都是氣得渾身哆嗦,大罵一通摔掉電話然後第一時間趕過來。可是關少辰篤定聽完他的自我介紹,這個聲音是勉強抑制著興奮,有如久旱逢甘雨的狂喜。她……真的可能是曉宇的母親?
「你、你的意思是說昨天晚上你也和我家曉宇……在一起?」黃美玲充分發揮自己的非凡想象力,激動得渾身發抖,口齒都有些不清。
這個口氣,不僅沒有半點生氣,是極度曖昧興奮刺激的口吻。
「是……的。」關少辰第一次質疑自己一向自信滿滿的判斷能力。這個語氣實在太不尋常,過於幸福快樂,能是一個母親的正常反應嗎?
「哇,太好了!」黃美玲幸福得幾乎要暈過去。
結婚生孩子,哪個女人不要過這一關?偏偏她的女兒不同凡響,宣布要一輩子做個女光棍。逼急了,她竟然說「再嗦,我就去非洲找個難民嫁了!」
真怕以曉宇的衝動性格,自己會有個身材如同患上愛滋病一樣很有骨感美的黑人女婿,以致她日夜煩惱。
而今天這個電話又是想誘哄她回家相親的。趁現在還年輕,趕緊找個合適的嫁了算了,她都二十有七了。女人一到三十歲,可就成了打入倉庫的滯銷貨、殘次品,只有被甩賣甚至賠本的分,哪還有什麼挑挑揀揀的資格!
現在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了!女兒早就看上一個男人,還和他同居!她一定要給這個未來女婿留下好印象!說到做到,她立即清清嗓子:「咳咳!你好,我是曉宇的媽媽。」
握著話筒,關少辰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良久,他的眼睛漾起一抹好笑與同情,怪不得曉宇有婚姻恐懼症。攤上這種非凡的老媽,家庭生活實在是與眾不同的……畸形!
「原來是伯母啊,要不要叫曉宇來聽電話?」
「算了算了!年輕人嘛!乾柴烈火的。你們昨晚一定很累,讓她多睡一會兒吧。」一想到風風火火的女兒也有小鳥依人賴在某個男人懷裡的一天,黃美玲的嘴就止不住地越咧越大,樂得合不攏,「我說,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關少辰捂住話筒,又驚又笑,說不出話。天哪,也太誇張了吧!連女婿的背景都不調查?他現在終於確定曉宇粗線條的性格遺傳自誰了。
咦?怎麼半天不說話?會不會是在找借口想隨便打發她?嗯,有可能!現在的年輕人不都流行同居而不必履行結婚義務嗎?看來這個小子也……
哼哼!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好不容易可以甩掉這個包袱,潑出這盆禍水,豈可收回!把她家當什麼了?廢品收購站?
「你是不是怕現在的經濟能力還承擔不起?比如什麼房子、裝修、婚禮、育嬰、孩子的學費等等?這個你儘管放心!我們夏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富之家,但一套房子還是買得起的。況且曉宇是我的長女,我一定會把婚禮辦得風風光光,嫁妝更會盡我們的力量。至於孩子,那可是我們夏家的長孫,一切教育費用我們會承擔一半……」這麼多優惠條件,如果不動心,除非是宇宙無敵超級霹靂大傻瓜。
以前曾聽海心提過,說曉宇的老媽很誇張,為了向男人推銷自己的女兒,恨不得拿面鑼在大街上邊敲邊喊:「賠本甩賣、跳樓價啦!誰來娶我的女兒呀!」今天正面交鋒,果然名不虛傳!
「啊?啊!謝謝。只要曉宇同意,我、我會儘早和她結婚的。嫁妝不是問題。」關少辰又要說話,又想爆笑,結果一番話被肢解得七零八落。
自打剛才聽見少辰高聲稱呼伯母的時候,曉宇立即在浴室里學兔子支棱起耳朵。此時終於再也偷聽不下去了!
一個活寶老媽,天天在她耳邊嘮叨,灌輸女大當嫁的腐朽發霉土到掉渣的思想。現在又加上個關少辰,也是每天死皮賴臉地纏著她。兩人志同道合,再說下去肯定能結成統一聯盟!她恐懼地大喊一聲:「我來接!」
話音未落,人已經飛進客廳,劈手搶過電話:「喂?媽,我是曉宇!」
「曉宇啊,換你來聽電話啦。」電話那邊的聲音喜氣洋洋,猶如枯木發芽,老樹逢春。一想到終於可以把這個老女兒嫁出去,黃美玲就激動到發抖!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存心逗逗女兒,「曉宇啊,如果我沒有聽錯,剛才接電話的人是男的吧?告訴媽媽,他是誰呀?」
聲音甜蜜得讓人直起雞皮疙瘩!這樣的老媽……曉宇恨得牙齦痒痒!要不是兩人有不可抹殺的血緣關係,她早就……唉!現在還是快刀斬亂麻吧!
「媽,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再重申一遍,目前為止我沒有結婚的打算,剛才那個男人是我的朋友,但不是你想的那種,我和他的關係根本沒到那一步,你不要想太多,我要上班了,有空我再打電話給你!」
「咔!」電話被重重掛上。曉宇轉身面對錯愕的關少辰,剛才氣也不喘的慷慨激昂已然遁去,桃腮上沾染些許尷尬,「那個,對不起……因為我媽她想嫁女兒想瘋了,所以,沒辦法……很可笑是吧?」
看到她低頭的赧顏,莫名地,關少辰止不住唇角上揚,心裡湧起一種難以言語的美好滿足心境。平時她對他總是一副黑社會大姐頭的囂張嘴臉,難得今天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妻子,怯生生地乞求丈夫的原諒。
「沒有關係,你不必道歉。我倒是覺得你媽媽挺有意思。」
咦?他的聲音怎麼這麼溫柔?好似一縷春風拂過心頭,讓人覺得渾身暖融融的。
曉宇惶惑地抬頭,恰巧對視他的眼眸。
第一次發現,他的眼睛好美啊!像黑寶石,璀璨奪目,美麗到極至,又是那麼的灼熱,如同一塊烙鐵,要在她的生命里烙下一個無法磨滅的火熱印記……
恍惚中,時間如水般溫柔地從指縫間悄然流走。她像是中了催眠術,獃獃地立在那裡,抬頭凝望著面前的這個男人,眼裡心裡都只有他,周圍的一切暗淡下去,他就是世界,世界就是他。
終於,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美夢,唇角浮起一絲甜蜜的笑意,她幽幽醒轉。
天!她剛才又做了什麼?這是回神后的第一反應。她下意識地捂住嘴,往後倒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又失態了!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先是可笑地流鼻血,現在又對著人家痴獃——還弱智地咧嘴傻笑!他、他會怎麼看她呢?她要瘋了!
讓她為他著迷,這就是他要的反應啊,可是看到她慌亂、惶恐、不知所措的難堪眼神,關少辰就是覺得捨不得。藏起這份奇妙的感覺,他若無其事地笑著解圍:「喂,再不走,上班可真的要遲到了。不要以為你的頂頭上司是未來老公的親大哥,就可以渾水摸魚哦!」
「你胡說什麼!」曉宇果然紅了臉,條件反射地回嘴。
可是他俊美的眼裡,沒有半點嘲弄,好看的臉上笑容是那麼平靜、溫情與寬容,如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他……真的很體貼呢!
「董事長,有個自稱是新任業務部經理的男人堅持要求見你。問他的姓名他又不肯說。」秘書陳小姐接通內線通報。
「讓他進來。」關少崧吩咐。放下正在閱讀的文件,原本冷漠的臉上抑制不住地浮現一縷溫情。
這個臭小子,居然見色忘兄!下飛機直奔的不是家門口,而是八杆子也打不著邊的夏曉宇家。二十幾年的兄弟情誼竟比不上一個女人,真是讓人生氣。
「喂,關少崧,好久不見!」少辰大大咧咧地自己推門而入。
看到他,心上淺淺的不滿,早已煙消雲散,關少崧滿眼愉悅,唇角泛起一抹寵溺的微笑,「你這小子,就不能換個更親密的稱呼嗎?」
想想就傷心,他已經很久不知道被自己的弟弟叫「大哥」的滋味了。
少辰佯裝含羞地低下頭,「叫你親愛的崧崧嗎?那多不好,會讓人家誤會的!」
「你又胡說些什麼?!」雖然一直極度頭痛他的瘋言瘋語,可向來呼風喚雨的他,偏偏就是拿這個唯一的弟弟沒轍!
「好吧,既然你堅持。」突然露出惡作劇的邪笑,他幾步走到大哥身邊,坐上皮椅的扶手,伸手親昵地摟住他的肩膀,黑眸深情無比地凝視,聲音轉個調,嬌弱無比,「我親愛的、最愛的小崧崧,這幾天你過得還好嗎?有沒有一點點想人家呢?我是真的真的好想你喔!」
砰!稀里嘩啦!
椅子上的兩個人都吃了一驚,轉頭看向門口。
秘書陳小姐狼狽地彎腰揀拾滿地的陶瓷碎片。因為有客人,她理所當然要給端茶倒水,不料剛一推門,就看見董事長和經理,兩個大男人堂而皇之地摟摟抱抱、卿卿我我,而一貫不苟言笑的董事長的臉上竟然掛著很溫柔的淺笑!
嚇得她當時腦中一片空白,手一松,杯子理所當然掉在地上碎了。
怪不得這個男人這麼年輕就能爬上「霓裳」業務部經理的寶座,竟是靠這種不同凡響的手段!
又難怪以前一直奇怪自己花容月貌,身材噴火,怎麼就百般勾引不上自己的老闆,原來、原來他有這種特殊嗜好!
知道了這個驚天秘密的自己,看來飯碗保不住了!
「對、對、對……不起!」被眼前驚世駭俗的一幕徹底嚇到,陳小姐半死不活地喘息。捧著茶盤的美麗雙臂恐懼得直哆嗦,盤子里的碎片也配合地發出讓人心慌的細響。
「沒關係,你先出去吧,還有,沒有我的吩咐不要讓人進來。」很清楚現在自己秘書腦子裡正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不過關少崧面不改色,更不打算解釋。
這樣省得她每天煞費苦心,不是不小心跌進他的懷裡,就是頭暈想借他的肩膀靠靠,或者失手將文件灑落一地,這樣一彎腰就能讓人看見短裙裡面的小褲褲。
實在是因為她幾近完美的專業能力,否則單憑她的辦公室性騷擾,早被不客氣地炒魷魚了。
「啊?」陳小姐還沒有反應過來,傻傻地站在那裡。
「秘書小姐,人家小崧崧還有話和我講啦,你在這兒會很不方便喲,拜託你出去一下下嘛!」向她拋個自認為顛倒眾生的媚眼,關少辰嗲聲嗲氣地提醒,修長的手指還有意無意地輕撫大哥的面頰,甚至滑到他的薄唇反覆摩擦。
反正她已經誤會了,索性讓她誤會得更徹底些吧!
嘔——陳小姐頓覺胃裡翻江倒海,泛濫成災。她顧不上理會自己的老闆,拔腿衝出門外。
一時辦公室里陷入沉默。關少辰率先開口:「不愧是你千挑萬選出來的秘書,我都雞皮疙瘩掉一地了,她的反應還是很冷靜。正常女人不都是應該瘋狂尖叫,然後把茶水潑到你臉上,嚷著她不幹了,或者乾脆直接暈倒在地嗎?」
生氣卻又拿他沒辦法,關少崧不客氣地把還貼在臉上的爪子丟開,「噁心死了!你啊……總是有本事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嘿嘿,你這麼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嘴巴這麼說,表情卻眉飛色舞的一點不謙虛。他從扶手上下來,踱到後面的落地窗,欣賞遠方一覽無遺的美景,「言歸正傳吧,今天是我新官上任的日子,你這個過來人還有什麼要叮囑的嗎?」
「我看過這幾年你在幾家大公司打工的記錄,他們對你的評價,我很滿意。不過……」關少崧頓了頓,「雖然我們是兄弟,我還是很希望你最好能盡心儘力工作,不要只顧著泡妞耽誤正事。」
「哎喲,想不到你平時一本正經的樣子,居然也會說出『泡妞』這種字眼!好稀奇!」少辰轉頭看向他,新鮮得像發現了新大陸。
這傢伙,說要討教,其實根本沒有好好聽!關少崧覺得自己的冷汗都淌下來了!
「算了!我都這樣,那個夏曉宇還不得吐血!」他低聲自我安慰。
「你說什麼?」少辰突然整個人從關少崧的肩膀上探過頭,臉對臉地瞪視他。
「啊……沒、沒什麼!」他總是有本事把他嚇到,關少崧的臉上浮現一絲好笑的神情,「我說,你還真是痴情。不管距離有多遠,聲音有多小,只要是心上人的名字,你都能聽得見。真讓人佩服!」
「那是!」少辰大言不慚地拍拍胸口,「像我這樣專情的男人全世界絕對找不到第二個!」
「可是我記得她好像很不喜歡你,你以前經常惹她生氣。」
「那是因為這樣才能引起她的注意啊!不能讓她愛上我,至少要讓她時時刻刻習慣我的存在!」少辰眼中閃著洋洋得意的光芒,「而且她非常容易衝動,智商又很低,只要我裝可憐,她很快就心軟了。」
「哼!」關少崧覺得有趣地勾起唇角,「想當年她剛大學畢業,你就強迫海心把她拉進公司方便監視她。後來你吃醋別人追她,又硬逼著海心在公司到處宣揚她是同性戀,不光把她害慘了,也連累到海心。幸虧日久見人心,否則麻煩大了。」
「海心沒人追,你不是更滿意嗎?」少辰漫不經心地開口。
關少崧沉默一陣,換了個話題:「以她自由自在的性格,你不怕被她發現,其實這七年裡,她的生活一直在你的嚴密監控之中,她會一氣之下離開你嗎?」
「我也這麼想過,所以……」少辰回過頭,將臉貼到玻璃上,看見對面模糊的自己臉上還是淺淡的笑容,但那雙詭魅且堅毅的黑眸,卻暗示著與微笑截然不同的情緒,「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我會用我的心編成一根線,將她牢牢拴住,即使她想飛,也絕對飛不出我的掌心!」